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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猪头七     我的谍战岁月txt下载     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99章 师母(求订阅求票票)

    “组长,我在前面那个巷子口下车。”乔春桃说道。

    程千帆看了一眼前面,那是巧鱼儿弄,是个较为安静的巷子,不过,绕出巧鱼儿弄,便是四通八达的大马路。

    看来,乔春桃很自信,对于大街小巷都摸得比较透彻了。

    “不错。”程千帆赞许说道。

    “是组长教导有方。”乔春桃面色平静说。

    程千帆从后视镜扫了一眼,心中轻笑,这个乔春桃,拍马屁也是这幅面孔,这个马屁是没有太多诚意的。

    “仓库的铁锁十分粗大,怎么打开?”他问乔春桃。

    货仓的看守并不住在仓库内,他们也没有仓库的钥匙,这是为了防止看守监守自盗。

    “我安排人带了大力绞钳。”乔春桃说道,他对此也是有所准备的。

    “不一定管用。”程千帆摇摇头,“我命令姜骡子找了懂行的人。”

    “明白。”乔春桃点点头,尽管他对于自己安排人带的绞钳还是有信心的,但是,有备无患,组长另有安排,终究是好事。

    他从来不会觉得多做两手准备是麻烦事。

    车子缓缓停在巧鱼儿弄,英姿飒爽的‘桃子姑娘’下了车,还‘含情脉脉’的弯腰看了看车窗内,同小程巡长挥手作别。

    ……

    麦琪路,马一守的家中。

    程千帆赶到的时候,马家的女仆兰妈正端着刚炒好的小炒肉送到西厢房。

    马一守的妻子抱着儿子马君天,陪着丈夫吃酒。

    她同马一守碰杯,一扬脖子,咕咚。

    马一守见状,嘟囔了句,“你这是趁机偷我好酒。”

    说着,用筷子沾了酒,送到一直蠢蠢欲动的儿子马君天的嘴巴前。

    马君天伸出小舌头舔了舔。

    皱了皱眉头,却是没有吐出来,竟伸手要去拿饭桌上的酒盅。

    老马立刻高兴了,指着儿子,“好小子,比他老子我小时候厉害。”

    女人便骄傲的昂着脖子,意思是是她肚子的功劳。

    ……

    马一守的妻子与马一守是娃娃亲。

    两家是通家之好。

    女人是姑苏人,后来家里遭了灾,父母被穹窿山的一伙土匪害了。

    马一守的父母二话没说,便将女孩接到自家,等到儿子十七岁了,便令两人完婚。

    前面生了俩闺女,马君天是老马老来得子,是老马家的独苗心尖尖。

    马妻不像是姑苏人,性格倒像是其祖籍湖南老家的女子,泼辣,大气,却也十分勤劳贤惠,将家里里里外外操持的很好,有着当家女子的做派。

    在家里,老马是听妻子的。

    老马丢了官,回到家怏怏不乐。

    妻子直接白了他一眼,说,谢天谢地,躲过一劫,且丢了要命的差事,这要吃酒庆祝。

    马一守大怒,说败家女人挖苦他。

    妻子直接扭住老马的耳朵,分列出一二三四四条,累述老马丢官的好处。

    总结起来一句话:世道越来越乱,你本便没有能力当巡长,要是恋栈不去,早晚遭灾,这次丢了官,简直是好极了。

    马一守虽然心中不愿意承认,但是,同老妻碰杯的时候,酒杯不着痕迹的低了一分。

    ……

    所以,程千帆来到马家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么一副景象。

    老马一家五口,除了在学校的两个女娃娃不在家,夫、妻、子三人围在餐桌前,吃酒,谈笑,好不乐哉,哪有半分被撤职的愁怨景象。

    “师傅,我这马不停蹄的赶来,想着说些宽慰的话。”程千帆毫不客气的坐下来,笑着说道,“却是忘了,有师母在,根本毋需我多言。”

    “是师傅我乐观,看得开。”马一守说道,“反倒是你师母,哭哭啼啼的,不就是丢了个巡长嘛,值当的吗?”

    马妻嘴角有笑意,看了丈夫一眼,同小程巡长打了声招呼,抱着儿子离开。

    随后,女佣兰妈又送了一壶酒,添了两道下酒菜,拿了一幅酒盅碗筷过来。

    “覃总令我来看看你,说以后有(起复)机会的话,定会想着你。”程千帆夹了一片小炒肉,又辣又爽,“师母的这道小炒肉,绝了。”

    “类似巡长这种一把椅的位子,我仔细考虑了,还是算了。”马一守说道,他看到程千帆要说话,摆摆手,“千帆,你听我说。”

    “我自己的能力,我自己清楚。”马一守说道,“而且,巡长责任重大,出事了,第一个找你。”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门说道,“今天,一发子弹贴着我发梢就过去了,要不是祖宗保佑,就吃了花生米了。”

    ……

    “那师傅你的意思是,跑跑门路,有机会的话,去后勤部门?”程千帆问道。

    马一守惯贪财,后勤部门是肥差,即便是不上下其手,只是摸一摸过手的‘肥肉’,都能攥一把油水。

    “你觉得我应该去哪个部门?”马一守直接用手捏住螺蛳,用力一吸,直接嗦出螺肉。

    “这个就看师傅你是怎么想的了?”程千帆笑着说。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马一守看着自己的‘徒弟’,“你认为我在哪个位置上对你有所帮助,我便去哪里吧。”

    程千帆给马一守的酒盅斟酒,又给自己的酒盅满上。

    “师傅,没必要,没必要……”程千帆说道。

    “有必要。”马一守摇摇头,“你小程是晓事、念旧的人,愿意喊我一声师傅,我很高兴。”

    “实际上我没有教过你太多东西,惭愧。”老马轻轻嗦了一口酒,放下酒盅说道,“当师傅的时候,我做得还不够好,以后我能帮你做点什么,便做点什么。”

    说着,老马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嗐,这张老脸还是拉不下来……以后,便承蒙千帆你多多照顾了。”

    程千帆直接端起酒盅,同马一守碰杯,“你永远是我师傅。”

    滋。

    老马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舒服的叹口气,“你是个好孩子。”

    程千帆没说话,起身给马一守倒酒。

    “师傅,我还有要事,就不陪你了。”程千帆说道。

    “去吧,你忙你的吧。”马一守摆摆手。

    程千帆走到院门口,看到正在玩耍的马君天,他一把抱起‘小师弟’。

    马君天从领子里摸出自己的长命锁,说道,“帆哥,姆妈说这是你送我的,保我长命百岁。”

第400章 白俄(求订阅求票票)

    “当然,有帆哥在,你小子指定长命百岁,平平安安。”程千帆哈哈笑着说道。

    用力揉了揉‘小师弟’的头发,程千帆将其放下,同师傅、师娘打了声招呼,告辞离开。

    上了自己的车,启动车子,并不急着开车离开。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思索片刻,笑着摇摇头。

    马一守是小事精明,大事不会犯下大错,却难免有些时候会犯湖涂的那种人,今天这些话,不像是这位马师傅能够说出来的。

    “师傅能娶到师娘,是老马家前世修来的福分啊。”程千帆在心里赞叹说道。

    ……

    “你们老马家能够有我这样的儿媳妇,是八辈子冒青烟了。”马师娘在院子里指着老马说道。

    老马扁扁嘴,嗦了一口酒,没说话。

    “可是按照我说的同千帆说的?”师娘问。

    老马沉默,微微点头。

    在程千帆来之前,这女人便同他说,程千帆早晚必来探望,且极可能会带来覃德泰那个笑面虎问候的话。

    这女人就交代他该怎么说话。

    甚至还由她来提问,强迫他提前实战演练了一番。

    “我总觉得……”老马终于开口说道。

    “觉得什么?”马妻骂道,“你自己没那个本事……当然,咱也不稀罕那卖命的本事,我就希望在这乱世道安安稳稳的过活,一家人没病没灾的。”

    “老马,你可别犯浑啊。”

    “你手里没了权,这世道,咱不欺负人,也不能被人欺负,这就得找一个靠谱的靠山,虽然千帆是你徒弟,但是,你也清楚……”

    “我明白,我明白。”老马烦躁的摇摇头,说道,他又指了指儿子,“是你让君天说那些话的?”

    “是我,怎了?”马妻质问,“老子给人卖命,可不就是为了保住家里小的。”

    老马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儿子,出奇的没有反驳,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盅酒,滋的一口下肚。

    他知道,妻子有句话没有说出来,那番话在某种意义上同样可以理解为效忠表态。

    ……

    亨利路,五十八里弄。

    “人都在这里了?”

    乔春桃扫了一眼挨着墙角站成一排的白俄,澹澹的问。

    被他问话的是一个带着礼帽的白俄老头。

    老头嘴巴里叼着烟斗,勐抽了口,发现烟斗灭了,悻悻地将烟斗在墙壁上磕了磕,用半生不熟的上海话回答。

    乔春桃听懂了,对方的意思是,时间仓促,只有这些人。

    乔春桃朝着姜老三点点头。

    “六十法币一个人,雇一晚上。”姜老三手里攥着一厚摞法币,“有言在先,可能会没有危险,明天就能回家,也可能会倒霉死毬。”

    白俄们闻言,脸色怪异,有人在沉默思考,有人同身旁的同伴低声交流。

    有人嚷嚷着说价格太低了,要求加价。

    但是,并没有人离开。

    这些都是饥寒交迫的白俄。

    一晚上挣六十法币,这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象的。(PS1)

    虽然要被苏曼罗科夫那个老东西抽走二十四法币,但是,省吃俭用的话,三十六法币这笔钱足以让他们过上小半个月不饿肚子的生活了。

    乔春桃冷冷的打量着众人,他在观察这些白俄的反应。

    那些嚷嚷着要加钱的白俄,他不会用。

    这些人多是体格强健的壮汉,身体素质好,又贪心不足,会是安全隐患。

    上海滩有很多白俄。

    十几年前,随着忠于沙皇的白俄临时政府的失败,数以万计的白俄开始逃离海参崴进入中国。

    其中有相当数量的白俄来到上海这个远东大都会。

    刚来上海的白俄,大多一贫如洗,他们既不会英语,也不会上海话。

    为了生存,这些人中的贵族、高级知识分子会以教芭蕾、开咖啡馆、开餐厅等为主要营生手段。

    这些落魄的白俄同租界内其他富有的洋人形成鲜明的对照。

    一开始,中国人因为对洋人天然的畏惧,还有人被坑蒙拐骗的白俄瞒骗过。

    后来,整个上海滩都知道这些白俄和那些英国人、美国人、法国人不一样,原因很直接:

    夜总会里,几乎是一夜之间来了好多白俄舞女。

    甚至半掩门也有了白俄女人。

    一时间,颇有些中国男人喊着‘为国争光’的口号,康慨解囊,甚至一度形成恶性竞价,扰乱市场。

    ……

    乔春桃最终选中了九名白俄。

    有三人是一家三口。

    四人是两对兄妹。

    还有两人是一对母子。

    苏曼罗科夫看了一眼这个戴着墨镜,头上一顶遮阳帽,风衣领子竖起来的买家。

    随后他冲着其他没有被选中的同胞喊道,所有人要忘记今天这件事,不允许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若有人大嘴巴,他苏曼罗科夫大爷会毫不犹豫的将人扔进黄浦江喂鱼。

    乔春桃是弄了一辆卡车过来的,直接将九名白俄拉上车离开。

    姜老三带了四个人,在后车押送。

    “苏曼罗科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此前一直躲在暗处观察,没有露面的杨常年皱眉说道。

    “很少会有人愿意要雇佣一家人。”乔春桃说道。

    杨常年点点头,明白问题出现在哪里了。

    一般是江湖帮派以及商旅会来雇佣白俄,多是雇佣身强体壮之辈,以充作打手或者保镖。

    也有雇佣女人或者男童女童的,这自然是另有目的。

    此前也有人雇佣一家子,然后扣住妇孺,威胁青壮男子去做一些冒险的工作的情况。

    不过,这种情况后来受到了包括苏曼罗科夫这样的黑市‘人贩子’,以及类似白俄帮派‘上海俄侨自治协会’的抵制。

    因为这种行径会闹的人心惶惶,很多白俄家庭不敢出来找活做了,影响到白俄黑帮和人贩子的抽红利益。

    所以,一般而言,雇佣一家人的情况,现在‘黑市’中很罕见。

    “要不要干掉苏曼罗科夫?”开车的刘育初问道。

    “不用。”乔春桃摇摇头,苏曼罗科夫是聪明人,他看出来异常,随后叮嘱其他的白俄守口如瓶,既是示好,同时也未尝不是警告:

    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也别打我的主意。

    “这些白俄的遭遇,我们要引以为戒。”杨常年说道,“这就是亡国奴的下场。”

    “他们可没有亡国,只是被赶出来了。”刘育初说道。

    乔春桃沉默良久,说了句:

    我们的很多同胞,活的还不如他们。

    ……

    自来火行东街。

    三本次郎亲自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冈田君,别来无恙。”

    “三本君,此前一别,你我约定要在大日本帝国的上海相聚,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冈田俊彦微笑说道。

    两人握手,进入书房。

    外间院子里立刻高度戒备。

    “冈田君,何事还需要劳烦你亲自从杭州来上海一趟?”三本次郎问道。

    “‘戒尺’传出来一个绝密情报,相信三本君会很感兴趣。”冈田俊彦微笑着,缓缓说道。

第401章 百变刘波(求订阅求票票)

    闻听是‘戒尺’传递出的重要情报,三本次郎立刻神情一震。

    ‘戒尺’是杭州日特潜伏在杭州力行社的高级特工,保密级别极高,轻易不会动用。

    此前,川田永吉小组被杭州雄镇楼本部捕获,川田永吉被抓,冈田俊彦便一度考虑唤醒‘戒尺’去查探此事。

    能够让‘戒尺’主动送出的情报,其重要性质可想而知。

    “根据‘戒尺’所打探到的情报,在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之外,另外有一个直属于力行社戴春风的特别潜伏小组。”冈田俊彦说道,“力行社内部,其高层称呼其为上海特别情报组。”

    “上海特情组?”

    “是的,上海特情组的组长姓肖,或者可能不是这个姓氏,不过,其在特务处内部的代号是‘肖先生’。”

    “肖先生,上海特情组。”三本次郎来回踱步,“这个情报是新发现,此前我们并没有掌握到这个情报小组的存在。”

    停顿了一下,他看向冈田俊彦,“不过,区区一个情报小组,恐怕并不需要冈田君亲自来上海吧。”

    冈田俊彦笑而不语。

    ……

    三本次郎仔细思忖,露出凝重的表情,“既然是直属于戴春风的,想必这个上海特情组有其特别之处。”

    “确实如此。”冈田俊彦点点头,“‘戒尺’接触到了一份机密文件,文件显示,‘中国事变’后没几天,中国高层就获得了帝国对华用兵之高度机密计划。”

    “这不可能。”三本次郎冷声说,他明白这个情报信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帝国内部,有中国人的特工,这个特工不一定在高层,但是,一定在能够接触到军部高度机密的单位潜伏。

    “我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但是,这确实是真的。”冈田俊彦沉声说。

    “情报显示,这份文件是从上海方面传递到南京的。”他看着三本次郎,“三本君,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三本次郎表情严肃点点头,这意味着在上海日方内部,有对方的潜伏特工,且此人能够接触到军部的机密情报。

    “正常情况下,这份情报极可能是力行社上海站方面提供给南京的。”三本次郎说道,“不过,按照‘戒尺’的情报,上海特情组深受戴春风重视,那么,这份情报出自上海特情组的可能性更大。”

    “正是如此。”冈田俊彦点点头,“当然,也不能排除是力行社上海站本站所为。”

    “不,我现在高度怀疑,这一切都是这个此前并不被我方所掌握的上海特情组所为。”三本次郎表情阴沉说道。

    上海特高课的主要对手是力行社上海站,对于上海站这个老对手,三本次郎还是比较了解的。

    搞一搞刺杀、破坏,这是上海站比较擅长的,不是他小看上海站的郑卫龙,此人搞情报的水平有限。

    ……

    “还有一个情况。”冈田俊彦说道,“‘戒尺’在情报中提供了一个猜测,他判断狄思威路的暗杀行动,也是上海特情组的这位肖先生指挥的。”

    “纳尼?”三本次郎脸色一变。

    冈田俊彦表情一沉,“三本君,看来,青田一夫被杀之事,另有内情。”

    三本次郎沉吟片刻,看着冈田俊彦阴冷的眼神,最终选择将自己的‘猜测’如实告知。

    “你怀疑濑户内川背叛了帝国,是他泄露了青田一夫的情况。”冈田俊彦问道。

    “种种迹象,令我不得不怀疑濑户内川。”三本次郎说道,“甚至于此前影佐英一被杀之事,我也怀疑同濑户内川有关。但是,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你是说濑户内川到第为哪一方势力服务?”冈田俊彦立刻问道。

    “是的,按照情报显示,濑户内川可能早就加入了中国红党,高度怀疑其身份便是红党特科王牌特工‘鱼肠’,但是,无论是影佐英一被杀之事,还是狄思威路的刺杀行动,却又都是国府特工所为。”

    冈田俊彦点点头,如果正如三本次郎所说,濑户内川背叛了帝国的话,那么,此事最大的困惑便在于此。

    众所周知,红党同国民政府是敌对关系,最起码在中国事变之前一直如此,哪怕是张扬事变之后,国民政府也一直没有完全放弃剿红的政策。

    ……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性。”冈田俊彦提出自己的猜测,“濑户内川,确切的说,我们应该称之为刘波,刘波确实是红党特科王牌特工‘鱼肠’,但是,刘波受到红党的指派,暗中又加入了国府力行社特务处?”

