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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猪头七     我的谍战岁月txt下载     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44章 青浦班(求订阅求月票)

    程千帆进了旅馆,开了一间客房。

    独自在房间里等待的时候,他心中也在思考。

    盛叔玉竟然还在上海没有离开,他找自己所谓何事?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一个黄包车从车边经过,坐车者朝着做了个手势暗号。

    此人赫然是盛叔玉。

    手势的意思他看懂了,便是在陶尔斐斯路的利民旅社一晤。

    约莫一刻钟后,房门被敲响。

    “谁?”程千帆掏出枪,关闭保险,轻声问。

    “程兄,是我。”

    程千帆开门,便看到盛叔玉和一个戴着墨镜、青布大褂的男子站在门外。

    “老师。”程千帆惊喜万分,将两人迎进来,关上门,高兴问道,“老师何时来上海的?”

    “昨日刚到。”余平安看到程千帆,也是颇为欣喜。

    “杭城一别,一年有余,学生甚是想念老师。”程千帆雀跃说道。

    “你很好。”余平安微笑说,“我常听处座提起你,老师很欣慰啊。”

    余平安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

    “都是老师教导的好。”程千帆谦逊说道。

    寒暄过后,程千帆好奇问,“目下上海时局动荡,老师涉陷抵沪所谓何事?”

    “千帆素来聪慧,不妨猜一猜?”余平安微笑说道。

    “老师这是考究学生啊。”程千帆笑着说,他来回踱步,脑子里思考,不一会停下脚步,“若学生所料不差,老师是为苏浙行动委员会之别动队而来。”

    “好小子。”余平安哈哈大笑。

    程千帆便知道自己所料不差。

    “你猜测不错,确实如此。”余平安接过程千帆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放在桌子上,“处座有意简拔别动队之青年知识分子、学生,筹建特训班,故遣我来沪。”

    “老师这是桃李满天下啊。”程千帆恭维说道。

    余平安是大才,此人是红党出身,此前曾被红党派遣前往苏俄‘契卡’学习、留过洋、会外语、精通化学爆破,有专业技能、当过军校教官,可谓是特务处内部专司培养特务之翘楚。

    “至此国家存亡之际,唯愿以所学,为党国培养人才。”余平安微笑说,“想着既然来了上海,却是要来看一看你。”

    “老师来沪,学生当一尽地主之宜。”程千帆赶紧说道。

    “下次吧,处座那边还等着呢,我也是正巧来法租界办事,便来与你一晤。”余平安颔首说道,“此次却是有事情交代与你。”

    “老师请说。”程千帆正色说道。

    “今处座在青浦建立特训班,意欲为党国培养英才,因事急切仓促,教官不足,我有意推荐你。”余平安沉声说。

    程千帆微微错愕,他不曾想到余平安此行竟是邀请他去青浦特训班当教官。

    “老实折煞学生了,学生才疏学浅,岂足为教官?”程千帆说道。

    “千帆不必自谦,我教导学生数以百千计,你当为佼佼者。”余平安微笑说,“且以你所立功勋,当一教官足矣!”

    看到程千帆还在踟蹰,余平安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今青浦特训班,有志青年颇多,其中未尝没有大才,千帆此行也算是与后辈结缘,以为后用。”

    程千帆闻言,眼中一亮。

    余平安的意思他明白,党国内部讲究论资排辈,他履立功勋,却因为资历较浅,目前是升无可升。

    此种情况下,以教官身份执教特训班,不仅仅是为自己增添了一个资历,更是和此些学生有了师生之谊。

    师生之情谊说有用却也无大用,说没用,关键时刻却又卓有妙用。

    天地君师。

    “多谢老师指点,千帆茅塞顿开。”程千帆鞠躬一礼,“只是学生极难抽身,恐只能抽时间去一两回。”

    “足矣。”余平安微笑说。

    程千帆闻言,点点头,余平安的意思也正是如此,讲一两堂课,定下教官、师生之情分便可。

    “如此,属下届时便乔装打扮,忝为一半吊子教官。”程千帆笑了说道。

    “自当如此。”余平安颔首笑说。

    两人又攀谈片刻,程千帆对于这个青浦特训班也有了更深一步的认知。

    原来,别动队三教九流驳杂,戴处座对于如何管理此别动队颇为头疼。

    戴春风在浏览“别动队”人事档案的时候意外发现在这支队伍中有相当数量的青年知识分子、中学生、大学生。

    处座拿着卷宗仔细思考,却是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随后,戴处座便在“别动队”驻扎的营区张贴了一个公告:党国历来爱才、惜才,人为党国效忠当然更要爱才、惜才。近来人发现“别动队”卧虎藏龙、人才济济,故昨夜久思未眼,今日决定广邀具有一技之长或能言善知书达理之士参加人精心打造的“青浦训练班”。

    一则可以提高有志之士的军事作战素质,避免因指不利、作战不当带来的伤亡。

    二来为有能力之人提供一个学习的机会,以期今后更好地为党国效忠,为抗日而奋斗!

    “处座高瞻远瞩。”程千帆赞叹说道。

    戴春风这一手确实是玩的漂亮,此举既可以提高别动队之军事素养,也可以为特务处选拔优秀特务人才。

    戴春风亲为特训班班主任,余平安为副班主任。

    程千帆可以预料,待上海战事结束,此青浦特别训练班之大半人员将成为特务处江浙一带新添之骨干特务力量。

    须臾,余平安看了看腕表的时间,告辞离开。

    “老师厚爱,学生感激不尽。”程千帆毕恭毕敬的敬礼,道谢。

    余平安微笑,对于程千帆的态度很满意,他勉励程千帆为党国再立功勋,带着盛叔玉离开了。

    程千帆知道余平安此举是为交好。

    因为出身红党之污点,余平安看似深受戴春风器重,实则很难再进一步。

    故而,余平安另辟蹊径,选择交好自己昔日之学生,以兹巩固自己在特务处的地位。

    无论是此次当教官的机会和资历,还是以此和青浦班的学生结下师生情谊,这对于目前的程千帆来说都是利好之事。

    程千帆得领余平安这个情。

第445章 内鬼(求订阅求月票)

    轰的一声巨响。

    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李浩一个急刹车。

    程千帆反应十分迅速,左臂架起来,避免自己的头部撞击。

    “下车!”他沉声下令。

    程千帆右手紧握勃朗宁配枪,迅速下车,弓着腰,以汽车为掩体。

    李浩刚要探出头去看,便听到程千帆呵斥,“不要露头!”

    “是!”李浩刚刚把脑袋缩回去,一发流弹从他的头部上方掠过,吓得他脸色发白。

    程千帆摇摇头,浩子为人机敏,做事可靠,不过,毕竟没有经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必须加强这方面的特别训练。

    从怀里摸出怀表,打开来,怀表的盖面是铜制,光洁可照发丝,可以当作镜子用。

    他小心翼翼的将怀表送出去,暗中观察。

    一辆小汽车爆炸起火,有人带着火苗正痛苦的在地面上翻滚。

    程千帆移动怀表盖面。

    可以距离爆炸的小汽车比较近的一辆小汽车,也是遭受波及,受损严重,有枪手以此汽车为掩体,正在同袭击者枪战。

    “上车!”程千帆果断命令。

    “是!”

    两人动作迅速,上车。

    李浩动作娴熟的打火,启动车子,直接掉头,一踩油门,快速驶离‘交战区’。

    “1063是谁的车?”程千帆问。

    “公共租界国发粮油厂顾老板的车。”李浩脱口而出。

    作为交通组组长,李浩的工作职责自然不仅仅是当程千帆的司机和调派车辆支援行动,他自己很努力,上海滩有头有脸的小汽车车牌几乎都记在了他脑子里。

    “顾杏逸。”程千帆露出思考之色。

    顾杏逸此人,不仅仅是国发粮油厂的老板,此人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是上海杂粮油饼交易商会的副会长,同时还是上海面粉交易商会的理事。

    可以这么说,此人一句话,便足以引起上海滩粮油面粉价格波动。

    “打听两件事。”程千帆说。

    “顾杏逸是否在遇袭的车辆中?目前情况如何?”

    “袭击顾杏逸的是哪一方人马?”

    “明白。”李浩点点头。

    因为绕了远路,车子比预计的要晚了二十多分钟才回到中央巡捕房。

    覃德泰组织召开例行查缉、治安会议。

    看到小程巡长悄悄推门进来,覃总巡长将视线转向他处,并没有理会。

    这令梁遇春颇为气愤。

    他方才便注意到程千帆没有按时与会,心中高兴。

    他素知覃德泰极为厌恶有人迟到,心说这混蛋今天定然会被覃总巡训斥一番。

    却没料到覃德泰竟然对迟到的程千帆视而不见。

    啪。

    就在程千帆要悄悄的来到自己座位落座之时,就在他隔壁不远的梁遇春要拿起茶杯喝茶,却是‘一个不小心’没拿稳,茶杯落下碎了一地。

    安静的会议室内,这一生脆响,立刻引来了众人的瞩目。

    而站着的小程巡长更是无比的醒目。

    “程巡长,何事迟到?”覃德泰轻声咳嗽一声,沉声问。

    “报告覃总,属下回捕房的途中,路遇有车辆遭遇爆炸、袭击。”程千帆露出后怕之情,“若非运气好,及时脱身,几陷于交战。”

    “也因此多绕了远路,导致迟到,还望覃总见谅。”

    “竟有此事。”覃德泰大惊,“事发何处?”

    程千帆就要回答,就看到自己的亲信手下赵枢理敲门进来,便知道赵枢理定是来汇报此事。

    “散会!”覃德泰沉声说,走了两步,扫视了会场一眼,“茶杯都拿不稳,怎么拿枪。”

    说完,径直离开。

    众人刷的一声,目光齐齐看向梁遇春。

    后者面孔涨红,呐呐不知言语。

    程千帆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看到梁遇春在桌下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他心中顿时暗暗警惕。

    别看梁遇春现在被他压制,但是,梁某人当年也是阴狠狡猾的狠角色,若是小看此人,小心着了道。

    ……

    临近下班时分,李浩来到程千帆办公桌汇报情况。

    “帆哥,摸清楚了。”李浩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说道。

    “说说。”程千帆说道。

    他一直在琢磨顾杏逸被袭击之事,盖因袭击者的手段颇像特务处惯用手段:

    炸弹加围杀,几乎是特务处行动标配。

    许是因为余平安本人是化学爆炸专家,特务处上上下下也都动辄便使用爆炸方式。

    “是顾杏逸的车队。”李浩说道,“不过,顾杏逸不在车上,据说是提前五分钟不知道什么原因临时下车,所以躲过一劫。”

    程千帆心中一动:

    提前五分钟,临时下车离去。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最主要的疑点在于顾杏逸临时有事下车,他的车队和保镖竟然没有跟着,而是置主家与不顾,继续开车离开。

    这必然是走漏风声了。

    或者是,有人给顾杏逸通风报信。

    “还有就是,暂时还搞不清楚是什么人对顾杏逸动手。”李浩继续说道,“袭击的枪手有多人,一死一伤,还有几人逃跑了。”

    “受伤之人在何处?”程千帆问。

    “尸体和受伤的人都被拉到台拉斯脱路的警察医院了。”李浩说道。

    ……

    “这件事绝对不寻常。”卢兴戈脸色阴沉,说道,“顾杏逸此獠怎会那么巧突然提前下车离去?我不信是巧合。”

    “兴戈的意思是我们内部有问题,有人给顾杏逸通风报信?”郑利君也是沉着脸,问道。

    “定是如此。”卢兴戈斩钉截铁说。

    此次行动是他负责的,跟踪顾杏逸此人多日,摸清楚了顾杏逸的行动路线,制定了缜密的行动计划,在他看来,断无失手之理。

    却是没想到被顾杏逸如此幸运堪堪逃过,己方更是一死一伤。

    “卢组长这是怀疑自己的手下啊。”一旁旁听的阮志远突然开口说道。

    “兴戈绝对相信自己弟兄。”卢兴戈表情严肃,“这也正是我想不透的,弟兄们是可靠的,但是,消息到底是如何走漏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卢组长先对所部自查吧。”阮志远冷冷说道。

    卢兴戈立刻对阮志远怒目相向,他有些想不通,阮志远这个站长助理近来对他颇多针对,他自讨素来并无得罪此人之处。

    “站长,你的意思是?”上海站行动大队队长郑利君看向站长郑卫龙,问道。

    “我个人还是愿意相信我们的弟兄对党国的忠诚的。”郑卫龙表情严肃说道,“世上巧合之事何其多,许是顾杏逸这老东西运气好。”

    卢兴戈闻言,皱了皱眉头,就要说话。

    郑卫龙环视一眼,“好了,此事不要再提,不可影响团结,乱了军心。”

    郑卫龙都这么说了,众人也只能作罢。

    待众人离开之后,郑卫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打开留声机,一边品尝红酒,一边欣赏音乐,别有一番情调。

    只可惜,少了美人相伴。

    郑卫龙略遗憾的摇摇头。

    “站长。”阮志远悄悄回来了。

    “此事颇多蹊跷,确有走漏风声之嫌疑。”郑卫龙表情阴沉说道,“你安排人盯着卢兴戈小组。”

    “是!”阮志远用力点头。

    ……

    天空突然就阴了下来。

    程千帆盯着前方看,看行人如织。

    看大上海的灯红酒绿。

    他虚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叩击。

    一个人影悄然靠近车子,轻轻拉开车门上车。

第446章 大捷!(求订阅求月票)

    夜色深沉。

    马路边路灯昏黄。

    程千帆看了一眼后视镜,镜中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沉默的坐在后排座位上。

    “二年,你妈妈的身体怎么样?”程千帆和声问。

    “好多了,多亏帆哥借钱与我,这些年隔着帆哥做事,手里有了余钱,姆妈吃得好,身体养着。”二年感激说道。

    “这就好。”程千帆点点头,从手套箱摸出一盒烟,自己抽了一支出来,叼在嘴里,拨动打火机点燃,随后将烟盒朝后扔给了二年。

    二年赶紧接住,“谢帆哥。”

    “二年,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跟着我有两年了吧。”

    “是的,帆哥,再有一个半月就满两年了。”

    帆哥刚进巡捕房的时候,自己就跟着他了。

    “二年。”程千帆猛吸了几口,香烟的火点忽闪忽灭,他表情凝重,“我有一个很危险的任务交于你,思来想去,这件事只有你去做最合适。”

    “请帆哥吩咐。”

    “国民政府正在青浦招兵买马,那边办了个特训班,招揽知识青年,你去那里,想办法混进去。”程千帆说道。

    “二年晓得了。”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程千帆问道。

    “帆哥让我去做什么,我做便是了。”二年踟蹰片刻,说道。

    “少废话,有话就说。”程千帆笑骂道。

    “帆哥,大家都说你会投靠日本人。”二年小心翼翼说道。

    “你觉得呢?”程千帆眉毛一挑,问道。

    “我不信。”二年说道。

    程千帆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到了青浦,好生学本事。”

    “明白。”

    程千帆从手套箱拿出一沓钱,转手递过去,“这些钱拿着,你妈妈和弟妹我会照看着,不要担心。”

    “谢帆哥。”二年接过,“帆哥,那我去了。”

