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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谍战岁月全文阅读

作者:猪头七     我的谍战岁月txt下载     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5章 得加钱!

    “吕哥,查清楚了。”鲁玖翻接过大头吕递过来的一支烟,用自己嘴巴里的烟屁股对火,猛吸了两口,说道。

    “查到什么了?”大头吕问道。

    “吕哥你的判断是对的,被打死在射击点的那个医生果然和被袭击的医生有关系。”鲁玖翻说道,“死在射击点的医生叫朱仲文,和巡长一起遭遇枪击的那个医生叫茅岢莘,朱仲文是茅岢莘的外科助手。”

    大头吕陷入思考,弹了弹烟灰,“奇怪了,这个朱仲文怎么会被绑到射击点的,为什么?”

    说着,他掐灭了烟蒂,“有一个解释,也许是最符合的。”

    “对方不是冲着巡长来的?”鲁玖翻小声问道。

    “你也看出来了?”大头吕看了鲁玖翻一眼。

    “恩。”鲁玖翻点点头,“我倒不是因为这个朱仲文和茅岢莘的关系才有这种猜测,分析问题我不在行,你知道的,我喜欢琢磨现场。”

    说着,他猛抽了一口烟,“茅岢莘中了至少四五枪,现在还在抢救,而巡长是肩膀中了一枪,很显然,对方的目的是要茅岢莘的命,巡长只是运气不好,正好和茅岢莘在一起,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好小子,有你的。”大头吕拍了拍鲁玖翻的肩膀,夸赞说道,“不过,不管对方是否是冲着巡长来的,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巡长挨了枪,这便和我们三巡结了仇,抓点紧,搜查、设卡,揪出这帮家伙。。”

    “明白。”鲁玖翻点点头,和大头吕打了声招呼,喊了两個巡捕,急匆匆离开了。

    大头吕起身,拍了拍屁股。

    他估摸着去病房看望程千帆的大人物已经离开了,他这会去探望正合适。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警察医院的清洁工服装的男子一只手拿着簸箕,一只手拿着扫把,急匆匆走过来。

    大头吕看了此人一眼,脸上神情一变,很快恢复正常。

    “跟着我。”清洁工经过大头吕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大头吕看着清洁工的背影,表情阴沉,最终还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他知道,上船容易,下船难。

    只怪自己鬼迷心窍,中了对方的招,上了这条贼船。

    这是医院的一个杂物室。

    “吕副巡长,请吧。”清洁工微笑着,右手延请。

    大头吕推开门,进来,便看到一个人已经在里面等候自己。

    “黄老板?”看清楚对方是谁,大头吕微微惊讶。

    然后却又似乎有些明白了,默然。

    “吕副巡长见到我,似乎有些惊讶,却又不惊讶了。”荒木播磨说道。

    “看到是黄老板,有些惊讶,不过,想想又在情理之中。”大头吕说道,“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好奇什么?”荒木播磨问道。

    “黄老板是我们巡长的朋友,有我们巡长在,黄老板哪里还需要我这个小人物。”大头吕说道。

    “吕副巡长错了。”荒木播磨摇摇头,“程副总巡长那样的贵宾,大日本帝国愿意交好,吕副巡长这样的朋友,大日本帝国也十分欢迎。”

    “恐怕是我们巡长还没有答应和你们合作,所以你们才又选择了我吧。”大头吕看了荒木播磨一眼,说道。

    “程千帆先生对帝国素来亲近,我们相信将来会和程先生成为真正的一家人。”荒木播磨微笑着,“而对于更早投靠帝国的吕先生,帝国必然更加珍惜。”

    “朋友?”大头吕摇摇头,“我连阁下是谁都不知道,这算什么朋友。”

    “大日本帝国,上海特别高等警察课,荒木播磨。”荒木播磨微微鞠躬,“吕先生,请多多指教。”

    特高课?

    大头吕就这样看着面前的这名日本特工,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双手抱拳,“荒木先生,久仰。”

    “哈哈哈,我就说嘛,吕先生是朋友。”荒木播磨露出高兴的表情,“朋友之间,真诚的友谊。”

    说着,他一挥手,一名手下拎着一个绸布袋子过来。

    荒木播磨接过绸布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一张旧桌子上面。

    二十条小黄鱼,发出清脆悦耳贵金属碰撞声。

    “初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荒木播磨微微鞠躬,右手作出延请手势。

    大头吕的目光停留在桌面上的金条上:

    他现在是中央巡捕房三巡副巡长,平时的油水不可谓不足,更何况有程千帆照顾着,金条自然平素也没少见。

    但是,二十根小黄鱼摆在一起,给人的视觉和感觉冲击力还是极大的。

    大头吕咽了口唾沫,然后抬头看向荒木播磨,“荒木先生,实不相瞒,面对这份见面礼,吕某人确实是十分眼馋,但是,正所谓无功不受禄……”

    “不不不。”荒木播磨摇摇头,微笑着说道,“收了这份见面礼,我们便是真正的好朋友了,既然是好朋友,自然当互相帮忙,鄙人现在正有一桩极为头疼的事情,还请吕朋友帮一个小忙。”

    大头吕看着荒木播磨,他注意到,随着荒木播磨的这句话,‘清洁工’以及另外一名日本特工立刻将右手放在身前,大有一言不合就掏枪的架势。

    他知道,荒木播磨这话的另外一层意思,不拿这笔黄财,确切的说,不帮他们的这个‘小忙’,他今天恐怕是无法活着离开这间杂物房。

    大头吕笑了笑,伸手向前,捉过绸布袋子,然后慢条斯理的将桌面上的小黄鱼放进绸布袋子。

    “荒木先生,下次不用倒出来。”他看着荒木播磨,微笑着,“直接给我就是了。”

    荒木播磨深深地看了大头吕一眼,轻轻抚掌,“吕先生果然是真朋友。”

    拉紧绸布袋子的口子,大头吕将袋子放进口袋里,抬头看着荒木播磨,“黄老板有什么难事?吕某人或许帮得上忙。”

    “吕先生自然帮得上忙。”荒木播磨微笑点头,“事情不大,医院里那个正在治疗的被捕枪手,我们要把人秘密带走审讯。”

    “茅岢莘医生是你们的人?”大头吕立刻反应过来,惊声问道。

    “吕先生果然是大才。”荒木播磨没有否认,露出欣赏之色,“副巡长一职,吕先生实在是委屈了,虽然我和程副总巡长颇为要好,但是,我要说一句公道话,程千帆比你差远了!”

    “请荒木先生口上留德。”大头吕冷哼一声,“程副总巡长是吕某人的长官,是吕某人极为尊敬之人。”

    “是我失言了。”荒木播磨说道,他盯着大头吕看,“吕朋友,鄙人的这个小小请求,吕副巡长应该能帮上忙吧。”

    “不可能。”大头吕缓缓摇头,“程副总巡长遇刺,这件事影响非常大,金总下令严办,政治处的人也介入了,这个被抓的枪手是侦破此案的关键人物,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弄走,非常困难。”

    “非常困难?”荒木播磨嘴角上扬,“那便还是有办法的嘛。”

    “换做是其他人,也许做不到。”大头吕摇摇头,“吕某人却正巧有这么一丝可能。”

    说着,他突然笑了,“好了,你我也不要打马虎眼了,我也不卖关子了,这个枪手正好是我负责看管,荒木先生既然找到我了,自然也早就打听清楚了,这就是让我吕虎监守自盗嘛。”

    “好,吕朋友快言快语。”荒木播磨露出高兴的笑容。

    “打住。”大头吕的笑容收敛,看着荒木播磨,“监守自盗,这个受伤的枪手在我的手下被人偷偷弄走了,吕某人自然要受处分。”

    “吕副巡长,你会收到大日本帝国的友谊。”荒木播磨表情严肃说道。

    “这些话就暂且不要说了,我们现在难道不是朋友了?”大头吕嘿笑一声,看着荒木播磨,他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揉了揉,继续说道:

    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吕某即便是拼了挨处分,也要帮这个忙,只是,这桩买卖吕某人一个人做不了,还得需要手下兄弟配合,你我是朋友,吕某人可以义无反顾为朋友帮忙,但是,不能让手下弟兄们跟着白白担风险……

    荒木播磨看着大头吕,他知道对方显然还有话在后面。

    果不其然,然后他便听到——

    “所以,这些不够——”大头吕从兜里掏出绸布袋子,在手里掂了掂,绸布袋子里的小黄鱼发生碰撞,发出布灵布灵的声响,“——得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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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小程总和重庆有瓜葛?

    距离警察医院约莫两条街的一个路边,荒木播磨上了停在那里的一辆黑色的小汽车。

    “课长。”荒木播磨恭敬说道。

    “吕虎怎么说?”三本次郎问道。

    “他同意了,并且已经就行动进行了初步的商讨。”荒木播磨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吕虎很贪婪,他说还要二十条小黄鱼。”荒木播磨脸色阴沉说道,“我为了稳住他,假作答应他了。”

    “愚蠢而又贪婪的支那人。”三本次郎冷哼一声后,嘴角扬起一丝笑容,“给他!”

    “课长,这个人未免有些不识抬举了。”荒木播磨说道。

    “我们不怕他贪婪。”三本次郎摇摇头,缓缓说道,“支那人投靠帝国,要么是为了权势,要么是为了金钱。”

    说着,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吕虎贪婪,对于我們而言反而是好事,这种人反而能让人放心。。”

    “课长高见。”荒木播磨立刻说道。

    三本次郎看了荒木播磨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荒木,吕虎是你一直安排人在接触的,这件事做得不错。”

    荒木播磨心中一喜,宫崎君私下里教的办法果然有用,以往他做了那么多工作,却极少受到课长这般夸奖。

    他赶紧又说道,“都是课长指导有方。”

    三本次郎又看了自己这名下属一眼,他险些以为身边这个人是宫崎那个家伙。

    不过,荒木播磨比之宫崎健太郎还要差了不少,无他,荒木这个家伙的表情不到位。

    “你怎么评价吕虎这個人?”三本次郎沉吟片刻,问道。

    “这个人很有能力,也是一个很聪明的家伙。”荒木播磨想了想,说道。

    他看着三本次郎,又补充了一句,“这个人对‘程千帆’还是比较忠心的,宫崎君能够令吕虎这种人俯首称臣,足见其能力不凡。”

    “宫崎那个家伙啊。”三本次郎摇摇头。

    他早就知道宫崎健太郎是一个颇为有能力的家伙,只可惜,这家伙的心思更多的还是在捞钱上面。

    ……

    三本次郎陷入沉思之中,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长友寸男遇刺之事上面。

    警察医院里传来的情报显示,长友寸男身中五枪,伤势很严重,其人伤情非常不乐观。

    若是长友寸男就这么遇刺身亡,他很难向土肥原贤二阁下交差。

    警察医院是法租界医疗条件最好的几家医院之一,这里的医生如果还救不活长友寸男,去别的医院也极难救活。

    故而,对于长友寸男,他现在别无他法,只能安静等待。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尽快查明长友寸男遇刺的真相,并且将凶手缉拿归案,只有如此,才能减少自身的责任,尽可能的平息军部和土肥原贤二的怒火。

    “枪手的情况怎么样?”

    “此人腿部中了一枪,肩胛骨中了一枪。”荒木播磨说道,“肩胛骨那一枪,是他的同伙开的枪。”

    “腿部中枪,很难逃离,这是要灭口。”三本次郎沉吟说到。

    “是的。”荒木播磨点点头,“根据吕虎所说,他们赶到现场后和对方发生枪战,击中了此人的腿部,他的同伙本意是要灭口,射击头部要害,只是因为匆忙逃窜,而这个枪手看到同伙向自己开枪,下意识的躲避。”

    他摇摇头,露出鄙薄的表情,“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如此近距离射击,竟然没有击中此人要害,这个人很聪明,他假装被打死了,趴在地上,骗过了自己的同伙。”

    “聪明人好啊。”三本次郎闻言,笑着点点头,又问道,“这个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事发地点就在医院门口,抢救及时,已经动了手术,还在昏迷中,基本上没有生命危险。”荒木播磨明白三本次郎的意思,继续说道,“可以强行弄醒后审讯,只是如此一来,这个人不死也废掉了。”

    “这次行动,你亲自指挥。”三本次郎阴鸷的眼眸闪烁凶光,“务必将这个枪手弄出来,迅速审问,明天早上,我要见到口供。”三本次郎阴着脸说道。

    枪手的死活,他并不关心,他只要口供。

    “哈依。”荒木播磨点头说道。

    ……

    中央区和霞飞区接壤的郊区地带,这是一个野湖。

    老黄拎着铁皮小桶,肩膀上扛着钓鱼竹竿,嘴巴里咬着烟,走路有些摇晃,来到湖边。

    “朋友,喝多了?”戴着草帽,坐在马扎上,正在垂钓的王钧看了一眼新来的钓友,关切说道,“小心点,别掉湖里了。”

    “没事。”老黄瞅了瞅,看到这人身边不远处有一块地方比较干净,便一屁股坐下来,弹了弹烟灰,说道,“就是掉湖里去,我闭着眼睛都能游八圈。”

    说着,打了个酒嗝,看了王钧一眼,双手抱拳,“多谢关心。”

    熟练的将竹竿一甩,又从兜里摸出烟盒,拿了一支烟扔过去,“钓几条了?”

    王钧赶紧接了香烟,放进嘴巴里,划了一根洋火点燃,美滋滋的抽了一口。

    “还行,钓了三条了。”他说道。

    老黄警觉的观察了一下四周。

    王钧明白他的意思,压低声音说道,“我提前一个小时就来了,周围没有其他人,安全。”

    说着,他问道,“‘火苗’同志怎么样了?”