    三本次郎闻言,表情连连变化,他来回踱步,蓦然,停下脚步看着冈田俊彦,“极有可能,如此便一切都说的通了。”

    “刘波以‘鱼肠’的身份暗中从事红党特科的暴力行动,同时,他又以力行社特务处特工的身份,从事对帝国的敌对行动。”三本次郎表情狰狞,“可恶!”

    三本次郎心中恨极,没想到濑户内川背叛帝国的行为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恶劣。

    “不仅仅如此。”冈田俊彦摇摇头,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一直很惊讶,上海特情组以何种手段能够在帝国内部安插了特工,看来,此事同濑户内川脱不了关系。”

    “你的意思是,濑户内川不仅仅自己背叛了帝国,还在帝国内部蛊惑、拉拢了其他人背叛帝国,而此人正是力行社上海特情组那位潜伏在帝国内部的特工。”三本次郎咬牙切齿说道。

    “唯有此,这一切才能够解释的通透。”冈田俊彦沉声说。

    得知了濑户内川之事,此前一直困扰他的一些疑惑,似乎一下子便迎刃而解,很多看似没有关联的线索,现在一下子串起来了。

    ……

    “濑户内川现在是什么情况?能不能想办法将其从法租界监狱弄出来。”冈田俊彦说道,“我要亲自审讯他。”

    “濑户内川现在还在法租界靶子场监狱,不过,国府党务调查处方面一直在申请引渡‘鱼肠’。”三本次郎说道,“为了甄别濑户内川是否确实是‘鱼肠’,我暗中默许和推动,放任法租界方面通过了国府的引渡请求。”

    说到这里,三本次郎脸色剧变:自己可能上当了!

    “愚蠢!”冈田俊彦也是脸色一变,气极骂道,“三本君,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可能是国府的阴谋,他们假借引渡‘鱼肠’,实际上是借此机会将刘波营救出去。”

    “我此前只研判刘波是红党‘鱼肠’。”三本次郎脸色十分难堪,“现在看来,有两个可能,其一便是,刘波的‘鱼肠’身份,国府并不知晓,他们后来得知刘波是‘鱼肠’,党务调查处确实是要引渡‘鱼肠’受审。”

    “另外一个可能便是,刘波向国府坦诚了他‘鱼肠’的身份,他真正的身份力行社的特工,力行社没有放弃这个王牌特工,故意假作引渡,将其营救出去。”三本次郎说道。

    冈田俊彦没有说话,他现在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越是思考,他越是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不,三本君,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蓦然,冈田俊彦冷冷说道,“刘波本来就是力行社的高级特工,是力行社安排他打入红党内部,成为了红党特科的‘鱼肠’!”

第402章 曹宇与刘波(求订阅求票票)

    “这不可能。”三本次郎摇摇头。

    “昭和七年,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这是这名红党特工第一次以‘鱼肠’为代号展开行动,他在法租界宁波路成功处决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行动股副股长、红党叛徒王德勤。”

    “昭和八年,‘鱼肠’在郑家木桥路刺杀红党除叛徒丁毅成功。”

    “昭和十年,红党特科特工‘鱼肠’在麋鹿路埋伏,两枪击毙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副区长王英华。”

    三本次郎沉声说道,他记忆力绝佳,对于特高课所能查证的‘鱼肠’相关资料随口道来。

    “被‘鱼肠’所刺杀之人,皆是对红党造成重大危害的叛徒,此外,还包括国府党务调查处的二号人物王英华。”三本次郎摇摇头,“冈田君,你的这个猜测很难令人信服。”

    “三本君,你陷入了一个误区。”冈田俊彦说道,“无论是王德勤还是丁毅,这两个人都是红党叛徒,他们被国府党务调查处捕获后,将红党秘密托盘而出,给红党造成了巨大损失。”

    说着,冈田俊彦嘴角一扬,“三本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三本次郎脸色微变,他略一思索,沉声说,“说明无论是王德勤还是丁毅,这两个人的价值都已经被榨干,没有利用价值了。”

    “没错,用两个在国府那边没有利用价值,却在红党那边被恨之入骨的叛徒的性命来帮助‘鱼肠’在红党内部立功受奖,岂不美哉?”冈田俊彦微笑说道。

    三本次郎点点头,他必须承认冈田俊彦所说有理。

    “王英华,王英华。”三本次郎口中念叨着这名被‘鱼肠’刺杀的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副区长的名字,此人是唯一一个被‘鱼肠’所刺杀的非红党叛徒之人士。

    三本次郎按下了响铃,立刻有一名特高科特工进来,此人正是荒木播磨。

    “要王英华的详细资料。”三本次郎说道。

    荒木播磨点点头,“请稍等。”

    冈田俊彦微微侧目,据他所知,此地是上海特高课的临时据点而已,并非特高课的常备办公区,难道特高课将档案库也搬到附近了?

    ……

    荒木播磨离开了宅院,同外面巷子里警戒的特工眼神交流,确认没有意外情况。

    随后他走到隔壁的住户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了,荒木播磨闪身而入。

    “提审犯人。”荒木播磨沉声说。

    一名日特点点头,带着荒木播磨来到了地下室。

    曹宇躺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也顾不上去理会这些,他只知道自己的命似乎是保住了。

    此前日本人是每隔几天就审讯他一次。

    不管他说什么,日本人都是先揍他一顿,然后才选择相信。

    后来,似乎是佐证了他交代的情况属实,对于他的配合态度表示满意,日本人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虽然依然被关押,但是,不用受刑挨揍了,伙食上也有了改善。

    不过,看到荒木播磨,曹宇的小肚子就抽抽,他怕极了这个凶残的日本人。

    “我需要知道王英华的情况,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荒木播磨说道。

    ……

    “王英华?”曹宇有些茫然。

    啪!

    荒木播磨一鞭子就抽过来了。

    “别打了,我想想,啊!别打了,我想……”曹宇一边躲避皮鞭,一边嗷嗷叫,“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荒木播磨没有停手,又抽了两鞭子,这才停手。

    审讯这个支那人,他已经总结出经验来了,先抽一顿鞭子,就什么都会交代了。

    曹宇心中那个悲愤啊,他不是存心要隐瞒什么,确实是一下子没想起来王英华是谁。

    “王英华是党务调查处前任副区长,此人后来被‘鱼肠’。”曹宇说道,“应该说是被刘波给刺杀了。”

    “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们都知道。”荒木播磨直接舀了一水瓢盐水,泼在了曹宇的身上,“我需要知道事关此人的不为人知的情报。”

    曹宇嗷嗷惨叫,嘴唇哆哆嗦嗦,“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加入党务调查处的时候,这个人已经被红党特科杀死了。”

    “对于王英华的死,党务调查处内部有没有什么异样的猜测声音?”一个声音冷冷传来。

    荒木播磨赶紧立正敬礼,是冈田俊彦和三本次郎下来了。

    “异样的猜测?”曹宇看了一眼这名身穿中山装的男子,又疼又怕,身体下意识的哆嗦。

    以荒木播磨的态度,此人定然是日本人中的高级官员。

    冈田俊彦点点头,微笑着,“不用怕,曹桑,我知道你是真心想要投靠大日本皇军的,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说真话,以后不会有人再揍你了,相反,你会成为大日本帝国的朋友,帝国对待朋友,向来是很友善的。”

    曹宇下意识的看向荒木播磨。

    荒木播磨瞪了曹宇一眼。

    三本次郎开口说道,“以后不会再打你了。”

    曹宇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犹如虚脱一般,甚至有一种喜极而泣的冲动,他知道三本,此人是荒木播磨的直属上司,此人发话,他相信。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些传闻。”曹宇作出思考状,然后小心翼翼说道。

    “说吧,说错了也不怪你。”冈田俊彦说道。

    “党务调查处内部有人聊起过王英华。”曹宇说道。

    “说了什么?”冈田俊彦露出笑容,他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了证据。

    “说是内部曾经怀疑王英华是被戴春风派人干掉的,只是冒用了红党特工‘鱼肠’的名字,嫁祸给了红党特科。”曹宇说道。

    “为什么会有这种怀疑?”三本次郎沉声问道,事实上,他的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了,不过,他需要确认一下。

    “据说,我只是听说……”曹宇胆怯的抬头看了一眼几个日本人,咽了口唾沫。

    “说吧,不揍你。”冈田俊彦语气柔和。

    “好像是和女人有关,王英华要和戴春风抢女人。”曹宇小声说。

    战战兢兢的说话,是真的,他怕坏了,不过,拖拖拉拉说话,却是曹宇故意的。

    他的脑子里一直在快速思索如何编造一个答案‘交差’。

    ……

    是的,正是交差。

    长期的受刑、挨揍惊艳,曹宇已经总结出规律了,有些情况下,日本人不是想要听他口中说什么真相,而是日本人怀疑了一些事情,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佐证,这种情况下,他早早的‘配合’,便能够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当然,给出何种答案,这是需要一定的技巧的。

    必须要经得起日本人的琢磨和甄别,毕竟日本人不是傻子。

    这种情况下,那些似是而非的答案,或者是很难证明其真假的回答就是最合适的。

    具体到这件事。

    曹宇压根对王英华那个死毬的家伙不了解,他甚至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死于红党特科的刺杀的前任副区长的名字而已。

    但是,看日本人的架势,他不说出个结果,肯定要继续受皮肉之苦的。

    故而,曹宇心中就开始琢磨如何编造答案,蒙混过关。

    冈田俊彦询问他党务调查处内部对于王英华的死亡有没有别的怀疑,他立刻有了想法。

    众所周知,党务调查处和力行社特务处有仇,王英华的死,有可能和力行社有关,这似乎是有一定合理性的。

    但是,曹宇知道,以王英华的级别,力行社与党务调查处的关系再恶劣,也不足以是动手的理由。

    然后,他便灵机一动,加了桃色线索在里面。

    男男女女那点事,争风吃醋,这种事没事都能传播的有鼻子有眼,更何况,戴春风性好渔色,因为女人之事,男人怒而出手,这个理由非常合理,最关键是这种事是无法去印证真假的。

    冈田俊彦同三本次郎对视了一眼,两人暗暗点头。

    这就对上线索了。

    国府力行社特务处同党务调查处的仇怨颇深,再加上戴春风和王英华争风吃醋。

    两人在一旁小声分析,能够令戴春风如此果决,或者说是恼羞成怒、痛下杀手的原因,最大之可能是戴春风的女人被王英华睡了。

    这种是是男人无法容忍的,特别是对于手握特务大权的戴春风来说,这更是逆鳞。

    “小道消息传闻,是王英华睡了戴春风的女人陈桦。”曹宇看到两名日特高官在一旁用日语嘀嘀咕咕,还不时的看向他,他心中害怕,咬咬牙,又补充了证据。

    “陈桦?”冈田俊彦看向三本次郎,“这个女人的名字有些熟悉。”

    “是特务处的一名较为重要的高层之一。”三本次郎说道,“最重要的是,我们也收到情报,这个女人可能是戴春风的秘密情人之一。”

    曹宇提供的这个‘证据’,彻底锁死了冈田俊彦关于刘波的‘真实身份’的证据链!

    看着荒木播磨随同两名日特高官转身离开,那名他此前并没有见过的日特高官甚至还吩咐日特看守给他治疗鞭伤,改善伙食和‘居住环境’,曹宇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先生,我不想当大日本帝国的朋友。”曹宇眼看着几人即将上台阶离开,喊道。

    刷!

    三人停住脚步,扭过头。

    荒木播磨表情愤怒且阴沉。

    三本次郎饶有兴趣的看过来。

    冈田俊彦微笑着,平静的说出阴冷的话,“不是帝国的朋友,那么便只有去死了。”

    “狗!不不不,猎犬!”曹宇喊道,“我愿意做大日本帝国的忠实猎犬。”

    冈田俊彦哈哈大笑,盯着曹宇看,他摇摇头,“猎犬?你不配,不过,当一个会咬人的中国土狗倒也不错。”

    “我愿意,我愿意。”曹宇兴奋的喊道。

    “那么,曹桑,我便拭目以待了。”冈田俊彦微笑点头,转身离开。

    “你对这个人支那人有兴趣?”离开‘地牢’,三本次郎问道。

    “三本君,不要小看这种支那人,他们咬起中国人自己人来,比我们所能想象的还要凶猛。”冈田俊彦微笑说。

    三本次郎点点头,他认可冈田俊彦的观点,曹宇这种人,能依靠的只有帝国,为了取悦帝国,他必须非常凶残的撕咬那些胆敢反抗帝国的中国人。

    ……

    回到书房。

    “尽管战事还远谈不上胜利,但是,我们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冈田俊彦对三本次郎说道。

    “是的。”三本次郎点点头,“中国军队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取得陆上战果,这就注定了他们的失败。”

    就在昨天,日本上海派遣军司令松井石根率第三、第十一师团到达上海东南的马鞍群岛。

    今日拂晓,日军第十一师团在三十余艘军舰密集炮火的掩护下,于长江南岸川沙口强行登陆,成功占领川沙镇。

    第三师团则在吴淞铁路码头登陆成功,进攻上海北部的吴淞、宝山等地。

    至此,日军援兵的到来,基本上宣告了中国军队的战略意图的失败,而随着日军的援兵会进一步抵达,帝国攻占上海,已经是必然之势。

    “三本君,帝国占领上海之日可期,你必须从现在便开始考虑战后之事了。”冈田俊彦说道。

    “冈田君所言极是,事实上,我已经在为战后工作开始做准备了。”三本次郎点点头说道,战场上的事情,特高课能起到的帮助有限,战后的大上海,特高课同中国特务机关,尤其是同老对手力行社特务处的厮杀将会空前激烈。

    还有上海特情组,这个新出现的情报机构,已经引起了三本次郎的高度重视。

    上海特情组,肖先生!

    “如此看来,事情的真相愈发接近于冈田君的判断。”三本次郎沉声说,“濑户内川背叛了帝国,他认同了刘波这个身份,此人先是加入了力行社特务处,然后又打入了红党中央特科,力行社甚至不惜牺牲掉红党的叛徒,来稳固刘波在红党内部的地位。”

    “上海不可久守,刘波之于力行社特务处非常重要。”冈田俊彦接话说道,“一旦上海被帝国占领,刘波……”

    默然,他看向了三本次郎。

    两人的眼眸闪烁,他们都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

    日本占领上海,按理说力行社不应该担心刘波的安危,因为刘波还有着日本人濑户内川的身份,他不会有任何安全危险的。

    那么,为何国府方面坚持要引渡刘波,将其从监狱中营救出去。

    “青田一夫!”

    “狄思威路刺杀行动!”

    三本次郎和冈田俊彦同时说道。

    青田一夫是濑户内川的同乡,两人之间极为熟悉,必然是青田一夫发现了濑户内川有背叛帝国的嫌疑,这促使力行社特务处不得不果断对青田一夫下手。

    而英明的三本次郎课长,从竟然凭借蛛丝马迹就怀疑到了濑户内川有问题,然后秘密逮捕了曹宇,从曹宇口中得知了濑户内川竟是红党特科王牌特工‘鱼肠’。

    此外,因为青田一夫的死,令三本次郎对刘波有了进一步的怀疑。

    这些怀疑,刘波不可能不感知到,他知道一旦帝国占领了上海,特高课必然会调查他,而这也正是国府方面匆忙提出引渡的原因,他们要抢先下手、营救刘波。

    一切的推测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一个完整的证据链形成,刘波这名隐藏极深的帝国叛徒的真实身份,终于在上海特高课三本次郎课长以及帝国驻杭城领事馆武官处冈田俊彦武官的抽丝剥茧下,再也无处藏身:

    彻底暴露行藏!