    “去吧。”程千帆没有回头,摆摆手。

    从倒车镜看着乔二年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程千帆陷入了沉思。

    外界多知道李浩是他的头号亲信,却并不知道乔二年的存在,这是他一直闲置的暗子。

    戴春风在青浦开办的这个特训班,程千帆自然不会无动于衷,明面上,他会从上海特情组安排两三人打入,暗下里,乔二年才是他真正寄予厚望的暗子。

    ……

    掐灭烟蒂,扔出窗外。

    程千帆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他启东车子,沿着霞飞路继续开了约莫一刻钟,在路边停下。

    又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去了路边的一个厕所。

    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并无其他人。

    进了厕所,只有一个人在里面,是彭与鸥。

    程千帆也假作解手。

    他看了看隔壁女厕的方向。

    “邵妈在那边,有情况会传信号的。”彭与鸥说。

    程千帆点点头。

    “戴春风在青浦开办特训班,意欲从别动队的知识分子、学生中挑选精干力量,以兹培养。”程千帆说道,“戴为班主任,余平安为副班主任。”

    “这是在为上海沦陷后的对日特务工作做准备了。”彭与鸥说道。

    “我的意思是,这是一个机会,组织上可以考虑安排人手打入。”程千帆说道。

    “唔。”彭与鸥点点头,“这个建议我会向组织上汇报,认真考虑的。”

    彭与鸥系好腰带,压低声音说,“八路军在平型关打了一个大胜仗,歼灭一千多日军。”

    “太好了。”程千帆闻言,心中振奋,他用力挥了挥拳头,却是裤子险些滑落。

    开车返回延德里的路上,程千帆内心始终被振奋和欣喜的情绪萦绕,他是那么的开心。

    同时心中又不乏羡慕。

    他多么渴望,自己也在这支军队中,穿着我党武装的军装,光明正大的投入到抗日洪流中去。

    晚上,白若兰明显感受到丈夫的热情。

    她的心中非常开心,尽管程千帆从未明言他做的工作,但是,白若兰自有揣测。

    她明白自己心爱的男人的内心是多么的煎熬。

    程千帆有这样发自内心的快乐,她更加欣喜。

    ……

    第二天,沪上报界开始欢呼报道八路军平型关大捷。

    有学生团体、工人市民举行抗日游行,欢呼庆祝。

    此役,八路军第一一五师共歼日军1000余人,缴获步枪1000余支、机枪20余挺,击毁汽车l00余辆、马车200余辆,我军伤亡600余人。

    平型关大捷,振奋全国,各地纷纷电贺红党西北总部。

    常凯申亲自致电祝贺,委员长武汉行营,国民党福建省党部特派员阵肇英及湖北、浙江、广东、陕西、安徽、贵州等国民党党部、省政府,全国各群众团体和上海大公报等新闻单位、第7集团军总司令傅宜生、第17集团军总司令马鸿魁、第38军军长孙蔚如、第3预备军司令长官龙登云、第2预备军司令长官刘甫澄、立法院院长孙哲生等众多党政军官员纷纷致电祝贺。

    社会各界人士纷纷发表谈话,集会游行、或派代表到八路军驻地及八路军各办事处表示祝贺。

    一时之间,全国抗日军民士气大振!

    ……

    中央巡捕房对门口的早点铺子养的黄狗没了。

    早点铺子的主人在堵着医疗室的门,破口大骂。

    他怀疑自家黄狗是被老黄宰了吃了,这个该死的老酒鬼馋他家的黄狗不是一两天了。

    巡捕们嘻嘻哈哈的看热闹,早点铺子的东家是探长赵枢理的亲戚,这要是换做是其他人,早就打出去了。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程千帆闻声而来,大声呵斥,众巡捕作鸟兽散。

    早点铺子东家还要继续闹,被小程巡长一瞪眼,朝着医疗室门口吐了口浓痰,悻悻离开。

    “老黄开门,是我。”程千帆拍了拍医疗室的门。

    “走了?”老黄隔着门喊问。

    “走了。”程千帆没好气说道,“开门。”

    门开了。

    程千帆进去,老黄探头看了看外面,嗖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你说说你,怎么就管不住嘴,吃了老霍家的狗子,他们能与你善罢甘休。”程千帆呵斥说道。

    “我没吃。”老黄抹了抹油光锃亮的嘴巴,大声说道,同时从身上摸出了一张纸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接过来看,这是老黄誊抄的总巡长覃德泰的体检报告。

    入目看,除了血压有些高之外,覃德泰的身体并没有什么毛病。

    程千帆点点头,他的猜测是对的,覃德泰的那个私人医生穆医生是有问题的。

    此人极可能是党务调查处的特工,并且级别不低。

    想到那天深夜,覃德泰派遣司机去接穆医生到府上,必然是有极为重要之事。

    尽管没有证据,但是,程千帆高度怀疑此事同‘苗医生’抵沪治疗有关系。

    那么问题来了,党务调查处竟如此迅速得知‘苗先生’来上海,他们的消息从何而来,其中颇多蹊跷之处。

    “上次在玉春溪偷听之人,已经有些眉目了。”老黄压低声音说道,然后陡然提高声音,“程巡长,我上次给你开的那服药,继续喝三天。”

    “还要喝三天,我说老黄,你这药方哪里掏弄来的,有用吗?”程千帆说道,然后压低声音,“是何人?”

    “保准有用。”老黄提高声音,拉开抽屉,将瓶瓶罐罐弄的哗啦响,低声说,“应该是梁遇春的人,他暗中在查你。”

第447章 西田正雄

    “梁遇春。”程千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同梁遇春的关系已经公开恶化,梁某人此前吃了亏,丢了面子,自然不甘心,对此他早有预料。

    此外,得知暗中偷听、调查他的是梁遇春的人,程千帆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他和梁遇春属于‘个人恩怨’范畴。

    他最担心是党务调查处、亦或是上海站、或者是日本方面暗中跟踪偷听,若是如此,则说明他已经进入到某方面的重点怀疑名单了。

    特别是此前他刚刚用了一些小计俩摆脱了党务调查处的跟踪,如若党务调查处方面明面上放弃,暗地里依然在查他,这就说明形势已经有些不太妙了。

    “他查我什么?”程千帆问老黄。

    “应该是查你贪腐、渎职。”老黄说道。

    程千帆呵了一声,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尽管法租界上上下下乌烟瘴气,贪腐成风,但是,公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若是被梁遇春真的掌握了他贪腐、渎职的铁证,对于他来说,却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还有,梁遇春打算向报馆揭发你好色成性,玩弄、霸占新时代女性。”老黄说道,憋着笑。

    程千帆知道老黄在笑什么。

    事实上,关于小程巡长好色的种种传闻,都有他自己在背后推波助澜。

    特别是类似同玉春溪的昆曲女子小红关系暧昧的传闻,都是程千帆安排人暗中放出去的桃色新闻。

    作为当事人的小红不会去澄清,对于小红来说,这种误会虽然名节有损,但是,何尝不是一个护身符,自从和小程巡长‘勾搭’上之后,那些垂涎她的美色的魑魅魍魉,全都消失了。

    再说了,程千帆间或故意流露出对小红的兴趣,这姑娘未尝没有想着当小程巡长姨太太的野望。

    程千帆对于这种传闻,不否认,不辟谣,也不承认。

    若是有人当他面提及,他还会恼羞成怒,骂人。

    尽管梁遇春安排人跟踪、偷听,只是出于‘个人恩怨’,没有政治背景和特务机关因素,但是,这显然会给程千帆的工作带来诸多不便和安全隐患。

    “这个老梁,这是逼着我动手啊。”程千帆冷笑说道,想起此前在会议室的时候,梁遇春还想着坑他之事,心中更加不爽。

    “程巡长,记得按时服药。”老黄提高声音说道。

    “晓得了。”程千帆拎着老黄开好的药,离开医疗室。

    出了门,程千帆停下脚步,指着屋内,“你真没吃那条狗?”

    “真没吃,我要是吃了,让我没酒喝。”老黄诅咒发誓。

    听到老黄竟然发这种毒誓,小程巡长惊叹不已,点点头,算是暂时相信了老黄的‘清白’。

    ……

    法租界,华格臬路一百八十号。

    此处便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杜公馆。

    公馆前一幢是中式两层石库门楼房。

    二楼给杜庸生原配夫人沈女士居住。

    她未生儿育女,后收养了一个儿子,因为领养他后事业发达,杜庸生因此对此子视若己出,宠爱有加。

    后面一幢是西式楼房,底层作为办公室、账房间和大菜间等。

    二楼给第二夫人陈女士居住。

    三楼给第三夫人孙女士居住。

    因为杜庸生后来瞒着孙女士娶了四夫人,孙女士一怒之下离开了上海滩。

    对于杜老板的风流韵事,上海滩市民是颇为感兴趣的,报纸上也曾经报道过,甚至还热议过孟女士是否会入住杜公馆后面这幢的三楼。

    这引得杜庸生大怒,派人砸了报馆,警告了胡编乱造的记者。

    很快,上海滩遍传遍了,杜庸生暴怒的原因是,孟女士受不了这些闲言碎语,离开上海,去了北平。

    此时此刻,杜公馆后幢楼,戒备森严,短打装扮,腰带上别着马牌撸子的帮派人员,警戒的观察者四周,还有保镖牵着大狼狗四处游弋。

    “杜先生,羽秾这几天多有打扰。”戴春风带着歉意说道。

    杜庸生将二夫人、四夫人都秘密安排去了前幢居住,后面这幢楼专门隔出来给戴春风居住,也是为了保密需要。

    “戴先生不必客气,能够为抗日尽一份力,是杜某的本分。”杜庸生说话客客气气的,这与他在外界的名声和传闻颇为不相符。

    两人寒暄片刻,言谈甚欢,丝毫看不出两人此前为了别动队之军事指挥权之剑拔弩张情况。

    杜庸生告辞离开,两人约定,出于安全起见,明早戴春风秘密离开之时,杜庸生便不相送了。

    今日便是提前送别。

    戴春风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盯着窗外的夜色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夜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

    起风了。

    “报告。”一声报告声传来,打断了戴春风的思绪。

    “什么事?”戴春风问道。

    “乞巧花发来密电,西田正雄极可能已经潜入上海。”盛叔玉手拿电文,汇报说道。

    “西田正雄!”戴春风脸色一变,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抓过电文,仔细

    “西田!”他将电文拍在桌子上,情绪激动之下,表情甚至有些狰狞,“好啊,西田,我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回电乞巧花。”戴春风沉声说道,“西田来沪之事,可有更确切消息?望再印证之,然以安全为重,见机行事。”

    “是!”

    盛叔玉合上文件夹,上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去发报。

    一个小时后,戴春风令人通知杜庸生,他即刻便要离开杜公馆,感谢杜庸生这两天的招待。

    很快,六辆小汽车在驶离杜公馆,行驶一段距离后,六辆小汽车兵分三路,消失在夜色中。

    “处座,已经摆脱跟踪。”驾驶车辆的盛叔玉说到。

    “去迈尔西爱路。”戴春风沉声说。

    “明白。”

    迈尔西爱路是特务处上海站的秘密据点。

    ……

    翌日。

    这是一个暴雨天。

    李浩早早的来到延德里,他在帆哥家里吃了早餐。

    “帆哥,这雨太大了。”李浩大声说道。

    “慢点开。”程千帆看了一眼车窗外,暴雨如注。

    这场暴雨来得很突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到了薛华立路,李浩将车子停在了巡捕房院子里。

    熄火,快速跑下车,撑起一把黑伞,护送着程千帆进了捕厅。

    “巡长!”

    “巡长!”

    “巡长!”

    正在忙碌的捕厅内,众巡捕纷纷放下手头的牌九、骰子,文件,起身,立正敬礼。

    程千帆表情严肃,微微颔首,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此时此刻,在距离中央巡捕房越有百余步的一个三层楼房,三楼,一个身高中等,略有些发福,小眼睛,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正站在窗边,看雨水如柱一般从房檐流淌而下。

    “都说江南烟雨美不胜收,我却无缘得见。”中年男子叹口气。

    “帝国很快便将占领上海,占领整个江浙,占领整个支那,阁下以后可以在黄浦江边欣赏江南烟雨,也可以在玄武湖泛舟欣赏。”三本次郎微笑说道。

    中年男子摇摇头,“这场暴雨来得不是时候啊。”

    “是啊,暴雨必然会影响帝国勇士的厮杀,不过,这种天气,我们不好过,支那士兵更加不好过。”三本次郎说道,“尽管他们是本土作战,但是,后勤补给远不如我们。”

    中年男子点点头。

    “帝国占领上海后,租界势必将成为中国反抗势力藏污纳垢之所,必须要将租界,特别是法租界掌握在我们的手中。”中年男子说道。

    “阁下所言极是,也许有个人能够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三本次郎闻言,脸上露出笑容说道。

第448章 汪康年的试探(求订阅月票)

    “此二人竟如同双生子,端地是长相一般无二?”西田正雄听三本次郎介绍了帝国特工宫崎健太郎假扮中国人程千帆之事,惊讶无比。

    “确是如此。”三本次郎点点头。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西田正雄感叹说道。

    “如此奇妙之事都能发生,这说明天命在帝国。”三本次郎说道。

    西田正雄哈哈大笑,这话他爱听。

    “很好。”西田正雄高兴说道。

    虽然帝国也可以拉拢法租界的中国人为帝国效力,但是,忠诚性无法获得绝对保证。

    一个真正的帝国特工,以中国人的身份在法租界混的风生水起,这对于他所谋划之掌控法租界,查缉反日力量帮助甚大。

    且宫崎健太郎假扮的程千帆,在所有人眼中是彻头彻尾的中国人。

    帝国可以表现出对‘程千帆’的无条件信任,甚至可以在中国人面前树立一个榜样力量,吸引更多的中国人为帝国效力。

    西田正雄越是琢磨,愈发感觉满意。

    ““影佐英一的名字我曾经听人提起过,此番谋划堪称绝妙。”

    停顿了一下,西田正雄摇摇头,“可惜了。”

    三本次郎亦是露出一丝遗憾之情,“虽然我同影佐英一没有见过面,却也曾耳闻其名字,这是一位卓有智慧、奉公克己的帝国人才。”

    两人为死去的影佐英一表示遗憾之情,时常约半分钟。

    “敢问阁下,是否需要安排宫崎健太郎与您见面?”三本次郎问道。

    “暂时不必。”西田正雄摇摇头。

    他现在的工作重心在公共租界,下一步才是法租界。

    不是法租界不重要,恰恰相反,西田正雄对法租界更加看重,他做事情喜欢由易渐难。

    日本长期以来逐渐渗透公共租界,尽管英美方面是公共租界明面上的控制者,但是,在私下里的方方面面,日本的触角已经在公共租界延伸开来。

    有此基础,先做好公共租界的布局,再全力布局法租界。

    “不过,你可以通知宫崎健太郎,令他提交一份法租界相关人员名单和分析报告。”西田正雄说道,“要掌控法租界,我们需要招揽更多愿意和帝国合作的朋友。”

    “好的,阁下,这件事我来安排。”三本次郎立刻说道。

    ……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下了大半天。

    随后,阴雨天一直持续了两三天。

    十月一日,在太阳放晴的这一天,程千帆开车载着白若兰和小宝出来兜风。

    车子停在起士林面包店的门口。

    白若兰带着小宝下车,去店里吃小蛋糕。

    程千帆摇下车窗,坐在驾驶座抽烟,无聊地打量着四周。

    一个年轻人看了看四周,将手中的香烟扔在地上,用力踩了踩,朝着程千帆的车子走来。

    程千帆注意到了这个人,他盯着这个人看,露出警惕之色。

    “程千帆巡长?”这人问,声音低沉、嘶哑。

    “我是。”程千帆惊讶点点头,却是突然拔枪,指着来人,“你是谁?”