    小程总在法租界警察医院门口遇刺,这件事对于偌大的上海滩都算得上是‘号外’新闻。

    一些市民奔走相告,唾沫横飞,绘声绘色的谈论此事,仿若他们亲眼相见一般。

    甚至已经有相关的桃色新闻传出来:

    据说是小程总行那曹孟德之事,引来女方夫家寻仇,重金请了枪手伏击了小程总。

    此事,俨然成为今日法租界市民最好的下酒谈资佐菜,唯一令人觉得遗憾的是,小程总竟又一次没被打死。

    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蒲公英’同志听说了这件事,吓了一跳,再听闻小程总没死,一边和街坊一起扼腕叹息,心中却是长舒了一口气。

    他随后便向‘钢琴同志’发出了紧急会面的信号,了解此间详情。

    “挨了一枪,已经动过手术了,幸而没有伤及要害。”老黄时刻用余光警惕的打量着四周,轻声说道。

    “查出来是什么人干的了吗?”‘蒲公英’问道。

    “还没有。”老黄摇摇头,“有一个情况,他是和警察医院的一个叫茅岢莘的医生一起被袭击的,当时两人在警察医院门口聊天,据说茅岢莘的伤势更重,我有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

    “对方有可能不是冲着‘火苗’去的,目标是茅岢莘,‘火苗’只是被误伤,或者是不是第一目标。”老黄说到。

    听了这些话,王钧的心中对于此事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这件事应该是特务处对茅岢莘动手,‘火苗’同志是被误伤,或者也可能是‘顺带着’成为了特务处的第二目标。

    此前,他和程千帆的那次秘密接头,曾经就程千帆将‘茅岢莘’之事汇报给武汉特务处总部方面后,戴春风可能做出的决定进行过分析。

    程千帆便表示,戴春风极可能会选择对茅岢莘下手,直接除掉此人,以绝后患。

    王钧弹了弹烟灰,现在的情况是,‘火苗’同志中枪了,这说明动手的不会是‘火苗’所掌握的特务处上海特情组,应该是特务处上海站的袭击行动。

    除此之外,王钧还捕捉到了一个最重要的信息,事发之时,‘火苗’同志和茅岢莘在警察医院门口聊天。

    ‘火苗’同志和这位极可能给他的潜伏身份来带极大的危险的‘茅岢莘’见面了,且看起来言谈甚欢。

    王钧不知道再两人秘密接头后的这一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从这个情况来看,他能够得出结论:

    ‘火苗’同志和‘茅岢莘’见面了,且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顺利的度过了这次危机!

    这也令王钧的内心极为欢喜,这也意味着‘火苗’同志不需要撤离了。

    别看他此前和程千帆接头的时候,坚决要求程千帆撤离,实际上他的内心也是极为不舍的,组织上有这么一位打入日特内部的高级特工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就此撤离,实在是太令人遗憾和痛心了。

    只是,出于对自己同志的安全考虑,他再不舍得也必须痛下决心。

    现在,雨过天晴了!

    “‘钢琴’同志,你通知‘飞鱼’同志,你们最近这些天不要和‘火苗’同志有什么接触。”王钧表情严肃,说道。

    “茅岢莘有问题?”老黄立刻问道。

    王钧闻言,心中惊讶且赞叹,关于‘茅岢莘’的事情,他和程千帆都未同老黄透露过,但是,现在仅凭他一句话,老黄立刻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果然是能够潜伏在大上海近十年的特科王牌特工。

    “如无意外的话,茅岢莘应该是日特。”王钧点点头,“且身份不低。”

    “明白了。”老黄摸出一支烟,自己对火,抽了一口,起身扯起竹竿,看到没有雨上钩,骂了句。

    茅岢莘是身份级别不低的日特,此人受到袭击,日本人定然会气急败坏的调查,这个时候确实是要谨慎。

    他伸了伸懒腰,警惕的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后,重新坐下,继续说道,“除了基本的探望之外,我会注意的。”

    “探望可以,其他的接触暂时中断。”王钧点头说道,“你考虑的更周到,你和‘飞鱼’同志都是‘火苗’的朋友,要是不去探望,反而不合理。”

    他此时的心情不错:

    得知程千帆没有大碍,他心中放心。

    ‘火苗’同志和茅岢莘的‘闲聊’,释放的信号表明‘火苗’应该是通过某种方法顺利度过了这次危机,更是令人欣喜。

    此外,和老黄的谈话,似乎也是一种享受——

    和这些王牌特工说话就是轻松,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眼神,他们就明白意思。

    ……

    郑利君双手捧着来自武汉总部的电文,他的脸色阴沉不定。

    他在此前发往武汉的报功电文中,重点讲述了除掉茅岢莘之事,此外,春秋笔法简略提及、并且将对程千帆擅自动手的责任完全推到陆飞的身上。

    当然,也不能说是‘推’,这件事本就是陆飞擅自行动。

    郑利君心中颇为自得,如此,功劳大多在他身上,陆飞嘛,大概就是功过相抵。

    却没想到戴春风在回电中全然没有提及陆飞,只是对他严厉申斥。

    “陆飞,老子日你仙人板板!”郑利君将电报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破口大骂。

    对于戴春风的训斥,他心中不满,有怨气,但是,他更想要骂的是陆飞。

    若不是这个蠢货擅自行动,自作聪明的对程千帆动手,此番成功除掉处座点名要干掉的茅岢莘,此乃大功一件——

    他现在应该享受的是来自特务处总部的嘉奖,甚至可以期待自己的‘代站长’的‘代’字去掉。

    就因为陆飞擅自对程千帆那个家伙动手,引来了总部震怒,戴春风都亲自来电训斥:

    ‘是不是我戴春风以后都要听你指派?’

    电文中这句‘处座原话’,更是令郑利君脊背发凉。

    有这句话,他想要谋求上海站站长的正式任命的期望,恐怕要落空了。

    这令郑利君心中烦躁异常、愤懑不已。

    同时,郑利君内心也是颇为不服气,不就是擅自对程千帆动手了吗?虽然程千帆身份较为敏感,但是,有除掉茅岢莘的功劳傍身的情况下,处座如此严厉申斥,实在是令沦陷区前线的同志心寒!

    郑利君甚至在暗暗琢磨,莫不是这个程千帆还有什么隐秘身份?

    想到卢兴戈一直在试图劝说他去争取程千帆加入特务处,郑利君心中一动:

    莫不是这个小程总和重庆方面暗中已经有什么瓜葛?

    就在他琢磨事情的时候,电报员送来一份密电。

    郑利君接过电文,入目一览,心中的疑惑解开了。

    电报是齐伍以私人名义发来的。

    齐伍私下里告知他,老头子正在安排外交部门和法国人接触,想要争取国联友邦的同情和支持,这个时候你却在法租界对程千帆动手,此事极可能引起法国人的不满。

    老头子很生气,处座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原来如此。”郑利君手指弹了弹电报纸,长叹一口气,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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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人救走了啊!

    “卢兴戈,你疯了?”

    陆飞捂着腮帮子,咆哮着瞪着卢兴戈。

    就在刚才,卢兴戈走过来,冷不丁直接给了他一拳。

    “是你下令对程千帆动手的?”卢兴戈冷冷问道。

    “是我,怎么着?”陆飞擦拭了嘴角的血迹,表情阴狠,“噢,对了,我记起来了,你是程千帆的盟兄弟,你这是同情汉奸,和汉奸有瓜葛!”

    “程千帆不是汉奸。”卢兴戈铁青着脸,“最起码他没有公开投靠日本人,这个人我们是可以争取的,你鲁莽动手,这只会逼迫程千帆彻底投靠日本人。”

    “少说这些大话,你就是因为程千帆是你盟兄弟,你这是在姑息养奸,是徇私。”陆飞呸的吐了一口血水,“卢兴戈,这一拳我记住了!”

    看着陆飞的背影,卢兴戈一拳打在了墙壁上。

    通过上次和程千帆的‘接触’,他认为二弟良心未泯,并没有彻底投靠日本人,还是可以争取的。

    抛开他和程千帆的私人情谊不谈,若是能争取巡捕房的一个副总巡长暗中投靠特务处,参与到抗日工作中,这本身便是秘密战线的极大胜利。

    但是,陆飞下令开的这一枪,却可能将程千帆激怒,彻底倒向日本人。

    ……

    翌日,凌晨时分。

    “混蛋!”金克木甩了吕虎一耳光。

    午夜时分,他家中的电话铃声急促响起,是吕虎从警察医院打来的,汇报说凶徒趁着夜色来袭,打伤了两名巡捕,劫走了病房里的那个枪手。。

    金克木急匆匆赶来,巡视了现场后,终于怒不可遏给了吕虎一个耳光。

    “金总,不关兄弟们的事情,兄弟们又累又饿,是我命令大家去吃饭的。”吕虎捂着腮帮子,说道。

    “废物,连个昏迷的犯人都看不住!”金克木气极。

    本应该是四名巡捕看守嫌犯,不过,吕虎弄来些吃食,令守卫两两值班,轮流去吃饭,却不成想正好给凶徒以可乘之机,他们潜入医院,打晕了两個在病房外守卫的巡捕,劫走了昏迷的枪手。

    等到吕虎带了另外两名巡捕吃饱喝足回来后,这才发现出事了,却是追之不及了。

    “金总,是我的失职,您处分我吧。”吕虎低着头,说道。

    “处分?我他娘的要毙了你!”金克木骂道。

    看着耷拉着脑袋的大头吕,他的脸色极为难看。

    “金总,吕副巡长也是好心体恤兄弟们。”一旁的探长赵枢理说道,“昨天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弟兄们都忙的站不住脚,我刚才问了下,是大家忙晕了,也没有顾得上给吕副巡长他们送吃的,他们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弄些吃的,轮番值守。”

    赵枢理是华捕便衣探长,他的人也投入到了繁重的查探工作中,得知这里出事,立刻赶来了。

    金克木冷哼一声,狠狠地瞪了大头吕一眼。

    “还不快去追查匪徒的线索!”赵枢理冲着大头吕呵斥一声。

    大头吕这才赶紧敬了个礼,带着身边的两个手下狼狈离开。

    “三巡向来表现出色,大头吕做事也历来谨慎,没想到却是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赵枢理摇摇头,叹息一声说道。

    “那是有千帆看着,现在千帆一出事,三巡就乱糟糟的。”金克木哼了一声。

    赵枢理摇摇头,程千帆现在兼着三巡的巡长,不过,他早晚是要卸下巡长一职的,大头吕是副巡长,本来顺理成章可以升为三巡巡长,但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金克木对大头吕的能力必然有所质疑,恐怕……

    咦?

    赵枢理突然意识到,大头吕犯错了,反倒是意味着程千帆有可能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继续兼任三巡巡长一职。

    这是因为大头吕是程千帆的亲信,是最适合也是程千帆唯一能够放心接替三巡巡长一职的人选。

    三巡是程千帆的地盘,说三巡现在是水泼不进也不为过。

    最重要的是,程千帆的黑市生意也是以三巡的辖区为根据地的,以程千帆的性格,必然不会同意巡捕房安排其他人来做这个三巡巡长,程千帆必然会坚持要求继续兼领三巡巡长一职。

    赵枢理暗中琢磨,明明是程千帆的三巡犯了错,反倒是这家伙对三巡的掌控力似乎更强了。

    他看向了二楼的楼梯方向,程千帆的病房在二楼的高级病区。

    他倾向于认为这件事是一个意外,程千帆现在处于昏迷之中,更不可能提前算到匪徒会来医院劫人,且以程千帆的性格,有人敢对他开枪,他要是醒了,恐怕恨不得亲自审讯,挖出幕后凶手。

    他摇摇头,程千帆此人最是惜命,即便是想要揽权,也不会如此行险谋划,更何况,吕虎对程千帆素来忠心,即便是吕虎接替三巡巡长一职,程千帆也该放心。

    ……

    “组长。”一名手下急匆匆跑来。

    卢兴戈使了个眼色,两人进了卢兴戈的卧室。

    “阿胡,打听到什么了?”卢兴戈问。

    “组长,打听到了,程千帆肩膀中了一枪,说是已经动了手术,现在在医院养伤。”阿胡说道,“我还打听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卢兴戈问道。

    “我那个亲戚说,巡捕抓了一个中枪没死的枪手,也关在警察医院。”阿胡表情焦急,说道。

    “是燕畅?”卢兴戈脸色一变。

    “应该是,我听一组的兄弟们说,燕畅殉国了,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死,被巡捕抓住了。”

    “知道这个被抓的弟兄的具体情况吗?”卢兴戈立刻问。

    “据我那个亲戚说,医院的医生给他动手手术,现在还在昏迷中。”

    “好样的,你打听的这个情报恨重要。”卢兴戈点点头,他表情严峻,“我现在就去见站长。”

    ……

    “什么?”郑利君听了卢兴戈的汇报,脸色立刻变了,“消息准确否?”

    此前他听了陆飞的秘密汇报,陆飞一脸悲愤说手下燕畅腿部中枪无法逃离,为了不拖累大家,主动开枪自杀殉国。

    现在却突然听闻燕畅没死,竟然被巡捕抓住了!

    “应该不会弄错。”卢兴戈摇摇头,面色严肃说道,“阿胡的一个远房亲戚在警察医院上班,此人亲口对阿胡所说的。”

    “混蛋!”郑利君破口大骂,“陆飞误我!”

    说着,他看向卢兴戈,“好在卢组长打探到了这个情报,不然要出大事。”

    “站长,燕畅兄弟现在还在昏迷中,巡捕暂时不会对他进行审讯的。”卢兴戈思忖说道。

    “而从以往的情况来看,巡捕并非特工机关,做事不算周全,我判断他们对燕畅兄弟的看守不会太严密,我建议立刻组织弟兄们营救燕畅。”卢兴戈说道。

    郑利君没有回答,他的表情阴沉,思考片刻后喊道,“来人。”

    “站长。”一个手下推门进来。

    “去喊陆组长过来。”

    “是!”

    卢兴戈看着郑利君,“站长,事不宜迟,一旦燕畅兄弟醒来,巡捕房必然会严刑审讯,不是我不相信燕畅兄弟,但是,他知道我们现在的藏身之处,若是等到那个时候就晚了。”

    有人推门进来,并非是陆飞,而是上海站的书记程续源。

    “出了什么事情?”程续源问。

    看到程续源进来,郑利君的脸色有些难看。

    站长郑卫龙被法租界巡捕房抓捕之后,郑利君和程续源竞争站长一职,作为戴春风的亲信的郑利君更受戴春风信任,他成功挤掉了程续源,成为上海站这段特别时期的代站长。

    不过,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彼时在特务处内部突然有一个传闻,言说程续源似乎有亲近红党的嫌疑。

    对此,程续源诅咒发誓,说他要是亲近红党,便全家死光光。

    当然,后来经过查证此确系子虚乌有,不过,经过这么一遭,在二选一当上海站代站长的情况下,程续源自然早早的被戴春风否决。

    程续源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怀疑是郑利君在背后搞鬼,两人现在的关系可以说是颇为紧张。

    现在,郑利君的手下爱将陆飞言之凿凿‘已经殉国’的手下燕畅,竟然是被巡捕抓了,对于特务机关来说,这甚至可以说是足以带来巨大安全隐患的失职。

    对于郑利君来说,这也是一个重大的失误。

    故而,如果是郑利君此时此刻最不想上海站内部的谁人知道此事,定然非程续源莫属。

    “噢,没什么大事。”郑利君微微一笑,“我和卢组长商量行动大队的一些事情。”

    “刚才看到卢组长表亲那么严肃的进来,我还以为出事了呢。”程续源点点头,“没事就好。”

    程续源出了房间,脸色阴沉下来。

    郑利君话里有话,意思是这是行动大队的事情,他程续源管不着。

    而且,程续源可以判断郑利君撒谎了,定然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他是比较了解卢兴戈这个行动组长的,此人能力不俗,且行事冷静,有大将之风,刚才他瞥见卢兴戈表情严肃进来,定然有极为要紧之事发生。

    他当时心中便咯噔一声,本是好意进来询问,却没想到郑利君如同防贼一样防着他。

    “不关我事,好啊,不关我事!”程续源心里骂了句,“爱谁谁!”