第403章 募捐(求订阅求票票)

    冈田俊彦拜别了三本次郎,上了车,吩咐司机开车,自己则陷入了沉思。

    以他的智商,自然能看出来三本次郎此前锁定刘波背叛帝国,是有一定的私心的:

    刘波便是三本君为青田一夫被杀之桉,以及井上公馆桔子小组全军覆没之事找出来的承担责任之人(替罪羊)。

    对此,冈田俊彦并不在意。

    在他看来,虽然三本次郎所作所为有推诿责任之嫌疑,但是,刘波身上是有疑点的,这是关键,说明三本次郎不是无端污蔑下属。

    令冈田俊彦有些失望的是,三本次郎竟然对于上海特情组的情况一无所知,他本来还计划着从三本次郎这里得到更进一步的情报呢。

    他知道自己对三本这个老友有些过于苛求了,毕竟他也是通过‘戒尺’的情报才得知上海特情组的存在的。

    但是,三本次郎在上海特高课课长的位子上,在其位担其责,三本没有及时发现上海特情组的存在就是失职。

    当然,三本次郎提供的关于刘波的情况,却是一个意外收获,冈田俊彦感觉自己捕捉到了这个隐藏在大上海的国府特务处特别情报小组的影踪。

    就在此时,车子停了下来。

    “怎么了?”冈田俊彦问。

    “先生,有支那学生拦路。”司机说道。

    “愚蠢,忘记我告诉你怎么说话了?”冈田俊彦表情一寒,压低声音说道。

    “先生,有爱国学生在前面拦路募捐。”司机立刻说道。

    “同学们,为何拦住道路啊。”冈田俊彦脑袋探出车窗,微笑问。

    “先生你好,我们是行知中学募捐队,为了中华民族的存续,为了抗日救国,请捐些款吧。”唐筱叶和一个小虎牙女同学一个手中拿着小旗子,一个双手抱着募捐箱,表情严肃说道。

    “先生,抗日救国,人人,人人有责。”在两人的旁边,一个小囡囡手中举着一面小旗,脆生生说道。

    是杨细妹,她的身上穿着小学制服,上面印着‘爱华小学’的校名,小姑娘的表情是那么的庄严,那么的认真。

    冈田俊彦看着少女和女童,脸上露出笑容,他打开车门,下车,来到杨细妹的身边,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女娃娃,你知道什么叫抗日救国吗?”

    “知道。”杨细妹尽管有些怯怯的,还是点点头。

    “那你告诉伯伯,什么是抗日救国?”冈田俊彦语气温柔,说道。

    杨细妹扭头看向唐筱叶,姐姐给她送上鼓励的眼神。

    “就是,就是要赶走,赶走日本人,日本人是坏蛋,抢我们的吃得,还要,还要杀死我们。”杨细妹点着小脑袋,说道。

    “说的真好。”冈田俊彦满意的点点头,他站起来,看着正在围过来的学生们,高兴的说道,“很好,同学们,看到你们,看到你们的热情,我的热血也仿佛在燃烧,你们用行动告诉所有人,中国不会亡!”

    同学们兴奋不已,他们在这个衣着光鲜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真诚的鼓励和认同感。

    “鄙人不才,愿意给抗日救国出一份力!”说着,冈田俊彦从兜里摸出钱包,拿出一沓钱,本来还打算数一数的,最后,直接将所有钞票拿在手中,将钱包收起来,两只手,恭恭敬敬的将那一沓钞票放进了募捐箱。

    同学们发出一阵惊呼声。

    那一沓钞票,至少几百法币,这比得上他们小半天的募捐数目了。

    “谢谢先生,谢谢您。”学生们纷纷喊道。

    冈田俊彦鞠躬回应,“是我应该谢谢你们。”

    学生们让开道路,车子驶离之后,冈田俊彦从窗口收回脑袋,车窗摇上来,遮住了外面的视线,他的表情阴沉下来。

    “哲也,你看到了什么?”冈田俊彦问司机。

    “他们不惧怕大日本帝国。”哲也说道。

    “是的,这些无知的年轻人,他们没有对帝国的敬畏和臣服之心。”冈田俊彦点点头,说道,“这只是我们看到的,在我们还没有看到的地方,肯定有许许多多类似的对帝国充满仇视之人。”

    “都是一些没有见识过战场和死人,没有经历过恐惧的无知青年。”哲也说道,“先生,帝国的子弹和刺刀会让他们安分下来的。”

    冈田俊彦哈哈大笑,“哲也啊,哲也,不过,你说的也没错。”

    想了想,他对哲也说道,“哲也,我想你有必要抽个时间去你的母校看看,帮我物色一些足以胜任假扮中国人的年轻帝国子民。”

    “是。”哲也点点头,按了下喇叭,提醒前面一个横穿马路的路人,“真希望帝国早些占领上海,这要是在满洲,我就直接撞过去了。”

    冈田俊彦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笑容中的眼眸逐渐阴冷下来。

    ……

    程千帆的车子也被拦住了。

    “谁敢拦我的车?”小程巡长摇下车窗,探出脑袋。

    “先生,我们是……”齐晓曼抱着募捐箱,与同学们走上前,嘴里的话说到一半,就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是他?

    他记得这个人,此前她和同学们在学校附近散发抗日传单,呼吁大家为抗日捐款,市民们都踊跃捐款,就连乞丐都将讨来的铜板捐出来了,大家都非常振奋和感动,只有这个人,这个人给他的印象极为深刻,这个人的血是冷的。

    程千帆也认出了女学生,他的脸色阴沉下来,“让开。”

    拦在车子前面的七八名男男女女的学生不为所动。

    程千帆按了按喇叭。

    有同学气愤至极,就要冲上去拍打车窗。

    “住手!”齐晓曼喊道,“别忘了秦迪怎么和我们说的,不能用暴力,这些都是我们的同胞,他们只是……”

    她说不下去了,齐晓曼觉得所有人都能够被她们的爱国热情感化,车子里的这个冷血男子不可能。

    不过,有了他发话,这些复旦公学的学生们没有散开,也没有后退,他们就那样举着募捐箱,愤怒的眼神看着前方。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

    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我的同胞,

    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一个学生起头,学生们齐声低唱起来。

    唱着,唱着,有的学生嚎啕大哭。

    “晦气!”程千帆骂了句,一只手伸出车窗,手里夹着几张法币,“拿着,拿着,快点把路让开。”

    他本来想要骂‘好狗不挡路’的,又怕演的太过分了,引起学生众怒,那就麻烦了。

    学生们将道路让开,程千帆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摸出烟盒,捏出一支香烟,放在口中,拿起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九一八,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九一八,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脱离了我的家乡,

    抛弃那无尽的宝藏,

    流浪!流浪!

    整日价在关内,流浪!”

    他不敢唱出声,在内心中嘶吼。

    他又想起了老廖,想起了老廖一家人。

    在他的身后,学生中发生一阵骚乱,这是有学生晕倒了,这些大学生,饿着肚子,将生活费省下来,全部捐出去了。

    ……

    这是临街的一处房子。

    程千帆从豪仔的手中接过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番。

    将望远镜放在一旁,拿过身旁的这把莫辛纳甘步枪,端起来,枪口瞄准,他在找感觉。

    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程千帆冲着豪仔点点头,“去吧。”

    “是!”

    此次‘抢运’物资,贪财的‘青鸟’又岂能没有自己的小算盘。

第404章 夜幕下的黄浦江(求订阅求票票)

    夕阳西下,天色将黑未墨之时。

    姜骡子看了看天空,从怀里摸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时间。

    “李师傅,可以了吗?”姜骡子问道。

    再度检查了一番驳船的情况,李师傅点点头,“没问题。”

    其余三艘驳船上也分别传出行船信号:一切正常。

    “行动。”姜骡子沉声说道。

    随着他一声令下,南市这边的码头上立刻动起来。

    姜骡子亲自带领自己的兄弟姜老四以及手下十余人,南市守军之国军士兵四十人,码头苦力数百人,分乘坐从招商局借来的四艘驳船,开始行动。

    之所以选择在这个还是开始行动,是因为黄浦江上有日本军舰巡逻,入夜便会以探照灯向四周照射,一旦发现异动,便会开炮射击。

    选择夜色将黑的时间节点,人的视线受到影响,视物受到影响,却又勉强能够看到。

    拿长枪的国军士兵以及众苦力工人隐藏在船舱。

    每一艘驳船分配了两到三名白俄,白俄会时不时的到小甲板上走一圈。

    驳船上悬挂的是大英帝国的旗帜。

    从远处观察,这便是一艘如假包换的英国驳船。

    ……

    “江面发现驳船。”一艘日军舰艇的士兵很快便注意到了江面上的驳船,立刻向军官报告。

    一名海军少佐立刻来到甲板上,拿起望远镜看过去。

    天色已晚,看不太清。

    “炮口瞄准,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

    “是!”

    如果这几艘驳船看到炮口瞄准,立刻试图逃跑,那么,必然是中国人的船舶,开炮就是了。

    虽然夜色上来了,但是,驳船上的英国米字旗还是能够看清楚的。

    海军少佐有些犹豫,帝国今天‘误炸’了公共租界的百货公司,据说炸死了不少人,引起了英国人和美国人的抗议,上峰紧急向各军舰下达了命令,严令禁止向英美等西方列强船舶开炮,避免进一步激怒英国人、美国人。

    少佐有些犹豫,内心里有着强烈的渴望,驱使他对这艘驳船开炮。

    经验告诉他,这极可能只是一艘挂着英国米字旗的中国驳船而已。

    “阿廖沙,快点出来。”招商局的李师傅脸色一变,急忙喊道,他们最近这段时间经常和日本军舰躲迷藏,已经较为熟悉日军军舰的行为。

    看到日舰的炮口调转过来,知道对方起了疑心。

    阿廖沙拉着自己的妹妹从船舱出来,两人已经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装。

    来到甲板上,冲着远处的日本军舰,兄妹两人大喊大叫。

    “要愤怒,不是害怕。是惊恐中带着愤怒。”一名上海特情组的特工趴在地上,低声提醒。

    “英国人?”日海军少佐看到了驳船甲板的动静,命令士兵打起探照灯,便看到了害怕的跳脚、依然勉强维持着所谓的大英帝国子民的骄傲和愤怒的一对年轻男女。

    探照灯向紧随其后的三艘驳船打过去,果然也看到了愤怒抗议的英国人。

    “打出旗语,大日本帝国海军例行巡逻,不必惊慌,祝他们航行顺利。”少佐吩咐说道。

    “是!”

    “他们在说,这是日本海军在巡逻,没有攻击意图,允许通行,祝航程顺利。”李师傅在姜骡子的身边低声说话,翻译对方打出的旗语。

    姜骡子闻言,立刻从身上摸出几张纸,翻了翻,快速找到了一页纸,说道,“回复他们。”

    “怎么说?”李师傅问道。

    “就说表示感谢,英日同盟万岁。”

    “好。”

    看到四艘英国驳船先后打出的旗语,日舰海军少佐冷笑一声,“放他们走。”

    英日同盟?

    早晚有一天,大日本帝国的海军会击败英国舰队,登陆英吉利半岛!

    四艘驳船继续航行,待最终脱离日本军舰之后,包括姜骡子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有一艘驳船上的白俄‘演员’,甚至直接吓尿了,他们上了船才知道一晚上六十法币的钱果然不是那么好挣的。

    ……

    几乎是与此同时,乔春桃带领的行动人员,也展开了行动。

    距离法国巴芬洋行的九零三货仓大约数十步,乔春桃放下望远镜,眼眸清冷。

    “睡着了?”

    洋行的看守都是中国人,法国人不信任中国人,不允许看守进入货仓休息,所以,看守在货仓门口搭了简陋的窝棚,此时,窝棚里没有人员走动之动静,隐隐还有打鼾声传来。

    “跟我上!”乔春桃低声说道,亲自带领手下轻手轻脚的从四面包抄向窝棚。

    没有任何的悬念,六名货仓看守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悉数被捆绑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这可是法兰西洋大人的货仓!”一名看守竭力挣扎,压低声音吼道。

    乔春桃冷笑一声,此人等到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看守都被蒙上了眼睛之后,才出声,并且是故意压低声音,显然害怕大声喊引起误会,平白枉死。

    这是打算好好表现一番,在法兰西洋大人那里卖个好,倒是个聪明人。

    不过,也只是小聪明。

    乔春桃直接使了个眼色,立刻有手下上来,一个手劈将此人打晕过去。

    这些只是普通的看守,没有审讯价值。

    且此人颇有小聪明,这种人要格外注意,要避免在此中人身上出现细节上的问题。

    乔春桃扫了一眼,挑选了一名三十多岁的看守,带到一边,审问了两句。

    而之所以选中此人,是因为这名看守的怀里藏着一个烧饼,乔春桃判断这是此人省下吃食留给自家孩子的,这种人心有牵挂,不敢撒谎。

    确实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不过,也正如乔春桃所判断的,此人家中又一双儿女,妻子久病无医死去,全靠他一个人照料儿女,每天省下自己的口粮给孩子,一双三四岁的儿女才勉强苟活。

    乔春桃看了此人一眼,被蒙住双眼的看守惊恐不安。

    乔春桃冰冷的眼眸,一抹温柔几乎是一闪而过,然后她毫不犹豫的直接一个手刀将此人打晕。

    几名特工在六名看守身上搜了一番,果然没有发现钥匙。

    这本就在预料之中。

    看着粗大的铁锁,乔春桃命令手下用大力绞钳绞,试图绞断,不过,粗大的铁锁显然不是绞钳能够绞断的。

    “你来。”乔春桃指了指一个戴着毡帽的中年男子。

    “欸欸。”中年男子赶紧上来。

    这是组长命令姜骡子提前找来的‘懂行’的人。

    只见此人带着自己的几名徒弟,开始忙活起来。

    首先用湿毛巾裹住铁锁。

    然后开始用钢锯锯。

    乔春桃暗暗点头,用湿毛巾裹住铁锁,是为了避免发出声音。

    几人轮流上手,大约锯了半个小时的时间,终于把铁锁锯开了。

    随着沉闷的声音,厚重的仓门被打开了。

    乔春桃命令一半人马隐藏在外面警戒,带领另外一半人马进了货仓。

    众人用手电筒一照,看着满满当当的货物,都是禁不住咽了口唾沫。

    ……

    另外一边,上海站的行动也已经展开。

    盛叔玉以及上海站行动大队队长郑利君指挥人员,干掉了三友商行的看守,却是面对厚重的铁锁呆住了。

    多了一把锁。

    本来是一把铁锁的,不知道何时日本人竟然又焊了一个锁孔,加了一把锁。

    只能两人一把钢锯,开始锯起来。

    问题是,他们没有想到有两把锁,湿毛巾竟然没有带够。

    盛叔玉脸色铁青,郑利君也是脸色难堪。

    整个上海站围绕此次行动,可谓是全力以赴、准备充足,最后出现的‘失误’竟然是:

    少带了几条毛巾!

    “脱衣服!”卢兴戈在一旁也是冷着脸,沉声说道,他自己一马当先脱掉外衣。

    “快快快,脱衣服!”

    几名特工也赶紧脱下外衣,用水打湿,暂且当湿毛巾用。

    距离三友商行的403货仓约有两华里的地方,程千帆双手架起望远镜,隐约看到这一幕,心中骂了句‘蠢货’。

    尽管距离远,听不到钢锯锯铁锁的声音,但是,程千帆知道,湿衣物消声的效果,比毛巾要差了些。

    必然会有刺耳的声音传出去的。

    就在此时,码头那边传来了动静。

    国英招商局护航队四分队队长于大川带领十几名国军士兵,数百名码头工人乘坐三艘驳船,冒着被日军炮火轰击的危险,终于赶到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等待仓库门被打开。

    一时之间,现场有点乱糟糟的。

    没有人注意到,在码头那里,夜色中悄无声息的多了一艘小火轮。

第405章 枪声夜(求订阅求票票)

    “组长,来了一队巡捕。”负责警戒的阿胡跑过来,向卢兴戈汇报。

    “去看看。”卢兴戈带了几名特工离开。

    两分钟后,卢兴戈返回,向郑利君汇报情况。

    “巡捕,多少人?”