    “程巡长,别误会。”年轻人吓坏了,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说,找我什么事情?”程千帆没有放下枪,保持警戒状态,喝问。

    “借,借个火。”年轻人指了指耳朵后面夹着的香烟,哆哆嗦嗦说道。

    “咛只小赤佬。”程千帆气的破口大骂,“借个火,就直接说借个火,搞得老子吓一跳。”

    年轻人吓坏了,看着小程巡长握着勃朗宁配枪的手在慌乱抖动,生怕他开枪走火。

    骂完人,小程巡长看着被吓得几乎要跪下来的年轻人,从手套箱摸出一个洋火盒,扔出去,“滚蛋!”

    年轻人捡起地上的洋火盒,忙不迭的跑了。

    小汽车里,程千帆点燃一支烟,轻轻抽了一口,脸色阴沉不定。

    “有完没完啊!”他在心里骂道。

    ……

    汪康年从手下的手里接过洋火盒,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番。

    他闻嗅,甚至还将洋火一根根的掰断。

    正如他自己所料,洋火盒和洋火没有任何问题。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举动有些神经质,毕竟朝着程千帆借火的年轻人是他安排的特工,且不说程千帆是否有问题,即便是真的有问题,也不可能丢出个有问题的洋火盒。

    只是,他就是要这么做,他控制不住自己,必须要检查一番才舒坦。

    手下向汪康年汇报了整个过程。

    “囊球的。”王康南骂了句,他刚才在隐蔽处举着望远镜,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他在盯着程千帆的一举一动。

    “废物!”汪康年瞪了自己手下一眼,骂道。

    乱了。

    一切都没有按照他预设的场景。

    按照汪康年的安排。

    手下靠近程千帆的小汽车,第一句话是‘程千帆巡长?’

    这句话手下说对了。

    按照推理,程千帆会点头说‘是我’。

    这也对了。

    然后,按照汪康年的计划,手下会突然压低声音,紧张的对程千帆说,‘千帆同志’!

    汪康年等的就是这个时刻,他要仔细观察程千帆的细微表情变化。

    他坚信,人在遭遇突然变故的时候,细微表情变化是能够说明很多问题的:

    如若程千帆是红党,也许他在红党内部的名字是程千帆,也许不是,或者是代号,或者是别的名字。

    他不指望手下这句话就能让程千帆上当。

    他的目的在于观察程千帆的细微反应——

    同志这个称谓,对于红党而言意义不凡。

    不管程千帆是否会上当,他听到‘同志’这个词的时候,瞬间的反应绝对能捕捉到一些信息的。

    不过,令汪康年想不到的是,手下压根没有来得及说出‘千帆同志’这四个字。

    程千帆那家伙竟然直接掏出枪来了。

    手下被枪指着,顿时慌了,后面的对答完全是乱了。

    这家伙竟如此胆小,一言不合就拔枪?

    “程千帆最近和什么人结怨了吗?”汪康年问道。

    “程千帆贪财好色,心狠手辣,此前中央巡捕房三巡敲诈了不少烟馆、赌档,应该是得罪了不少人,此外,他同青帮夏问樵的关系也很糟糕。”有手下回答说道。

    “还有一件事,程千帆和常遇春的关系最近非常恶劣。”白胖凑过来说道,“有消息称梁遇春可能会对程千帆动手。”

    “消息确切?”汪康年立刻问道。

    “八九不离十。”白胖点点头,“梁遇春似乎正安排人暗中跟踪程千帆。”

    这是在踩点,掌握程千帆的行动轨迹,准备动手?

    汪康年暗自思忖,程千帆是聪明人,自然不可能毫无察觉,难怪此人刚才反应那么大。

    拿起望远镜,汪康年看到程千帆下车给妻子白若兰和那个叫做小宝的小女孩开门,随后便驾车离开。

    汪康年若有所思,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捕捉到了什么重要信息,但是,却又一时之间抓不住,理不清楚。

    ……

    “想什么呢?”白若兰端着水果进来,看到程千帆坐在书桌前沉思。

    “工作上的事情。”程千帆展露笑容,接过水果盘,“小宝睡了?”

    “睡了。”白若兰走到程千帆背后,熟练的给他按摩头部,“我看书上说,用脑过度会秃头的。”

    说着,许是脑子里想象着自己丈夫秃顶的样子,噗呲笑出声。

    便是秃顶的程千帆,也是她的挚爱啊。

    程千帆也是笑的直摇头。

    “别动。”白若兰轻轻敲了敲丈夫的脑袋,“我帮你按按,你继续想工作上的事情。”

    程千帆便闭上眼睛。

    他的脑海中快速思考。

    事情繁多、驳杂。

    前天,荒木播磨向他传达了三本次郎的指令,要求他近期提交一份法租界的重要人员名单,其中对于熟悉和了解的人物,可以加上自己的判断:

    坚决反日派?摇摆派?亲日派?

    这件事引起了他的警觉,在他看来,这是日本人为占领上海后的统治开始做准备了。

    程千帆安排人手暗中盯着天涯照相馆,一直并没有什么动静的照相馆,在三天前的上午出现了变化,一直都是店主昌苼一个人经营这个小照相馆,这一天却是新雇了一个店员:

    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李浩汇报说,小姑娘是闽省口音。

    这引起了程千帆的关注。

    然后就是今天,那个突然跑过来借火的人。

    尽管没有证据,但是,程千帆有七成把握此人是党务调查处之人。

    他没有给对方按照计划走的机会,直接拔枪,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这并不是一个突兀的举动。

    在数天前,程千帆便安排人暗中放出风声:梁遇春意欲对他不利。

    在这种传闻背景下,他非常警觉,动辄拔枪是可以理解的。

    程千帆微微皱眉,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若是党务调查处一直盯着他不放,这非常不利于他的工作,此外,被对方一直这么盯着,迟早会出纰漏。

    程千帆琢磨着是不是致电南京,向处座哭一哭鼻子。

    上次处座亲口说被人跟踪之事由他来解决,现在对方却愈演愈烈,这必然是要一个说法的。

    看到程千帆皱眉,白若兰轻声问,“按疼了?”

    “没,是想事情呢,娘子的手法越来越精湛了。”程千帆笑着说。

    “贫嘴。”白若兰手上稍微用力,程千帆假装受疼,哎呦叫起来,两个人打打闹闹的、嘻嘻哈哈的,程千帆的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若兰便是他心中的温暖,若不是若兰陪着他,他真的担心自己的精神状态。

    翌日。

    程千帆趁着中午时分来到了金神父路周茹的住处,向南京总部发报。

    周茹工作的文友社挨了日本军机扔下的炸弹,好在是夜间,没有人在里面,没有人受伤。

    程千帆闻知此事,却是觉得颇为可惜,文友社的三个老板都是媚日文人,怎么没有炸死那三个家伙。

    文友社房子倒塌,如此,周茹便放假在家。

    程千帆向南京发报,他用了‘春秋笔法’,只言说自己感觉依然有人在跟踪、监视自己,特向处座询问该如何处置,是否该强硬回击跟踪之人。

    发报完毕,程千帆看着周茹的小圆脸,忍不住想要捉弄两句。

    “组长。”周茹拿出一份电文递给他。

    程千帆接过电文,看了一眼。

    电文没有译出,这说明来电级别较高,周茹没有该密码本。

    这并非之前同特情组有过联系的电文。

    程千帆心中惊讶,面上却保持平静。

    竟是盛叔玉发来的电文。

    ……

    “今天清晨五点半收到的电报。”周茹说。

    组长命令她每天清晨五点半开机。

    她每天准时打开电报机,却一直没有收到电报,一连好几天过去了。

    今天清晨,周茹例行公事的打开电报机,却是有电报发来了。

    程千帆点点头。

    此前他同戴春风会面,戴春风言说盛叔玉会留在上海一段时间,盛叔玉携带了电台,为了保密需要,盛叔玉不会同他接头,若有急切必要,会同他电报联系。

    双方约定,每天清晨五点半打开收发报机,若确有必要联系,便在此时定点发报。

    程千帆叮嘱周茹在外间警戒,他进入里面周茹的卧室,转译电文。

    很快,电文译出。

    程千帆拿起译电稿看,盛叔玉在电文中提及了两则情报,或者说是两个任务。

    其一:日本华北方面重要间谍头目西田正雄疑似潜入上海,盛叔玉请‘青鸟’多多留意此事,电文中,盛叔玉也表明此事已经向南京总部汇报过,总部也应允了。

    其二:据可靠消息,日首相近卫、陆相杉山、海相米内和外相广田举行四相会议,决定《处理中国事变纲要》,命令程千帆设法查探此事,争取搞到该纲要之详情。

    程千帆看着手中的电报,摸了摸下巴,思忖。

    虽然来电是以盛叔玉的名义发来的,但是,无论是电文的内容还是口吻,给他的感觉很奇妙:

    这更像是以戴处座的口吻发来的电文。

    戴处座没有回南京,他还留在上海?

    程千帆惊讶不已。

第449章 今村课堂(求订阅求月票)

    程千帆略一思索,便明白戴春风为何滞留上海。

    按照余平安此前所述,青浦班将在近期开班,戴春风对此青浦班极为重视,定然要亲自出席开学典礼的。

    日首相近卫、陆相杉山、海相米内和外相广田举行四相会议。

    此会议是在日本本岛举行的,此事程千帆此前并没有收到消息。

    特务处竟然侦知了此机密会议,程千帆揣测,特务处在日本内部必然有另外一条情报线,且保密级别极高。

    程千帆暗自盘算了一下,有些时日没有去拜访今村兵太郎了。

    想要打探此四相会议,还是要从今村兵太郎处想办法。

    对于西田正雄此人,程千帆略有耳闻,此人是日本华北方面重要间谍头目,师从土肥原贤二,是此獠之重要助手。

    这让程千帆想起了川田永吉。

    当初川田永吉‘折戟’杭城,在日本特务机关内部引起了不小的波澜,据说土肥原贤二非常愤怒,甚至还迁怒于日本驻杭州领事馆,该领事馆武官冈田俊彦因此还背了处分。

    若非冈田俊彦一口咬定川田永吉出事之最大诱因是温长健背叛了帝国,冈田俊彦甚至有可能被遣送回国去预备役工作。

    还有一件事,戴春风命他查探南造次郎的消息,他暗中打探了一段时间了,却一直没有查到此人的蛛丝马迹。

    程千帆揉了揉太阳穴。

    事务繁杂,令他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仔细思忖,之所以信息不畅,其中一个原因是宫崎健太郎这个身份,在他的可以营造之下,更多的是以贪婪钱财为特征,在特工专业事务上表现的并不积极。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好的保护。

    不过,这也限制了他更加深入日本特务机关,搜集情报之可能。

    凡事有利有弊。

    程千帆并不打算改变自己在日本内部的形象,这是极为危险的,一旦他突然表现的对特务工作很感兴趣,虽然不一定会因此暴露,但是,这本身便是颇为反常之举动。

    高明的特工,首要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但是,通过各种渠道,不着痕迹的搜集情报。

    活着,才能继续做很多事情。

    ……

    刚刚放晴了一天的上海,又落雨了。

    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地,程千帆在风雨中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来到了今村兵太郎的宅邸。

    “宫崎君来了。”今村小五郎微笑点头,招呼程千帆进门。

    每次宫崎健太郎来拜访,今村兵太郎的心情都很不错,这令今村小五郎对于这个年轻人印象颇佳。

    “先生正在会客,宫崎君且稍等片刻。”今村兵太郎安排人上了茶水,说道。

    “是宫崎冒昧前来,打扰了。”

    就在此时,今村兵太郎陪伴着一个五十岁左右,身材矮胖的男子从楼上下来。

    程千帆赶紧起身,毕恭毕敬的站好。

    矮胖男子阴沉着脸,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接过女佣递过来的礼帽,拿在手上。

    “今村君,请留步。”矮胖男子将礼帽戴上,出门而去。

    ……

    二楼,书房。

    今村兵太郎正在练字。

    程千帆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帝国昌隆,好字,先生之字,笔锋有力,行如流水,落笔如云烟。”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便是这中国字,汉字之美,美在风骨,令人欲罢不能。”今村兵太郎放下毛笔,感叹说道。

    “中国字虽美,却是太过方正,就如同中国人,将自己圈在框框里,不思进取。”程千帆沉吟片刻,说道,“如此地大物博之处,在中国人手中实在是糟蹋了,也只有我大日本帝国才配享有此膏沃之土。”

    今村兵太郎看了程千帆一眼,他本以为此子会顺着自己的话恭维一番,没想到却是如此言语。

    不过,他并没有生气,细细思量宫崎健太郎之语,却是颇为喜欢。

    “宫崎君,说得好啊。”今村兵太郎赞许的点点头,“征服中国,令这个古老而腐朽的国度,沐浴在帝国荣光之下,是中国人的幸事,也是时代赋予吾辈帝国子民的重任。”

    “宫崎谨记先生的教导。”程千帆正色说道。

    ……

    “这是三本课长命我撰写、呈交的报告。”程千帆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厚摞文件,双手递给今村兵太郎,“内容是关于法租界各方重要人员之名单和分析报告。”

    今村兵太郎接过,放在书桌上,仔细阅读。

    “宫崎君很用心啊。”今村兵太郎阅罢,夸赞说道。

    “此乃宫崎份内之事。”程千帆说道,“此报告,我手写了两份,还有一份准备明天呈交三本课长的。”

    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宫崎健太郎先把报告文件拿与他看,再呈送三本次郎,这个顺序令他颇为高兴。

    “此些人中,你认为何人对帝国态度最为亲善,可以合作?”今村兵太郎问道。

    “程海涛。”程千帆脱口而出,“此人极为贪婪,且心狠手辣,最重要的是,此人是青帮大佬黄景荣的过房女婿,在帮派中也是颇有能量,若能招揽此人为帝国效力,帝国在法租界乃至是整个上海滩的地下势力便有了一个绝佳代言人。”

    “能通过此人招揽黄景荣吗?”今村兵太郎问道。

    “可以一试。”程千帆思忖片刻,点点头,“不过,黄景荣这种人,家大业大,忧思甚多,恐怕不会轻易表态。”

    “你这边与程海涛多多接触。”今村兵太郎说道,“一定要争取将其拉拢到我们这边。”

    程千帆注意到今村兵太郎说的是‘我们’,而不是‘帝国’。

    他适时的露出惊讶、思忖之色。

    “你可知三本次郎为和要你提供此名单?”今村兵太郎注意到了程千帆的神情变化,略作思忖,今村兵太郎问道。

    “阁下的意思是,三本课长那边也准备接触、拉拢此些人?”程千帆说道,他停顿了一下,点点头,“应是如此了,这些人皆是法租界颇有势力之辈,若是能招揽此些人,对于帝国掌控法租界,消灭隐藏在法租界的反日力量有诸多帮助。”

    “正是如此。”今村兵太郎表情凝重说道,“不过,有一点你并不知道,真正要这份名单的,并非三本君,而是另有其人。”

第450章 一些细节(求订阅求月票)

    程千帆的内心是雀跃的,他没想到竟然在今村兵太郎这里得知了西田正雄的消息。

    按照今村兵太郎所述,西田正雄受到‘帝国’大本营的委派,来到上海出任上海派遣军特务部总务班班长,统筹管理领导上海方面之特务机关工作。

    “先生。”程千帆惊讶问道,“岩井公馆也要受到帝国军方的领导?”