    “站长,属下觉得您刚才应该和程书记通个气的。”卢兴戈说道,然后他便看到郑利君阴鸷的视线看过来。

    “站长,属下并无别的意思,只是考虑事关重大……”卢兴戈心中一惊,明白自己这话引得郑利君不快了,他心中苦笑,这话他知道不该说,但是,他还是希望郑利君和程续源这两个主官可以摒弃前嫌,非常时期能够精诚团结、共度时艰。

    “我知道的。”郑利君的脸上又重新浮现笑容,“你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一心为公,绝无私心。”

    说着,他拉开抽屉,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扔过去,“这件事是我行动大队做事不够谨慎,便在内部解决吧,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属下明白。”卢兴戈在郑利君的注视下点点头说道,心中却是深深一叹息。

    外人?

    上海站目前的二号人物程续源是外人?

    ……

    “站长,您找我?”陆飞进来了,敬了个礼,问道。

    “你不是说燕畅自杀殉国了吗?怎么现在得到情报说燕畅被巡捕房抓住了?”郑利君面色阴沉,直接便是劈头盖脸的质问。

    “燕畅被抓了?不能吧。”陆飞大惊,看着郑利君审视的眼神,他心中发虚。

    当时他是想要冲着燕畅的脑袋来一枪的,只是着急撤离,开枪的时候他没有回头看,而是凭借感觉随手开了一枪。

    不过,陆飞对自己的枪法很自信,说打脑袋便必然打中脑袋。

    除非?

    他立刻明白过来,必然是燕畅当时提前察觉到自己要对他动手,这混蛋早就有所防范,闪躲之下没有击中要害。

    狗日的,竟然还躲!

    陆飞心里暗暗骂道。

    “不能吧?我看有朝一日你的脑袋没了,你还稀里糊涂的!”郑利君瞪了陆飞一眼,冷哼一声说道,“卢组长收到情报,燕畅还活着,目前在警察医院已经动完手术了。”

    路飞露出沉思之色,皱着眉头,“当时我带着弟兄们撤离,看到燕畅腿部中弹后毫不犹豫的举枪对准自己,我不忍看此情节,扭头便走,然后听到了枪声,扭头再去看的时候,便看到燕畅倒在地上……”

    说着,他摇摇头,“如此看来,唯一的可能便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燕畅自杀殉国这一枪失去了准头,没有打中要害。”

    他叹了口气,“自古艰难唯一死啊!”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郑利君深深地看了陆飞一眼,沉声说道,“燕畅绝对不能落在巡捕房手里,你带人立刻去警察医院将人救出来。”

    他的目光冰冷,面色阴沉,“能救出来就救出来,若是来不及救人,便……”

    “属下会亲自送燕畅兄弟一程,圆了他殉国之志。”陆飞一咬牙,表情略沉重说道。

    “去吧,事不宜迟。”郑利君挥了挥手。

    “是!”陆飞敬礼说道。

    卢兴戈沉默的看着这一切,他本以为郑利君会将救人、善后之事交给他去做,没想到郑利君和陆飞就那么一唱一和,将事情安排了,完全把他当作了透明人。

    “站长。”卢兴戈开口说道。

    “陆组长对情况最熟悉,况且燕畅是他的人,他去最合适。”郑利君直接提前堵住了卢兴戈要说的话。

    “陆组长是最合适人选,属下明白。”卢兴戈无奈点点头,“属下的意思是,属下的组员阿胡有亲戚在警察医院,比较熟悉那边的环境,让阿胡跟着陆组长去一趟吧。”

    “好!”郑利君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

    两个多小时后。

    警察医院外面的一个僻静角落。

    阿胡招了招手,他的亲戚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快速跑过来。

    “表外甥,你险些害死我。”亲戚说道。

    “表舅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阿胡惊讶问。

    表舅就要说话,阿胡心中焦急,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问道,“表舅,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醒了没?”

    然后他便看到自己表舅表情非常古怪。

    “人?人不是已经被你们救走了吗?现在医院里已经在查这件事了。”表舅说道。

    “什么?”阿胡大惊,急忙询问发生了什么。

    不远处,陆飞看着阿胡和他的亲戚说个不停,脸色愈发阴沉,他现在心中深恨卢兴戈,不仅仅是因为卢兴戈打了个一巴掌,更因为是卢兴戈在站长面前‘告黑状’,害的他挨了站长训斥且又丢了面子。

    连带着,他对卢兴戈的这个手下阿胡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要不要行动的时候,给阿胡一个为国捐躯的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阿胡回来了。

    “阿胡兄弟,打听到什么了?人醒了没?”陆飞露出笑容,问道。

    “我表舅说,说。”阿胡结结巴巴,“说人已经被我们的人救走了。”

    “什么?”陆飞眼珠子瞪大,“救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们的人?你没听错吧?”

    ……

    警察医院,二楼高级病区。

    “帆哥,你醒了?”李浩惊喜不已,说道。

    程千帆的目光有些飘忽,他环视了一圈病房,最后目光停留在床头柜的小坤包上面,眼眸露出一丝暖意,“若兰呢?”

    “小宝也在,坚持要一直守在床边,刚刚才睡着了,嫂子去叫护士安排一个房间给小宝休息。”李浩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下意识活动一下脖子,却是牵连到肩膀伤口,疼得直咧嘴。

    “帆哥,没事吧?”

    “没事。”程千帆摇摇头,看向李浩,“茅医生现在怎么样了?”

    “茅医生他……”李浩说道,然后他注意到了帆哥的表情,挠了挠头,“茅医生他是谁?”

    “你不知道?”程千帆问,“就是和我一起在警察医院门口遭受袭击的那个医生。”

    “我不知道啊。”李浩摇摇头,“我打电话到巡捕房,才知道帆哥你出事了,然后赶紧带着小宝和嫂子来医院了。”

    病房门外、走廊灯光下的那个阴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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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燕畅

    “你嫂子怎么还没回来?”程千帆皱眉说道,他看向房门,然后露出惊疑之色,冷声问道,“谁在外面。”

    “程副总巡长,是我,我是来查房的。”外面那人说道,说着推门进来。

    是一个戴着黑框圆眼镜的中年男子。

    “查房就进来查房,鬼鬼祟祟在外面做什么。”程千帆面色阴沉,质问道。

    “程副总误会了,我刚来到门口,听到里面说话声,正准备敲门,却又有些犹豫。”

    “犹豫什么?”

    “怕打扰了程副总巡长和李浩警官说话。”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拘谨的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程千帆看了此人一眼,问道。

    “鄙姓周,单名恒,是外科的医生,今晚我值班。”周恒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外大褂,微微点头说道。

    “周医生。。”

    “在呢。”周恒微笑着。

    “请吧。”程千帆说道。

    ……

    周恒熟练的帮程千帆量了血压,用听诊器检查,又检查了一下眼部、口腔、伤口,询问病人现在体感如何。

    “一会护士会过来收走体温计。”周恒起身说道,“程副总巡长多注意休息,最好是用另外一侧肩膀侧卧,小心触碰伤口。”

    “有劳。”程千帆微微颔首。

    “此乃医生分内职责。”周恒收起血压计,又再度叮嘱程千帆不要乱动,小心碰到伤口,这才告辞离开。

    “浩子,送送周医生。”程千帆说道。

    “不用,不用,请留步。”周恒连忙摆摆手。

    待周恒离开后大约两分钟,程千帆朝着李浩使了个眼色。

    浩子会意,他拎着热水瓶出去打水。

    不一会回来了。

    “帆哥,那个人确实是外科的周大夫。”李浩小声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

    这个人他有一些印象,以前在医院里应该远远见过此人,只是不知道对方名字。

    此人是正巧路过?

    还是特别在病房外偷听?

    程千帆倾向于是后者。

    遇到事情,首先怀疑一切,这已经是铭刻在他的骨子里的下意识反应了。

    ……

    “帆哥,这个周恒说他在门外等候,是因为担心打扰我们谈话,我不太信。”李浩说道,“这個人可能有问题。”

    “你从别处了解一下这个周医生的为人和性格。”程千帆想了想说道,“特别是他的工作习惯。”

    虽然他也怀疑周恒可能有问题,但是,也并不排除此人是性格内向,确实是站在门外不知道该不该敲门进来。

    不过,此人进门后又比较健谈,看着不似内向之人。

    当然,还有一种人,打个比方,站在门外会很紧张,呐呐不知所措,但是,推开门进来后,似乎是打破了某种屏障,反而言语正常。

    “好的,帆哥。”李浩点点头。

    “注意,是从侧面不经意间去了解,你不要去刻意打听和关注这个人。”程千帆叮嘱李浩,“明白吗?”

    “明白。”李浩点点头,

    程千帆点点头,对于小乞丐出身的浩子来说,打听消息是强项。

    ……

    “茅岢莘现在是什么情况?”程千帆问道。

    “不清楚。”李浩摇摇头,“医院方面封锁了消息,这个人是死是活,现在完全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封锁了消息?

    程千帆微微皱眉。

    他在思考。

    茅岢莘能够以一个外来医生的身份在警察医院坐诊,这说明是得到了医院某位管理层领导的首肯的。

    看来,日本人对警察医院的渗透比他所预料的还要严重。

    “你去打听一下茅医生的情况。”程千帆微微起身,李浩在他的背后垫了一个枕头,他继续说道,“大大方方的去打听,不用避讳什么。”

    李浩露出惊讶之色,帆哥不允许他去正面打听那位周医生的情况,却命令他去堂而皇之的打听茅岢莘的情况,他有些不解。

    “不明白?”程千帆微笑,看了浩子一眼。

    “恩。”浩子点点头。

    “自己好好琢磨一下。”程千帆没有作出解释。

    李浩安静的思考,过了一会,他的眼中一亮。

    “想到什么了?”程千帆问。

    “茅岢莘是和帆哥你一起被袭击的,你关心茅医生,打听他的情况,这很正常,不打听反而不合理。”李浩说道。

    “反应还不错。”程千帆微微颔首。

    浩子暂时还不知道茅岢莘的真正身份,他能够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安排浩子去打探茅岢莘的情况,根本原因在于茅岢莘的真正身份:

    长友寸男遭遇袭击重伤,宫崎健太郎醒来自然会无比关注这位‘老师’的情况,这才是宫崎健太郎应该有的反应。

    宫崎健太郎这个时候不会去顾及什么,对于这个日本人来说,长友寸男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若是他没有去关注茅岢莘,这反而会是一个不合理的地方。

    具体到每一个人,行事的方针都不一样,要灵活、合理。

    “帆哥,你刚才为什么直接点出来外面有人,还直接呵斥周恒?”浩子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是了解帆哥的,以帆哥平素的谨慎,刚才应该会假装不知道外面有人。

    “想不明白?”程千帆笑了笑,说道。

    李浩摇摇头。

    “李浩,立正!”程千帆面容一肃,冷冷说道。

    李浩啪的一声站好,立正。

    “稍息,现在明白了吗?”

    “报告程副总巡长……”李浩敬礼,然后他的神情微变,看向程千帆,“程副总巡长,属下明白了!”

    ……

    房门被轻轻推开。

    白若兰拎着一个保温盒进来。

    程千帆抬头看,和白若兰四目相对。

    白若兰美丽的眼眸中难掩疲色,她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已经醒来的丈夫,眼眸中绽放出惊喜的光芒。

    “帆哥,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李浩说道,又和嫂子打了声招呼,离开了病房。

    白若兰来到病床边坐下,握住了丈夫的手,有些用力,她就那么安静的看着程千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程千帆便轻轻拍打妻子的肩膀,“好了,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白若兰不说话,只是低低抽泣,好一会,她抬起头。

    程千帆轻轻的擦拭她眼角的泪水。

    “下次不许丢下我。”白若兰说道,“便是死,我们也要在一起。”

    “好。”程千帆微笑着,点点头,他的心中满是愧疚,他能够想象过去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对于柔弱的妻子来说,是多么的艰难。

    白若兰轻轻拍打了一下丈夫,她自然知道他这话是在哄她,便是再有下次,丈夫依然会独自面对危险,并且提前将她们保护的很好。

    程千帆便假作是被打在了伤口上,疼得叫了一声。

    看着白若兰心疼的、手忙脚乱的查看伤口,他开心的咧嘴笑。

    “不理你了,捉弄我。”白若兰生气了。

    不一会。

    “我饿了。”程千帆说道。

    白若兰哎呀一声,从床头柜上拿过保温盒,倒了一碗粥,一只手端着碗,另外一只手轻轻搅动瓷勺,檀口微张,轻轻吹气。

    “我刚才去食堂,让师傅煮了瘦肉粥。”白若兰轻轻吹着勺子里的肉粥,自己尝了一小口,还有点烫,又吹了吹,“来尝尝。”

    程千帆便张大嘴巴吃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白若兰问道。

    “没比烧的好。”程千帆一脸嫌弃。

    “瞎说,这可是食堂大师傅亲自出马熬的粥。”白若兰嗔了一眼,却是嘴角上扬,眉眼都是喜意。

    ……

    “阿胡,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卢兴戈偷偷将燕畅救出去了?”陆飞面色不善的看着阿胡,问道。

    “陆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少他娘的在老子面前演戏了。”陆飞面露凶光,“定然是卢兴戈得知燕畅被关在医院,早就提前安排人将燕畅救出来了,然后故意给老子来了这么一出,想要看老子出丑。”

    阿胡惊呆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陆飞竟然会如此想,“陆组长,天地良心,我刚把燕畅兄弟被抓的事情告诉了组长,组长就去找站长了。”

    “真的?”陆飞枪口指向阿胡的脑袋,“此事事关重大,敢骗我,老子毙了你!”