    “二十左右,看样子是红头阿三。”卢兴戈说道,“应该是被锯锁的声音引来的。”

    就在这时,传来了了一阵欢呼声,两把铁锁都被钢锯锯开了。

    “兴戈,你带人挡住红头阿三,务必为弟兄们搬运物资争取足够的时间。”

    “是。”卢兴戈敬了个礼,带领手下迎了上去。

    “曹排长,枪声一响,巡捕房肯定会派人来增援,按照预定计划行动吧。”郑利君找到随队的国运排长,说道。

    “郑队长放心,除非我部全员战死,敌人不会突破我们的防线。”曹排长表情坚定说道,他带队出发前,就接到了上峰的命令,所部人马便是此次行动的敢死队。

    艾哈迈达巴德带领自己的手下,东倒西歪行进。

    这帮人都喝的醉醺醺的。

    听到手下汇报说日本人三友商行的仓库有异响,他本来是不打算过来的,不过,想到日本人私下里给的好处,最重要的是,艾哈迈达巴德想到日本人送给自己的那个朝鲜女人,犹豫再三,还是带队来看看。

    接近仓库,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艾哈迈达巴德心中一阵打鼓,看来这伙来偷盗仓库的蟊贼人数不少啊。

    不过,他看了看二十多名荷枪实弹的手下,胆气壮了不少。

    在公共租界,敢于袭击巡捕的暴徒不是没有,但是,敢于袭击一伙全副武装的巡捕的暴徒,还从未出现过。

    “伙计们,赚钱的机会来了。”艾哈迈达巴德朝着手下喊道,“抓住这伙小偷,日本人那边重重有赏。”

    这话引起了一帮手下的欢呼。

    就在此时,枪声大作。

    艾哈迈达巴德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扭头去看,就看到自己的手下已经被撂倒了七八人,幸存的手下惊慌失措,聪明的趴在地上,还有没头苍蝇一般到处跑,惊恐的喊叫。

    “敌袭!”

    “妈妈呀。”

    “快跑。”

    “趴下,趴下。”艾哈迈达巴德惊慌喊道。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枪声响起,惊慌奔跑的手下又有几人被枪杀。

    “还击!还击!”

    幸存的红头阿三惊慌失措的还击,枪声稀稀拉拉,毫无准星可言。

    与此同时,有的巡捕手忙脚乱的吹起口中的哨子,有些凄厉的哨音响起。

    随着连续的枪声、哨音响起,码头附近的灯光亮起。

    程千帆双手架起望远镜,看向距离码头三华里以外的一个巡捕哨所,看到哨所灯光大亮,有巡捕正在集结。

    他摇摇头。

    上海站的应对是错误的。

    红头阿三外强中干,一个个怕死的要命,刚才完全没有必要开枪,只要放红头阿三进入到包围圈,然后直接持枪围上去,再喊话,他有八成的把握,这些红头阿三会乖乖缴械投降。

    鉴于白日里日军轰炸先施百货,以及市面上出现的混乱,公共租界这边也加强了巡逻戒备。

    东区码头发生激烈枪战,立刻引爆了整个东区巡捕房的激烈反应。

    很快,就听见卡车的声响,大批巡捕迅速赶来,同上海站阻击人员以及国军士兵发生了激烈交火。

    程千帆观察了一会,巡捕毕竟只是地方治安力量,无论是枪法还是战斗意志都和特工以及国军士兵无法相提并论,他们被压制在火力线,动惮不得。

    不过,程千帆没有松口气,相反,他的眉头紧锁。

    他听到了军卡驶来的声音,望远镜看过去,在军卡的后面出现了铁甲车队。

    同巡捕房的所谓用军卡充作‘铁甲车队’不同,这是真正的铁甲车队。

    两辆轻型坦克发出轰鸣声。

    坦克以及军卡里的武装人员,不是巡捕,是租界的准军事武装万国商团,这支在前清剿灭太平天国时期诞生的万国商团,是租界真正的军事力量。

    轰!

    行进中的坦克停下来,直接一炮轰过去。

    打偏了。

    炮弹飞过守军阵地,落入身后的空地,飞溅的弹片造成守军以及码头工人的伤亡,引发一阵混乱。

    就在此时,在道路两旁的民宅,几扇窗户打开,有人员抱着炸药包,直接扑下来。

    轰!

    轰!

    连续几声爆炸后,万国商团的坦克被炸毁。

    程千帆咬了咬牙,他知道,这是上海站的敢死队。

    受到爆炸的波及,万国商团的步兵阵营也出现了伤亡,租界军方的进攻势头受到了遏制。

    ……

    “快快快!”

    盛叔玉以及郑利君大声催促工人们快速搬运物资。

    “物资太多了,根本搬不完。”有领头的工友喊道。

    “能搬多少是多少,搬不完炸掉。”

    “重点是药品、医疗用品、汽油还有粮食、布匹。”盛叔玉大声喊道。

    慌乱中,有工人打翻了货柜,哗啦啦散落一地的枪支弹药。

    盛叔玉以及郑利君对视一眼,两人快速跑过去查看。

    盛叔玉拿起一把长枪,郑利君拿起一把轻机枪。

    两人骂了句,将枪支扔在地上。

    长短枪是日军三八式步枪和南部手枪,轻机枪是日军大正十年轻机枪。

    全都是日械装备。

    “不要理会这些武器,只搬运物资。”盛叔玉喊道。

    不是看不上日械装备,是完全用不上。

    国军有自己的武器装备,最重要的是弹药不匹配,这些日械装备就是鸡肋,而且笨重占地方,这些不需要搬运,临走时炸了就是。

    两人离开仓库,前往阻击阵地查看,现在最重要的是就是阻击万国商团的进攻,为搬运物资争取时间。

    就在两人离开没多久,豪仔带领一伙人也趁乱混进来,他们的目标不是其他物资,正是这些日械装备。

    “郑队长有令,这些武器交给我们。”豪仔喊道。

    不过,他很快发现,根本不需要喊,人太多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快,快搬。”豪仔大喜,喊道。

    这些日械装备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程千帆从坂本良野那里得知,有一批日械装备被偷偷运到了三友商行的仓库,他早就在打这批日械装备的主意了。

    他预判上海站以及国军对这批日械装备兴趣不大,但是,他有兴趣。

    上海沦陷几乎是必然,敌后抗战用得着这批日械装备,事实上,在程千帆看来,未来的敌后抗战,在缺乏后勤保障的情况下,日械装备是必然的趋势。

    ……

    “啪!”

    在手榴弹的爆炸声音掩护下,程千帆一枪撂倒了万国商团的一名神枪手。

    随后,他迅速将枪口才窗户抽回。

    这已经是被他射杀的第三名万国商团神枪手了。

    程千帆很狡猾,他每次都是在国军士兵扔出去的手榴弹的掩护下开枪。

    而神枪手频频被射杀,这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万国商团的进攻,最重要的是他们找不出是哪里开枪,开始疑神疑鬼。

    甚至有万国商团的士兵开始下意识的防备身旁不远处的华捕。

    他们怀疑是有巡捕暗中放黑枪。

    ……

    与此同时,在麦兰区码头,姜骡子带领的驳船运输队伍也抵达码头,开始搬运巴芬洋行的物资。

    乔春桃带领的行动队也从内部用钢锯锯开了巴芬洋行仓库的侧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三菱商行的仓库。

    “啪!”

    一声枪响。

    这是一名重伤的日本看守,在临死前成功开枪示警。

    乔春桃脸色铁青,命令手下用匕首对尸体挨个补刀。

    同时,中年男子戴着自己的徒弟,抓紧时间用钢锯锯三菱仓库的铁锁。

    而随着这一声枪响,麦兰区也开始动荡起来。

    刚刚回到家的麦琪路巡长苏稚康,正坐在客厅喝茶休息,客厅的电话响了。

    “巡长,出事了,码头响枪了。”

    “派几名弟兄去看看。”苏稚康沉声说。

    “已经派去了。”电话里说道,就在此时,电话那头的巡捕喊道,“不得了了,巡长,派出去的弟兄可能出事了,枪声不断。”

    事实上,不用手下汇报,苏稚康也已经听到了四下响起的枪声。

    “命令在家的弟兄迅速集合,我立刻赶过去。”苏稚康沉声说,“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小心中了埋伏。”

    “是!”

    苏稚康快速穿上警服,检查了配枪,就要出门。

    “稚康!”妻子带着孩子们以及佣人担心的看着他。

    “不会有事的。”苏稚康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关紧大门,不要外出。”

    说着,他快步从壁橱摸出一把转轮手枪递给妻子,“不要怕,有人闯进来就开枪。”

    妻子双手握紧手枪,哆哆嗦嗦的点头。

    “爸,放心,交给我了。”大儿子非但不害怕,还频频看向母亲手中的转轮手枪。

    “你是家里的老大,保护好你母亲和弟弟妹妹。”苏稚康哈哈大笑,直接从妻子的手中将手枪拿过来,递给儿子。

    大儿子双手接过转轮手枪,用力点头。

    “记住了,不许出去,你的任务是在家里保护亲人。”苏稚康再三叮嘱。

    “明白。”

    ……

    苏稚康上了早就发动的车子,命令司机开车。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暗中监视苏稚康的李浩从身上摸出一个烟花筒,点燃。

    嘭!

    烟花在空中绽放。

    苏稚康看了一眼身后空中绽放的烟花,脸色一变。

    “开快点。”

    “是!”

    刚刚出了巷子,正在减速转弯的时候,路两边突然闪出几人,二话没说,冲着开过来的车子一阵齐射。

    司机吓坏了,猛打方向盘,车子直接撞在了路边的树上。

    枪手一轮齐射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苏稚康挣扎着从车上爬出去。

    用力拍了拍脑袋,他的头部撞在前排座椅靠背上,流血了。

    “老胡。”苏稚康喊道。

    “巡长,我在。”

    听到司机还活着,苏稚康松了一口气。

    他打开驾驶座车门,将司机拉出来。

    打开手电筒看了看。

    汽车轮胎被打爆了。

    苏稚康沉吟不语,他立刻得出判断,自己家早就被对方监视了,刚才的烟花便是对方通知同伙动手的信号。

    不过,这些人倒是留了余地,没有直接冲人开枪,只打了轮胎。

    而且对方选择在路口转弯的地方开枪,除了因为路口转弯要减速,方便开枪瞄准,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车速不快,出了车祸也不会致命。

    对方对自己没有必杀之恶意,只是为了阻止自己尽快去巡捕房,苏稚康立刻得出结论。

    这也让他松了口气,对方既然对他本人都没有必杀之心,那么对他的家人自然也不会下手。

    对于对方的身份,他的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特务处上海站!

    戴春风密令上海站抢运物资之事,苏稚康是有所耳闻的,想到是码头先响枪,如此一联想,苏稚康立刻有了判断。

    苏稚康捂住脑袋,发出一声呻吟。

    “巡长,你受伤了!”司机看到苏稚康面部都是鲜血,想要来搀扶,自己却是哎哟一声,他的腿受伤了。

    “侧恁娘,头好晕。”苏稚康坐在地上,拍打自己的脸颊,弄得满手都是鲜血。

    司机也慌了,“巡长,我去喊人。”

    “别动,你的腿不想要了?”苏稚康骂道。

    司机既感动又慌张,急的团团转。

    “开枪。”

    “什么?”

    “开枪,我身上的枪。”苏稚康骂道,“开枪喊人。”

    “对对对。”

    司机凑过来,哆哆嗦嗦的从苏稚康的身上摸出配枪,对着天空就是啪啪啪的几枪。

    事实上,不用他们开枪示警,刚才的一轮齐射,早已经引起了附近巡街的巡捕的注意,本来是接到通知迅速回巡捕房集结的一队巡捕,立刻飞跑赶来。

    这附近是巡长苏稚康的住所,听见这边响枪,巡捕不敢怠慢。

    一队巡捕跑来,远远就看到一辆小汽车撞在了树上。

    “是巡长的车。”一声惊呼。

    “巡长。”

    “苏头儿。”

    “巡长在这里。”司机拼命喊道。

    巡捕跑过来,就看到苏稚康满脸是血,坐在地上,都是吓了一跳。

    “巡长,你怎么样?”

    “车子刚开出来,就被人伏击,巡长受伤了,快点送医院。”司机喊道。

    “扶我起来。”苏稚康挣扎说。

    两名巡捕赶紧上来架起苏稚康。

    “送老胡去医院,他腿受伤了。”苏稚康吩咐说。

    “巡长,那你呢?”

    “去巡捕房。”苏稚康咬牙说道。

    “巡长,要不先送你去医院吧。”带队的巡捕急忙说道。

    “去巡捕房。”苏稚康额头汗珠落下,似是忍着巨大的疼痛,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面孔狰狞。

    “巡长——”

    “服从命令!”苏稚康低声吼道,“弟兄们在码头遇到伏击,我必须去看看。”

    众巡捕肃然,两名巡捕送司机老胡去医院,两名架着苏稚康,众人向麦琪路巡捕房的方向前进,不过,因为有伤员,前进速度很慢。

    行至一半,两名架着苏稚康的巡捕突然意识到巡长没有声音了。

    “巡长。”

    众巡捕急忙上来查看,却发现苏稚康已经昏过去了。

    “洪大哥。”众巡捕慌忙看向领队的警官老洪。

    老洪看着晕过去的巡长,又听了听,码头方向枪声激烈。

    他立刻表情严肃说道,“快,我们送巡长去医院。”

    所有巡捕心中皆是舒了一口气,精神抖擞,架着昏迷的苏稚康,朝着医院方向前进。

第406章 英勇的麦兰巡捕(求订阅求票票)

    丁字路。

    路如其名。

    刘育初带了两名特情组特工,三个人,两把短枪,一把长枪,竟牢牢地卡住了路口。

    一队第一时间赶到的巡捕,此时此刻竟被牢牢地压制。

    “阿杰,你带人上。”带队的警官趴在地上,冲着一名手下喊道。

    没有回应。

    “阿杰,你他娘的耳朵聋啦!”警官喊道。

    阿杰纹丝不动,他可不傻,刚才三名同僚冲上去,对方啪啪啪三枪,枪枪击中要害,三位同僚当场殉职。

    老子他娘的当巡捕是为了耍威风、捞好处的,不是送死的。

    警官看到阿杰装聋,气坏了,又看向其他手下,其余人一个个都装死,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你们这帮混——”警官气急,起身就要去踹人,却是忘记了正在交战,只听见啪的一声,一枚子弹直接打爆了警官的脑袋。

    看到带队警官倒下,包括阿杰在内的所有人既害怕,又长舒了一口气。

    头儿被射杀,巡捕房那边的增援一直没有赶到,大家可以‘理直气壮’的趴在这里装死了。

    ……

    “副组长,有些不对劲。”一名队员对刘育初说道。

    根据事先的判断,双方交战好一会了,麦兰巡捕房的增援早就应该抵达了,现在却迟迟未至。

    “不用管那么多。”刘育初给手中的中正式步枪填弹,沉声说,“这个路口是通往码头的唯一通道,只要我们卡在这里,对方便无法通过。”

    队员点点头,没错,副组长说得对。

    在道路两侧隐蔽的吴顺佳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心中大喜。

    虽然不知道麦兰巡捕房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是,这个变化是有利于他们的。

    他看了一眼手中虚握的拉弦。

    他带人在道路中央预先埋设了炸药,只要一拉弦,便会是惊天动地的爆炸。

    不过,敌人援军未至,自然暂时毋需动用炸药。

    “放轻松。”吴顺佳对身旁的两个手下说道。

    码头,第三道防线,这是真正的最后一道防线,一名国军排长带着所部士兵用仓库里的一些木箱构筑了简易阵地,正在严阵以待。

    排长放下望远镜,用袖口仔细擦拭。

    这是乔春桃做主从仓库物资中拿给他的,讲明了是送给他。

    这可把这个国军排长美坏了。

    这是高级军官的最新式高倍望远镜,国军中只有团一级的军官才有,便是营长手里的望远镜都比不上。

    此时此刻,麦兰巡捕房内一片混乱,众巡捕已经集结,不过,巡长苏稚康一直未至,因为苏稚康此前严令没有他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众人只能干等着。

    ……

    “快快快!”姜骡子扯着嗓子喊话,催促工人们快些搬运物资。

    倪二虎带着手下的工人,拼了老命的来回搬运物资。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我的!我的!我的!