    说着,他随手拎起暖水瓶给今村兵太郎的茶杯续水,并且将另外一个茶杯撤下,放在门口的案几上。

    “这倒不至于。”今村兵太郎摇摇头,正在筹建中的岩井公馆独属于岩井英一总领事领导,并非军方特务机关。

    “不过,现阶段情况特殊。”岩井英一沉思片刻说道,“西田将军目前担任的这个职务,只是暂摄,统筹领导上海各机关,我方也不可避免受其管辖、影响。”

    说着,今村兵太郎看着程千帆,“帝国占领上海已成必然之势,届时租界将成为上海反日力量躲藏之地,西田正雄将军的目标是加强对租界的管控,最大限度的压缩上海反日力量的活动范围,最终完全肃清。”

    “上海是远东最大的城市,占领上海只是第一步。”今村兵太郎看着毕恭毕敬停自己‘讲课’的宫崎健太郎,心中甚慰。

    “宫崎君,说一说你对上海的看法。”今村兵太郎突然‘提问’。

    “上海是中国的经济中心,是远东最大的城市。”程千帆边说边思考,“上海列强林立,除了我大日本帝国之外,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苏俄、德国,乃至是荷兰、意大利等等都在上海有利益所在。”

    程千帆停顿了一下,思忖,“帝国占领了包括北平、天津这样的中国大城市,但是,上海这座城市是更为特殊的存在,帝国不仅仅要占领上海,还要稳定上海的局势,让这座远东最大的城市在帝国手中熠熠生辉。”

    “还有呢?”今村兵太郎赞许的点点头,问了句。

    “还有就是,向英美法等欧美列强展示大日本帝国的威严!”程千帆轻咬牙齿说道,严肃的表情中带着几分狂热。

    “正是如此。”今村兵太郎抚掌大笑。

    宫崎健太郎是一个聪明的年轻人,不过,聪明归聪明,此前的眼界、知识面有限,分析和看待问题较为局限,现在,不枉他对宫崎健太郎惴惴教诲,这个年轻人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这种培养自己看好的年轻人取得进步的成就感,令今村兵太郎非常欣慰、开心。

    尽管今村兵太郎没有明示,但是,言语中表露出来的潜在意思,程千帆领悟到了。

    西田正雄想要将日本特务机关的触角延伸到租界的各个角落,管控租界,绞杀以租界为藏身之处和活动据点的反日力量。

    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哪一方,只要能够帮助西田将军完成初步管控租界的目标,都将受到西田正雄将军,整个上海派遣军,乃至是军部、大本营的认可和青睐。

    今村兵太郎,不,确切的说是今村兵太郎背后的岩井英一,延至其正在筹备的‘岩井公馆’,想要借这个机会展露力量、表现一番。

    或者,更加直白的说,这是在上海派遣军、军部、外务省、大本营乃至是内阁面前露脸的机会。

    有鉴于‘宫崎健太郎’的特殊身份、其在法租界势力和潜在影响力,程千帆在日本方面管控租界的计划中,能够起到颇为巧妙和重要的作用。

    “三本君可能出于一些考虑,不便向你直言。”今村兵太郎的脸上是师长欣赏学生的笑容,“这是你的机会,宫崎君,好好把握。”

    这一句话的潜在意思,程千帆也立刻领悟到了:

    三本次郎对你不够重视和坦诚。

    我很重视你,欣赏你,故而并无不可说之事。

    这是你在帝国重要将领、乃至是帝国高层面前露脸的机会,是我指点你,给你的机会,那么,你要明白你的立场了!

    程千帆感激涕零,恭恭敬敬的向今村兵太郎鞠躬一礼,“先生对宫崎的教诲和厚爱,宫崎感铭肺腑,帝国骄阳永不落,在宫崎心中,先生便如同富士山一般巍峨,宫崎早就立下誓言,此生追随先生,为先生马首是瞻。”

    这话有些肉麻啊,今村兵太郎心说。

    然而,他听着着实喜欢,非常满意。

    ……

    离开今村府邸,程千帆撑着雨伞,步行一段距离。

    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他又折返百余步,进了一个巷子,从巷子中部的一个小路走出来。

    他看了看四周,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小轿车。

    程千帆正要敲车窗玻璃。

    车窗玻璃被摇下。

    “帆哥。”李浩说道。

    “不错。”程千帆露出笑容,“够警觉。”

    程千帆上了后排座位,看到座位上放的生煎馒头,直接用手捻起一只,塞进嘴巴里,满意的点点头。

    扭头看到帆哥吃得开心,李浩咧嘴笑,“帆哥,去哪里?回延德里么?”

    “回你家。”程千帆说道,“车子你开过去,你的洋车子借我用一下。”

    “晓得了。”李浩闻言,便知道帆哥还有要事要做,便不再啰嗦,直接打火启动车子。

    程千帆一边吃着生煎馒头,一边想事情。

    他刚到今村兵太郎家的时候,那个从楼上下来的、五十余岁、矮胖男子是谁?

    他此前从未在今村兵太郎家中见过此人。

    首先,今村兵太郎在书房与此人会晤,且今村兵太郎下楼、亲自送此人离开,这足以说明今村兵太郎对此人相当重视:

    无论是因为此人是今村兵太郎亲近、亲信之人,还是这个人的身份、地位的原因令今村对他态度亲近,都说明这个人不简单。

    此外,在今村兵太郎的书房,程千帆拎起暖水瓶给今村兵太郎的茶杯续水,将另外一个茶杯撤下。

    另外那个茶杯,料想应该是此前那个矮胖男子使用的。

    暖水壶只有半壶水,这说明两人多次续水,进而说明两人此番会晤时间较长。

    此外,两个茶杯的水都已经凉了。

    程千帆计算了一下,从他进入到今村兵太郎的房间,到他主动帮今村续水,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十月初的上海,暂时还并没有太多凉意。

    茶杯里的水,不可能凉的这么快的。

    此外,客人用的茶杯里的水只有四分之一了。

    这说明,今村同来访者最后时刻只顾着交谈、商讨事情,以至于忘记给客人续水了。

    今村兵太郎素来重礼节。

    什么事情,竟然令主人忙的忘记给客人续水?

    再联想到矮胖男子离开之时阴沉的脸孔,说明两人显然不是在叙旧、聊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定然是在商量大事,甚至可能还因为某事有分歧、发生过争吵。

    程千帆的脑子里像是放电影一般,‘构建’矮胖男子与今村兵太郎此番会晤的‘过程’,兼回忆此人的一些细节。

    男子走路的时候,右脚比较重,重心在右脚,说明左脚有伤病,不一定是受伤导致,也可能是老年人腿脚不好,腿脚略不利于行。

    该男子与今村兵太郎说话的时候,用的是日语,有一定的口音。

    这种口音,程千帆微微皱眉,他一时之间无法判断这是日本哪里的口音。

    这个五十余岁的矮胖男子,引起了他极大的情绪。

第451章 回沪(求订阅求月票)

    雨停了,雨后的秋天,总有些萧索的味道。

    叮叮当,叮叮当。

    末班电车缓缓驶来,靠站。

    乌压压下了一大群乘客,站台上的乘客争先恐后的挤上车,拥挤的电车,犹如刚刚装满了沙丁鱼的罐头盒子,叮叮当,叮叮当开走。

    程千帆骑着洋车子,戴了一顶鸭舌帽,车把手上挂着一个公文包,打扮如下夜班的穷先生,奔走在夜色下的上海滩。

    周茹正在看书。

    程千帆瞥了一眼,是《老残游记》。

    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小程巡长,周茹继续看书,且轻声诵读:马与牛,终岁勤苦,食不过刍秣,与鞭策相终始,可谓辛苦矣,然不知哭泣,不敢开口讨薪也。

    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千帆瞪了周茹一眼。

    然后直接进了小姑娘的卧室,反锁。

    现在并非和盛叔玉电联的时间,程千帆选择直接向南京徐府巷总部发报。

    他相信南京总部和上海的戴处座之间必然有一个二十四小时联系渠道,将电报发给徐府巷,总部自然会转发给戴处座。

    此电报主要是汇报了他刚刚掌握的关于西田正雄的情况。

    “西田履新上海派遣军特务部总务班班长,其有意整合租界亲日力量,加强对租界的管控,为日军占领上海后的强化治安做准备。”

    发完电报,从卧室出来,程千帆和周茹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

    在小姑娘愤愤不平的眼神中,小程巡长哈哈一笑,从身上摸出钱包,数出八十五元法币交给周茹。

    这是周茹这个月的活动经费。

    小姑娘立刻眉开眼笑的接过去。

    程千帆又数出十五元法币递过去,“买点化妆品,打扮的漂亮点,省得别人我说饥不择食。”

    若是往常,周茹必然呲牙咧嘴,不会有好相与。

    现在的周茹毫不客气的接过钱,美滋滋的收起来,继续看书,丝毫不理会无良组长的调侃。

    程千帆讨了个没趣,讪讪一笑,开门、关门,离开。

    待小程巡长离开后,周茹才红了脸,呸了一声。

    回到卧室,她又仔细检查一番,确认组长将电台隐蔽藏好了,这才打了个哈欠,上床休息。

    ‘青鸟’同总部的电文,现在基本上由程千帆亲自负责,她主要负责上海特情组的电文,这也让周茹的工作量减小不少。

    ……

    离开金神父路,程千帆骑着洋车子,故意饶了路,确认没有人跟踪后,这才来到了台斯德朗路的安全屋。

    检查了一番,门窗完好,没有被闯空门的光顾过。

    从暗格里取出发包机,戴上耳机,程千帆向西北总部发报。

    电报内容同向南京所发报内容相仿。

    日本人开始加强对租界的渗透和管控,并且加大力度招揽汉奸,这对于我党在租界的隐藏和活动将带来极大不便和安全威胁,他必须立刻向总部示警。

    当然,程千帆也可以直接向彭与鸥汇报这件事。

    不过,他选择向总部发报,由总部统筹指导江苏省委和上海地方党组织的工作,这也是为了安全考虑。

    即便是日本方面或者是国府方面事后得知有人提前向上海党组织示警,因为示警来自西北总部,这能够最大限度的迷惑敌人,将敌人的怀疑目光转向西北,而不是一上来就盯着上海本地。

    对于出现在今村兵太郎家中的那名五十余岁的矮胖男子,程千帆暂时没有向南京和西北汇报。

    关于此人的信息极为贫乏,他打算有所获后再汇报。

    这也是对他自己的保护,一旦情报上交,组织上和国府那边大张旗鼓的查探,反而会打草惊蛇,若是此人是刚刚抵达上海,或者是此前一直隐藏极深的日本特工,一直没有暴露,突然引起中国方面的关注,势必会引起日本方面的调查和怀疑。

    ‘翔舞’同志对他足够放权,允许他在情报上有一定的自主权,一手创建特科的‘翔舞’同志,深知地下潜伏人员的不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绝对不能教条化。

    当然,如果程千帆经过斟酌之后,尽管是未经证实的情报,但是,他认为需要向组织上求助,调查某人某事,则另当别论。

    ……

    延州。

    白天的暴雨已经停歇,夜色深沉。

    西北保卫局电讯科灯火通明。

    一名电讯工作人员将刚刚收到电报递给了鲁文化。

    鲁文化看了一眼,表情凝重。

    这是一份绝密电报,来自上海‘火苗’。

    ‘火苗’是由翔舞同志直接掌握的情报人员,电报的密码本也只有‘翔舞’同志以及‘农夫’同志掌握,他也只是知道该名同志的代号而已,即便只是‘火苗’这个代号本身,也属于高度机密,整个电讯科只有他一个是知道该代号。

    来到隔壁的窑洞,鲁文化打开电台,他亲自将这份加密电报转发在南京的‘翔舞’同志,由‘翔舞’同志来译出和处理。

    同样在延州。

    西北保卫局的一位领导秘密召见了方木恒。

    “木恒同志,你是上海人吧?”主任给方木恒倒了一杯水,和和气气问道。

    “是的,主任,我是上海人。”方木恒说道,他很惊讶,不知道保卫局大晚上将他秘密喊来所谓何事。

    “有没有考虑过回家乡工作?”主任问道。

    “啊?”方木恒微微错愕,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主任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主任表情温和说道,“我党已经和国党方面初步达成共识,我党留在南方八省的红色武装将正式改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

    “新编第四军的主要任务是在南方开展抗日斗争,组织上准备抽调一部分南方籍的同志支援新编第四军的工作。”主任停顿了一下,“木恒同志,你是一位非常有热情,有能力、值得信赖的好同志,抗日宣传大队方面推荐了你,我想听听你的个人意见。”

    “我坚决服从组织决定。”方木恒立刻起身,郑重回答。

    “很好。”主任高兴的点点头,“你所在的抗日宣传分队的谢若男同志也在抽调之列,组织上将安排你们两人假扮夫妻,以夫妻的名义潜回上海,同在上海的一位重要的领导同志汇合,听从这位同志的安排,前往我红色武装驻地,参与部队的整编和抗日宣传工作。”

    “当然了,具体的工作,届时这位同志可能会有具体安排。”主任看着方木恒,“木恒同志,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方木恒斩钉截铁的说道,“坚决服从组织安排。”

第452章 路!(求订阅求月票)

    租界,迈尔西爱路。

    特务处上海站的隐蔽据点。

    盛叔玉敲门而入。

    他看了一眼郑卫龙,然后走到了戴处座的身旁,捂着嘴巴耳语两句。

    “处座,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郑卫龙心中颇为不爽,不过,还是识趣的起身告别。

    “道三,此间事,辛苦你了。”戴春风说道。

    “都是为党国效力,为领袖服务,道三份内之事。”郑卫龙说道,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盛叔玉,出门离开。

    “处座,南京转来的‘青鸟’密电。”盛叔玉将电文递给戴春风。

    电文是已经译出的。

    确切的说,是南京方面由掌握了与‘青鸟’联系的密码本的齐伍将电文译出,又发电给盛叔玉,盛叔玉再按照他所掌握的另外一套密码本译出的。

    整个特务处,只有戴春风和齐伍掌握着和青鸟和南京总部之间’联系的密码本。

    “太好了!”戴春风看了一眼电文,高兴出声。

    ‘乞巧花’那边并无进一步的情报反馈,所以,特务处暂时只是高度怀疑西田正雄潜入了上海,却没有最终证实此事。

    没想到‘青鸟’那边如此迅速便掌握了西田正雄的情况,不仅仅印证了西田正雄确实是在上海,并且得知了西田正雄目前在上海的职务和工作任务。

    高兴之后,戴春风表情复又凝重。

    此时此刻,虽然日军在淞沪战场上已经开始转守为攻,但是,总体而言,双方依然处于僵持阶段。

    在这种情况下,日本方面就已经在为占领上海后的‘治安’考虑了,并且安排西田正雄这么一位陆军少将来担任上海派遣军特务部总务班班长,谋求对租界的渗透。

    这引起了戴春风的高度警觉和担心。

    戴春风对于上海沦陷,是有心理准备的。

    对于上海沦陷后的对日斗争,特务处高层非常清楚租界的重要性。

    租界的特殊性质,使其成为特务处必然选择的据点,依托租界据点隐藏,四下出击华界,袭击汉奸日寇,这是基本的行动规划。

    如若日本方面对租界渗透日盛,乃至是在一定程度上掌控租界,这对于特务处来说绝对是巨大的安全威胁。

    “叔玉,你认为日本人会在哪方面做文章?”戴春风问盛叔玉。

    “汉奸。”盛叔玉果断说道,“虽然租界是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的,但是,真正做事情、控制租界的街面巷子的是华人巡捕、华人探目以及帮派人员。”