    “陆组长,卢组长的为人您还不知道吗?卢组长一心抗日,心中只有抗战大计,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乱来的。”阿胡急的跳脚,说道。

    他觉得陆飞的脑子是被驴踢了,竟然怀疑这是卢组长故意戏弄他。

    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卢组长不是这样的人,即便是卢组长是这样的性格,他也不敢的。

    拿行动大事来开玩笑,卢组长有几个脑袋够上峰砍的?

    陆飞沉默了,他仔细思考,卢兴戈确实是如同阿胡所说这般人,这个家伙是军人出身,极为注重军规军纪,确实是不像是如此荒唐、乱来之人。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此事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些话实在是大失水准。

    都怪卢兴戈这个王八蛋!

    陆飞心中骂道,他自讨自己素来本事不凡,自然不会如此糊里糊涂,都是被卢兴戈那瘪犊子玩意气的。

    既然不是卢兴戈安排人营救的燕畅。

    那么,会是哪一方人马做得?

    党务调查处?

    不可能,且不说他们去年被日本人几乎一锅端了,现在还没有缓过劲了,便是他们有这个能力,也不会去营救特务处的人,那帮鳖孙高兴还来不及呢。

    是国府在上海的其他潜伏势力?

    或者说,是——

    上海特情组?

    陆飞心中灵光一现。

    虽然上海特情组这个部门极为隐秘,但是,作为郑利君的心腹,他自然知晓。

    对了,必然是上海特情组。

    也只有上海特情组这个兄弟单位才会出手营救上海站的兄弟。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到底是不是上海特情组出手他也无法确定。

    不过,已经确定人已经被救走了,这便是好事。

    他决定回去向郑利君汇报,请代站长来查询此事。

    “收队!”陆飞沉声说道。

    众手下心中欢呼一声。

    行动取消,避免了一番厮杀,众人心中自然欢喜。

    为了抗日,大家不怕死,但是,谁不想多活两天。

    更何况,得知燕畅兄弟已经被营救,更是高兴。

    一众人马趁着天还没亮,快速撤离。

    ……

    特高课。

    刑讯室。

    “巴格鸭落!”荒木播磨状若野兽,一把抓过手下手中的皮鞭,疯狂的抽打绑在木架上的燕畅。

    审问燕畅的过程并不顺利。

    荒木播磨以为他们可以很快撬开这名伤员的嘴巴,但是,被强行弄醒之后的燕畅的表现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

    意识到自己落入了日本人的手里,燕畅便始终沉默。

    这是一种另类的沉默。

    用刑的时候,燕畅鬼哭狼嚎,就像是一个随时可能招供的软蛋。

    但是,停止用刑、询问口供的时候,此人便闭上嘴巴,一句话也不说。

    三本次郎来到刑讯室,便看到了荒木播磨疯狂抽打、燕畅疼得大吼大叫,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场景。

    “荒木君,这个人竟然还没有开口?”三本次郎惊讶不已,问道。

    “用刑的时候,哭泣的像是一个女人。”荒木播磨将皮鞭一扔,大口喘粗气,咬牙切齿说道,“但是,问口供的时候便一句话不说。”

    三本次郎来到燕畅的面前,看着浑身上下被抽打的没有一块好肉的燕畅,他摇摇头,“朋友,你这又是何苦呢。”

    说着,三本次郎看到燕畅干裂的嘴唇,他一摆手,有人弄了一碗水过来,燕畅趴上去,贪婪的喝着水。

    “你挨了两枪,第一枪是巡捕打的,第二枪应该是你的同伙打的。”三本次郎缓缓说道,“不,更可能是你的长官开枪打的,他要杀死你,要灭口。”

    燕畅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被三本次郎捕捉到了,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你在出生入死的卖命,你的长官却要杀死你这样的勇士,我真为你感到不值得。”

    说着,三本次郎走上前,表情诚恳,“为了这样的长官受苦不知道,讲出来吧,大日本帝国会抓住你的长官,为你报仇雪恨的。”

    呸!

    一口血水吐在了三本次郎的脸上。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暴跳如雷,他愤怒的不仅仅是因为这一口血水,而是因为自己屡试不爽的办法失效了。

    “你就真的不恨你的长官?”三本次郎表情狰狞,问道。

    “我当然恨!”燕畅声音嘶哑,大口喘气。

    “那为什么不选择和帝国合作?”三本次郎疑惑不解,问道。

    此前他这种离间的心理战术可谓是屡试不爽,没想到此番却在这个人身上失去作用,这令三本次郎愤怒且不理解。

    “老子是中国人!”燕畅满脸血肉模糊,用力挣扎,嘶吼道,“堂堂炎黄子孙,岂能屈膝降wo奴!”

    他的嘶吼和剧烈挣扎,刺痛了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燕畅开始嚎哭,他扯着嗓子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哭,“娘啊,儿疼死咧!儿疼死咧!”

    PS:非常感谢【读书界的文盲】1500起点币、【锡城雪二狼】500起点币、【骐枫】100起点币、【书友20220303231129007】100起点币的打赏。

第149章 苏大哥

    邦邦,敲门声响起。

    “帆哥,嫂子。”李浩在外面说话。

    “进来吧。”程千帆说道。

    李浩推门进来,看向程千帆,“帆哥,巡捕房那边出了点事,要向你汇报一下。”

    “若兰,我没事,你去休息吧。”程千帆说道。

    “是啊嫂子,我陪着帆哥,您去陪着小宝休息一会吧,您也累了一天了。”李浩也赶紧说道。

    白若兰看了程千帆一眼,又看了看李浩,心里叹口气,她收拾了一下碗勺,拎起保温瓶,对丈夫说道,“那我过去了,有事情喊我。”

    “恩。”程千帆微笑说道,“过去吧,休息一会,别累着了。。”

    白若兰走到了门口,停住脚步,她又折返回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香烟,将香烟和那个金质打火机都收走了。

    “欸欸欸,干什么?”程千帆连忙说道。

    “我问了医生,不能抽烟。”白若兰板着脸,又看向李浩,“浩子,你也不许给他香烟。”

    “知道了,嫂子。”李浩赶紧答应着。

    ……

    白若兰离开后,李浩这才开口说道,“帆哥,出事了。”

    “别慌。”程千帆瞪了浩子一眼,“说吧,什么事。”

    “吕哥那边出事了,他负责看守被抓的那个枪手,现在人被劫走了。”李浩说道。

    “什么?劫走了?”程千帆双眼瞪大,满眼的不可思议的表情。

    看到李浩点头确认,程千帆勃然大怒,“大头吕干什么吃的?蠢货,看个人都看不住!怎么做事情的!”

    程千帆气的大骂。

    “帆哥,小心伤口。”李浩担心说道。

    “我没事,死不了。”程千帆冷冷说道,他眉头一皱,“弟兄没有没有伤亡?”

    “本来是四个弟兄看守,不过,吕哥弄了些吃的,有两个弟兄去吃饭了,匪徒趁机潜入、打晕了两個弟兄,将那个枪手救走了。”李浩说道。

    “怎么打晕的?弟兄们伤的重不重?”程千帆脸色阴沉,问道。

    “我去看了下,是被人敲晕的,现在醒了,问题不大。”李浩说道,“金总和赵探长都来过了,把吕哥狠狠地训了一顿。”

    说着,李浩压低声音问道,“帆哥,你说会不会是上海站方面……”

    “不是没有可能。”程千帆皱眉思索,点点头。

    ……

    事实上,在听到李浩说枪手被人救走了,他的脑海中第一反应也是此事很可能是上海站干的。

    要说这个枪手被抓,谁最紧张,自然是上海站方面,所以,上海站是最有可能冒险来救人的。

    程千帆的内心惊讶的。

    即便是以他的苛刻眼光来评价,上海站此次的营救非常及时,应急反应堪称神速,且整个行动干净利落。

    “大哥?”程千帆在内心里发出疑问。

    行动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动手的时机也把我的很好,说明提前踩好点了,这很像是卢兴戈的作风。

    “医院里有他们的人。”程千帆迅速得出判断,上海站动手的时机非常合适,绝对不可能是运气,这说明医院里有上海站的人,他们瞅准大头吕喊两个手下去吃饭的时机动手的。

    等等,大头吕?

    ……

    程千帆陷入沉思,大头吕喊两个手下去吃饭,这件事本身似乎并无什么问题。

    但是,如果从结果来回溯这件事,这似乎未免太过巧合了。

    大头吕和上海站方面有某种秘密的关联?

    程千帆暗自思忖,他摇摇头。

    不太像。

    只是,大头吕做事情素来谨慎,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被抓的枪手的重要性。

    即便是吃饭,也可以在病房门口简单吃两口的嘛,非常时期,一切从简。

    不熟悉大头吕的人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程千帆熟悉这个得力下属,作为巡捕房三巡资历最老的警官,大头吕此前一直升不上去,不是能力不行,而是上面没人。

    当然,程千帆又不能排除大头吕百密一疏,被人钻了空子,毕竟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看不透啊,他摇摇头。

    当然,从内心深处,如果大头吕真的是特务处上海站的人,愿意投身抗日,他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此前大头吕和日本人一直暗中来往,程千帆对其还一直保持警惕,毕竟身边若是有这么一个汉奸,此人还是他手下大将,这对他的工作必然有诸多影响。

    咦?

    日本人?

    程千帆脸色微变,心中一动。

    他已经醒了有一段时间了,荒木播磨竟然没有安排人来秘密接触他,询问相关情况,这不符合常理。

    他是和长友寸男一起遇袭的当事人,是自己人宫崎健太郎,特高课那边于情于理都会安排人盯着病房,一旦他醒了,便会想办法过来接触。

    现在的情况是没有,特高课没有派人过来秘密联系他。

    这不对劲。

    唯一可能的解释便是三本次郎有其他渠道了解内情。

    什么渠道?

    程千帆猛然想起被捕的‘枪手’被同伙营救这件事。

    真的是上海站的人将此人营救出去的吗?

    程千帆表情变得严肃且认真,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惯性思维:

    听到被捕的枪手被人救走,他也和浩子一般下意识的认为极可能是上海站出手营救。

    且可以想象,即便是金克木等人也大多会认为是枪手的同伙来劫人的。

    但是,若是不是呢?

    如若是——是日本人动的手呢?

    ……

    是啊,为什么不可能是日本人动的手?

    从三本次郎对长友寸男的态度,可见长友寸男的身份非同一般,现在长友寸男遭遇袭击,生死未卜,特高课那边必然震动,首当其冲的便是三本次郎,他受到的影响最大。

    不管长友寸男是生是死,三本次郎必须查清楚这件事,给上面一个交代!

    李浩看帆哥陷入思考,他不敢打扰,在一旁安静等待。

    程千帆抬眼看李浩,“浩子,烟。”

    李浩露出愁眉苦脸的样子,“帆哥,嫂子不让。”

    “拿来。”

    浩子无奈,从身上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放进帆哥的嘴巴里,划了一根洋火点燃。

    程千帆猛吸一口,满足的眯着眼,吐出一道烟气,继续思考。

    枪手被巡捕房抓住,刚刚完成手术,巡捕房这边暂时还没有对其进行审讯。

    而即便是后期开始审讯,日本人那边也无法涉入。

    若是此前的话,巡捕房还有宫崎健太郎,三本次郎可以通过他来随时掌握审讯进展和及时获取情报。

    但是,现在他受伤住院了,三本次郎的情报渠道不畅。

    最重要的是,三本次郎极可能等不及了,他没有多少时间耽搁,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来查清这件事。

    还有一点,他和长友寸男一起遇袭,要说三本次郎对他没有一丝丝怀疑,这是不可能的!

    或者说,也许三本次郎愿意相信宫崎健太郎的忠心,相信宫崎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作为一个狡猾的老牌日特,怀疑一切是铭刻在他的骨子里的。

    正如同程千帆他自己,他的骨子里也是怀疑一切的。

    三本次郎这个时候,最相信证据,相信口供。

    这个被捕的枪手的口供是最能说明一切问题的。

    程千帆易地而处,假若自己是三本次郎的话,如果要劫走此人的话,必然也是连夜动手,因为也只有这个时候,犯人在医院里,看守不严,这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而且,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大头吕一直暗中和一些日本商人来往,程千帆此前便怀疑大头吕可能暗中投靠了日本人。

    如此,似乎也可以解释素来谨慎的大头吕,为何会突然将两个看守调离,这更像是在暗中配合日本人行事。

    李浩递过来一个烟灰缸,程千帆将烟蒂摁灭。

    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了一个完整的链条。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想,还需要证据来印证。

    “浩子,你现在离开,秘密去见一个人。”程千帆说道。

    “好的,帆哥。”李浩点点头,“我去见谁。”

    程千帆的口中说出了一个名字,李浩的眼睛立刻瞪得大大的。

    “记住了,一定要注意别被人发现。”程千帆叮嘱说道。

    “明白。”

    ……

    “什么?人已经被救走了?”郑利君一下子起身,满眼的震惊之色。

    “报告站长,确实是被救走了。”陆飞点点头,“就在今天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有人潜入医院病房区,打晕了巡捕,将燕畅兄弟救走了。”

    “什么人干的?”郑利君立刻问,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是摇摇头,这个蠢货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他来回踱步,思考。

    到底是何方人马出手救了燕畅?

    其他的抗日团体?

    不太可能。

    他们这次针对茅岢莘的行动是极为隐秘的,即便是行动成功之后,也还没有如同以往那般大肆宣传除掉了某个汉奸、日本人。

    所以,其他抗日团体并不知道警察医院门口的袭击案是他们做的,即便是知道巡捕抓了一个枪手,也不可能想着帮忙搭救。

    那么,会是什么人出手的呢?

    “站长,属下刚才一直在琢磨这件事。”陆飞小心翼翼说道,“您看,会不会是上海特情组的人干的?”