    接到组织上的命令,令他组织一批工人帮助国军抢运物资,倪二虎的内心是排斥的。

    不过,此时此刻,他的内心简直是欢腾猛跳。

    这么多的物资,只要从指甲缝里抠一些,就足以令我党的红色武装高兴的犹如过年了。

    麦兰巡捕房。

    总巡长绍尔敏带着亲信怒气冲冲的冲进来,看着乱糟糟的捕厅,绍尔敏将马鞭朝着桌子上一抽,所有人看到总巡长到来,赶紧列队站好,不敢发出声音。

    “闫小飞,你们巡长呢?”绍尔敏怒问。

    “报告绍总,属下已经打电话给巡长家里了,巡长说他马上就到,命令弟兄们等待他的命令!”一名警官赶紧敬礼说道。

    “多久了?”绍尔敏喝问。

    “一个,一个小时前。”

    “混账。”绍尔敏怒极,从苏稚康的家中到这里,开车的话十分钟不到便到了,这都一个小时了却还没到。

    就在此时,捕厅的电话响了。

    闫小飞没有立刻去接电话,而是看向绍尔敏。

    “去接!”绍尔敏沉声说。

    “是!”

    “什么?好!我知道了!”闫小飞表情连连变化,挂了电话。

    “又怎么了?”绍尔敏阴着脸问道。

    “报告绍总,是洪大柱从伯特利医院打来的电话。”闫小飞赶忙汇报说道,“苏巡长从家里来巡捕房的途中遭遇多么枪手伏击,巡长和司机老胡受伤,被路过的弟兄送医院了。”

    ……

    “伤的怎么样?”绍尔敏面色一沉,立刻问道。

    他此前生气是以为苏稚康玩忽职守,现在听闻这名得力手下被伏击受伤,这怒气自然也便散了一半。

    “枪手突然冲出来开枪,车子撞树上了,巡长本来要坚持来捕厅,不过,他头部受伤严重,来捕厅的途中昏迷,司机老胡腿被压断了。”

    闻听此言,绍尔敏点点头,随即是勃然大怒。

    他依然得出判断,这伙暴徒此次的行动是早有预谋,对苏稚康的伏击本就在他们计划内的一环。

    “老潘,你带所有弟兄,增援码头。”绍尔敏沉声说,“我去医院看看苏稚康。”

    麦兰巡捕房副总巡长潘舒凡点点头,“绍总放心,交给我了。”

    他走近绍尔敏,低声问,“绍总,要不要向商团那边请求支援。”

    “电话我来打,你先带人过去。”绍尔敏想了想,说道。

    “是。”

    待潘舒凡带领巡捕离开后,绍尔敏揉了揉太阳穴,来到自己办公室,一个电话打到了万国商团驻地。

    “什么?没有援军?人去哪了?”绍尔敏眉头一皱,高声问。

    “好了,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绍尔敏面沉似水,“麻烦大了。”

    “绍总,怎么了?”身旁的亲信徐有光立刻问道。

    “东区那边也打起来了,万国商团的装甲都被炸了。”绍尔敏沉声说。

    “怎么可能?什么人干的?”徐有光张大了嘴巴。

    “说是日本人。”绍尔敏说道,眼神中却露出狐疑眼色。

    据说是有敢死队员抱着炸药包炸了万国商团的坦克,对方的死士被炸得四分五裂,从衣着上来看,那些人穿着日本浪人的服装。

    侧他娘的,日本人抢自己商行的仓库?

    还袭击巡捕和万国商团?

    这事情听着怎么那么玄乎。

    ……

    法租界,东区。

    战斗已经进入到白热化。

    面对万国商团的进攻,上海站的特工以及国军伤亡很大,最后,国军从仓库里拉来了日军的几门迫击炮,对着对面一阵猛烈轰炸,总算是稳住了阵脚。

    而此时此刻,三友商行的仓库的物资,已经被搬运了大半,只剩下少量日械装备。

    “炮弹全部打出去!”

    “快快快!”

    连续十几发炮弹打出去,炸得万国商团和东区巡捕房巡捕‘阵地’一阵鬼哭狼嚎。

    在烟雾的遮蔽下,上海站特工和国军士兵带上部分阵亡的弟兄的尸体,将被杀死的三友商行的日本看守之尸体换上国军军装,噗噗噗补了几枪,扔在阵地前,随即快速登上驳船逃离。

    “他们跑了!”

    “快追!”

    万国商团的军官高声喊道。

    就在此时,轰隆一声巨响,然后是接二连三的爆炸声。

    整个仓库也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化为乌有。

    巨大的爆炸气浪,直接将一部分刚发起冲锋的万国商团士兵掀飞。

    因为怕死而冲在最后面的巡捕,看着这恐怖的一幕,吓得扭头就跑。

    程千帆在国军齐射迫击炮弹的时候,就已经悄无声息的下楼,从侧门出去,从小巷子快速奔跑几十步,翻越墙头,来到另外一个巷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麦兰区,码头。

    麦兰巡捕房副总巡长潘舒凡带领巡捕,小心翼翼的前进。

    枪声已经停了,四周一片寂静。

    远远的看过去,前面趴了一地的巡捕,一动不动。

    “潘总,弟兄们不会都死了吧。”闫小飞战战兢兢问。

    潘舒凡也是头皮发麻,他也有这个怀疑。

    就在此时,只听见东区方向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巨响。

    所有人都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

    在赶来的途中,众巡捕都已经得知法租界东区那边也发生了大规模枪战,心中已经在打鼓。

    有巡捕暗下里交流,甚至怀疑是不是日本人在码头登陆,要进攻法租界了。

    不过多数人觉得日本人不敢,法兰西是欧洲第一强国,日本人不敢惹。

    ……

    “潘总,情况有些不太妙啊。”闫小飞小声说道。

    “小闫,你带几个弟兄上去看看。”潘舒凡低声说。

    “是,是。”闫小飞哭丧着脸答应着,随手指了指几个手下,猫着腰,端着枪,慢腾腾的往前挪动。

    就在此时,寂静深夜,传来了滋滋滋的声响。

    闫小飞闻声看过去。

    就看到地上有一根绳子,正滋滋滋的冒着火花。

    “炸药!”闫小飞惊恐吼道。

    “跑啊!”

    “炸药!”

    众巡捕仿若炸了锅,拼命的四散逃窜。

    特别是刚才被增援的同僚误以为是尸体的那些巡捕,犹如诈尸一半,腾地爬起来,撒开脚丫子,跑的那叫一个飞快。

    “救我!救我!”闫小飞双腿犹如灌了铅,站在原地,拼命吼道。

    啪,一声枪响。

    逃跑中有巡捕的枪走火了。

    子弹打在了闫小飞的脚边,飞溅起一块泥巴,闫小飞犹如被打了强心针,飞一般的撒开脚丫子逃命。

    轰!

    先是一声爆炸!

    轰!

    紧跟着又是一声巨响。

    一阵硝烟过后,到处都是惨叫声,道路两边的房子也倒塌了,整个现场犹如人间地狱。

    ……

    啪,一声枪响,子弹击中吴顺佳隐藏之处不远处。

    吴顺佳吓了一跳,扭头去看,就看到刘育初带人正在撤退。

    本次行动的前线指挥乔春桃冲着这边哇哩哇啦的喊着什么。

    吴顺佳只觉得耳朵嗡嗡嗡的,听不清。

    不过,乔春桃的手势他看明白了。

    “撤!”吴顺佳吐了口泥巴,朝着两名手下说道,看到两人一脸茫然,他指了指身后,转身就走。

    两个正处于耳鸣状态的特情组特工赶紧爬起来,猫着腰跟随着吴顺佳撤退。

    众人跑到码头,拼命的冲向驳船。

    却是看到乔春桃没有撤离,正指挥手下搬运尸体。

    他有些奇怪,有神枪手刘育初阻击,还有他的炸药,己方有人员伤亡?

    示意两名手下快上船,他朝着乔春桃跑过去。

    近前一看,吓了一跳,这是七八具身穿日军军服的尸体。

    “你把看守换上日军军服了?”吴顺佳低声问道。

    “……***……”乔春桃哇哩哇啦大声说道。

    吴顺佳还是听不清楚,不过,他感觉这家伙说的不是中国话,倒像是日语。

    “撤。”乔春桃拿起脚边的一把三八式步枪,拿起来,用力砸了一下,再扔在地上,然后一摆手,示意手下立刻撤退。

    吴顺佳顾不上继续询问,赶紧跟着撤离。

    四艘驳船很快借着夜色消失在茫茫江面上。

    ……

    伯特利医院。

    “情况怎么样?”绍尔敏问在病房外值守的洪大柱。

    “报告绍总,巡长刚才醒了一会,脑袋疼得厉害,医生给打了针,又昏过去了。”洪大柱赶紧立正敬礼。

    绍尔敏眉头一皱,推开门,看到正‘昏迷’的苏稚康。

    听闻巡捕房总巡长绍尔敏亲至,医院的副院长带着医生赶紧过来迎接。

    “苏巡长怎么样了?”绍尔敏同副院长握手,问道。

    “苏先生头部受到剧烈撞击,有外伤,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副院长说道,“你也知道,人体的头部非常重要且复杂,他发生了剧烈的呕吐,我们现在无法确定是否伤到了脑子。”

    绍尔敏点点头,他虽然不懂医,但是,也知道脑袋剧烈撞击的严重性。

    就在此时,绍尔敏看到自己的亲信徐有光一路小跑过来,他心中一沉。

    徐有光直接来到他身边,捂着自己的嘴巴耳语。

    绍尔敏脸色一变,“雷副院长,苏巡长的伤势,就拜托了,绍某还有要事,有任何需要,你且开口。”

    “医者父母心,绍总放心。”

    绍尔敏同副院长握手,转身离开,徐有光则摸出绍尔敏的名片,双手奉上。

    随后,转身去追赶绍尔敏。

    ……

    “什么情况?”绍尔敏脸色阴沉问。

    “对方在道路上预先埋设了炸药,我方死伤惨重。”徐有光说道。

    “具体伤亡情况。”

    “暂时未知。”徐有光表情沉重,“不过,刚才有报告说,码头方向还在响枪,应该是潘副总巡带领弟兄们在浴血奋战。”

    “去码头!”绍尔敏眉头紧锁,上了车,沉声说道。

    麦兰区码头。

    “杀!”

    “冲啊!”

    勇敢的巡捕们,在英勇果敢的副总巡长潘舒凡的带领下,正在冲着四周空地胡乱放枪。

    潘舒凡肩膀被弹片划伤,脸色铁青,不,确切的说是凶狠。

    他双手握住勃朗宁配枪,对着地上的日军尸体嘭嘭嘭开枪。

    “愣着做什么?”潘舒凡面容狰狞的看着手下。

    众巡捕立刻举枪,啪啪啪啪啪啪,七八具日军尸体几乎被打成了筛子。

    “闫小飞!”潘舒凡摸了摸手上的肩膀,又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立刻满脸也是血迹,他随后沉声说。

    “属下在。”闫小飞一瘸一拐过来,此人极为命大,是最后一个躲开的,却因为跑得快直接摔了个狗啃泥,正好滚到了路边一个墙角,除了脚崴了,反倒是没有其他伤势。

    “你带人去向绍总汇报,我部与暴徒激战半小时,多名警员英勇殉职、重伤,但是,所有弟兄擦干眼泪,胸怀悲愤之心,浴血奋战,成功击溃当面之敌,击毙暴徒八人,其余暴徒仓皇登船逃窜,我部缺乏船只,难以追击,甚是遗憾。”

    “是!”闫小飞庄重的敬礼。

    他看向潘舒凡的眼睛都是发光的,难怪对方能当副总巡长,自己却连个副巡长都不是。

第407章 麦兰码头(求订阅求票票)

    闫小飞带人离开后,潘舒凡扫了一眼众手下。

    “我刚才说的话都记住了?”

    “记住了!”众巡捕齐声说。

    潘舒凡急忙双手下压,“都他娘的小点声。”

    “我潘舒凡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大家着想。”他压低声音吼道,“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我们活着的,不考虑自己,也要为殉职的弟兄,为他们的家人考虑。”

    “要是没有个交代,大家受处罚不说,死去弟兄的孤儿寡母怎么办?”

    没人说话,众人都看向不远处躺在地上、死状凄惨的同僚的尸体。

    不管潘舒凡出于什么考虑,但是,他的话是对的。

    必须有战果,不然的话,这些死伤弟兄的抚恤金、养伤都是问题,一场惨败之下,很难说租界当局如何善后,此外,要是没有战果,这些活着的巡捕的日子也不好过。

    阿杰躲在人丛中,悄悄的靠近一个日军死尸。

    他蹲下来,拉起一具死尸,掰开死尸的嘴巴,将自己的手指伸进去。

    整个身体斜着压上去,咬牙切齿,拼命的按压死尸的嘴巴。

    ……

    绍尔敏乘坐的车子,正在前往码头的路上。

    就听见码头发现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徐有光一个急刹车。

    “绍总,码头太危险了,我下车先去查看一番。”徐有光说道。

    “开车。”

    “绍总。”徐有光急了。

    “我叫你开车。”绍尔敏沉声说。

    “是!”徐有光无奈,继续开车前进,不过,车速放的非常慢,同时他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情况。

    绍尔敏皱着眉头,刚才的枪声,他只听见勒贝尔M1886步枪的声音,没有听到还击的枪响。

    勒贝尔M1886步枪是法国军队制式步枪,上世纪末便列装法国陆军,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便是法军制式步枪,一直到现在依然还是,这款枪不仅仅装备法国本土军队,在法国各殖民地、租界也是大量使用,其中便包括法租界。

    “绍总!”闫小飞带了几名巡捕,远远看到一辆小汽车缓缓驶来,靠近了,认出是总巡长的座驾,赶紧招手呼喊。

    “绍总,是闫小飞。”徐有光说道。

    “停车!”绍尔敏急忙说。

    ……

    车子停稳,绍尔敏从车窗探出头,“码头方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报告绍总,属下奉潘副总巡命令,特来汇报情况。”

    “说!”

    “暴徒提前埋藏了炸药,弟兄们死伤惨重,不过,在潘副总巡的带领下,弟兄们……”停顿了一下,闫小飞想了想潘舒凡交代的话语,继续说道,“与暴徒激战半小时,多名警员英勇殉职、重伤,但是,所有弟兄擦干眼泪,胸怀悲愤之心,浴血奋战,成功击溃当面之敌,击毙暴徒八人,其余暴徒仓皇登船逃窜,我部缺乏船只,难以追击,甚是遗憾。”

    说完,闫小飞站在一旁,聆听训示,他内心惊叹不已,自己竟然一字不落的将潘副总巡的话说出来了,真是厉害。

    绍尔敏深深地看了这名下属一眼,后面那段话,一听便是潘舒凡那个家伙口述的战报。

    对于潘舒凡所说的‘胸怀悲愤之心’、‘浴血奋战’,他是秉持保留态度的。

    自己的手下是一帮什么货色,他自是清楚。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潘舒凡说击毙了八名暴徒,这点是做不得假的。

    既然是击毙,肯定要有尸体。

    潘舒凡不敢撒这个谎。

    绍尔敏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有战果便好。

    绍尔敏直接下车,吩咐徐有光,“我步行前往即可,你立刻去统消防队来救火。”

    “是!”

    “另外,打电话给伯特利医院,让医院安排救护车来救人。”

    “明白。”

    ……

    “日本人?”绍尔敏看着被打成马蜂窝一般的日军尸体,皱着眉头。

    “属下也不敢确定,但是,此些暴徒确实是身穿日军军服。”潘舒凡的脑袋上缠着纱布,哑着嗓子说道,说着,他一抬手,一名巡捕递过来一把长枪。

    “这是对方遗留的枪支,已经被破坏。”

    绍尔敏接过长枪,看了看,眉头皱的更紧了,“三八式步枪?”

    他仔细查看,不是新枪,是经常使用的枪支,不过,保养的很好。

    他蹲下来,仔细检查了尸体的双手,有厚厚的老茧,扳机指,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些人是职业军人。

    难道真的是日本人干的?