    “日本人若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渗透租界,特别是掌握更多的眼线,最省时省力的方法便是大肆拉拢汉奸为他们效力。”盛叔玉说道。

    戴春风深以为然,面色阴沉的点点头。

    “有些人数典忘祖,不相当中国人,要当日本人的狗。”戴春风冷笑一声,“那便当一条死狗吧。”

    盛叔玉没有说话,不过,他知道随着戴春风这句话,将来上海滩将会掀起腥风血雨。

    “如果你是日本人,你会第一个拉拢谁当汉奸?”戴春风突然问。

    “程千帆。”盛叔玉毫不犹豫说道。

    ……

    程千帆没有立刻离开台斯德朗路的安全屋。

    他淘米做饭。

    又煎了一条咸鱼出来。

    吃完饭,又剥了橘子吃。

    将鱼骨、鱼刺,橘子皮丢在了厨房的竹篓内。

    拎着垃圾篓出门,将垃圾倒在了垃圾池内。

    拎着竹篓回来,程千帆在门口捣鼓了一会。

    走到了隔壁邻居的家门口,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问话声。

    “丘先生,是我呀,隔壁的。”程千帆嘴巴里含着小核桃,嗓音有些嘶哑,说道,“闹耗子,我在附近下了捕鼠夹,告诉娃娃们注意点。”

    “晓得啦。”邱先生应了一声,往回走。

    “谁啊?”丘太太问自己丈夫。

    “隔壁的,说是下了耗子夹,要孩子们当心点。”丘先生说道。

    “隔壁姓什么,做什么的?”丘太太问,“总是早出晚归,好几天没见人影的。”

    “好像是姓钱,记不得了。”丘先生不太确定,“你管他做什么的,困觉。”

    丘太太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哎呀,头发。”丘太太轻轻打了先生一下。

    程千帆没有回家,这晚便留宿在安全屋,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他准时醒来,洗漱一番后出门。

    锁门的时候,故意制造了一些声响,出门骑了车子,出了巷子右拐离开。

    每每这个时候,刘阿大看着小程巡长拎着糍粑、糖糕、生煎、油条等糕点回来,总是颇为哀愁。

    小程巡长这一家子的生意,他是极为看重的。

    不是说小程巡长家里能吃多少。

    而是因为,倘若小程巡长光顾他的馄饨摊子,街坊们便也会颇为喜食,倘若小程巡长某天没有吃他家的馄钝,便会谣言四起,小程巡长嫌弃他家的馄钝了。

    刘阿大高度怀疑这种谣言是隔壁巷子的生煎馒头传播的。

    特别是当看到程千帆手中的生煎馒头的时候,刘阿大更加确信自己的怀疑。

    ……

    陶尔斐斯路。

    国府党务调查处迫于压力,终于无奈同意,正式向红党方面移交部分在押‘犯人’。

    “周先生,久仰大名。”吴山岳同周虹苏握手。

    周虹苏同对手握手,他的视线越过了面前这位党务调查处刽子手,看向此人的身后。

    一辆卡车停在路边。

    大约十几名瘦骨嶙峋的人互相搀扶着,他们的身上明显有伤,有的根本无法站立,但是,所有人的眼神是那么的坚定有力。

    “吴先生,这就是你们回函我方所说的身体健康?行动如常?”周虹苏出离愤怒,质问吴山岳。

    “周先生,你须知道,国红两党是今年才正式达成合作的,在这之前,我们是什么关系不用我多说了吧。”吴山岳冷笑一声,“陈年旧伤,大惊小怪。”

    说着,吴山岳不再理会周虹苏,带着手下人转身便走。

    “混蛋!”周虹苏气的骂道。

    他带着两名八办的同事,几步上前,看着面前的这些人,他的眼睛湿润了。

    他刚才之所以愤怒,是因为他看到有一名女同志的眼睛瞎了,明显是被戳瞎的,还有一名同志被搀扶着,他的小腿向后九十度弯曲,这是被生生地掰断的。

    “同志们,我代表组织接你们回家。”周虹苏眼睛湿润了。

    闻听此言,十几名备受折磨、依然坚贞不屈的同志们,再也坚持不住了,他们有的捂脸哭泣,有的站在那里,泪水顺着脸颊流淌,有的在笑,笑着笑着,泪水也下来了。

    刚才,他们硬撑着,绝对不能在敌人面前丢了党的脸。

    周虹苏安排八办的同志将这些身体情况糟糕的同志搀扶上车,八办仅有的那一辆小汽车开过来了,此外,又托关系、想办法借到了几辆小汽车。

    刘波站在那里,他没有哭,但是,他的内心中仿佛激荡着洪流。

    他是昨天被安排和这些人关押在一起的,从这些狱友的口中,他得知了这些被抓捕的红党的情况和遭遇。

    有些人已经被抓了五年了,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受刑,那已经不再是严刑拷打了,因为再残酷的严刑拷打他们都挺过来了,国府特务机关也知道问不出什么的。

    此后的受刑,更像是对方故意折磨和**,每次都经历严酷的刑讯,然后鲜血淋漓的抬出去,等到伤者的伤口刚刚愈合,再度拷打,如是反复,很多人就这么被生生地折磨遇难。

    刘波听着那个被抓捕五年,同样遭遇了如此非人的虐刑的红党谈及这些,这个人没有掩饰他对国党的痛恨,但是,从他的眼中,刘波看到的更多的是坚定的目光。

    是钢铁一般的信仰。

    两个人还探讨了对红色主义的理解,对方惊讶于刘波对红色思想认知程度,同时看到刘波身上严重的伤势,对于这位自己的同志,也是非常敬佩。

    “我们都是钢铁材料打造的红党人!”那人对刘波说。

    此时此刻,刘波站在这里,身上的伤痛也在折磨着他,不过,他此时此刻更多的是茫然。

    自己被释放了?

    看这架势,是红党方面将他解救出来了?

    他茫然,踟蹰,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听到面前的这个红党官员说‘欢迎回家’,刘波心中是那么的想念妻儿。

    周虹苏看着刘波,他眼神中的复杂神情一闪而过,走上前,握住了刘波的手,“刘波同志,请上车。”

    刘波——同志!

    听到对方这么称呼自己,刘波茫然无措的心中突然涌起莫大的暖流。

    他看着周虹苏,张开裂开的嘴唇,说道,“谢谢。”

    “同志之间,何须言谢。”周虹苏微笑着,“认同红色主义,愿意为全世界劳苦大众的自由、幸福奔走、努力之人,都是志同道合之人。”

    “是的,同志,志同道合,同志。”刘波点点头,他看了看旁边的小汽车,“同志,我想回家看看。”

    “应该的,可以理解。”周虹苏点点头,说着,他露出笑容,指了指靠后的那一辆小汽车。

    刘波扭头去看,就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从小汽车上下来,妻子捂着脸在哭泣,儿子喊着爸爸飞一般跑过来。

    小孩子跑的飞快,直接冲向了刘波的怀里。

    周虹苏知道刘波受到过严刑拷打,担心刘波的伤势,就要上去抱住小孩子。

    小家伙很机灵,一扭腰,就避开了周虹苏,直接扑进了自己爸爸的怀中,将蹲着准备拥抱孩子的刘波撞翻在地。

    哎呦。

    背部的伤势牵连肌肉,扯动神经,刘波发出一声闷哼。

    “爸爸,你怎么了?”小孩子问。

    “没什么,爸爸没事。”刘波说道。

    “爸爸,这些天你去哪里了?”孩子继续问,他问妈妈,妈妈一直不告诉他爸爸去哪里了,问多了,妈妈就揍他。

    “爸爸迷路了,爸爸在找路。”刘波说。

    “找到了吗?”孩子跟着问。

    “找到了。”刘波捏了捏儿子的脸蛋,脸上露出笑容,“找到了,找到了。”

    他找到了解放全世界劳苦大众的红色道路!

    艰难的站起来,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刘波朝着关切、哭泣的妻子笑了笑。

    他又看向那个被关押了五年,经受无数次严刑拷打,全身上下无数伤疤,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的同志,他站在车子旁边,朝着他笑了笑。

    车子里其他刚刚被释放的同志,也有人探出头,朝着他微笑,挥手。

    他想起了一辈子贫穷、备受渔霸压迫的父母亲。

    想起了因为反抗渔霸压迫,被打死后扔进大海的邻居一家。

    想起了很多很多。

    刘波牵着儿子的手,妻子上来扶着他,朝着小汽车走过去。

    这是:

    没有剥削。

    没有压迫。

    人人平等!

    一条红色真理之路!

月底,弱弱求点月票(说一说刘波这个角色)

    恩,说一说刘波。

    首先,刘波身上没有血债,他是日本潜伏在法租界的情报特工,主要任务是搜集法租界的情报。

    在法租界当巡捕期间,不管是不是为了潜伏需要,一个客观事实是,相比较其他巡捕而言,刘波反而都一直是一个风评还算不错的巡捕,极少欺压普通市民。

    有弱势群体被欺负,刘波还会出来主持公道。

    刘波出身贫寒日本渔民家庭,祖祖辈辈受到过渔霸的欺压。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他长期生活在中国,娶妻生子。

    妻子是他帮助过的一个逃难来上海、受到地痞威胁的泼辣女子。

    他爱自己的妻子,爱自己的孩子,喜欢邻居家的小孩子,乃至是猫猫狗狗。

    或者说,他很享受这种在法租界的这种平平淡淡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说这个人已经融入了上海的生活,是半个中国人了也不为过。

    在工作上,刘波照顾新人巡捕程千帆,他会主动站出来怼有后台的老莫,当然,也许刘波是带有一定的想要发展程千帆的想法。

    刘波,某些时刻也是复杂的,他的内心是挣扎的。

    刘波这个角色,我做了小传,反复琢磨这个角色,如何尽可能丰.满一些,这个角色应该算是颇有意思的(厚脸皮自卖自夸)。

    还有一点,刘波文化水平不低,有主动思考、学习能力,不是被日本菌国主义洗脑的日本士兵。

    最后,那个年代,红色思想对于全世界很多有思想、追求进步的青年的影响极深,那是红色主义在全球蓬勃发展的时代。

    我不会去写一个沾满中国人鲜血的侵略者、刽子手的忏悔,那种情节会令我恶心。

    刘波不是忏悔,是找到了属于他的红色信仰。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这句话对于这么一个刘波的影响,是必然的。

    当然,刘波走上红色道路,也许最需要感谢的是方木恒同志。

第453章 刘波的工作安排

    “刘波不能留在上海。”程千帆摇摇头。

    上海八办方面对于刘波的后续安排有两个考虑,一个便是留在秘密留在上海,以国际革命同志的身份加入八办,负责对日军士兵的反战宣传工作。

    一个是离开上海,具体转移去哪里还没有定论,但是,必须要离开上海——

    鉴于上海沦陷之可能,刘波以及他的家人留在上海是极为危险的,必须转移。

    一部分同志支持第一种方案,认为这能够最大化的发挥刘波的对日反战宣传作用。

    还有一部分同志则表示反对,认为一切要以刘波以及家人的安全为优先考虑。

    彭与鸥与程千帆秘密见面,讨论了刘波的安排事宜。

    程千帆明确支持第二种方案。

    “日本人极度痛恨背叛者,特别是类似刘波这种本身是日本人的。”程千帆说道,“在我们看来,刘波是迷途知返,是有良知的日本同志,但是,在日本人眼中,他就是背叛者。”

    “可以这么说,日本方面,特别是上海特高课方面对刘波是誓杀之心,刘波和家人留在上海的话,决然无法幸免。”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他看着彭与鸥,继续说道,“鉴于我同刘波比较熟悉,特高课甚至可能会安排我来负责除掉刘波,这会给我带来极大的困扰。”

    彭与鸥抽了一口烟,点点头,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

    日本人极度痛恨刘波,必然要除掉他。

    而一旦程千帆的猜测成真,三本次郎果然安排他来除掉刘波,这会令程千帆陷入两难困境。

    按照特高课的命令去除掉刘波,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程千帆不仅仅不能杀刘波,还需要想办法暗中帮助刘波和家人逃离上海。

    但是,如若刘波在程千帆的眼皮子底下逃脱,这必然会令程千帆在三本次郎那里失分,被边缘化。

    所以,最好的方案便是刘波和家人及早离开上海。

    “刘波的个人意见呢?”程千帆问。

    “刘波表示,如同条件允许的话,他想要去西北延州。”彭与鸥说道。

    程千帆微微错愕,没想到刘波竟然提出要去延州。

    不过,想了想,他便没有那么惊讶了,了解了刘波的思想、政治变化过程后,饶是依然觉得太奇妙了,但是,程千帆也不得不承认刘波已经可以被看做为一名红色战士了,最起码在理论知识上,刘波甚至比我党一部分党员还要钻研的透彻,领悟更深。

    当然,这并非说这部分我党党员的红色素养不如刘波,这是因为我党很多党员是苦出身,不少人甚至目不识丁,他们不懂太多的理论,他们只知道,红色主义是为了老百姓的,红色革命是为了建立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新中国,为了子子孙孙不被奴役,为了中国人能站起来、幸福的活着,他们甘愿为此抛头颅、洒热血!