    “上海特情组?”郑利君皱眉头,和‘前任’上海站站长郑卫龙一般,他对于这个上海特情组也是态度冷淡,甚至是有些排斥和厌恶。

    无论是郑卫龙,还是他郑利君,都认为特务处在上海的所有力量都应该由上海站来掌控,对于这个一年半前突然冒出来的上海特情组,他们是态度很冷淡,特别是当肖勉带领上海特情组屡立奇功,他们对于上海特情组的态度由冷淡逐渐演变为排斥、厌恶:

    上海站是特级甲等大站,竟然被一个独立于上海站之外的所谓的特情组给比下去了,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不过,陆飞此时此刻提出疑问,怀疑是上海特勤组暗中出手营救了燕畅,这却令郑利君有茅塞顿开之感。

    可能性极大。

    郑利君心中揣测,总部可能不仅仅向上海站下达了除掉茅岢莘的命令,上海特情组那边极可能也收到了电令。

    或者最大的可能是,总部令上海站动手,上海特情组负责善后。

    故而,肖勉那边发现上海站有人被捕,有着善后的任务的上海特情组便果断出手营救。

    “好了,此事我会查清楚的。”郑利君说道,“不管怎么说,人已经被救出来了。”

    说着,他看着陆飞,骂道,“看看你今天做的什么事情,你是亲眼看着燕畅死了?老子日你仙人板板!在战场上,你这叫谎报军情,老子可以开枪毙了你!”

    “站长,当时事态紧急,属下也是一时没看清。”

    “再有下次,老子废了你!”郑利君语气森然,“滚出去!”

    陆飞脸色变了变,耷拉着脑袋出去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郑利君忍不住又骂了句,此事实在是恶劣,若是燕畅没有被上海特情组救出去,若是卢兴戈也没有打探到相关情报,那么一旦燕畅熬不住严刑拷打开了口,上海站就等着被人堵门围捕吧。

    “站长!”门外传来了卢兴戈的声音。

    “进来吧。”

    “站长,我听阿胡说……”卢兴戈焦急说道。

    “事情我已知晓,放心,没事。”郑利君微笑说道。

    “可是友邻单位出手营救?”卢兴戈问道。

    郑利君微微一笑,不说话,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

    “是属下冒昧了。”卢兴戈见状,下意识以为此事涉及机密,他赶紧道歉,“站长一夜未眠,属下不打扰站长休息了。”

    “去吧!”郑利君摆了摆手。

    门关上,郑利君脸上的笑容收敛,面露烦躁之色。

    他判断是上海特情组出手营救了燕畅,不过,毕竟只是猜测,稳妥起见,他应该安排人向武汉去电,以兹确认。

    只是,想到堂堂上海站竟然让上海特情组帮忙擦屁股,他心中颇为不舒服。

    还有就是,上海特情组那边事成之后也不打一声招呼,这更是令郑利君不爽。

    肖勉此人,目无前辈、长官,跋扈!

    最重要的是,此事应该是总部安排上海特情组帮忙善后的,事已至此,他这边还上杆子去电武汉:

    处座,可是肖勉给我方善后的?

    只是想一想,郑利君就烦躁异常。

    就这样,郑利君越想,心中愈发阴郁,最终没有选择即刻去电武汉。

    等心气儿顺了再说!

    反正人在上海特情组手里,不急。

    再说了,燕畅受了伤,正好让肖勉那家伙帮着安排治伤。

    ……

    双安里。

    在这个偏僻的巷子的尽头,一个有些破旧的窝棚。

    “牙牙,肚子还痛吗?”一个年轻人弯腰,摸了摸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的脑袋。

    “不痛了,谢谢苏大哥,是您救了牙牙的命。”旁边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说道,就要给苏大哥下跪。

    “起来。”苏大哥拉起半大小子,微笑着,“小袄,你们叫我一声苏大哥,便是我的弟弟妹妹,哥哥救弟弟妹妹不是应该的吗?”

    这些都是周边城市沦陷后,失去了父母的孤儿,他们在一些大孩子的带领下,来上海讨生活。

    这伙孩子路上饿死了两个,病死了三个,有人死掉,也有其他失去父母亲人、逃难的孩子加入,他们刚到上海,就被拍花子的人盯上了。

    是他及时发现,从这些混蛋手里救下了小袄这一伙孩子,并且放出话来,要是再有人敢打这些孩子的注意,他定然绝不放过,这才保下了这些苦命的孩子。

    “俺们贱命一条,可不敢当苏大哥的弟弟妹妹。”小袄说道。

    “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苏大哥拍了拍小袄的肩膀,“没有人生来是贱命,所有人生下来都是平等的,平等懂吗?”

    小袄摇摇头。

    其他的孩子们也都一眼茫然。

    这个时候,有一个小囡囡哭了,“哥,俺饿。”

    “吃吃吃,昨天晌午不是吃了半拉窝头吗?”小袄骂道。

    挨骂的孩子哭的更厉害了。

    “你骂他做什么?”苏大哥瞪了小袄一眼。

    然后,他露出不安的表情,“今天来的路上只想着牙牙的病,忘了买些吃的。”

    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一张钞票,“小袄,去,买点吃的。”

    “苏大哥,我们不能再用你的钱了。”小袄说着,看了一眼饿的哭泣的幺妹,又有些犹豫,想要给自己一耳刮子。

第150章 两份来电

    “拿着,去!”苏大哥将钞票塞进小袄的手中。

    小袄攥紧钞票,看着苏大哥,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一鞠躬。

    苏大哥不喜他磕头,他便只能鞠躬,这是他偷偷看学堂里的孩子们对老师行的礼。

    仅仅几分钟后,小袄回来了,他的手里拎着一个布包,布包里都是肉馒头。

    他将钞票还给苏大哥。

    “哪来的肉馒头?”苏大哥问道。

    “那边一个大哥给的,他说他是苏大哥的朋友。”小袄看着他,“苏大哥,能吃吗?”

    “吃吧!”苏大哥看了巷子那头一眼,将钞票硬塞给小袄,“我过去看一下。”

    身后传来了孩子们欢呼的声音,苏大哥扭头看了一眼,看到饥饿的孩子们眼眸中的光芒,看着他们高兴极了、勐咽口水的样子,他的鼻头发酸。

    ……

    李浩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走过来的这个人,若非帆哥亲口所说、他亲耳所听,他都不敢相信帆哥要他来秘密会见的人竟然是苏哲。

    “苏助理,吃了没?”浩子将肉馒头塞进嘴里,胡乱抹了抹嘴巴,然后将手中另外一个肉馒头递过去。

    苏哲表情平静,接过李浩递过来的肉馒头,咬了一口,问道,“帆哥让你来的?”

    李浩看着苏哲,因为此人一直和帆哥作对,李浩对苏哲的印象和态度一直很不好,此时此刻,从苏哲的嘴巴里听到‘帆哥’这个称呼,他的表情是古怪的。

    “怎么?不习惯?”苏哲笑了说道,“我也不太习惯。”

    几口便吃掉了肉馒头,苏哲拍拍手,“说说吧,帆哥让你来找我做什么?”

    “帆哥问,大头吕昨天有没有什么异常?”李浩问道。

    “帆哥怀疑枪手被劫走那件事,是大头吕监守自盗?”苏哲摸了摸下巴,问道。

    李浩没有回应他。

    苏哲笑着摇摇头,“算我多嘴。”

    ……

    “吕虎昨天有没有异常,暂时无从知晓。”苏哲说道,“不过,经常和吕虎有来往的一个商人昨天偷偷进了警察医院。”

    “这个人和大头吕在医院里有过接触?”李浩问道。

    “不清楚。”苏哲露出苦笑,“‘小程总’在巡捕房的势力太大了,没人敢和他作对,我好不容易才发展了小猫三两只,他们也不敢公开得罪帆哥,自然不敢一直盯着吕虎。”

    李浩点点头,尽管苏哲的人并没有看到吕虎和那个商人见面,但是,一件事是巧合,不可能两件事还是巧合,作为特工更加不相信这么多巧合会同时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商人的身份是?”李浩问道。

    “帆哥知道,二十六。”苏哲说道。

    “二十六,什么意思?”李浩不明白。

    “帆哥知道。”

    “我先走了。”李浩点点头说道,尽管现在知道了苏哲实际上并非帆哥的‘敌人’,反而竟然和帆哥关系极为密切,但是,因为此前的事情,他还是和苏哲亲近不起来。

    或者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看苏哲不太顺眼。

    “再会。”苏哲点头说道。

    走了两步,李浩又退回来,“苏助理,能告诉我那几个暗中和帆哥不对付的人是谁吗?”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苏哲笑容消失,冷冷看向李浩。

    李浩同样冷冷看了苏哲一眼,转身就走。

    果然,自己讨厌苏哲这个家伙是有原因的。

    ……

    李浩回到医院病房的时候,白若兰正在训斥程千帆。

    “你现在有伤在身,说了不许抽烟,还偷偷抽烟?”白若兰板着脸。

    “若兰姐好吓人哦。”小宝坐在病床边,对程千帆小声说。

    “小宝,哪有吓人,这叫冰山美人。”程千帆纠正说。

    “噢噢噢。”小宝勐点头。

    本来还板着脸、作出凶狠样子的白若兰被这兄妹两个逗的噗呲笑了,她嗔了程千帆一眼,又哼了一声。

    “帆哥,嫂子,小宝。”李浩进来了,将手中拎着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我出去买了早点,一会快些趁热吃。”

    “哇,糍粑,还有糖糕。”小宝欢呼一声。

    “小馋猫,让你若兰姐带你去洗手。”程千帆刮了刮小宝的鼻梁。

    “走吧,洗手去。”

    ……

    待两人离开后,李浩赶紧抓紧时间向程千帆汇报情况。

    “二十六?”程千帆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子不高,面上总是乐呵呵的三十多岁男子的样子。

    这个人是暗中和大头吕来往密切的其中一名日本商人。

    尽管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此人潜入医院是为了和大头吕接头、见面,但是,种种迹象联系起来,程千帆基本可以确定是大头吕和日本人暗中勾结。

    而那个被抓的枪手必然是被日本人,确切的说,是特高课方面安排人劫走的。

    他立刻意识到其中的巨大危险。

    按照时间来计算,特高课劫走上海站这名特工已经好几个小时了,日本人那边定然已经开始审讯。

    此人本身身上便有伤,再遭遇惨无人道的严刑拷打,是很难撑下去的,大概率迟早会招供。

    甚至于,如果此人骨头软一些,极有可能现在已经招供,弄不好现在日本人已经开始部署人马,围捕上海站相关人员了。

    最恶劣的情况便是,上海站那边此时已经出事了。

    事态十分紧急。

    “浩子,你去找周茹,以‘肖先生’的名义向武汉发报。”程千帆压低声音说道,说着耳语一番,“记住了吗?”

    “记住了。”

    “复述一遍。”

    李浩便小声复述一遍,程千帆听罢,确认一字无误后,才满意的点点头。

    “去吧,路上机灵点。”

    “恩,放心吧,帆哥。”李浩点点头说道。

    看着李浩离开的背影,程千帆的心中充满担忧,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

    武汉。

    这是一幢西洋式的洋房,楼高三层,花园里鲜花盛开,绿草茵茵。

    “安小姐,请留步。”朱怀远客客气气说道。

    即便已经贵为党务调查处武汉特别站站长,面对这个年轻的姑娘,他还是客客气气的。

    这位是中央党部秘书长褚佳贤的老部下,甚至褚秘书长亲自当了安婉的国党入党介绍人,这份殊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朱站长太客气了。”安婉微笑说道。

    在洋房对面的马路上,停了一辆小汽车。

    后排座位上,齐伍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洋房的方向。

    “齐主任,那个商人已经招了,可以动手了吗?”一名手下问道。

    齐伍轻轻摇头,动朱怀远这样的党务调查处一方大员,光靠一个商人的口供是没用的,最重要的是拿到实际证据。

    “不要急。”齐伍目光深邃,“盯着朱怀远,处座要的是铁证如山。”

    不仅仅要铁证如山,还要足量!

    朱怀远涉嫌倒卖军需物资,但是,这种事情在国府上下已经是常态,要凭借倒卖、走私来弄倒党务调查处武汉特别站的站长,这远远不够,除非朱怀远的走私数量极大。

    “明白了。”

    “走吧,今天不要盯着了,朱怀远来拜访褚佳贤,必然有重要公务,他今天不会有什么动静的了。”齐伍说道。

    小汽车启动,缓缓驶离。

    ……

    刚回到特务处临时总部驻地,齐伍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凉茶,毛瞬便急匆匆来找他。

    “主任,上海急电。”

    齐伍接过电文,看到是上海特情组肖勉来电,他面容一肃,摆摆手。

    毛瞬退出办公室,双手恭敬的关上门。

    齐伍很快译出电文,他的表情变得凝重,将电文折叠好,放进口袋,又轻轻拍了拍,然后快步走出房间。

    “荒唐!荒唐至极!”戴春风将电文用力的拍在桌子上。

    “他郑利君的人被抓了,自己都不知道!”

    “现在人甚至都被日本人悄悄劫走了,他郑利君竟还是不知道,还需要肖勉来示警!”戴春风怒不可遏,“愚蠢!”

    “处座,上海站那边可能也在想办法营救被捕的同志,只是形势复杂,还没有来得及动手。”齐伍站出来为郑利君说了两句好话。

    “日本人怎么能迅速行动的?”戴春风反问。

    齐伍不说话,他为郑利君缓和两句,这是情分,但是,他不会为了郑利君和戴春风争吵。

    ……

    “郑利君不行,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戴春风表情阴沉,他看着齐伍,“你觉得谁去上海掌舵较为合适。”

    “处座,上海站谁最适合,您心中自有最合适考量。”齐伍立刻说道,表情略焦急,“现下当务之急是向上海站方面示警。”

    “上海站!!!”戴春风闻言,又是冷哼一声,“堂堂特级甲等站,不到半年的时间,被特情组救了两次了。”

    “程千帆的作用愈发重要,这也更体现处座您慧眼识英才。”齐伍微笑说道。

    戴春风的嘴角扬起一丝笑容,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电文,“这份来电,为何程千帆没有汇报昨日之事?”