    “这是怎么回事?”他指了指尸体身上犹如马蜂窝的枪口。

    “弟兄们死伤惨重,一时激愤。”潘舒凡压低声音说道。

    绍尔敏面沉似水,看了潘舒凡一眼,又扫了一眼众巡捕。

    一名‘鬼鬼祟祟’的巡捕被总巡长的视线锁定。

    ……

    “你,出来!”绍尔敏指着这名手下说道。

    阿杰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的走出来,将右手放在身后。

    “手上拿的什么?”

    “没,没什么。”阿杰低着头说道。

    绍尔敏直接大步走上前,一把捉住此人的右手,就看到右手两根手指血血肉模糊。

    “怎么回事?”绍尔敏沉声问。

    嗷的一声。

    阿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起来,站起来,回答!”绍尔敏冷着脸,吼道。

    “报,报告总巡长。”阿杰一脸悲愤,“属下,属下和一个日本人肉搏,被他咬伤了,那个日本人太凶残了,属下,属下慌乱中用,用勃朗宁,干掉他了,属下,属下第一次杀人,害,害怕。”

    绍尔敏仔细查看阿杰的手指,果然有深深的压印。

    “哪个是你杀死的那个暴徒?”绍尔敏沉声问。

    “那,那个。”

    顺着阿杰的指向,绍尔敏大步走过去,看到一个被打的烂乎乎的日军尸体,尸体旁边有一把勃朗宁配枪。

    “这是你的配枪?”

    “不,不是,是余警官的,他被暴徒打死了,属下就拿了余警官的配枪,发誓要用,用他的枪为他报仇!”阿杰咬牙切齿说道。

    “苏稚康所巡第三小队队长余汉忠,他们是最先赶到此地,第一个与敌激战的队伍,余汉忠在激战中殉职了。”潘舒凡语气悲切说道,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阿杰,这小子什么时候时候搞得这一出,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啊。

    “悍不畏死,有情有义!”绍尔敏眼眸发红,拍了拍阿杰的肩膀,“好样的,叫什么名字?”

    “曾,曾杰!”阿杰颤抖着说道,然后走过去捡起那把勃朗宁,双手紧紧捂住,蹲下来,嚎啕大哭,“余头,你,你就这么走了,我该怎么和嫂子、侄儿侄女说啊。”

第408章 谁干的?!(求订阅求票票)

    延德里。

    客厅的电话铃声响起。

    白若兰从楼上卧室下来,拿起话筒。

    “你好,哪位?”

    “金副总巡,你好,你好,千帆晚上喝了点酒,睡着呢。”

    “好的,我这就叫醒他,让他赶去捕厅。”

    挂掉电话,白若兰朝着楼上喊道,“千帆,金副总巡长的电话,让你即刻去捕厅。”

    “你听见没啊?”白若兰噔噔噔上楼梯,“快点,醒醒,巡捕房来电话了。”

    李浩恭恭敬敬的站在楼梯口,嘴巴里含糊的嗯了一声。

    他已经在楼梯口警惕‘站岗’几个小时了。

    按照程千帆的安排,是李浩要在他的卧室演戏,李浩是打死不愿意。

    程千帆是他大哥,白若兰是他嫂子,尽管按照安排,白若兰会同小宝在次卧睡在一起,李浩单独呆在主卧室,李浩也是坚决不从,最终白若兰把猫咪放在主卧室‘镇宅’。

    李浩知道,帆哥派他待在这里,不仅仅是任务善后安排,更因为帆哥最信得过他,帆哥那边的行动有一定的危险性,他要在这里保护嫂子和小宝,以防不测。

    “嫂子,我去了。”李浩低声说。

    “你喝了酒,路上开车小心点。”白如兰提高声音说道。

    ……

    李浩穿着一身巡捕制服,帽檐压低。

    小汽车就停在家门口,打开门,李浩直接上了车,启动车子,缓缓离开延德里。

    约莫十几分钟后,在一个巷子口,确切的说是靠近李浩家的巷子,车速放缓。

    一个人影直接拉开后排车门,快速上车。

    “帆哥,你怎么样?”李浩关心的问道。

    “我没事。”已经在来途中紧急换上警服的程千帆说话间从后排座位脚边拧开一瓶酒,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瓶。

    抹了抹嘴巴,又用剩下半瓶酒浸透一条毛巾。

    用力的用毛巾擦拭双手。

    这是在用酒精的味道遮掩、清洗手上的味道。

    他今天开了枪,手指上会残存有淡淡的火药味。

    程千帆打开车窗,将双手放在窗口,从这里到薛华立路的中央巡捕房,他手上的酒精味道会挥发的差不多,同时,火药味也会最大限度的祛除,除非嗅觉灵敏的人刻意拿着他的右手放在鼻尖嗅闻,没人会对他有所怀疑。

    此外,‘晚上在家’喝多了的小程巡长身上还有酒味,这是最外层的一道防线,众人基本上只会闻到他身上的宿醉味。

    ……

    今夜的法租界,便连空气中似乎也弥散着紧张、肃杀的气息。

    小程巡长的小汽车,在来到中央巡捕房大门口的时候,便看到荷枪实弹的巡捕正严阵以待。

    程千帆从窗户探出头,皱着眉头,打了个酒隔儿,喝问,“什么情况?”

    “包括程巡长,是覃总的命令,严查一切进出车辆。”一名警官赶紧小跑着过来。

    “查吧。”程千帆闻言,点点头。

    “程巡长说笑了,您请。”警官讪笑。

    李浩按了按喇叭,车子缓缓驶进去。

    小程巡长从车窗探出头,喊了一嗓子,“赵四。”

    “到。”刚才的警官赶紧跑过来。

    一条未开封的香烟从车窗抛出来,赵四赶紧双手接住。

    “弟兄们辛苦了,分一分。”

    “谢谢程巡长。”

    “谢程巡长。”

    看着小程巡长的车子开进去,众巡捕纷纷喊道。

    ……

    “怎么回事?一身酒味。”覃德泰在大楼台阶上看到程千帆,嗅了嗅鼻子,皱眉,摆手,“去,洗把脸再来见我。”

    “是!”

    程千帆忙不迭转身下了台阶,来到一排水龙头前面,噗嗤噗嗤洗了把脸。

    李浩立刻从兜里摸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过来。

    程千帆胡乱的擦拭脸颊,跑回来。

    “你小子,比我还讲究。”覃德泰说道。

    覃德泰早就听说了,程千帆的司机是他以前救过的一个小乞丐,此人知恩图报,做事机灵,跟着程千帆,把这小子伺候的不要太舒服。

    程千帆嘿嘿笑了笑。

    “一路上可还太平?”覃德泰问。

    “若兰叫醒我,我开车离家,拐了个弯带上李浩,然后从金神父路那个方向过来的。”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一路上还算平静,不过,沿途有几个赌场、酒吧附近乱糟糟的,罗宋阿大甚至不得不拿枪出来威慑。”

    这些“罗宋阿大”,大多是沙皇俄国时代的退役军人,其中不乏没落的白俄贵族军官。

    “罗宋阿大”以身材高、力气大著称,常被赌场、酒吧老板雇佣为警卫,常常坐在大门的高凳子上,用以对付那些因酒醉而闹事的烂水兵、烂赌鬼们。

    “东区和麦兰区发生的事情,你知道了吧。”覃德泰问道。

    “知道了。”程千帆点点头,“此前喝多了,没有太在意,还以为是国军和日军在激战,来的路上,是李浩告诉我,东区和麦兰区打起来了。”

    “你个门槛精。”覃德泰笑骂道,他知道程千帆来的路上拐个弯去接李浩的原因,李浩这个司机便是程千帆的眼睛,据说这小子和三教九流都有来往,消息灵通。

    程千帆此前喝醉了,需要在抵达巡捕房之前了解发生什么大事情的方式,以免一问三不知,最好最快的方式就是问自己的这个亲信。

    当然,覃德泰最满意的是程千帆什么都没有瞒他。

    ……

    “你如何看东区和麦兰区的激战?”覃德泰带着程千帆进门,边走边说。

    “太突然了。”程千帆皱了皱眉头,“摸不着头脑。”

    “是啊,太突然了。”覃德泰点点头,“我刚才接到费格逊总监的电话,费格逊总监对于东区和麦兰区发生暴徒袭击之事非常愤怒,费格逊阁下陪同工部局的董事们已经赶往东区视察了。”

    “东区的情况很严重?”程千帆立刻问。

    覃德泰赞许的看了身旁的年轻下属一眼,“是的,东区那边情况最严重,万国商团参战了,铁甲车队都出动了,不过,据说万国商团以及东区巡捕房死伤颇为严重。”

    “麦兰区那边呢?”程千帆快步上前,帮助覃德泰推开走廊的一道防蝇虫的门帘,问道。

    “麦兰区那边,万国商团暂时没有兵力抽调过去,只能靠巡捕,据说麦兰巡捕房损失不小。”覃德泰停住脚步,扭头说道,“听闻你同麦兰捕房的苏稚康关系向来不错。”

    “是的,属下同稚康兄颇为投契。”程千帆点点头。

    “苏稚康受伤了。”覃德泰说道。

    “什么?稚康兄受伤了?”程千帆又惊又怒,“伤的严重吗?谁干的?”

第409章 伯特利医院(求订阅求票票)

    “覃总。”

    “覃总。”

    各巡的巡长陆陆续续来到会议室,同覃德泰打招呼的时候,看了一眼程千帆:

    覃总对这小子的态度令人羡慕。

    覃德泰微微颔首,回应众人,扭头对程千帆说道,“据说伤的比较重,麦兰区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日本人动的手。”

    说话间,覃德泰的表情带着深思。

    “日本人?”程千帆皱了皱眉头,“没道理啊。”

    “是啊,没道理啊。”覃德泰点点头,“进去吧,开会了。”

    “是!”

    这个紧急临时会议由中央巡捕房总巡长覃德泰主持召开,政治处翻译修肱燊随后也赶来,作为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能的代表列席。

    覃德泰向众人通报了法租界麦兰区以及东区遭遇暴徒袭击的事件。

    “诸位,正如我一直所担心的,乱起来了啊。”覃德泰双手压在主席台桌面上,“麦兰区和东区的同僚在此次袭击中死伤惨重,现场惨不忍睹。”

    “所有人起立!”

    刷的一声,所有巡长、副巡长起立。

    “我提议,为麦兰区和东区在此次袭击中殉职的弟兄默哀一分钟。”

    所有人摘下警帽,放在桌子上,低头默哀。

    “今日发生在麦兰区和东区之惨事,明日未尝不可能发生在我中央区。”覃德泰表情严肃,“故而,经报请费格逊总监批准,我决定——”

    所有人看向覃德泰。

    “从即刻起,法租界中央区施行为期七十二小时的戒严。”

    “所有交通要道,增设警卫力量。”

    “严密盘查各关卡过往行人。”

    “各巡抽调精干力量,对赌场、酒吧、地下烟馆、妓院进行严密排查。”

    众巡长本来表情严肃聆听,听到最后这句话,皆是露出一抹笑容。

    搜查好啊。

    他们最喜欢搜查不法之徒了。

    “我有言在先,谁的辖区里出了问题,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覃德泰冷冷说道。

    “是!”众人齐声说道。

    大家都明白覃总的意思了,重要的是不要出事,至于说顺手捞钱,他不会理会。

    当然,各个巡长心中明白,覃总这里总归要有一份孝敬奉上的。

    “散会。”

    众巡长三三两两的说着话离开。

    程千帆故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笔记本,耽搁了一会,找到了覃德泰。

    “覃总,我布置完所部的盘查、警卫后,想抽个时间去医院探望一下稚康兄。”程千帆小声说道。

    “可以,不过,先说好了,不能因私废公,先把手上的工作安排好。”

    “是!”程千帆敬了个礼,“覃总,您知道在哪家医院吗?”

    “应该是伯特利医院。”覃德泰说道,说着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老修应该在等你呢。”

    “覃总,那我过去了。”

    “去吧。”

    程千帆来到走廊,就看到修肱燊在抽烟。

    “老师。”程千帆走过去。

    “唔。”修肱燊点点头,“陪我走走。”

    “是!”

    ……

    “你师娘这些天总念叨你,有时间带若兰去吃饭。”修肱燊说道。

    “是,是千帆的不对,这些天事情比较多,没有去看望您和师娘。”程千帆微笑说。

    “工作归工作,生活上的事情也不能耽搁。”

    “啊?”

    “啊什么,你小子别装糊涂。”修肱燊瞪了程千帆一眼,“你们老程家就你一根独苗。”

    “是,是,是。”程千帆赶紧赔笑,说道,“明年指定让您和师娘抱上侄孙。”

    “你一会要去看望苏稚康?”修肱燊突然问。

    “是的,侄儿是有这个打算。”程千帆说道,“也不知道是何人所为,竟然对稚康兄下此狠手。”

    修肱燊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你和苏稚康关系不错,我很高兴。”

    说着,他抽了口烟,才发现已经熄灭了,顺手丢掉。

    程千帆赶紧从兜里摸出烟盒,给修肱燊递烟,又摸出打火机点燃。

    ……

    修肱燊深深吸了一口,看了看夜空,“苏稚康与我也算得上是忘年交,你小子可能不记得了,你小时候,苏稚康还抱过你呢。”

    “是吗?”程千帆惊讶不已,挠挠头,“可能我那时候还小,不记得了。”

    “余姚那边,你这两年回去过没?”修肱燊突然问。

    “没有,自从外公外婆几年前去世后,那边也没有什么亲人了。”程千帆说道。

    母亲苏稚芙的娘家在浙江余姚,苏家也是书香门第,不过人丁单薄,在母亲牺牲,外公外婆去世后,余姚苏家也没有什么亲人了。

    “你去忙你的吧。”修肱燊说道。

    “老师,那我过去了。”

    修肱燊摆摆手。

    看着程千帆转身离开的背影,修肱燊深深地呼出一口烟气。

    程千帆行走在走廊上,沿途遇到的巡捕都微笑同他打招呼,小程巡长微笑着回应。

    他的心中犹如惊涛骇浪。

    老师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余姚苏家,他这是在暗示什么?

    蓦然,程千帆脚步一顿。

    苏稚芙,苏稚康。

    他此前初次结实苏稚康的时候,还曾经同苏稚康开玩笑说,“‘稚康兄’的名字同家母的名字极为相似,若不是知道‘稚康兄’是南京人,我都以为‘稚康兄’同家母那边有些亲戚呢”。

    苏稚康当时便哈哈大笑,说天下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也许两家祖上真的有些渊源呢。

    程千帆哈哈大笑,当时只是闲谈,他也没有在意,因为他印象中外公只有母亲这一个独生女。

    但是,现在听修肱燊这看似随口所说,程千帆却不得不深思。

    莫不是苏稚康真的同余姚苏家有些关联?

    回到三巡捕厅,程千帆召集全队训话,部署任务。

    “金神父路。”

    “檀香山路。”

    “马思南路。”

    “这三个路口,设立六个卡口。”程千帆看了看众人“吕副巡长,你负责两个小队,金神父路交给你了。”

    “是。”

    “鲁玖翻,侯平亮,你二人分别负责一个小队,在檀香山路两头设卡。”

    “是。”

    “明白。”

    “我亲自带两个小队,在马思南路设卡。”程千帆看着李浩,“李浩,交给你了,有事情立刻向我汇报。”

    “明白。”

    “另,明日上午九时开始,对三巡辖区的赌档、酒吧、地下烟馆、妓院进行搜查,由吕副巡长统筹带队,各小队队长划片,各司其职,务必做到不留死点,清除隐患。”

    “明白!”众人高声答应,神情一震。

    程千帆冷冷打量众人,“旦有阻碍执法者,悉数捕拿,若有徇私枉纵者,严惩不贷。”

    “是!”