    这样一个红色理论素养极较高的刘波,渴望去红色之都去看看,这是可以理解的。

    “组织上的决定是?”程千帆问道。

    “我个人是倾向于认可刘波暂时离开上海的。”彭与鸥说道,“‘农夫’同志来电,他建议我们可以先安排刘波和家人去武汉。”

    “武汉?”程千帆思忖片刻,点点头,“武汉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现阶段,从上海去西北延州并不容易,虽然国红二次合作了,但是,国府方面在红党西北总部附近层层设卡,堵截爱国青年进入延州。

    先去武汉,然后从武汉再想办法去延州,是最现实的路线和方案。

    ……

    不过,实际上彭与鸥并没有向程千帆提及安排刘波一家去武汉的真正原因。

    总部已经同国党方面就南方八省的红色武装改编为国军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达成了初步共识。

    正在上海养伤的‘苗先生’待不住了,他坚持要回部队。

    彭与鸥想要劝说‘苗先生’将身体养好再回部队。

    不过,‘苗先生’一句话就让彭与鸥无话可说,‘苗先生’说的是:他信不过常凯申!这个时候他必须和自己的部队在一起。

    对于这个理由,彭与鸥没有了再劝说的理由。

    事实上,尽管他是支持和认可国红二次合作、共同抗战的,但是,对于常凯申,也是依然时刻保持警惕的。

    而对于南方红色游击区的同志们来说,同国党地方当局谈判改编的过程,更堪称是红色游击武装的极为痛苦、激烈的思想斗争过程。

    红色游击队与国党反动派血战十年,历尽艰难险阻,可谓是结下了血海深仇。

    因此,对于由反常变为联常。

    停止打土豪,转为团结土豪、共同抗战。

    红色游击武装的将士们是有极大的抵触情绪的。

    特别是对于由红色武装编成国民革命军,帽子上的红五星要换成青天白日,不少红色将领感情上难以接受,思想上转不过弯来。

    此外,部分国党地方当局故意使用阴谋诡计,用极为卑劣的手段搞宣传,把红色游击队代表下山谈判说成投诚,把红色游击队下山改编说成被国党成功收编。

    甚至是大肆渲染、故意散布“红党投降了”、“红党被朝廷招安了”等谣言,以扰乱军心。

    这对于本来就在大山里坚持红色游击战争、消息不畅的红色游击武装来说是有极大的误导的。

    这就使得一些红色游击武装受到这些宣传蒙蔽,认为跟国党搞统一战线,就是向国党投降;与常凯申政府合作,就是背叛了革命。

    国党是在耍阴谋诡计,诱骗红色队伍下山,好痛下杀手。

    因而,他们拒绝下山改编。

    甚至于出现了组织上派人去动员他们下山,结果一些同志被游记队当作叛徒误杀了,甚至连上山联系队伍的陈世俊同志也被红党湘赣临时省委方面怀疑为叛徒。

    当然,红色游击武装的谨慎是有道理的,此前便有一支游击队被国党的‘红党被招安’、‘国红是一家’的宣传蒙蔽,错误地接受了国党派来的副司令、参谋长等,差点把部队指挥权交出去了,犯下了极为严重的错误。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苗先生’担心队伍,坚持要紧急回部队的心情,彭与鸥是理解的。

    而且,他也认为‘苗先生’是确有必要回部队的。

    ‘苗先生’通过上海方面的电台,同西北总部取得了联系。

    总部认可了‘苗先生’要求回部队的请求。

    不过,总部给出的建议是‘苗先生’先去武汉,同组织上汇合,然后再和部队汇合。

    正因为有此内情,上海八办方面最终决定安排想去延州的刘波一家同‘苗先生’一行先去武汉。

    ……

    “我们需要给刘波制造一个假身份,然后他用这个身份离开上海。”彭与鸥说道。

    “我不方便出面。”程千帆摇摇头。

    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不算难事,不过,他非常清楚的知道,他绝对不能同刘波‘逃离’上海之事沾染上关系,哪怕是他后来可以解释说自己是拿钱办事,并不清楚对方是谁,这也不行。

    有些事情,对方并不需要证据,一旦有一丝的怀疑,都意味着可能被盯上了。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在日本人的眼中,刘波是背叛了‘大日本帝国’之人。

    涉及到刘波的事情,日本方面会高度敏感。

    这么说吧,宫崎健太郎是日本人,宫崎这个身份,平素是非常可靠的,不会引起日本人的任何怀疑。

    但是,一旦和刘波的事情有了沾染,势必会刺痛日本方面的神经,进而产生扩散性的怀疑:

    既然濑户内川能够背叛帝国,宫崎健太郎为是不是也可能?!

    彭与鸥程千帆这么说,有些意外,不过,他是极为聪明之人,立刻便明白过来了。

    “你确实是不方便涉及此事。”彭与鸥点点头,又担心的问道,“刘波之事,会不会令日本人对他们‘自己人’内部的怀疑加大?会不会影响到你?”

    “暂时不会。”程千帆摇摇头,“无论是今村兵太郎还是三本次郎,在他们眼中,我都是对日本国忠心耿耿的日本特工。”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你派人去接触法租界中央巡捕房证件科的老盛,他有办法办理新证件。”

    “这个人认识刘波吧,会不会出问题?”彭与鸥问道。

    “不会,老盛这人还算讲究,知恩报恩。”程千帆摇摇头,看着彭与鸥不解的表情,他解释说道,“老盛的儿子被太湖水匪绑过票,是刘波出马将人救回来的,老盛家三代单传,刘波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

    “那就没问题了。”彭与鸥点点头。

    “打算什么时候启程?”程千帆问道。

    “刘波身上伤势比较严重。”彭与鸥说道,“同去武汉的还有一部分与他一同出狱的同志,其中有的伤势更是惨不忍睹,要等同志们养一养身子才能出发。”

    程千帆点点头,从上海去武汉,长途跋涉,身体必须养好,不然的话病在路途上可就麻烦了。

    离开的时候,程千帆从随身的公文包摸出五根小黄鱼和三百法币递给彭与鸥。

    “两根小黄鱼给证件科的老盛。”程千帆说道。

    虽然刘波是老盛家的恩人,但是,有些钱依然不能省。

    给钱和不给钱,是不一样的,老盛可能会收下这两根小黄鱼,也可能会婉拒,不管老盛收不收,他看到小黄鱼,心情会很愉快。

    “另外三根小黄鱼,给要去武汉的同志们备着,这些法币,给同志们补充一下营养,以备不时之需。”程千帆说道。

    “我就不客气了,我替组织上和同志们谢谢你了。”彭与鸥高兴说道。

    这笔钱算是解了组织上的窘迫之围了。

    同时,他也不禁为程千帆的心细和分寸感的把握感到欣慰。

    ‘翔舞’同志特别指示过,组织上也有规定,除了特殊情况之外,是不接受隐蔽战线上的同志支援大笔钱财的。

    组织上有自己专门经商、搞经费的同志。

    五根小黄鱼,其中两根小黄鱼是用来做事情的,三根小黄鱼是给要去武汉的同志准备的,三百法币是给同志们补充营养的,无论是数目还是理由,堪堪是彭与鸥能接受的范围。

    看到彭与鸥收下,程千帆很高兴,他刚才真的担心彭与鸥会婉拒。

    不过,看到彭与鸥收下了,他也猜测到组织上目前必然很困难。

    对于此,他也只能‘爱莫能助’。

    这是严格的组织纪律。

    “三百法币算是同志们打你的土豪了。”彭玉佩微笑说,“五根小黄鱼,算是组织上借你的。”

    程千帆哈哈大笑。

    ……

    延州。

    “方木恒同志和谢若男同志出发了没?”

    “昨天上午就出发了,正好有一辆车去西安,他们跟车走了。”郑致苫回答说道,“按照安排,现在应该已经离开西安,在路上了。”

    主任拍了拍额头。

    晚了一步。

    总部和上海方面联系,对于在上海养伤的罗涛同志的行进路线作出调整,决定罗涛同志不直接回部队,先去武汉。

    不过,上海那边因为特殊情况,罗涛同志无法即刻动身,还需要过一段时间才启程。

    如此,对于方木恒和谢若男同志的安排,也便就有了两个选择:

    一个是按照原定计划去上海和罗涛同志汇合,然后一起去武汉。

    一个是直接去武汉,在那里和罗涛同志汇合。

    主任是倾向于后者的,因为距离更近,路途安全方面更高一些。

    却是没想到方木恒同志和谢若男同志已经出发了,那么也便只能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先去上海同罗涛同志汇合,然后再一起去武汉。

    ……

    南京。

    “要不要知会一下‘火苗’?”‘农夫’同志问‘翔舞’同志。

    ‘翔舞’同志思忖片刻,摇摇头,“不用了,预先知道了,反而容易出问题。”

    ‘农夫’同志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第454章 青浦教官(求订阅求月票)

    西溪国民小学坐落在青浦城区,学校原来是李家祠堂。

    两颗不知道几百年的老松树,犹如两个古老的守护神,矗立在校园里。

    戴春风盯着其中一颗老松树看。

    看到戴春风摇头,余平安问道,“处座,怎么了?”

    “几百年的老树,不知道还能不能得以保存。”戴春风感叹说道,“国家蒙难,便连草木也要跟着遭殃。”

    处座突然悲怀伤秋,余平安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谁的课?”戴春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教室,问道。

    “是二班。”余平安想了想,“现在应该是肖勉在上课。”

    听到‘肖勉’这个名字,戴春风嘴角扬起一丝笑容,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程武方”、‘水滴’、‘青鸟’、‘肖先生’,程千帆这个家伙加入特务处不足两年,便有了这么多的化名和代号。

    “走,我们去听听这位肖教官的课。”戴春风一扬手,说道。

    “处座,肖勉现在用的名字是袁国安。”余平安赶提醒说道。

    “知道了。”戴春风点点头。

    青浦特训班的学生只会知道他们的教官名字叫袁国安。

    只有青浦特训班其他少量重要教官才知晓这个教官便是‘肖勉’。

    日本方面已经多多少少知晓上海特情组的存在。

    程千帆同戴春风商议,肖勉这个身份,也应该适当的露面,坐实这个身份的存在。

    有些时候,一个身份一直藏着掖着,敌人搞不到任何相关信息,会极度疑神疑鬼,搜查扩大化,这反而不是好事。

    坐实了肖勉这个身份,并且肖勉的一些信息有一定几率会传出去,实则是对程千帆的保护。

    当然,保密还是要保密的,所以,只是个别重要教官会知道肖勉这个人。

    ……

    这是一件瓦房教室。

    教室内密密麻麻的坐满了学生。

    ‘青浦特训班’共有四百多名学员,皆是戴春风从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中找寻的辍学青年、知识分子、学生组成的。

    四百多名学员,分成了五个班,每个班八十到九十人之间不等。

    戴春风和余平安来到教室外,站在窗口朝内看。

    便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国军中校,络腮胡子,右脸颊有一道长约三四厘米的刀疤,军装笔挺的正站在讲台前慷慨沉声。

    “特工要成功的潜伏下来,要活下来,第一信条是什么?”程千帆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三个字:合理性!

    “他军装哪来的?”戴春风问。

    “是袁教官特别要求的,他定要穿着军装。”余平安轻声说道,“这是盛叔玉的军装,被他拿了去。”

    戴春风看了程千帆一眼,终究是没有批评,他是知道程千帆的履历的,最后中央陆军大学第六期步兵科肄学,这小子骨子里应该是渴望在战场杀敌的。

    此外,也只有身处这样的环境,程千帆才有机会光明正大的穿上他最热爱的国军军装。

    这小子。

    幸亏程千帆的祖父顾之先生将他从南京黄浦路诓回了江山老家。

    戴春风心里也是乐了,国军少了一名校官,特务处多了一名足智多谋的王牌特工。

    “是的,合理性。”程千帆点点头,“身处群敌环伺的敌后,首先要有一个隐藏身份,然后,你做得每一件事,都要和这个隐藏身份相符,这便是合理性。”

    说着,程千帆看了一眼众学员,他随手点了一名学员,“虞爱林,你来扮演一个卖针头线脑的小贩。”

    说着,程千帆一摆手,有士兵提着一根扁担,两个箩筐,还有其他一些家伙事进来,放在了地上。

    虞爱林来到讲台边,他没有立刻做事情。

    而是仔细捣鼓了一番地上的物品,然后才用扁担挑起两个箩筐,又拿起一个黑不溜秋的毛巾搭在了脖子上,想了想,又弯腰从其他物品中翻检出一个葫芦,系在了箩筐边上。

    走起路来,葫芦头的铁钉和箩筐相碰,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和着‘小贩’口中的喊声:针头线脑喽,便宜卖喽。

    看着虞爱林扛着扁担、箩筐,叫卖的热火朝天。

    “停!”程千帆叫了停。

    “袁教官。”虞爱林看着教官阴沉的脸孔,有些不知所措,他自觉自己的表现是极好的。

    程千帆盯着虞爱林看,看的对方不知所措,然后他摘下虞爱林脖子上那灰不溜秋的毛巾。

    “这块毛巾。”程千帆拿起毛巾,对着学员们说道,“大家注意,这块毛巾有两个使用用途,一个便是虞爱林刚才那样搭在脖子上擦汗用。”

    说着,他毫不在乎的拿着黑不溜秋的毛巾擦了擦汗水。

    然后,他将毛巾搭在肩膀上,扭头看了一眼,又移动了一下毛巾的位置。

    然后弯腰扛起扁担、箩筐,站起来。

    众学员立刻明白‘袁教官’所说的毛巾的第二个用途了,毛巾是垫在扁担下的,这样可以减少扁担和肩膀的摩擦。

    “当然,有些走街串巷的小贩,会在肩膀位置的衣物上多缝两块布丁,这样也可以减少衣物的磨损,同时保护肩膀。”程千帆说道。

    说着,他架起扁担,将垫在肩膀上的毛巾又移动了一下,一头稍长,一头稍短。

    “这样才是最正确的。”程千帆说着,抓起稍长那一端的毛巾,正好可以擦拭脸颊汗水。

    如此,既可以保护肩膀部位,也可以发挥毛巾本来的作用。

    “不要小看这样的小细节。”程千帆看着众学员,“如果你们中人想要假扮走街串巷打探消息的小贩,然后从我的身边经过,便是这些小细节足以使得你们暴露,被我一眼识破。”

    都是知识青年,甚至于除了高中生,还有两名大学生,大家对于袁教官所讲的这些细节,有些人听得很认真,有些人并不以为意。

    程千帆将一些人的漫不经心的表情看在眼中,他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都是知识青年,高学历,他们加入别动队,加入特务处是为了打鬼子的,即便是日后潜伏在敌占区,他们的潜伏身份也多是体面的,不会干这种走街串巷的小贩的工作,所以,根本不用在意。

    戴春风站在窗外,将一些停课不认真的学员的表现看在眼中,心里哼了一声:

    眼高手低。

    “还有一点,卖针头线脑的小贩的叫卖声音,并非虞爱林刚才那样随便喊两句。”

    程千帆说着,扛着扁担、箩筐,在讲台边上走动,扯开嗓子喊起来:

    “顶针锥子针头线脑,烟袋火镰绣花荷包,镜子油盒梳子剪刀,洋袜子手巾随便挑……”

    学员们震惊的看着他们的教官。

    刚才那个站在讲台前,威风凛凛,不怒自威的国军中校,此时肩膀放低,脸上带着笑,最后还拉一个长声喊:“贱买贱卖喽——”。

    袁教官随便指了指前排一个学员,此人站起来。

    袁教官还热情的上去招呼:“您随便捡来随便挑,不买瞧瞧也不恼!您瞧瞧,开开眼,您用着保准好喽!”

    这叫卖声,抑扬顿挫,唱得声音越高。

    要不是看袁教官那一身国军校官服,还有那令人出戏的络腮胡子和脸上的刀疤,这活脱脱就是一个走街窜稀的小贩。

    ……

    “好小子。”戴春风在窗外看的津津有味,赞叹不已。

    余平安也是面带笑容,这也是他的学生。

    “除了合理性之外,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程千帆说道,“记忆力!”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尽可能的记住你周边的人和事,记住周边环境,当你发现周围情况和你认知中有了变化,哪怕是比较微妙、不起眼的变化,都要引起高度警惕。”

    程千帆看着学员们,“今天最后要讲的就是,当你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对劲,或者是你怀疑某人有问题的时候,你应该做出的最正确的反应是什么。”

    说着,程千帆指了指一个学员,“雷嘉良,你过来。”

    “是!”一个个子不高、戴着眼镜的学员走到讲台边。

    程千帆从身上摸出两页纸。

    “这两页纸上写的一模一样,是我设定的一个情节。”程千帆说道,将一页纸递给讲台下的学员,令他们传阅,将另外一页纸给了雷嘉良,“两分钟时间,看完后,酝酿一下,我们来演一场戏。”

    “是!”雷嘉良说道。

    这是一个小故事,甲是特务处的特工,他奉命和乙接头,不过,乙已经叛国了。

    甲从蛛丝马迹意识到了乙有问题。

    “时间到。”一直在看怀表的程千帆说道,他从雷嘉良的手中拿走那页纸。

    ……

    甲:怎么来晚了?

    乙:别提了,碰到日本人在街上抓人,为了避开不得不绕了路。

    甲:日本人?

    乙:日本特高课联合宪兵搜捕反日力量,抓了好些人。

    甲:有我们人在里面吗?