    “应该是来不及。”齐伍想了想说道,“程千帆被上海站误伤住院,现在应该是刚刚苏醒,十之八九是刚刚得知上海站的人被日本人劫走的事情,事态极为紧急,他需要安排人从医院将情报传递出去,再发报,这是在争分夺秒的示警。”

    说着,他看向戴春风,“处座,都是患难见真情,危急时刻,程千帆所思所虑都是兄弟单位的安全,一心为公,精诚团结,这都是处座您教导有方啊。”

    戴春风面露笑容,指着齐伍,“虽然那个小子确实是做得不错,没有令我失望,不过,你啊你,这小子都被你夸成一朵花了。”

    “处座,属下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和夸大之词。”齐伍正色说到。

    “下次程千帆来了,你要记得让他请客。”戴春风笑着说道。

    “定当如此。”齐伍也是微笑着,“虽无夸大,但是,齐伍的好话可不是白给的。”

    “哈哈哈!”戴春风哈哈大笑。

    对于齐伍总是提携家乡后辈程千帆,他是颇为认可的,这足见齐伍是一个重情之人,最重要的是齐伍很坦诚,欣赏程千帆,便毫不避讳的为他美言,坦坦荡荡。

    ……

    就在这个时候,戴春风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处座,是我。”毛瞬在外面说道。

    “进来。”齐伍先是看向戴春风,再看到戴春风微微颔首后,他才说道。

    毛瞬进来,从文件夹中取出一份电文,双手恭恭敬敬的递过来,“处座,主任,急电。”

    齐伍双手接过电文,他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将电报纸双手递给戴春风。

    电报是上海站发来的,已经被毛瞬译出来了。

    戴春风接过电文,看向毛瞬。

    毛瞬识趣的退出去,关上办公室的门。

    “蠢货!愚不可及!”戴春风攥着电文的手都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齐伍有些惊讶和好奇,他想象不出来上海站方面又做什么错事了,竟然又引得处座如此勃然大怒。

    “哪一天被日本人破门而入一锅端,他们都还在睡梦中呢。”戴春风冷冷说道,“郑利君太令我失望了。”

    齐伍从戴春风的手里接过电文,入目看。

    他立刻明白处座为何如此震怒了。

    郑利君在来电中汇报,他们派人去警察医院营救被抓的组员燕畅,到了地方才得知燕畅已经被营救。

    故而,上海站方面请总部帮忙联系上海特情组,询问肖勉所部有没有出手营救上海站行动大队一组组员燕畅。

    且电文中还隐隐有责难肖勉缺乏精诚团结、两个单位之间缺乏沟通之意。

    “此事之误会,险些害的我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冒险行事,且当前局势复杂,窃以为肖勉所部应该多多加强与上海站之合作,非常时期,最好能统一管署……”

    最让齐伍大摇其头的是郑利君来电中的最后这句话,这话看似是在说要加强上海站和上海特情组之间的联系,以避免互不通气,贻误危情的情况再度出现。

    但是,这句话的隐含意思是郑利君在向总部索要对上海特情组的管辖权。

    齐伍甚至此时已经想象到郑利君的如意算盘了,现在是要管辖权,再往后就是直接要求将上海特情组并入上海站了。

    按理说,郑利君的请求看似过分,事实上却又不算太过分。

    上海站是特级甲等大站,估计早就对上海还有一个独立于上海站之外的上海特情组感到不满,早有吞并之意。

    他表达这种诉求,虽然可能会挨处座两句训斥,但是,戴春风也不会真的生气。

    但是,问题是,那边‘肖勉’来电,向总部示警言说上海站的人被日本人劫走了,这边,郑利君却说他的人是被上海特情组救走了——

    这还不算,郑利君甚至还告了肖勉一状,说肖勉救人后不知会上海站这边,害的上海站这边颇为紧张、营救行动扑了空,不够精诚团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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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长友寸男的生死之谜

    “没什么事情,不要来打扰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齐伍吩咐说道。

    “是,叔叔。”毛瞬答应说道。

    齐伍的身子靠在椅背上,点燃一支烟,只是抽了一口,随手将烟卷架在了烟灰缸上。

    烟卷慢慢地燃烧。

    齐伍在思考。

    他是一个喜欢安静的琢磨事情的人。

    上学堂的时候,齐伍经常被高年级的无赖学生欺负,有次更是被棍棒毒打。

    但被打之时,他选择一声不吭。

    可几天后学校却发现,那帮殴打他的坏学生,一个个被人套上麻袋痛殴了一顿。

    学校调查这件事,学监很快找到了齐伍,询问他是不是他干的?

    作为学堂里品学兼优的孩子,齐伍一脸茫然,成功遮掩过去。

    当然,真正动手的确实不是他,是他找来的帮手戴春风,

    是的,那个时候他和戴处座便是好兄弟了。

    民国二十三年,仕途蹉跎的他收到了戴春风的电报,昔日好友邀请他去南京共富贵。

    齐伍欣然应允。

    事实上,在这封电报没来之前,齐伍已经通过跟着戴春风的六弟,得知了戴春风在国府的情况,这位同乡好友已经贵为力行社特务处处长,是校长面前的红人。

    当时齐伍便考虑过去南京投奔戴春风,不过,在临行之前,他琢磨再三,果断放弃了这个选择。

    因为他要等着戴春风先开口,只有那样他才能有更为重要的价值。

    就这样,齐伍足足等了两年,等到了戴春风的电报,坐上了去南京的列车。

    在列车上,齐伍便琢磨见到戴春风之后该以何种态度相处。

    如是,到了南京之后,第一次见到戴春风,齐伍便态度极为恭敬,以下属自居。

    ……

    齐伍从烟盒取出一支烟,又拿起烟灰缸里即将燃尽的烟蒂,对火点燃了香烟,同样是只抽了一口,便又架在烟灰缸上。

    校长大力推行‘新生活运动’,处座便不碰香烟,齐伍立刻注意到这个情况。

    他是有烟瘾的,不过,他亦然下定决心要戒烟。

    只是,经过仔细琢磨后,他的选择是——少抽!

    在戴春风身边的时候,他会尽量少抽烟,烟瘾来了便如此这般,一支烟只抽一口。

    戴春风知道后,便对他说,没事,抽烟吧。

    齐伍便惭愧说道,想要学习处座坚决戒烟的决心,可惜,烟瘾太大,憋不住还得偷偷抽两支。

    经此之事,戴春风对这位昔日好友愈发信任和器重。

    齐伍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示警的电报已经发往上海站,电文中兼有训斥之语句。

    齐伍可以想象收到这份电文的郑利君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仔细琢磨这件事,客观的说,郑利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过错。

    手下陷于敌手,郑利君得知消息后,即刻安排人手开展营救,严格来说行动并不算慢。

    随后却惊讶得知燕畅已经被救走,郑利君判断是上海特情组暗中帮忙,尽管事后证明劫走燕畅的是日本人,但是,也不能说郑利君的这个判断是多么大的错误,谁又能想到竟然会是日本人偷袭警察医院,从巡捕房救走了上海站的特工呢?

    且郑利君最终还是来电武汉询问此事,齐伍能够想象到郑利君发电报时候的憋屈:上海特情组独立于上海站之外,且履立功勋,此事一直令上海站很尴尬。

    至于说随后郑利君暗暗告‘肖勉’的黑状,甚至想要将上海特情组纳入上海站的治下,其本身并无多大错处,甚至可以说是国府内常态之事。

    故而,他仔细分析了郑利君的所作所为,实际上并无太大不妥。

    之所以频频引得处座暴怒,再三训斥。

    无他,凡事就怕比较。

    郑利君运气糟糕,每次都是碰到‘肖勉’表现非常出色,此消彼长,他那边不大的错处也会被无限放大。

    ……

    此外,还有一点。

    齐伍揉了揉太阳穴,那便是处座对于程千帆这个小老乡明显更加欣赏和器重了。

    休看郑利君屡屡挨戴春风的训斥,但是,郑利君却是处座在上海的绝对心腹。

    处座毫不客气的训斥郑利君,一方面足以证明他对程千帆的青睐。

    另外,处座此举,无形之间会加深郑利君和‘肖勉’之间的矛盾,齐伍完全可以想象,上海站和上海特情组之间的关系定然会愈发紧张。

    这是一个蕴含其中的信号,说明处座是没有打算将上海特情组并入上海站的,就是不知道郑利君能不能明白这其中的蕴含之意了。

    此外,戴春风似有意放纵郑利君和‘肖勉’的矛盾,这甚至说明在处座的心中,‘肖勉’已经到了和郑利君相提并论的层次了?

    是的,戴春风的这种举动,反而说明他对程千帆更加看重和信任:

    两个在上海的绝对心腹不合,处座才放心!

    没有到那个层次,是用不着这种手段的。

    齐伍拿起茶盏,浇灭了烟灰缸里的烟蒂,将两枚烟蒂倒进了垃圾桶,又倒了些茶水冲洗了烟灰缸。

    处座有意放纵‘肖勉’和郑利君的矛盾,当然,这只是他揣摩出来的,这种事是无法明言的。

    目前来看,肖勉自然无法和郑利君相抗衡。

    齐伍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看来,自己要加大对这位小老乡的支持啊。

    他和郑利君关系不错,平素帮郑利君美言两句,这可以,但是,要是再多了,那便是祸事了。

    但是,帮助程千帆则不然,处座乐于见到,程千帆会心存感激,这件事不仅仅可以做,且还要加大力度。

    ……

    上海。

    “肖勉,欺人太甚!”

    接到武汉来电之后,郑利君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砸了两个茶杯。

    不过,没有多少时间给他来宣泄愤怒的情绪了,很快,他打开门,已经面色正常的郑利君吩咐手下将书记程续源请来。

    “对茅可辛的行动,行动大队一组的燕畅受伤后被巡捕抓了。”郑利君说道。

    “什么?快些安排弟兄们救人啊!”程续源大惊,一脸焦急,连连问道,“关在哪里?有多少人看守?站长派人去查勘没?”

    “人关在台拉斯脱路的警察医院,我安排陆飞带人去营救,不过,我们晚了一步。”郑利君说道,“人已经被日本人劫走了。”

    郑利君压根没有提此情报来自上海特情组方面,程续源很聪明,定然能猜到他被总部训斥,这会令程续源那不安分的心再度蠢蠢欲动。

    “必须立刻转移!”程续源闻言,震惊无比,他立刻说道,“燕畅定然会受到日本人的严刑拷打,他是知道我们现在的驻地的,一旦燕畅开口,那便危险了。”

    “是啊,燕畅已经被抓走六七个小时了,随时可能开口,甚至已经开始招供了。”郑利君也是面色极为严峻。

    “所有人即刻从此地撤离,来不及带走的机密文件,就地焚烧。”他看着程续源说道。

    “还有分散在其他各处的同志,也必须即刻通知他们撤离。”程续源补充说道。

    “书记所言极是。”郑利君点点头,“此事便由书记负责,我则负责本站驻地的撤离工作。”

    程续源深深地看了郑利君一眼,感情这混蛋在这里等着他呢。

    上海站驻地的撤离最便捷,从迈尔西爱路的秘密据点转移到此地后,大家时刻保持警惕,随时做好再度转移之准备的,可以说是只要郑利君一声令下,即刻便能开启撤离工作。

    但是,分散在上海其他各地的特工的撤离工作便没有那么容易了,需要四下奔走,且危险系数更高。

    “书记放心,弟妹和侄儿侄女们的安全,我一定安排得力人手保护。”郑利君微笑着,“恩,就是卢兴戈,卢组长是行动大队头号行动高手,安排他来保护,书记尽可放心。”

    “站长苦心照料,程某铭记于心。”程续源挤出一丝笑容,看着郑利君,几乎是咬着牙齿说道。

    ……

    “程副总巡长,一切正常,只需要按时换药,按时服药即可。”周恒示意护士收拾起血压计,说道。

    “劳烦周医生了。”程千帆微笑说道。

    “医者本分。”周恒说道,“另外,程副总巡长要尽量避免烟酒刺激。”

    “一定注意。”程千帆打着哈哈说道。

    就在此时,李浩走进来,“帆哥,黄老板来看你了。”

    “噢?快请。”程千帆面露喜色,说道。

    “程副总巡长,那我先出去了,切记要尽量远离烟酒。”周恒说道。

    “知道了,去吧。”程千帆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他看向门口的方向,只见拎着一盒礼品的荒木播磨过来了,他和周恒医生交错而过。

    周恒同荒木播磨客客气气的点点头。

    程千帆暗暗关注,这两人之间并没有可疑的交流。

    ……

    “程兄,身体好些没?”荒木播磨露出关心之色,“骤然听闻程兄遭遇歹徒袭击,可把老黄我吓坏了。”

    “劳烦黄老哥担心了。”程千帆哈哈一笑,“些许魑魅魍魉,还伤不了我程千帆。”

    说着,他看向李浩,“浩子,我要和黄老板谈些事情,你去外面守着。”

    “明白。”李浩敬了个礼,又冲着荒木播磨点点头。

    他先是将病房窗户的百叶窗放下来,然后才退出病房,关上房门。

    荒木播磨将拎着的礼盒放在窗台边的椅子上,掀起百叶窗,瞥了一眼外面,看到李浩站在走廊靠近窗户的地方,远离了门口,点了点头。

    “你这个手下还是很有眼色的。”荒木播磨说道。

    “李浩是小乞丐出身,察言观色本就是他们的生存本事。”程千帆微笑说。

    ……

    “伤势如何?”荒木播磨拉了个椅子,坐在程千帆的病床边,方便两人低声说话。

    “肩膀上中了一枪。”程千帆阴狠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后怕之色。

    说着,他压低声音,“长友老师现在怎么样了?我醒来后,便安排李浩去打听老师的情况,却并无所获。”

    “长友先生伤势很重,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荒木播磨说道。

    他此前便收到了手下暗中汇报,得知了李浩在打听‘茅医生’的情况。

    荒木播磨担心这会引起一些有心人的关注,这也是他决定即刻来见‘宫崎健太郎’的原因。

    “是我能力不足,没有能够保护好老师。”程千帆便露出惭愧、懊丧、自责的表情。

    “经过我们的初步调查,对方应该有三到五名枪手,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不是你的责任,宫崎君不必自责了。”荒木播磨说道。

    “看着老师在我的身前倒下,我心中实在难安。”程千帆摇摇头,说道。

    “宫崎君,你也尽力了,你也受伤了。”荒木播磨开导说道,“长友先生有天沼大神保佑,定然会逢凶化吉的。”

    “老师不在警察医院了?”程千帆沉默片刻,他想了想,问道。

    “宫崎君怎么看出来的?”荒木播磨微笑点头,说道。

    “李浩是我的亲信手下,警察医院上上下下都要给我面子,他竟然没有打听到老师的情况,这说明老师极可能不在医院。”程千帆说道。

    “见微知着,宫崎君极为细心。”荒木播磨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交流的意思,他问道,“对于这次袭击事件,宫崎君是当事人,课长派我来听取宫崎君的汇报。”

    “我和老师从特高课出来,在警察医院的门口下车。”程千帆露出回忆之色,说道,“我要送老师去医院,老师说不必了。”

    “为什么?”荒木播磨问道。

    “老师说我的身份特殊,陪同他进入医院,容易引起别人对他的特别关注。”程千帆说道。

    “原来如此。”荒木播磨点点头,“宫崎君,请继续。”

    ……

    “荒木君,你知道的,我口袋里平素一直会放一个小礼物。”程千帆说道。

    荒木播磨点点头,他知道宫崎健太郎有这个好习惯。

    “我便拿出小礼盒,准备将礼物送给老师。”程千帆说着,表情阴鸷,他咬了咬牙齿,“就在这个时候,枪声响了。”

    “我先是看到老师肩膀中了一枪。”

    “正当我要去救老师的时候,我也中枪了。”

    程千帆表情阴沉,带着对袭击者的恨意,向荒木播磨讲述了袭击桉的经过,以及桉发后的处警过程。

    “对方使用的是帝国的三八式步枪,想到自己竟然被帝国的武器击伤,这是最令我无法接受的。”程千帆咬牙切齿说道。

    他看着荒木播磨,表情因为怒火而显得有些狰狞,“本来巡捕房抓了一个枪手,我本打算做完手术后亲自审讯此人的,却是没想到今天早上得知,这个人竟然被同伙救走了。”

    说着,程千帆用力捏紧拳头,下意识的捶打墙壁,却是牵连伤口疼痛,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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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沉默的树林

    “哈哈哈。”荒木播磨看着宫崎健太郎咬牙切齿的样子,笑着说道,“宫崎君有所不知,是我安排人劫走这个枪手的。”

    果然,正如自己的预料!