    “好了,都散去吧,吕副巡长过来一下。”

    进了办公室,程千帆坐在躺椅上,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自己摸了一根,将烟盒扔给大头吕。

    大头吕连忙接住,先是给小程巡长点烟,然后自己才嘿嘿笑着将烟盒揣进兜里。

    “金神父路的四季财赌档,上个月的孝敬怎么少了两成?”程千帆中指轻轻敲打桌面,说道。

    “伍老板说最近时局动荡,生意不太好。”

    “笑话,时局动荡和他一个开赌档的有个屁的关系。”程千帆冷笑。

    “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大头吕阴着脸,点点头。

    “有些人犯蠢,蠢是病,得治。”程千帆冷笑一声,“那个谁……”

    “霍孝民。”大头吕连忙说道,四季财赌档的伍韩林搭上四巡巡长梁遇春的小舅子霍孝民的关系,自以为有了靠山,便少给了两成孝敬。

    真是蠢货。

    “唔。”程千帆点点头。

    “属下明白。”

    ……

    “巡长,那个郜晓蘩招了。”大头吕说道。

    “怎么说?”程千帆眉毛一挑,问道。

    “此人果然不叫郜晓蘩,真名叫赤木君。”大头吕说道。

    “日本人?”程千帆眉头一皱。

    “也不能说是日本人。”大头吕烟瘾犯了,摸出烟盒,给小程巡长续烟,自己才摸出一根烟点上,继续说道,“公共租界的三才螺丝厂,巡长应该听说过吧。”

    “取了日本舞女的那个赤国富?”程千帆神情一震,来了兴趣。

    大头吕心中嘿笑,就知道巡长会有兴趣,这个赤国富是姑苏望族出身,在公共租界办了个螺丝厂,此人最出名的是,年轻时候放着家里给介绍的千金小姐不要,娶了个日本舞女,差点将自家老子给气死,当时也是名动上海滩。

    当然,坊间最感兴趣的是,说这个日本舞女极为妖娆,特别是在床第间颇有些能耐,把赤国富迷得三魂五道的。

    “是的,这个赤木,便是赤老板家的那个日本太太所出。”大头吕说道。

    “啧啧,娶了个日本女人,还给儿子娶了个日本名字。”程千帆摇摇头,问道,“他们为何冒充郜晓蘩?”

    “据这个赤木君交代,他们是一伙人,都是富商子弟,平时无所事事,不知道从哪里看到了户政科的户籍资料,得知了有郜晓蘩这么一个人,又知道骊女士同巡长是朋友,就想着打着郜晓蘩的名义,来讹巡长您一笔钱。”大头吕说道。

    “讹钱?”程千帆冷笑,“这么荒唐的借口,吕哥,你信吗?”

    “属下也觉得蹊跷。”大头吕皱眉,“不过,这赤木君一口咬定是这般。”

    “用刑了?”

    “用了。”大头吕点点头,“不过,得知他是赤国富的儿子,后续的大刑暂时没上。”

    “唔。”程千帆点点头,“先关着。”

    说着他冷笑一声,“本来嘛,他赤国富在公共租界,我也打不着他的主意,这不,送上门了,啧啧。”

    “赤木君供出了那一伙其他男女的名单,巡长您过目。”大头吕从身上摸出一份口供递过来。

    程千帆接过来,扫了一眼,嘴角一扬,顺手将口供放进抽屉里,“其他人先不要管,那个赤木先关着,等他老子的电话。”

    “属下明白。”

    大头吕点点头,心中也不禁为那帮公子小姐的家里默哀,得罪了小程巡长,他们的家里少不得都要放点血了。

    ……

    程千帆开车前往法租界麦兰区伯特利,一路上都在思索。

    直觉告诉他,那个赤木君所说的那一伙富家公子小姐的组织没有那么简单。

    最让他感兴趣的是,这伙人是从哪里看到户政科民国二十四年的户籍资料的。

    他之所以没有让巡捕房继续对赤木君用刑,不仅仅是考虑到这伙富家公子小姐背后的背景,最重要的是不想打草惊蛇。

    有些事情,巡捕房并不好介入太深。

    否则的话,查出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以他的身份会很难做。

    只是扣押一个赤木君,剑指赤国富,以小程巡长贪财的性格,这很合理。

    ……

    整个麦兰区全面戒严。

    程千帆一路上经过多处卡点。

    不过,大名鼎鼎的小程巡长,在法租界的巡捕房是无人不识,自然是一路放行。

    程千帆停好车,打听了苏稚康的病房,便朝着病房区走去。

    乙组二号病房。

    程千帆从右侧走廊上去,远远地便看到一名女士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嫂子。”程千帆急忙上去打招呼。

    这位是苏稚康的妻子,苏稚康在法租界有两套房子,一处在安福里三号,一处在麦琪路。

    去年苏太太带着孩子们回南京老家了,苏稚康便一个人住在安福里三号。

    “千帆,你来了。”苏太太看到程千帆,就好似找到了主心骨,抹着眼泪,“你兄长他,他遭了歹人的毒手了。”

    “我知道,我知道。”程千帆宽慰说道,“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为稚康兄报仇。”

    说着,他搀扶着苏太太坐下,“稚康兄怎么样了?”

    “医生说伤到脑子了,一个小时前醒了,说脑袋疼的厉害,医生给打了针,又昏睡过去了。”

    程千帆起身,来到病房门口,掀开白色的帘布,看到躺在病床上昏睡的苏稚康,眼眸中满是担忧和愤怒。

    “嫂子放心,稚康兄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程千帆宽慰说道。

    “希望吧。”苏太太抹着眼泪说道。

    “侄子侄女们呢?”

    “在家里,外面太乱了,我没敢让他们跟着出来。”苏太太说道。

    “嫂子,你去休息吧,我来守着。”程千帆看着疲倦的女人,轻声说道。

    “不用,不用,千帆你去忙你的吧,我守着就行了。”苏太太赶紧说道。

    程千帆好说歹说,苏太太执意要守在病房外。

    “我不在这里看着,我心里不踏实。”

    程千帆拗不过,喊来护士,要了条毛毯给苏太太,叮嘱说苏稚康清醒了一定要通知他,这才告辞离开。

    他没有从来的楼梯走开,信步穿越走廊,从另外一侧的楼梯离开。

    走到乙组六号病房外,就看到一个小男孩偷偷躲在墙角,手里拿着报纸,正煞有介事的拿着看。

    “小家伙,你识字吗?”程千帆笑着问。

    “我当然识字。”小男孩抬头看了程千帆一眼。

    程千帆笑了笑,就要走开,便听到小男孩问道,“你身上有糖吗?”

    程千帆停下脚步,“有啊。”

    说着,他蹲下来,笑了笑,“怎么,想吃糖?”

    “我给你读报纸上的字,换你的糖吃,好不好?”

    “谁告诉你,读报可以换糖吃的?”程千帆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问道。

第410章 卑鄙无耻(【我吹不到你吹过的晚风】盟主加更5/6)

    “上次一个伯伯,我认出报纸上的字,他就给我糖果了。”小男孩说道,说着兴奋的指着报纸,“叔叔你看,我真的识字的。”

    小男孩骄傲的指着一个字说道,“这个念‘打’。”

    小男孩翻了翻报纸,“这个念‘倒’。”

    “这个念,啊,不对。”

    又翻了翻报纸,“这个念‘国’。”

    程千帆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内心犹如惊涛骇浪,他站起来,从身上摸出钱包,扔下一枚一毛镍币,略不耐烦说道,“臭小子,自己拿去买糖吃。”

    说着,他不再理会小男孩,径直朝着楼梯走去。

    “混蛋!”程千帆在心中骂道。

    尽管小男孩只年念出三个字,但是,程千帆几乎可以确定,小男孩后面会依次念出‘民’、‘党’、‘反’、‘动’、‘派’,连起来就是‘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很显然,这个男孩的父亲或者母亲,必然是我党同志!

    他内心极为愤怒。

    他愤怒的是敌人的卑鄙无耻、狡猾和不折手段!

    程千帆几乎可以断定,小男孩口中的那个骗他识字换糖果的伯伯不怀好意,因为但凡有点善心的人,知道小男孩念的是什么,都会叮嘱男孩一定不要再和任何人念出那些字。

    而很显然,那个人并没有那么做,要不然男孩也不会一直对识字换糖果念念不忘了。

    程千帆现在高度怀疑,那个人极可能是国府特务。

    换而言之,小男孩的家人此时此刻极可能已经被国府特务盯上了。

    同时,程千帆也对男孩父母的行为不满意,作为一个地下工作者,怎么能够教导孩子认识如此敏感的字眼!

    ……

    回到汽车内,程千帆没有丝毫的停留,直接开车离开。

    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尽管他是偶遇这个男孩,他不敢保证这次‘偶遇’会不会被敌人盯上,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一路驾车,离开麦兰区,程千帆没有回延德里的家中,而是顺路去了距离中央巡捕房更近的马思南路。

    老师修肱燊的家门口。

    程千帆停好车,上前敲门。

    “千帆少爷。”女佣吴妈披着外套打开门,看到是程千帆,急忙请他进来。

    “肱燊,你回来了?”师母何雪琳在楼上问道。

    “太太,是千帆少爷来了。”

    何雪琳闻声,披上外套下楼,“千帆来了啊。”

    “师母。”程千帆鞠躬一礼,“刚从麦兰区回来,想着这边离捕房近一些,懒得回延德里了,就来借宿,没想到打扰师母休息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打扰,师母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来了,师母不知道多开心呢。”何雪琳高兴说道,“你的房间一直给你留着呢,吴妈每天都会打扫的。”

    “多谢师母。”程千帆笑着说。

    “饿不饿,我让吴妈给你弄点夜宵。”何雪琳问道。

    “不用了,我洗漱一番就睡觉。”程千帆‘撒娇’说道,“累坏了。”

    “吴妈,给少爷烧点热水洗漱。”何雪琳连忙吩咐说道。

    “是,太太。”

    “师母,您也去休息吧。”程千帆说道,“到了这里,我便是回家了,外人才客客气气,我自己来就是了。”

    “这话师母爱听,我去休息了,有事情你吩咐吴妈便是了。”何雪琳打了个哈欠,笑着说。

    “晓得了。”程千帆笑着说道。

    ……

    程千帆洗漱完毕,躺在客房的席梦思床上,闭上眼睛。

    他现在身心疲惫,却睡不着。

    心里有着太多的担心和牵挂。

    姜骡子以及乔春桃运送物资,能否安全顺利?是否会受到日军舰艇的拦截乃至是炮击?

    老师修肱燊今日对他说的那番话,似是意有所指,其中涵义是否如同他所猜测那般?

    麦兰码头的袭击案件,经过他的完善,乔春桃的计划应该是十分缜密了,但是,世界上本就没有万无一失的行动和计划,更何况涉及到几百人的行动,是否会给敌人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这也是程千帆选择去法租界东区码头支援,在上海站的行动中‘浑水摸鱼’的一个原因,麦兰区的行动人多眼杂,他要绝对避免露面。

    除了这些,伯特利医院之事,更是令程千帆焦急万分。

    他不知道医院病房区乙组六号病房里住的是谁,但是,极大概率是自己的同志。

    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即刻通知病房里的同志转移,最迅捷的方式便是通过小男孩暗中传话。

    但是,他不能那么做。

    他怀疑病房有特务监视。

    哪怕是没有特务监视,程千帆也不能在有可能暴露身份的情况下示警!

    他的特工身份,他的生命,属于红色事业,属于党,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

    他是‘火苗’,对于他来说,没有组织上的同意,哪怕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志被逮捕、杀害,他都不能有任何异样表现,甚至如果有必要的话,他还要亲自用刑、开枪。

    他是毫不犹豫的离开医院的,哪怕是脑海中瞬间闪过‘在医院病区暗中查探一番,确认有无特务监视’的想法,他自己立刻否决了。

    倘若真如他所料,有特务暗中监视,他今天同小男孩有过接触,这本身便是一个疑点了。

    不过,他是来探望苏稚康的,在走廊偶遇小男孩,这是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但是,倘若他没有立刻离开意愿,或者是离开之后折返回来,一旦被暗中监视的特务看到,这便意味着他必然会被重点怀疑。

    对于潜伏者来说,只要被怀疑,基本上意味着身份暴露和生命的终结。

    他不能冒险。

    他不怕死,怕暴露。

    程千帆思索良久,终于,心中叹口气,沉沉入睡。

    ……

    早上醒来,程千帆搓了搓脸,快速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

    他做了一个梦,伯特利医院的那个小男孩随同自己的父母一起牺牲,可怜的小人儿倒在了血泊中……

    临死前,小小的身份在血水中艰难爬行,他想要爬到父母亲的尸体旁,终于,安静不动了。

    尽管已经醒来,这个画面依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令这个年轻的王牌特工微笑的面容下,内心备受折磨。

第411章 爹、娘(第4更【我吹不到你吹过的晚风】盟主加更6/6)

    程千帆吃罢早餐,他没有着急离开,陪着师母聊了会天。

    他暗暗估算着时间,在彭与鸥可能要出门的时间节点,同师母何雪琳道别。

    开着小汽车,程千帆缓缓行驶在马思南路。

    远远地,他看到了咯吱窝夹着书本讲义的彭与鸥教授。

    “彭教授,早上好。”程千帆轻轻按了下喇叭。

    “程巡长?早上好啊。”彭与鸥看到程千帆,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这是?”

    “昨天在老师家里歇息的。”程千帆停住车,“彭教授,这是去哪里?复旦公学没停课?”

    “停课了,我去金神父路有些事情。”彭与鸥说道。

    “金神父路?正好我要去巡捕房,彭教授且上车,我带你一程。”程千帆说道。

    “这?”彭与鸥有些犹豫。

    “上车吧,顺路的事情。”程千帆笑着说道。

    “那便叨扰了。”彭与鸥盛情难却,开门上了车。

    ……

    “我们是否有同志在伯特利医院住院治疗?”程千帆一边开车,一边随手给彭与鸥递了一支烟,低声说。

    “出了什么事情?”彭与鸥大惊,问道。

    确实是有同志在伯特利医院治疗,此人正是周虹苏同志。

    本该转移离开上海,经彭城同苏北的同志们汇合后前往大连的周虹苏,胃溃疡犯了,呕血,组织上秘密安排周虹苏在伯特利医院治疗。

    这在上海市委高层都是绝密信息,‘火苗’怎么知道的?

    ‘火苗’绝不会无缘无故问及此事,必然是出事了。

    “这名同志是不是有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是男孩子。”程千帆说道,“右脸颊下有一个小痦子。”

    彭与鸥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果然是周虹苏同志,他有一个儿子,情况同‘火苗’,描述的一般无二。

    “是,我们确实是有一名非常重要的同志在伯特利医院住院治疗,他有一个儿子,右脸颊下有一颗痦子。”事到如今,彭与鸥也只能据实相告,他看着程千帆,急切问,“出了什么事?有人被捕了?”

    ……

    西狄思威路。

    空气中散发着焦臭味,到处是各种死状的尸体,到处是断壁残垣。

    何关抠了抠脸上的血痂,痛的他脸部肌肉抽搐。

    他的目的达到了,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老鱼头,来支烟。”何关一伸手,说道。

    没有人回答。

    何关伸出去的手缩回来,他扭头看了看身旁不远处,老鱼头躺在那里,半边脑袋没了。

    “大哥,额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小子,还活着啊。”何关扭头,看着面前这张稚嫩的脸,接过了暗红色的香烟,这是被血水浸泡后,又被火烤干的。

    随手将红色的香烟在身旁不远处燃烧的废墟上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小钉子,打完这仗,我请你吃春风得意楼的蟹黄包。”何关拍了拍小钉子的脑壳。

    “额现在就想吃额娘亲做得臊子面。”小钉子笑着说,说话间,哆嗦了一下,牙齿咯咯响。

    他的一只手臂没了,被机枪直接打烂,犹如一块没有生命的木头一般断掉,落在地上。

    大家都说‘小钉子你好命大,这都没死。’

    小钉子说,‘是额娘在念佛,保佑额’!

    小钉子不是江苏省保安团的兵,按照这小子得意洋洋的说,‘额是正规军’!

    他是八十七师第二六一旅的兵,全连活着的只剩下包括他在内的三人,被分配来支援保安团。

    现在,另外两个也都没了。

    全营活着的,只剩下他了。

    ……

    “鬼子上来啦!”

    随着一声嘶力竭的嘶吼,便听见坦克的轰鸣声传来,大地都在颤抖。

    “全体都有,准备战斗。”保安团团副毛志鹏吼道。

    “杀鬼子喽!”何关吐掉嘴巴里的红色烟蒂,吼道。

    “杀鬼子喽!”

    “杀鬼子喽!”

    “大哥。”小钉子喊道。

    “干啥?”何关没有回头,说道。

    小钉子拿什么东西戳了戳他。

    何关扭头去看,就看到小钉子手里拿着的是用红绳串的一枚狼牙,“作甚?”

    说着,何关自己呸呸呸,“身边有你这个陕西冷娃,老子说话都是满嘴陕西味了。”

    小钉子嘿嘿笑,“哥,这是额娘亲从小给额戴上,护身符,灵得很。”

    “你娘给你的护身符,你给我做什么?”何关没好气说。

    “哥,你是给你,是你帮我拿着。”小钉子咧嘴笑,断臂的疼痛令他一直打冷颤,“打完仗,哥你帮我把这个带给额娘亲。”

    “干啥?”