    乙:不清楚,我没敢多看。

    甲:设法打听一下,我担心万一有我们的人在里面,会熬不过严刑拷打。

    乙:交给我了。

    程千帆看了一眼众学员,开口说道,“这个时候,甲看到乙的衣袖沾染有血渍,他不动声色的问。”

    甲:你受伤了?

    乙:没有。

    这个时候,乙也看到了自己衣角的血渍,心中发慌,强装镇定说道:这是我绕路的时候从一个菜场过,可能是蹭到了肉铺上了。

    程千帆发给众学员的那张纸上,剧情就写到了这里了。

    他们略有些失望,这个故事虽然不能说乏味,但是,确实是不够惊险刺激,只是从衣角发现了血渍,故而产生了怀疑,这和他们所想象的与叛徒的直面交锋场景差了不少。

    不过,还有最后一个问号:

    他们都看着讲台,大家都想要知道袁教官所说的此种情况下,如何正确处理。

    有学员小声议论,大家普遍的共识是,设法控制住乙,将其抓捕审问。

    “西自来火行街的那个肉铺?”程千帆看着雷嘉良,确切的说,他是表情严肃,盯着对方的眼睛,冷冷询问。

    “是的。”雷嘉良有些惊讶,剧情已经结束了啊,为何教官还继续询问,不过,想到也许教官是想要看看自己的自由发挥,他便点点头说道。

    “肉铺左侧挂的招牌染了油漆,是什么颜色的?”雷嘉良话音未落,程千帆立刻追问。

    “黄色。”雷嘉良下意识说道,却是蓦然脸色大变。

    话音未落,程千帆快速从腰间拔枪,关闭保险,开枪,一气呵成。

    砰的一枪,直接打在此人小腿上,对方应声跪在地上。

    然后,抬起手腕。

    程千帆又开一枪,直接击中了虞爱林的眉心,后者脑浆都被打出来了,栽倒在地。

    现场一片惊呼、尖叫声。

    窗口的戴春风和余平安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

    看着一队士兵举着枪冲过来,他的护卫保镖也慌忙围过来,众人将教室团团包围,戴春风冷哼一声,脸色铁青。

    “袁教官,什么情况?”戴春风在众士兵、特工的护卫下进来。

    “处座。”程千帆向戴春风敬礼,然后走到戴春风的耳边,耳语一番。

    戴春风脸色连连变化。

    指了指虞爱林的尸体,“拖出去。”

    又指了指被士兵死死按住的雷嘉良,“带走,严加审讯。”

    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戴春风点点头,阴沉着脸离开了。

    竟然有日本特务潜入青浦特训班,所部对此一无所知,这令戴春风极为愤怒。

    “经查,雷嘉良、虞爱林是日本特务,两人假扮爱国青年打入我别动队,现已查明二人身份,施行抓捕。”程千帆扫了一眼表情各异的学员们,表情严肃说道。

    学员中一片哗然。

    大家都没有想到队伍中竟然有日本特务潜入,更没想到会是雷嘉良和虞爱林,这两人平素表现的颇为活跃,提及日本人的时候,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咬死日本侵略者的架势,这样的人竟然是日本特务假扮的?

    ……

    青浦特训班,班主任办公室。

    此时此刻,戒备森严。

    门口的岗哨明显增多。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戴春风沉声问。

    程千帆这个家伙,今天刚刚来青浦,好好的上着课,竟然突然拔枪射杀学员,要不是他对程千帆高度信任,初步相信程千帆所说此两人是日谍,他早就立刻下令卫兵将程千帆抓起来了。

第455章 好一个‘青鸟’!(求订阅求月票)

    “处座,这件事我有责任。”余平安说道。

    余平安亲自给戴春风倒了一杯茶水,坐在一旁‘旁听’。

    严格说起来,这件事他是有责任的,虽然安全保卫、甄别间谍工作不是他负责的,但是,整个青浦班,戴春风是班主任,是老大,他是副班主任是老二,训练班出了问题,自然不可能是处座的问题,问责有他一份。

    “炳焱不要给这个臭小子开脱,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解释。”戴春风指着程千帆的鼻子,冷哼一声。

    余平安暗暗惊讶于戴春风对程千帆的信重。

    换做是其他人,不管什么原因,在处座‘面前’突然拔枪,早就被拿下了,先控制起来,再慢慢问清楚。

    此外,观戴春风对程千帆的态度,看似是训斥、责骂,但是,熟悉戴春风的余平安知道,这并非是戴处座对下属的训斥,这是学长对学弟、乡党前辈对子侄辈的那种训斥。

    ……

    “处座当还记得,属下曾经向您汇报过西自来火行街是上海特高课的一处秘密据点。”程千帆不紧不慢说道。

    “确有此事。”戴春风点点头,他想起来刚才程千帆同那个被击伤的学员对话,陡然提及了这个地点。

    程千帆将自己所写的那些纸递给了戴春风。

    戴春风接过来看,字迹略潦草。

    “这是属下在课堂上临时写就的。”程千帆说道。

    “可是突然发现那两名学员有问题?”戴春风很聪明,立刻抓住了问题关键,问道。

    “报告处座,确实如此。”程千帆点点头。

    “虞爱林此人,属下隐约觉得和属下见过的一个人有几分相似。”说着,程千帆微笑着问戴春风,“处座,有铅笔白纸么?”

    戴春风瞪了这家伙一眼,从抽屉里翻找出一根铅笔,几页白纸。

    程千帆拿起铅笔,在白纸上刷刷刷下笔。

    “事实上,属下并没有见过那个人的正面,只见过侧面。”

    戴春风看着程千帆在白纸上快速的勾勒出一个侧面素描像。

    “处座,余副主任请看,此人的侧面同那虞爱林是不是有几分相似?”程千帆问道。

    戴春风瞥了一眼,心说老子能看出来个屁!

    他刚才并没有去关注虞爱林的身材相貌,等到程千帆突然开枪,戴春风大惊,待要去看的时候,这个虞爱林已经被程千帆一枪打死了。

    “炳焱,你觉得呢?”戴春风表情沉静,扭头问余平安。

    “确实是有几分相似。”余平安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又摇摇头,苦笑说,“许是因为袁教官言说在先,越看越是觉得有些相似,却是难以判断。”

    “这是脑子在作怪。”戴春风摇摇头说道,“如此判断,却是容易弄错。”

    “处座明鉴,余副主任所言极是。”程千帆恭维说道,“属下只是有一丝怀疑,并没有太大的把握,恐会认错人,属下便暗中多关注此人。”程千帆说道。

    擅长素描之人,多擅长识人。

    程千帆自我总结了一套识人之术,此办法并非绝对依赖人的正面面貌,还可以根据人的身高比例,肩宽,脖颈粗宽,走路姿势等来加以辅助识别。

    ……

    “此人当时在西自来火行街附近出现过,属下只是瞥了一眼,此人扮作走街串巷的小贩。”程千帆说道,“属下记得此人叫卖之声。”

    “当时,属下便注意到此人的叫卖之声和真正的小贩是有区别的,故而对这个人产生了疑惑,推断此人应该是特高课的特工,假扮小贩,暗中为三本次郎行警戒之实。”程千帆说出自己当时的分析判断。

    “所以,你故意喊虞爱林上台扮演小贩,以兹甄别。”戴春风微微颔首,说道。

    “处座明鉴,正是如此。”程千帆说道,“相貌上无法甄别,只能在声音上做文章。”

    “虞爱林扮演小贩,他的叫卖之声一出口,属下便判定正是此人。”程千帆点点头。

    戴春风抚掌笑,“你小子,倒是一个鬼机灵。”

    好一个‘青鸟’!

    程千帆能够从一个一瞥而过之人侧面,对一名潜入青浦班的学员产生了一丝怀疑,但是,竟还能想到以声音来甄别!

    饶是戴春风见识过手下诸多精英特工,其中不乏一些‘奇人异事’,却也是不禁为程千帆的出色表现叫好。

    ……

    “雷嘉良呢?”戴春风面带喜色,问道,“你是如何判定此人是虞爱林的同伙的?”

    “观察。”程千帆说道,“属下怀疑虞爱林有问题后,便暗中注视此人,注意到虞爱林和雷嘉良虽然座位并不接近,中间隔着多人,但是,两人有过三次隐蔽的眼神交流。”

    “属下便对雷嘉良起了疑心。”程千帆说的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属下多次前往自来火行街去见三本次郎,在该据点外面,常有一名乞丐在墙角,此人满身脏臭,头发散乱遮住面部,看不真切。”

    戴春风拿起自己的水杯,朝着桌面外侧推了推。

    “许是因为长期扮演乞丐,此人头部有暗疮,经常会抓挠头部。”程千帆双手接过水杯,“谢处座。”

    喝了两口水,恭恭敬敬的将水杯放回,程千帆继续说道,“我注意到雷嘉良在课上数次抓挠头部,便有了一丝怀疑,揣测此人便是那名在特高课据点外以乞丐身份警戒的日特。”

    “却有可能,头部生疮,是顽固疾病,可能会好转,但是,很难根治,一旦发作,瘙痒难耐。”余平安赞叹说,“袁教官观察仔细。”

    “是处座和余副主任教导的好。”程千帆笑着说,“名师出高徒。”

    “马屁精。”戴春风指了指,笑着骂了句,“继续说。”

    ”所以,属下灵机一动,临时写了那个剧本,请雷嘉良上台配合表演,以兹甄别。”程千帆说道。

    戴春风频频点头,临时发现问题,即刻便有了计谋、以兹来甄别,不愧是他极为赏识的‘青鸟’。

    他刚才看了剧本,剧本只写到甲看到乙的衣袖沾染血渍,乙回答说,可能是绕路的时候经过肉铺的时候染上的。

    剧本到此结束。

    剧本上根本没有自来火行街的肉铺这段情节。

    程千帆突然提及此处,对方一时不察,因为是排演,故而只能下意识的附和。

    ……

    “肉铺的招牌下面的油漆是怎么回事?”余平安插话问道,“为何可以通过此方法确定此人身份?”

    戴春风看向程千帆,他也很好奇。

第456章 天一般头等大事(求订阅求月票)

    程千帆清了清嗓子。

    继续说道。

    “属下去那个地方见三本次郎的时候,注意到那个乞丐每次都蜷曲在墙角某处,并不会移动他处,故而当时便心中疑惑。”程千帆说道。

    “所以,属下有一次走过去,蹲下来给这个乞丐施舍了两个烧饼,从此人的位置扭头去看,直线看去,入眼便是肉铺的招牌。”

    ……

    “招牌上有记号?”余平安立刻问。

    “余副主任明鉴,确实是如此。”程千帆得意一笑,“招牌的下面有鸡蛋大小的黄色油漆。”

    “这块油漆代表了某种信号?”戴春风问道。

    “处座明鉴,确实是如此。”程千帆随手拿起桌面上的一块抹布,“属下猜测招牌是示警信号,如果能看到这块黄色油漆,则说明安全。”

    他拿起抹布,盖住桌角,继续说道,“招牌下,拴有一根细绳,细绳上挂着一块抹布,如果移动抹布,正好遮住这块油漆,从乞丐的脚步正好可以看到这个变化,这便是示警了。”

    “如此,属下推测,这个肉铺主人应该也是日特,那块抹布就在他手边的案板上,如果有需要,他假作拿起抹布擦拭,然后随手将抹布搭在了绳子上,正好遮住黄色油漆,便起到了传递信号的作用。”程千帆说道,露出一丝自得的笑容。

    “这些都是你的揣测而已。”戴春风冷哼一声,说道。

    “为何不直接将抹布搭在绳子上,遮住油漆,有需要的时候拿掉抹布,露出油漆来示警,这样更加合理。”戴春风继续问。

    程千帆还没有回答,戴春风又问,“也许不一定是示警,这只是传递一个信号,这个信号是三本次郎一伙人知晓的。”

    程千帆张了张嘴巴。

    “还有……”戴春风就要继续问。

    程千帆看着戴处座,刚才侃侃而谈的得意之情一扫而空,有些委屈、无奈的看着戴处座,他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我怎么知道啊!

    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

    想知道答案,你去问日本人去啊。

    余平安随手拿起一把蒲扇闪了闪风。

    程千帆本是想要藏拙的,但是,余平安都提示他了,他也只能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受到余平安启发,眼中一亮。

    他赶紧说道,“日本人是担心有风,弄堂有时候会有穿堂风,绳子上搭着抹布,万一不小心被风吹掉了,错误发出信号便麻烦了,所以,无事时候露出黄色油漆,有事情时候用抹布遮住,向乞丐示警,这种方法最安全可靠。”

    说完,程千帆长吁了一口气。

    戴春风哼了一声,“算你小子过关。”

    随后又看了一眼余平安,摇头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余平安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的暗中指点程千帆,事无避人,反而可以说明余平安问心无愧。

    ……

    “既然试探出了雷嘉良和虞爱林是敌特,你完全可以将他们拿下,一个人不行,那么多学员,卫兵,可以上来帮忙。”戴春风看着拎着暖壶给他的茶杯续水的程千帆,问道,“为何要击毙虞爱林,也可以打伤的。”

    程千帆又给余平安的茶杯续水,然后又从旁边橱柜里拿出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到戴春风正看着他,讪讪一笑。

    “一个茶杯而已,用吧。”戴春风没好气说,“省得你回了江山老家,到处对人说我连个茶杯也不舍得给你用。”

    程千帆没说话,拿起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口,露出享受的表情。

    “没出息。”戴春风冷哼一声,“水也喝了,说吧,为什么选择打死虞爱林。”

    “属下也不想打死虞爱林。”程千帆苦笑一声,“要说这原因,都怪……”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戴春风一眼,“都怪处座您。”

    ……

    “你听听,你听听。”戴春风气极反笑,他指着程千帆,看向余平安,“我什么时候让你打死虞爱林的?炳焱你可以作证的吧,我当时可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我确实可以作证。”余平安笑着说道,“处座可没有下令你杀死虞爱林。”

    “报告处座,余副主任。”程千帆立正敬礼,表情陡然严肃,“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戴春风沉声说,“少卖关子,快说。”

    “如果处座今天没有在教室外,属下今天便可以考虑生擒此二人。”程千帆说道,“甚或,鉴于虞爱林可能并未察觉自己被我识破,我可以考虑先拿下雷嘉良,暂时不动虞爱林。”

    “我在外面听课,和你如何抓人有什么关系?”戴春风诧异说道。

    “可是那虞爱林有什么危险举动?”余平安突然起身,表情严肃问道。

    “余副主任明鉴。”程千帆露出惊讶的表情,心悦诚服说道,“虽然略有些许出入,但是属下击毙击毙虞爱林实属无奈。”

    就在此时,盛叔玉进来了。

    “处座,在被击毙的虞爱林的后腰间发现别了一枚手榴弹。”盛叔玉说道。

    ……

    戴春风脸色一变,看向程千帆,“你开枪击毙虞爱林,是因为他要去引爆手榴弹?”