    “真的吗?”程千帆露出惊讶中带着兴奋的表情。

    看到荒木播磨点头,他攥紧的拳头挥了挥,“我一定要亲手处决这个卑鄙的家伙。”

    然后他盯着荒木播磨,眼神中带着一丝疑问,“荒木君莫不是要告诉我,这个家伙已经向帝国投诚,我不能动他了?”

    “我也希望这个人已经向帝国投诚了,只可惜,这是一个极度仇视帝国的顽固分子。”荒木播磨冷哼一声,说道。

    “莫非是荒木君顾及此人有伤在身,没有用大刑?”程千帆皱眉问道。

    荒木播磨阴沉着脸,摇摇头,“除了电刑之外,几乎所有的刑罚都用上了,这個人嚎啕大哭,连屎尿都出来了,但是,依然没有招供。”

    ……

    “嚎啕大哭?”程千帆露出不解表情。

    荒木播磨便简单讲述了拷打审讯燕畅的过程,他表情阴郁说道,“这个人应该是极度怕疼的那一类,但是,经受了如此严重的刑罚拷问,却依然不开口。”

    程千帆的心在颤抖,他能够想象到这名上海站的特工所遭受的非人道刑讯。

    脑海中完全可以想象出这么一副惨状,一个极度怕疼,哭爹喊娘、浑身血肉模糊的男子,依然咬牙坚持——铁骨铮铮的好汉子!

    荒木播磨摇摇头,“这样的支那人,令人无法理解。”

    那是因为他的心中是对侵略者的仇恨,满腔热血化作斗争的信仰啊!

    程千帆在心中发出痛苦的吼声!

    他没有想到这个被特高课劫走的上海站特工竟然经受住如此残酷的刑讯。。

    “为什么不用电刑?”程千帆目露残忍之色。

    “这个人本身有枪伤,又经受了严刑审讯,他的身体经受不住电刑。”荒木播磨说道。

    “是红党还是国府的人?”程千帆问道。

    “暂时无从确定。”荒木播磨摇摇头,“不过,课长判断是特务处那边的可能性更大。”

    “理由呢?”程千帆问道。

    “在撤离的时候,这个人的长官非常果断的想要开枪将其灭口,这不是红党的作风,更像是特务处的行事风格。”荒木播磨说道。

    “课长高见。”程千帆点点头,“和‘伪善’的红党比起来,戴春风的人更加狠辣果决。”

    说着,他陷入沉思之中。

    ……

    “宫崎君在想什么?”荒木播磨问道。

    “有一件事我无法理解,假如确实是特务处的人动的手。”程千帆思忖说道,“长友老师的身份非常隐蔽,便是我也是刚刚才见到老师,特务处的人又从何得知老师的身份,更且如此坚决的对他下手的?”

    “是的,这也正是课长所困惑的地方。”荒木播磨点点头,“你也认为对方是冲着长友先生去的?”

    “基本上可以确定他们的目标正是长友老师。”程千帆点点头,“第一枪是冲着老师去的,一般而言,袭击者所开的第一枪是主要目标,我应该只是对方顺带着的目标。”

    “课长也是这个看法,而且,你只是中了一枪,长友先生后来又遭遇对方集中射击,这说明他们的主要目标是长友先生。”荒木播磨说道。

    “特务处的人疯了吗?”程千帆满眼都是恨意,说道,“假设他们通过某种途径锁定了老师的身份,他们对老师动手,这可以理解,特务处人一直以杀害帝国重要人员为目标,但是——”

    说着,他摇摇头,“我现在的身份是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他们怎么会毫无顾忌的对我开枪的?他们就不怕引起法国人的愤怒吗?”

    “课长的看法是,因为程千帆向来亲近帝国,应该是早已经被特务处列为重点关注对象,这次你只是适逢其会。”荒木播磨说道。

    “还是说不通。”程千帆摇摇头,“我在支那游历、潜伏多年,对他们的政府很了解,国府做事向来畏首畏尾,他们的委员长一直对国联介入支那战事报以幻想,常理来说,他们是不会有如此胆大妄为的挑衅法国人的举动的。”

    ……

    “是啊,这件事有太多令人困惑之处了,若是那个支那枪手开口的话,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只可惜,这个人是一个死硬分子。”荒木播磨阴着脸说道。

    “等我出院后,我要亲自审讯这个支那人。”程千帆目露凶光,说道。

    “宫崎君恐怕要失望了。”荒木播磨摇摇头。

    看着程千帆疑问的目光,他继续说道,“课长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这个支那人要是今天中午再不开口,课长便会下令对其使用电刑。”

    “尽管我没有亲眼见过此人现在的情况,不过从荒木君所说来看,这个人可能会死在电刑之下。”程千帆皱眉,“如此的话,还是无法得到口供。”

    “没时间了,长友先生出事,这件事影响太恶劣,课长必须尽快查明真相。”荒木播磨说道,“课长也知道这个人可能会死在电刑之下,但是,即便是只有一丝丝可能,也必须试一试。”

    说着,他露出一丝期盼的表情,“若是此人没有死在电刑之下,并且受刑不过开口,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希望如此吧。”程千帆点点头,目光森然,“我也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对我动手!”

    荒木播磨看宫崎健太郎恨意满满的表情,宽慰说道,“宫崎君是我的朋友,他们对你动手,便如同对我动手,这个支那人若是开口了,我会尽快将情况告知宫崎君的。”

    “荒木君,多谢。”程千帆露出感激之色,说道。

    ……

    “宫崎君且安心养伤。”荒木播磨看了看腕表,要起身告辞,不过,他看到宫崎健太郎欲言又止,便重新坐下来,“宫崎君还有事?”

    程千帆露出犹豫之色。

    “宫崎君但说无妨。”荒木播磨说道。

    “我听手下人汇报说,那个支那枪手被劫走的时候,负责看守此人的巡捕正好轮班吃饭,这是吕虎的安排,我了解吕虎,他这个人素来谨慎……”程千帆看着荒木播磨,“荒木君,吕虎是不是暗中为帝国服务?”

    看到荒木播磨露出沉吟之色,程千帆摇摇头,又说道,“若是此事涉及机密,荒木君也不要为难。”

    “这件事……”荒木播磨沉吟片刻,“宫崎君是自己人,倒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说着,他点点头,“吕虎确实是为帝国效力。”

    看到宫崎健太郎正要说话,他摆摆手,“宫崎君不要误会,虽然特高课确实是安排人接近吕虎,不过,因为他是你的手下,所以我方并没有真正接纳此人。”

    “这个人此前并没有彻底投靠帝国,这是吕虎第一次为帝国做事。”荒木播磨说道,“事情紧急,宫崎君当时又中枪昏迷,故而没有第一时间告知,还望宫崎君不要介意。”

    程千帆看着荒木播磨,他的表情有些阴沉,不过,随后便露出笑容,“我能够理解,不过,再有类似的事情,荒木君最好还是先和我通气一声,以免引起误会。”

    “宫崎君,我相信你。”程千帆表情郑重,点头,“荒木君请放心,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私下友谊。”

    荒木播磨深深地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重重点点头。

    “宫崎君,安心养伤。”荒木播磨说道,“告辞了。”

    “荒木君,慢走。”程千帆微笑,说道。

    ……

    离开病房,荒木播磨同在走廊里守着的李浩点头致意,随后径直离开。

    李浩看了一眼荒木播磨离开的背影,他没有立刻进病房,他了解帆哥,荒木播磨定然和帆哥说了一些事情,帆哥现在需要安静思考。

    出了病房区,荒木播磨的表情阴沉下来。

    他知道,吕虎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宫崎健太郎的不快。

    他知道,也许,宫崎君并不相信他所的保证。

    当然,他也能够理解宫崎健太郎的心情。

    他也听懂了宫崎健太郎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宫崎也明白他的所作所为是公事,表示理解,且不希望此事影响两人的私下友谊。

    宫崎这个家伙,还是更加看重他的生意啊。荒木播磨苦笑一声。

    宫崎的生意也需要仰仗他荒木播磨甚多,自然不希望两人的私人关系受到影响。

    这个宫崎君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看重钱财了。荒木播磨摇摇头。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一个纯粹的宫崎健太郎,确实是称得上是一位良友。

    当然,荒木播磨也不愿意和宫崎健太郎闹出更多的矛盾,影响两人私下里的真挚而贵重的友谊。

    这件事需要向课长汇报一下,也许课长发话,能够令宫崎君释怀。

    ……

    荒木播磨离开后,程千帆陷入沉思。

    最后那番话,是他临时做出决定所说,却并非仓促之举,乃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荒木播磨瞒着他拉拢、招纳大头吕,他必须作出回应。

    最重要的是,经此一事,特高课那边再在他身边作出动作,必然会有所考量,有一定可能会提前知会与他。

    这也能最大限度的避免日本人在他身边埋下钉子。

    身边有日本人的暗探,这令他如芒在背。

    虽然三本次郎的本意并非在他身边埋钉子,毕竟他的身份是日本人宫崎健太郎,但是,这无形之中会影响到他的潜伏安全。

    然后,他便又想起此时此刻正在特高课的刑讯室遭受残酷折磨的那名上海站的特工。

    他并不知道此人的名字,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此人心生敬意。

    都是好汉啊!

    ……

    李浩进来了,他转身关好房门。

    “帆哥。”李浩看着神情程千帆,他注意到帆哥的眼眸中的悲痛之色。

    “可以确定了,那名上海站的弟兄是被特高课劫走的。”程千帆轻声说,“这位兄弟经受严刑拷打,始终坚贞不屈。”

    李浩的表情一变,他深呼吸一口气,“帆哥,能不能?”

    “不能。”程千帆知道李浩要说什么,他摇摇头,“没有人能救他!他最好的归宿便是为国捐躯!”

    房间里是沉默。

    “帆哥,要不要向总部去电,请总部告知上海站方面危机解除?”李浩又问道。

    “再等等吧。”程千帆缓缓摇头。

    那位上海站的兄弟经受严刑拷打、坚贞不屈,这毕竟只是荒木播磨所言,万一有诈,那便不妙了。

    且从荒木播磨口中得知,特高课打算对此人使用电刑,万一这名上海站的兄弟在电刑之下开了口,那便糟糕了。

    程千帆发现,他现在心中竟然只能期待这名英雄的抗日战士牺牲在电刑之下,如此,竟然才是最好的结局。

    这种想法令程千帆心中异常烦躁。

    “浩子,我不是太过冷血了?”程千帆问李浩。

    “帆哥,是日本人太可恨了。”浩子沉默了好一会,说道。

    “是啊,是侵略者太可恨了。”程千帆长叹一声,“为了民族独立,为了抗日大计,我们已经牺牲太多,未来也将牺牲更多。”

    他看着浩子,“但是,这也正是吾辈国人的历史使命!为了不当亡国奴,我们必须以死抗争!”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俞折柳,想起了特高课的那个阴森的小树林。

    ……

    特高课。

    刑讯室。

    燕畅没有能挺过电刑。

    巨大的电流从身上走过,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他口中喊着的是,“娘啊,儿走咧!”

    然后,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后,彻底不动了。

    “课长,这个支那人死了。”

    三本次郎看了一眼这个已经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的受刑者,他的眼中是暴虐之色。

    气急败坏的三本次郎拿起皮鞭,发泄一般抽打着殉国者的尸身。

    半个小时后,特高课的特工将血肉模糊的燕畅埋葬在小树林。

    就在‘麦子’同志的隔壁。

    一缕阳光透过枝枝丫丫,投射在这块有些阴暗的泥土地上。

    土壤之下的烈士安静的躺在那里,头顶是蓝天。

    他们的身体和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这是他们毕生守护的天和地!

    这是他们的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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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先遣支队(月票加更补4/5)

    “什么人?”警惕的战士将枪口对准河边的芦苇丛。

    “出来!再不出来开枪了!”

    芦苇丛一阵动荡,从里面爬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身上衣着破烂,湿漉漉的、黏着湿泥,惊恐的目光看着对准自己的枪口。

    “出什么事了?”战地工作组的组长方木恒正好在附近,他立刻拔出腰间的毛瑟手枪,大步走过来。

    “方组长。”战士说道,“芦苇丛里发现一个人。”

    方木恒走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眼这个惊恐的年轻人。

    应该不是日本人的奸细。

    他初步判断这应该是同胞。

    且很可能是镇江当地老百姓。

    ……

    “老乡,你躲在这里做什么?”方木恒用丹阳话问道,他的外婆是丹阳丹徒人,故而他会说丹阳话。

    听到熟悉的乡音,惊恐不安、瑟瑟发抖的年轻人抬头看向方木恒,“老总是丹阳人?”

    “老家是丹阳的。”方木恒点点头。

    “那你们不是日本兵?”年轻人又问。。

    “小伙子,我们是新四军。”方木恒说道。

    “新四军?”年轻人一脸茫然,摇摇头。

    “我们是中国军队,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方木恒表情郑重说道,然后他的脸上露出笑容,“说这些你可能不明白,直白的说,我们是打鬼子的中国军队!”