    “额不能给娘亲养老送终了,她看到这个,就能想起额,有个念想。”

    “要给你自己去给。”何关将脑袋扭到一边,“这个忙,我帮不上。”

    ……

    他明白小钉子为何这么做。

    坦克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可以看到跟随在坦克后面的日本士兵刺刀上挑着的膏药旗。

    保安团团副毛志鹏扯着嗓子,红着眼睛吼道,“还能动的重伤员,跟老子上啊!”

    说着,这名青浦的汉子,抱着手榴弹冲出了战壕。

    “冲啊!”

    “娘啊,孩儿不孝!”

    “姆妈,儿走啦!”

    “爹、娘!儿子不孝啊!”

    二十几名缺胳膊、断腿、浑身是伤的伤员,或跑,或冲,或是一瘸一拐,双手抱着手榴弹,单手抱住,牙齿咬着拉弦,嗷嗷叫的冲了出去。

    何关就那么的看着。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的双手将手中的中正式步枪握的死死地!

    他就这么看着。

    看着小钉子牙齿咬着手榴弹的拉弦,一只胳膊揽着手榴弹,冲了出去。

    看着冲在最前面的团副的身体犹如破布一般,被日军机枪直接撕碎。

    看到众人不断的倒下,根本冲不到坦克面前。

    小钉子个子小,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敌人没有第一时间瞄准他,竟然让他接近了坦克。

    但是,他再也无法继续前进了。

    他看到小钉子腿部中弹,身体前倾,直接倒在了坦克前进的路线前面两米。

    他看到小钉子牙齿猛一扯拉弦,发出一声嘶吼——

    “哥,额家在榆林赵家……”

    然后是巨大的爆炸声。

    坦克歇窝了,日军士兵端着长枪开始冲刺。

    “上刺刀!”何关面孔狰狞,直接端着步枪冲了出去,“杀鬼子!”

    “冲啊!”

    “杀啊!”

    “杀鬼子喽!”

    “爹、娘,孩儿不孝!”

    “娘啊,娘啊,孩儿走啦!”

    “杀——”

第412章 八办(求订阅求票票)

    程千帆向彭与鸥讲述了午夜时分在伯特利医院发生的事情。

    “依据我的判断,我们的这位同志已经暴露了,特务应该在监视着病房。”程千帆表情严肃,“出于安全考虑,我没有停留,也不便进行探查,但是,直觉告诉我,有人在暗中窥伺。”

    程千帆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也是他没有继续听小男孩‘念报纸’,而是假作被男孩打扰的略有些不耐烦的丢下一枚镍币,径直离开的原因。

    直觉是非常玄妙的感觉,程千帆没有看到监视着,但是,特工的经验和对危险的直觉告诉他:

    必须立刻离开!

    他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没有去看彭与鸥,继续说道,“我无法确定昨天同那个孩子的偶遇会不会引起特务的注意。”

    彭与鸥很惊讶,且无奈,他没有想到周虹苏暴露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孩子。

    同时,愤怒的情绪在心中蔓延,敌人太卑劣狡猾了。

    “我的建议是,立刻通知周虹苏同志撤离。”程千帆说道,“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不然我可能会进入到敌人的关注视线。”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你昨天刚刚同那孩子接触过,今天他便撤离,很难确保敌人不会怀疑到你身上。”彭玉佩沉声说道。

    程千帆没有说话,他的表情是严肃的。

    首先,即便是这位同志即刻撤离,但是,鉴于敌人已经对其采取严密监视,很难确保能够安全离开。

    此外,正如他所说的,不管这位同志能否安全撤离,只要是他作出撤离的姿态,敌人必然警觉,进而会产生怀疑和猜测:为何被监视着突然撤离?

    而同小男孩接触过的程千帆,几乎必然会进入到敌人的视线。

    哪怕这次接触对于他来说只是偶遇,敌人很难查到什么,但是,这必然会对他之后的工作带来极为不利之影响和巨大的隐患。

    革命潜伏生涯中,会有许许多多的意外和突然的危机,有些时候,意外和危机缘由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譬如说这次,程千帆去医院探望苏稚康,在走廊偶遇一个小男孩,非常平常的一件小事,无意间发现了党内同志被敌人监视之事,同时也可能会为自己的潜伏生涯带来安全隐患。

    程千帆汇报了事情经过,阐述了个人建议以及安全隐患。

    然后便是彭与鸥和组织上就此事考虑,并且最终作出决定。

    也许彭与鸥会最终决定通知该名同志撤离,并且安排同志们准备帮助其脱险,甚至是安排‘火苗’暗中策应。

    或者是,彭与鸥需要尽量想一个万全之策,在不影响‘火苗’的潜伏安全的情况下,营救这名同志。

    甚或是,鉴于敌人已经牢牢地锁定这名同志,最终只能无奈放弃营救。

    第一种情况,说明这名同志非常重要,重要到不得不动用‘火苗’,甚至是不惜可能给‘火苗’带来巨大的安全隐患、乃至是牺牲。

    第三种情况,同样残酷,鉴于营救这名同志难度极大,且考虑到‘火苗’的重要性,不得不选择以保护‘火苗’为重。

    这种选择题,是非常残酷的。

    没有人会埋怨:牺牲的,坦然面对;活着的,背负更多一名牺牲战友的嘱托!

    无论组织上作出何种决定,程千帆都无条件同意和支持。

    ……

    彭与鸥皱眉思考。

    他与程千帆之间今天不宜再次见面。

    他最好在下车之前作出决定。

    他希望能够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但是,谈何容易啊!

    街面上的出现了不少扶老携幼、面色忧愁的市民,这些都是从华界进入到法租界的逃难市民。

    自从八月十三日,中国军队同日本侵略者在八字桥爆发激战,第二次淞沪抗战爆发,这一幕便开始出现,现在随着日军援兵逐渐抵达淞沪战场,进入到租界逃难的市民越来越多。

    蓦然,彭与鸥表情一变。

    八字桥。

    第八路军!

    尽管尚未向外公开,但是,彭与鸥得知的消息是,在一周前的八月十八日,常凯申已经亲自发布命令,将红党主力红色武装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老总代珍同志为八路军总指挥、石穿同志为副总指挥。

    随后的八月十九日,宜伟同志以八路军驻京代表身份在南京负责组设八路军驻京办事处。

    办事处所在地原为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的公馆。

    西北总部就此事电告上海红党,要求上海红党为组设八路军上海办事处做准备。

    彭与鸥脸上露出笑容,他摇摇头,自己有些时候还是下意识用以往的思维来考虑问题,目前国红两党合作抗日的新形势下,自己要掌握和熟练运用更加灵活的斗争方针。

    “我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实际上这位可能已经暴露的同志并不需要撤离。”彭与鸥说道,他心情放松了许多,拿起程千帆放在手套箱内的香烟,自顾自的点燃了一支。

    “国红合作?”程千帆看向彭玉佩,闻弦知雅意,他立刻明白了彭与鸥此言之意。

    “是的,具体我来操作,你不需要过问此事,以免引起敌人的关注。”彭与鸥说道。

    关于成立上海八办的事情,现在还处于绝对机密阶段:

    他知道‘火苗’有同总部直接电联的权限,并且一直保持联系,不过,他并不知道‘火苗’是否知晓此事,不管如何,没有得到总部允许,这件事不能从他的口中泄露出去。

    此外,正如他所说,程千帆不过问此事,便是对他自己最大的保护。

    程千帆点点头,他明白彭与鸥的意思。

    ……

    在金神父路的路口,程千帆将车子停在一个成衣铺子门口。

    “程巡长,有劳。”彭与鸥下车,同程千帆挥手作别,“再会。”

    “再会。”程千帆点头,挥手,启动车子,朝着薛华立路的中央巡捕房捕厅开去。

    也就在此时,丁乃非打着饱嗝来到伯特利医院。

    “昨天夜里,有什么动静没?”丁乃非问自己的手下。

第413章 白胖和小欧(求双倍月票)

    角落里。

    被副组长丁乃非询问,特务白启雄心中一颤,不过,面色还是保持了平静。

    “昨天晚上出了一件事,麦兰巡捕房的苏稚康巡长遇袭,夜里被送来医院救治。”白启雄说道。

    “苏稚康?”丁乃非顺着手下的手指指向看过来,“乙字病房一号?”

    “是的。”白启雄压低声音说道,“那个女人便是苏稚康的太太,据说苏稚康现在还在昏迷。”

    “侧恁娘,我让你盯着六号病房,你不会光顾着看热闹了吧。”丁乃非骂道。

    “天地良心。”白启雄诅咒发誓,“组长,我可是一晚上上下眼皮都没碰一下。”

    “好了,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我还是了解你白胖的,你做事,比小欧靠谱。”丁乃非说道。

    听到丁乃非提起‘小欧’,白胖在内心里叹口气,小欧被派去红党西北总部驻地潜伏,那可是龙潭虎穴,弄不好这个时候小欧的坟头草都已经长出来了。

    “有人接触过目标没?”丁乃非问。

    “没有,那位周先生还不能下床,他的太太在病房里照顾,偶尔出来打水,也就是小孩子会跑出来玩。”说道这里,白胖停顿了一下。

    “怎么?”丁乃非立刻问。

    “昨天有人在走廊里和那孩子说过话。”白胖说道。

    “侧恁娘,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丁乃非很生气,压低声音训斥说道。

    “不是我忘记了,是这只是一件小事。”白胖辩解说,“那人只是经过走廊,两人说了句话,好像是孩子伸出手要钱,那人扔下一毛钱镍币给孩子。”

    “小事!这他娘的是小事?”丁乃非恨铁不成钢骂道,红党很狡猾,大人不方面出面,很可能会通过孩子传递情报,任何接触过六号病房一家三口的人都要列入关注和怀疑对象。

    丁乃非表情阴沉,他打了个隐蔽的手势。

    一个穿着病人服的特工在走廊窗口那里点点头。

    “你,跟我走,向组长汇报。”丁乃非看了白胖一眼。

    白胖不吭声,慢慢跟着。

    ……

    距离伯特利医院约莫三条街的一个石库门民居。

    “你确定那个人没有同孩子说话?”汪康年沉声问白胖。

    “属下确定。”白胖斩钉截铁说道。

    事实上,当时他的搭档肚子疼拉稀,暂时离开,他一个人盯着,有点犯困,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反正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有个人扔了硬币给男孩。

    至于说男孩伸出手要钱,都是他自己想象、补充的。

    别看汪康年对待下属态度温和,但是,白胖非常清楚犯下如此严重错误的手下在汪康年手里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他可不敢说自己打瞌睡了。

    “这个人长什么样?下次见面能认出来吗?”汪康年问道。

    “这人组长你认识啊。”白胖说道。

    “我认识?是谁?”汪康年立刻问道。

    “中央巡捕房三巡巡长程千帆啊。”白胖眨了眨眼睛,说道。

    乙字病房区一号病房和六号病房隔得比较远,最重要的是,他是躲在十号病房这边的一个角落暗中监视的。

    一开始他并没有太过关注麦兰补防巡长苏稚康的一号病房那边的情况。

    后来就犯瞌睡了,等到猛然惊醒,看到那人扔了一枚镍币给男孩,他立刻提高警觉。

    当时虽然是晚上,病房走廊的灯光很暗,但是,他还是认出来那是大名鼎鼎的中央巡捕房小程巡长。

    白胖是个精细人,他唯恐自己犯瞌睡错过了重要情报,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尽力弥补。

    随后便暗中去打听,得知小程巡长是来探望麦兰巡捕房的苏稚康巡长的。

    这个结果也令白胖放心了,小程巡长同苏稚康关系好,这是在党务调查处记录在案的。

    ……

    “程千帆?他去伯特利医院做什么?”汪康年先是微微错愕,然后点点头,“去看望受伤的苏稚康的?”

    “组长明鉴,确实是如此。”白胖说道,“昨天夜里,程千帆来到医院的时候,苏稚康还昏迷着,他便在病房外同苏太太聊了一会,宽慰一番。”

    汪康年点点头,这倒是合情合理,此前程千帆出现在红党老廖被杀的现场附近,被小四拍了照,汪康年当时对程千帆有过怀疑,后来经过调查,程千帆出现在霞飞路是为了买苏稚康喜欢吃的万氏猪蹄和一些下酒菜,有了比较合理的解释,由此也便知晓了此人同苏稚康的关系不错。

    不过,正因为程千帆洗清嫌疑的证据链太过清晰,汪康年反而难以真正认可,而最终令他不再怀疑程千帆的原因则是弃暗投明的红党庄则之证词,以及程千帆本人所表现出来的素来仇视红党之政治态度。

    对于被调查过、并且洗清嫌疑之人再次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汪康年自然是格外重视的。

    他又询问了白胖几个问题,确认程千帆同六号病房的男孩的接触属于意外偶遇,也基本上认可了程千帆的‘清白’。

    “等一下,你再回忆一下,程千帆同苏太太道别,是没有犹豫,直接朝着六号病房这边的楼梯走来的?”汪康年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所在,急忙问道。

    “是啊,程千帆同苏太太道别,就朝着东边走廊这边走,从东边楼梯下楼的。”白胖说道。

    “不对,不对,他为什么不从西边的楼梯离开。”汪康年摇摇头,“这里头有问题。”

    程千帆是从距离一号病房最近的西边的楼梯上来的,走的时候为何舍近求远,放着同一号病房挨着的西边楼梯不走,反而要穿越走廊,最东边的楼梯离开?

    此人是为了同六号病房的红党接头?

    汪康年立刻有了一个猜测和判断!

    尽管此前他对于程千帆有过调查,认为此人没有任何问题,甚或是对此人仇视红色的颇为认可、欣赏。

    但是,一旦这个人在他眼中有了任何新的疑点,一切便不一样了。

    此前的没有问题,只不过是此人隐藏极深!

    汪康年有些振奋,双目冒光,他不会因为一个被他认为没有问题、被他欣赏之人露出马脚——故而为自己的看走眼而愤怒,若是能够抓住一个隐藏如此之深的红党特工,他只会更加有成就感!

    就在此时。

    “组长,我知道程千帆为何没有从西边楼梯离开。”白胖看了看汪康年,露出尴尬的表情,说道。

    “什么原因?”汪康年问道。

    “阿胜闹肚子,他跑到西边楼梯口外面的树底下拉稀。”白胖说道,“那边味道太冲了。”

    汪康年就那么盯着白胖看,他那刚刚振奋起来的情绪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你是说,西边太臭了,程千帆嫌味冲,这才走东边的门离开。”

    “是啊。”白胖点点头,“阿胜拉屎臭,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故意跑西边去拉。”

    汪康年脸色连连变化,从振奋到失落,这样的落差令他很难受。

    就在此时,小四进来了,他看了眼房内众人。

    “都下去吧。”汪康年颓然挥挥手。

    众人离开。

    “丁副组长留下。”汪康年说道。

    丁乃非神情一震,抬头挺胸,留了下来。

    “‘蚂蚱’从延州发出的情报。”小四递过来一页电文,“情报是经由西安站传递过来的。”

    ‘蚂蚱’就是小欧。

    这是他送出来的第一份情报。

    汪康年,乃至是丁乃非,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这小子竟然还活着?

    “应该是‘蚂蚱’口述,西安站的同僚转发的。”小四说道,“可以确认‘蚂蚱’还活着,是他本人。”

    汪康年看了他一眼。

    “言语口吻符合‘蚂蚱’的特点。”小四说道。

    汪康年接过电文,入目看,第一句话:

    组长,你猜猜我在延州碰到了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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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谍战岁月介绍:
‘火苗’、‘星火’、‘陈州’、‘青鸟’、‘琥珀’、‘程武方’、对了还有‘宫崎健太郎’,还有——
程千帆每天睁开眼睛,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今天,我的身份是什么(我该穿哪件马甲)?
本书又名‘王牌特工之我的马甲数不胜数’。
深藏敌人内部的红色‘火苗’、身手敏捷、功勋卓著的红队队员‘陈州’、军统戴春凤的爱将青鸟……等等等等。
但是,他知道,他是程千帆,一个坚定的红色战士!
“黑暗里,你坚定地守望心中的太阳;长夜里,你默默地催生黎明的曙光;虎穴中,你忍辱负重,周旋待机;搏杀中,你悄然而起,毙敌无形;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垂不朽……”
他的故事从1936年的初春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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