    “属下并不知道他身上有手榴弹,只是觉得有古怪。”程千帆说道。

    看着戴春风和余平安不解的眼神,他继续说道,“我叫虞爱林上来扮演小贩,他弯腰扛起扁担的时候,我注意到他后腰位置似有什么东西凸起。”

    “我便暗下里留心了,看那凸起形状,我怀疑是手榴弹。”程千帆说道,“不过,我听闻岑教官正在教学员使用手榴弹,为了加强练习,他向学员发放了一批木头刻的假手榴弹,让学员随身携带,以兹练习,班级上就有好几个学员身上随身携带这种假手榴弹,并且也是将假手榴弹别在腰间。”

    停顿一下,程千帆喘口气,继续说道,“所以,虞爱林腰间即便插着手榴弹,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因为这不足为奇,属下一开始是起了疑心,但是,想了想,那极可能那只是一柄假的手榴弹,且这种可能性居多。”

    “既然如此,你为何依然开枪击毙虞爱林?”戴春风训斥说道,“你当时并不知道那是真的手榴弹,你可知道,若是多活捉一人,便可能从此人口中挖出更多日特情报。”

    “属下无意间看到处座在教室门口。”程千帆挨了训斥,抬起头,看着戴春风,“属下根本无暇去考虑什么抓活口,拷问情报之事。”

    略委屈的眼神看着戴处座,程千帆少校抬着头,迎着戴处座的目光,说道,“属下击伤了雷嘉良,当时脑子里便只有一个想法,杀死虞爱林,不能让他伤到处座。”

    “那个时候属下的脑子里哪里还顾得上思考他身上的手榴弹是真的假的。”程千帆一口气说完。

    然后,他昂首挺胸的站好,立正,先是向戴春风敬礼,又向余平安敬了礼,表情无比凝重说道,“处座,您的安危,在属下心里,便是天一般头等大事,别的都无暇考虑!更不必考虑!”

第457章 一颗红心,此生许国(求订阅求月票)

    戴春风用力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

    “好!好!好!”

    余平安在一旁看着,心中也是颇为感慨。

    经此一事,程千帆在戴春风心中的重要性将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余平安看着程千帆,心说这小子真会说话,光是靠拍马屁也可以飞黄腾达。

    最令人称道的是,程千帆却不是拍马屁!

    他是用实际行动体现了戴春风的忠心!

    有能力,会做事,会说话,最重要的是,所作所为无不体现‘忠心’二字,这样是下属,实乃上峰最喜欢的。

    还有一点,余平安深知以程千帆的资历,是威胁不到戴春风的地位的,更兼学弟、同乡之情谊,这样的程千帆,也就难怪戴春风会如此欣赏、信重了。

    “袁教官心思缜密、更兼机智多谋,最重要的是对处座忠心耿耿,对党国赤胆忠心。”余平安赞叹说道,“平安要恭喜处座有此大将。”

    若是往常,戴春风惯会说‘炳焱夸赞过了,这小子还需要多磨炼。’

    此时,许是对程千帆实在是太过满意,戴春风却是点点头,“党国干城,莫如是!”

    说着,又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你很好,没有辜负我对你的信重。”

    “忠于处座,效忠领袖,报销党国,乃属下毕生所求!”程千帆慨然说道。

    盛叔玉看着这一幕,看着穿着他的中校军装的程千帆受到戴春风如此毫不掩饰的夸赞,也是禁不住眼热。

    “说说吧,对于雷嘉良,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戴春风和声问道。

    “立刻严加审讯,以最快的速度撬开雷嘉良的嘴巴,查清楚青训班是否还有日特,事关抗日大计,不容有半点疏忽。”程千帆朗声说道,“此外,虞爱林携带的手榴弹的来源,也要查一查。”

    青训班的学员,都来自别动队,加入别动队之前是有甄别的,虞爱林不可能携带手榴弹进入,那么,这颗手榴弹的来源便颇为蹊跷了。

    “是了。”戴春风点点头,看向盛叔玉,“立刻审讯雷嘉良,撬开此人嘴巴,另外,彻查手榴弹的来源。”

    “是!”

    盛叔玉敬了个礼,转身离开。

    “陪我四处走走。”戴春风冲着程千帆说道。

    “是!”

    ……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青浦明显加强了戒备。

    特务处的特工四散行动,稽查日特行踪。

    学员们也被暂时限制了活动范围,以防学员中还有潜伏敌特潜逃。

    “处座,属下昨日接到总部电报,令属下停止搜寻日本方面四相会谈的情报。”程千帆说道。

    “确有其事。”戴春风点点头,“是我令齐伍发报与你的。”

    “可是我部已经搞到了情报?”程千帆高兴问道。

    戴春风伸了伸手,随身秘书打开公文包,将一份文件递给戴春风。

    戴春风随手递给了程千帆。

    程千帆打开来看。

    竟是日本内阁四相会谈所部署的日军十月对上海攻势的兵力部署:

    第一〇一师团在吴淞、上海间登陆,进入蕴藻浜北岸。

    第九师团和第十三师同分别由大阪、神户向上海增兵。

    其作战意图是:(一)以三个师团向大场镇攻击;

    (二)第十一师团进入杨泾一线,回旋掩护其右侧面;

    (三)以第十三师团作第二线,在军主力的右翼之后;

    (四)攻击大场镇,进入苏州河一线,向南推进;

    (五)进攻目的是进入苏州河一线,消灭上海北面的中国军队,封锁上海西南面,进而攻击南翔。

    程千帆大喜,说道,“竟然获得了如此详细之作战方案。”

    他看着戴春风,露出崇敬之色,“处座,我特务处又立下如此大功,校长定然欣喜。”

    没成想,戴春风面色古怪,看着程千帆,好一会才说道,“这份情报不是我们搞到的。”

    “不是我们?”程千帆惊讶不已,小声问,“是党务调查处?”

    “他们?”戴春风冷笑一声,摇摇头,面色复杂说道,“是红党。”

    “什么?”程千帆大惊,这次并非假装,他是真的震惊无比,“竟然是红党?”

    “是啊,红党。”戴春风点点头,脸色阴沉不定,“想不到红党竟然对日本方面渗透如此之深。”

    说着,他哼了一声,“这次,我们被红党扫了面子,校长面上夸奖红党,实则对红党更加忌惮。”

    程千帆也是面色不好看,“这些红匪,所谋甚远,我们不得不防啊,处座。”

    “很好,很清醒。”戴春风点点头,“当前国红合作,共同抗日,此为大计,但是,我们也不能放松对红党的警觉。”

    “属下明白。”程千帆沉声说道。

    他的心中是愤懑的:

    我党费劲千辛万苦,甚至可以想象为了搞到日本方面如此机密情报,其背后定是刀光剑影、危险至极。

    我党岂能不知此事会引起国府方面的忌惮,但是,依然毫不犹豫的将情报传达与国党方面。

    无他,我党拳拳爱国、抗日之心!

    ……

    “你的讲课很精彩。”戴春风微笑说,“想不到一年半前还在杭州特训,现在已经能当教官了。”

    “都是处座教导有方,属下不敢居功。”程千帆恭敬说道,“属下今天听学员谈及处座的讲话,大家都是赞不绝口,言说听了处座讲话,大家都热血沸腾,恨不得以死报国。”

    戴春风嘴角上扬,显然颇为愉悦。

    事实上,他也为自己的那番演讲颇为自得。

    就在数日前,青浦特训班正式开班,戴春风发表了开班讲话。

    ‘我们中国有两个不亡的道理,一个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一个是哀兵必胜。这在中国五千年历史文化上,可以证明。

    我们必须奋起抵抗,绥靖是没有出路的,否则,猪吃饱了等人家过年,是绝对等不到自由平等的。’”

    这句话堪称此讲话最为人所称道的‘精髓’,余平安甚至特别号召学员们学习、领会戴处座的重要讲话精神。

    傍晚时分,程千帆将国军中校校官军装还给了盛叔玉,他换了一身便装,悄悄离开了青浦。

    青浦特训班教官袁国安的身份,只用了一天就落下帷幕。

    他的身份特殊,自然不可能一直留在青浦当教官,此次只是为了‘镀金’而已。

    却是没想到顺手挖出了青浦特训班的两名日特,不仅仅立下了功劳,更是令戴春风对自己更加器重、信任,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

    “肖先生。”姜骡子带了人半路迎接、护卫。

    “弟兄们都还好吧。”程千帆问道。

    “有十五名兄弟殉国,十余人负伤,已经安排秘密转运进入租界治疗了。”姜骡子说道。

    程千帆表情严肃点点头。

    苏浙行动委员会之别动队已经加入淞沪战场,戴春风对这支队伍定下了活动原则:不怕牺牲,只看战果;活动于最危险的地方;国军前进时帮助开启胜利之机,国军后退时进行掩护;同时搜集情报,减少撤退困难与损害。

    除了青浦特训班的学员之外,别动队大部已经同日军接战,队伍主要活动于苏浙沪一带的城乡结合处,伏击日军以及汉奸。

    这样的遭遇战,长兵器没有优势,而别动队的短武器优势就突出起来,对日军造成了一定的伤亡,相应的,别动队也是伤亡不小。

    因为程千帆的恳请,戴春风认真考虑了上特情组的实际情况,没有将姜骡子的队伍编入别动队大部队,而是给予了第五支队独立大队的编制,允以独立行动权。

    按照程千帆的指示,姜骡子带领独立大队采取了更加灵活的战术,不碰日军成规模的军队,只以偷袭日军小股队伍,特别是落单的日军小队为主。

    饶是如此,独立大队依然出现了战损。

    “即便是日军落单小股队伍,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依然很强。”姜骡子介绍情况说道,“特别是日军的枪法很准。”

    独立大队首战是偷袭、围剿日军一个五人小队,八十余人对五人,十比一的兵力部署,虽然最终全歼了五名日军,但是,独立大队这边却有六人阵亡,七人负伤,可谓是惨胜。

    这一仗,也让独立大队真切感受到了日军单兵作战能力、以及顽强作战意志的强横。

    此后,独立大队又和日军落单士兵接战数次,以多打少,采取突然袭击,短枪近战攻击的方式,依然不断有伤亡出现。

    “独立大队现在还有多少人?”程千帆问道。

    “还有四十三人,其中半数以上有轻伤。”姜骡子说道,他看了程千帆一眼,“有三人临阵脱逃,被执行了临战军法。”

    “什么人?”程千帆冷着脸问道。

    “两个学生娃娃,才十四五岁,还有一个是特情组的外围。”

    “该杀!”程千帆咬牙说道。

    他知道,这很残酷,十四五岁的学生娃娃,爱国热情高涨,脑子一热便加入抗日队伍,这些此前连枪都没有摸过的学生,进入战场,被血腥残酷的战场吓尿了都可能。

    没有被日本人打死,被执行了战场纪律。

    可怜吗?

    可怜!

    但是,国难当头,临战脱逃,便该杀!

    战场不是温情脉脉的,也不是诗歌里的慷慨激昂,是鲜血淋漓!

    “所有人暂时撤过苏州河修整待命。”程千帆命令说道。

    这些人都是经历过战场的,算得上是老兵了,都是宝贵的财富,目前淞沪战场形势日下,他不能让独立大队消耗在同日军精锐士兵的战斗中,这些人他还有大用。

    上海沦陷已成必然之势,届时,上海周边都没有成建制的国军,他手中保留有这么一支经历过战场的队伍,是能够发挥出重要作用的。

    “是!”姜骡子点点头。

    肖先生此前便叮嘱过他,此次参与战事,以锻炼队伍为主,独立大队日后另有大用,他懂这个道理。

    ……

    从青浦回到法租界,谨慎的程千帆安分守己,专职忙碌巡捕房的工作。

    十月八日。

    驻沪日军总司令表明声明:日军进攻之目的,在于强迫中国政府与抗日军队改变对日态度。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国人愤慨不已。

    翌日,国联邀请十三国在北平举行九国公约会议,觅取解决中日争端之办法。

    十日,国府外交都照会国联,声明接受九国公约会议的邀请。

    日军对此的回应是,猛然加大了对中国军队的攻势,疯狂进攻闸北。

    ……

    十月二十八日。

    坚守闸北四行仓库八百孤军(实四百余人)英勇事迹,轰动全市。

    日军占领闸北,大肆焚烧,闸北尽成焦土,平民死伤枕藉。

    十月三十一日:

    坚守四行仓库孤军,与敌对抗五日后,接到上峰命令,被迫以孤军三百九十八人,退入租界。

    日军在闸北纵火焚烧,损失达二亿元以上。

    日军以全力强渡苏州河。

    当日,中国军队放弃南翔以求苏州河北岸全部阵地。

    国民军事委员会最高统帅部在此时犯下战略性失误,并没有注意到侧翼安全,先后将右翼军团各师抽调到正面以加强正面防线。

    仅以少量部队和地方保安团防卫几十公里的海岸线,使得日军新增援的第十军如入无人之境,轻易在杭州湾金山卫附近登陆,并且迅速占领了松江等重要据点。

    这使得淞沪战场正面的中国军队,顿时陷于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

    十一月九日,中国军队被迫放弃苏州河南岸除南市以外的阵地。我军向青浦、白鹤港之线转移,秩序混乱。

    当日,最高统帅部下令淞沪战场的国军开始撤离阵地,命令苏浙行动委员会之别动队近万名别动队员狙击日军,掩护国军撤退。

    被戴处座寄予厚望的别动队死伤惨重,近万名别动队死伤高达八千人,只有不到两千人活着撤离战场。

    当日,太原沦陷,三晋大地陷入一片火海。

    十一月十一日。

    程千帆开着小汽车,载着白若兰和小宝去百货商场逛街。

    “这个裙子不错。”程千帆指着一套白色的连衣裙对白若兰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百货商场外面一片喧哗,市民纷纷涌出商场。

    程千帆大惊,担心有危险,带着白若兰和小宝离开百货商场,就看到外面人潮拥挤,众市民纷纷围住了报童。

    小报童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声嘶力竭的喊着:

    号外,号外,上海市长发表告市民书:沉痛宣告上海沦陷。

    白若兰明显感受到丈夫牵着自己的手在颤抖。

    她紧紧地握住了丈夫的手。

    程千帆看了白若兰一眼,妻子担心的看着他。

    “走吧,我们回家。”程千帆轻声说道。

    二十二岁的程千帆,左边牵着白若兰的手,右边牵着小宝的手,穿越涌动的人群,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

    沿途有人一脸绝望。

    有人痛哭流涕。

    有人悲愤高呼。

    有人站在台阶上,声嘶力竭的高呼:誓死不当亡国奴。

    更多的人开始四散跑开,冲向了菜市场、粮油店。

    上了车。

    程千帆坐在驾驶座,悲伤的情绪在心底,也许是对于这一天早有准备,他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点燃一支烟,抽了几口。

    将半支烟扔出窗外,程千帆启动车子,按了按喇叭,车子艰难的穿梭在人群中。

    上海沦陷了。

    对于他来说,真正的战斗这才刚刚开始!

    一颗红心,此生许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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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819/ 第一时间欣赏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 作者:猪头七所写的《我的谍战岁月》为转载作品,我的谍战岁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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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谍战岁月介绍:
‘火苗’、‘星火’、‘陈州’、‘青鸟’、‘琥珀’、‘程武方’、对了还有‘宫崎健太郎’,还有——
程千帆每天睁开眼睛,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今天,我的身份是什么(我该穿哪件马甲)?
本书又名‘王牌特工之我的马甲数不胜数’。
深藏敌人内部的红色‘火苗’、身手敏捷、功勋卓著的红队队员‘陈州’、军统戴春凤的爱将青鸟……等等等等。
但是,他知道,他是程千帆,一个坚定的红色战士!
“黑暗里,你坚定地守望心中的太阳;长夜里,你默默地催生黎明的曙光;虎穴中,你忍辱负重,周旋待机;搏杀中,你悄然而起,毙敌无形;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垂不朽……”
他的故事从1936年的初春开始……
企鹅群号:78697817我的谍战岁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谍战岁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