    “你们真的是打鬼子的?”年轻人猛地看向方木恒,上前一步,却又有些害怕,退回来,就那么看着方木恒。

    “是的,我们是来打鬼子的!”方木恒点点头,说道。

    听到这句话,年轻人浑身上下就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还以为你们是日本兵,以为自己要被你们抓住了。”年轻人说道。

    ……

    方木恒立刻捕捉到对方话语中的蕴含情报。

    抓?

    日本人为什么要抓他?

    或者说,这个小伙子是在躲避日本人的抓捕?

    附近有日军?

    “跑步向连长和指导员汇报,这边有情况。”方木恒不敢怠慢,对身旁的战士说道。

    很快,连长和指导员急匆匆而来。

    “木恒同志,什么情况?”连长问道。

    “这是一名从日军的屠杀中逃出来的老乡。”方木恒说道,刚才这一会时间,他已经从对方口中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

    “二平,你把情况向我们连长说一说。”他蹲下来,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吕二平的身边,说道。

    连长和指导员对视一眼,也都是微笑着,拍了拍屁股坐下来。

    “是撒,二平老乡,不要怕,我们是打鬼子的队伍。”指导员说道。

    ……

    吕二平确实是在躲避日军捕杀。

    就在几天前,日军一个据点里的两名士兵出来骚扰村庄,意图欺侮一名打猪草的女孩,女孩的哥哥便是吕二平,他听到妹妹的呼救时,从后面跑来,用锄头打死了一個日本士兵,救下了妹妹。

    第二天,逃跑的那名日本士兵带了几个同伴来村里报复,村里的自卫队将鬼子围了起来,一口气打死了三个鬼子。

    两天死了四个鬼子,据点的日军随即展开了报复性大屠杀。

    从据点出发,沿着乡道一路烧杀,每到一个村庄即杀人放火。

    只有十几个人的自卫队,很快便被日军屠杀殆尽。

    两天时间,日军扫荡了五个村庄,屠杀了手无寸铁的无辜村民数百余人,烧毁房屋一千多间。

    吕二平全家被杀,他是从死人坑里醒过来,逃出来的。

    “老总,你们真的是打鬼子的?”吕二平眼睛哭肿了,看着方木恒。

    “是,我们是来打鬼子的。”方木恒用力点头。

    “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不早点来?”吕二平嚎啕大哭,拳头用力砸着地面。

    ……

    方木恒的眼睛红红的,他的表情凝重且悲伤,看向连长和指导员,“连长,指导员,我们来晚了!”

    “是啊,我们来晚了!”连长咬着牙,他扭过头去,“狗日的小鬼子!和刮民党扫荡苏区一样狠毒!”

    “连长!”指导员瞪了连长一眼。

    “怎么,他们杀人放火,还不让说了?”

    “木恒,你问问吕二平这附近日军的情况。”指导员对方木恒说道。

    二十多分钟后,方木恒安排工作组的一名战士将吕二平带过去休息。

    他和连长、指导员又仔细就吕二平提供的情况讲述了一遍。

    连长和指导员将情报分析、整理后,又命令会当地方言的方木恒带了几名战士去附近侦查了一番。

    “木恒同志,你现在带两个人去见老总和司令员,汇报一下最新的情况。”连长说道,“对了,带上吕二平,司令员可能会问话。”

    他们是新四军第一支队暨先遣支队的尖刀连,老总和司令员就在后面不远。

    ……

    “若兰,我香烟呢?”程千帆到处翻找都没有找到,不禁问道。

    “不知道。”白若兰摇摇头。

    程千帆苦笑着摇摇头,刚才还在,现在就不见了,肯定是被妻子藏起来了。

    此时距离他中枪受伤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医生刚刚做完检查,他今天终于可以出院了。

    特高课方面对于长友寸男遇袭身亡的调查,最终不了了之,三本次郎为此受到了军部的训斥,背上了一个处分。

    是的,长友寸男最终还是死掉了。

    确切的说,在警察医院抢救的当晚,长友寸男便死了。

    只是三本次郎假称长友寸男没有死,将其从警察医院转院出去,并且请了最好的医生去争分夺秒的救治。

    其目的是拖延时间,同时查清楚长友寸男遇袭的真相。

    届时查清真相后再向上面汇报长友寸男的死讯,如此当可最大化的淡化责任。

    只是因为燕畅的坚贞不屈,直至殉国都只字未吐,这令三本次郎谋算落空。

    长友寸男的死讯再也无法隐瞒,只能上报。

    根据来探望他的小池言语中无意中透露,日军军部震怒,某位大人物亲自打电话到特高课,‘将课长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时听了小池所言,程千帆心中暗暗惊讶,他不禁对于长友寸男的真正身份有了更多的揣测。

    是的,尽管长友寸男死了,但是,围绕这个人依然有很多搞不清的谜团。

    尽管此人已经死了,依然有研究价值和情报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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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二哥!(月票加更补5/5)

    程千帆是在和荒木播磨的那次会面后的第三天得知燕畅殉国的消息的。

    不过,他在翌日向总部去电汇报此次在特高课面对‘茅岢莘’,惊险度过此生死难关相关情况的时候,并未提及燕畅牺牲之事。

    此外,程千帆向总部提及了长友寸男口中的‘无锡训练所’之事,希望能够引起特务处总部的重视。

    两日后,他才向总部汇报了燕畅殉国的消息,如此,上海站收到总部从武汉发来的电报,才正式宣告危机解除。

    因为长友寸男之死,宫崎健太郎也受到了些许迁怒,他因为‘保护不力’,受到了内部处分,不过,这种处分对于主要精力放在捞钱上的‘宫崎健太郎’的影响不大。

    小程总遇袭之事,国府方面一直保持缄默,罕见的没有大肆渲染铲除日本特工长友寸男之事。

    这也被三本次郎解读为国府方面害怕触怒法国人,故而难得的选择‘隐瞒战果’。

    最终,法租界巡捕房枪毙了一直关押在牢房中、以备不时之需的几个江洋大盗,对外宣传说是江洋大盗出于报复之因,伏击了‘英雄的程副总巡长’,现在此案嫌犯已经认罪伏法,法租界朗朗乾坤、太平无事!

    ……

    “黄医生来了,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呢。”白若兰看着拎着糕点来病房探望的老黄,热情打招呼说道。

    “我听刘医生说了,程副总巡长今天出院,想着来搭把手。”老黄笑呵呵说道。

    “老黄来了,快请坐。”程千帆高兴的说道。。

    “你们聊,我去看看小宝。”白若兰笑了笑,说道,小宝这些天经常来医院,已经和医院的医生护士混熟了,大家都知道这是小程总的妹妹,自然对其特别宠爱。

    程千帆两根手指夹了夹,“老黄,来根烟。”

    同时眼神看向房门的方向。

    老黄立刻会意,他走到走廊门口,东瞅瞅西看看。

    “欸欸欸,我就是问你要一支烟,至于吗,像是做贼一样。”程千帆立刻配合着嚷嚷着。

    “现在大家都知道程太太不让你抽烟,这不是怕程太太说我吗?”老黄警惕的观察了外面的情况后,一边说,一边关上门。

    ……

    “就在前天,我新四军第一支队在镇江韦岗成功伏击了日军,是役,我方摧毁日军汽车四辆,击毙日军少佐一名,自大尉以下日军十三人,击伤八人,缴获日军军刀、枪支以及汽车上大批物资!”老黄压低声音说道,低沉的声音中带着雀跃的音符。

    “太好了!”程千帆轻声说道,他用力振臂,唯有此才有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

    他十分清楚这一仗的重要性,这是新四军东进江南后的第一战。

    新四军是江南沦陷后,第一支主动来到沦陷区抗日的队伍。

    虽然这只是一场不算大的伏击战,但是,在江南这个国军一溃千里的沦陷区,影响深远。

    这场胜利告诉江南沦陷区的百姓,打鬼子的新四军来了!

    “这一仗来得太及时了。”程千帆振奋说道,“沦陷区的人民需要这么一场胜利,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民渴望这么一场胜利。”

    他看向老黄,“组织上应该在上海市民中大力宣传这场胜利,振奋大家的抗日士气!”

    “你和第一支队的老总想到一块去了。”老黄点点头,说道,“老总在老乡的祠堂举办了战利品展览会,长长的桌子上摆满了清一色的日本货。”老黄绘声绘色说道。

    “日本膏药旗、日钞、日军指挥刀、三八步枪、钢盔、日军军大衣、皮靴、望远镜。”

    “老总还邀请当地老乡来参观,那场面简直堪比过年。”老黄眉飞色舞说道,“老百姓高兴极了,大家杀鹅、宰鸭、摸鱼、捞虾,好好的庆祝了一场。”

    程千帆满眼放光,“还有呢,还有什么。”

    对于身处沦陷区、隐藏在敌人内部的潜伏者来说,他是那么的渴望听到这样的消息,这是胜利的消息!

    老黄也是笑了,只有这个时候,那个无比冷静、沉着的‘火苗’同志,会流露出几分‘童趣’。

    “老百姓看到咱们的战士扛着大刀,不少还在使用老套筒,他们扛着国军溃败时候遗留的枪支送给队伍,这些枪在地底下埋了大半年,现在他们把枪支弹药刨了出来,交到他们信得过的队伍手里。”老黄高兴的说道。

    “这便是这一仗的意义所在。”程千帆也是高兴说道。

    ……

    “还有一件极为要紧之事。”老黄说道。

    程千帆立刻表情严肃起来。

    “我军的一名重伤员急需来上海救治。”老黄继续说道,“组织上已经安排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方面去接应重伤员,他们也将护送重伤员来上海。”

    “我们的任务是想办法帮助游击队的同志穿过日军关卡,接应进租界进行治疗。”老黄说道。

    “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的同志打算从哪里进入上海?”程千帆问道。

    “暂时还不清楚,他们接到了伤员同志,会安排人和市委进行联系。”老黄说道。

    ……

    湖边传来了一阵蛙鸣声。

    “尚铭。”何关看了尚铭一眼。

    呱呱呱,呱呱呱,尚铭以两声中间有两秒间隔的蛙鸣声音回应。

    “山高路远。”

    “东洋豺狼!”何关低声喊道。

    “是青东抗日游击队的同志吗?”几名寻常百姓装扮的男子抬着一个担架出来了。

    这些都是镇江的地下党同志。

    “我是青东抗日游击队的何关。”何关带着几名游击战士出来。

    “太好了,终于见到你们了。”为首的一名男子一脸疲惫,高兴说道。

    “这是新四军先遣支队的重伤员同志,我们便将这位同志正式转交给你们。”男子表情郑重说道,他看了一眼昏迷的伤员同志,“请一定要救活他!”

    “我们一定成功救活伤员同志!”何关敬礼,无比认真说道。

    双方没有多余的寒暄时间,完成转交任务的镇江的地下党同志也跟不上休息,双方就此告别。

    “同志们,我们走。”何关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下令说道。

    此时,他才来得及去看一眼重伤员同志,然后,他愣住了,两步走到担架跟前:

    这是——二哥方木恒?

    竟然是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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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分感谢。

    敬礼!

第155章 青东

    秦迪蹲在一块青石板的台阶上,闷闷的抽烟。

    他的脚边已经有两枚烟屁股了。

    他的身边,尚奎还在絮絮叨叨。

    “游四叔是苦命人,四婶生福生的时候难产死了,四叔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将福生养大。”

    “福生就是四叔的命根子,现在人没了。”

    “没法交代啊!”

    秦迪异常的烦躁,他想要将尚奎的嘴巴用石块堵住。

    不,他更想要给自己的脑袋来一下子。

    “是我的错。”秦迪说道。

    “福生死的时候说不怪你。”尚奎说道。

    “那叫牺牲!”秦迪纠正说到。

    他的心里异常的悲伤,难过的要命,恨不得牺牲的是自己。。

    ……

    游福生是他动员参军的。

    确切的说,是福生听了他的抗日宣传后主动找到他,一门心思要加入游击队。

    这是秦迪来到游击队后,听了他的抗日宣传后,第一个主动找到他、表示要加入游击队的老乡。

    这令秦迪很兴奋。

    他告诉大队长谷保国,这是一个好兵,身材魁梧,抗日热情高涨。

    大队长谷保国不同意。

    他反对的理由只有一个,游福生是家中独子!

    “福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游老四也活不下去的。”谷保国说。

    秦迪不赞同谷保国的话,他认为国土沦丧、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每個人都应该站出来为抗日贡献一份力量。

    “我也是家中独子!”秦迪说,“我心甘情愿为抗日,为革命牺牲。”

    “你是党员。”谷保国说,“游福生不是!”

    谷保国是大队长,他的决定在游击队便是命令,他不同意游福生加入游击队,秦迪只能无奈放弃。

    不过,几天后,最终的结果是,游福生还是加入了抗日游击队。

    铁了心要抗日的游福生不知道怎么就说服了自己的父亲,游老四亲自将游福生送到了观音堂,请谷保国收下自己儿子。

    谷保国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是,拗不过游家父子,最终只能点头同意。

    这个结果令秦迪很开心,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他的工作成果,更因为从游福生的身上他感受到了同胞们的抗日热情,这令他受到了鼓舞。

    “记住了,福生是游老四的命根子!”

    当时,谷保国目光复杂的看了秦迪一眼。

    ……

    此时此刻,秦迪才明白大队长那句话,那个眼神所蕴含的深意。

    游福生是在昨天的战斗中牺牲的。

    据点的日军在新亚和平促进会的汉奸的带领下,试图偷袭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双方发生交火。

    游击队击退了日伪军的进攻,击毙日军一名,击伤两人,己方也有五名游击队员牺牲,多人负伤。

    得知游福生牺牲的消息,秦迪整个人的大脑一片空白。

    尚奎便一直在他的耳边念叨那些话,这每一句话就像是一根根刺,狠狠地刺进了秦迪的心窝。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游四叔。

    终于,秦迪迈着沉重的步伐,推开了游四叔家的门。

    “是福生吗?”里面传来了游四叔的声音。

    秦迪没有立刻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平素在抗日宣传的时候激情澎湃、口若悬河的秦迪,此时此刻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失去独子的父亲。

    “谁啊?”游四叔又问。

    “四叔,是我。”秦迪不能不开口了,他的嗓音有些嘶哑,“我,秦迪。”

    “是秦干事啊。”游四叔将手中的旱烟袋一缠,走出来,“快些,屋里坐。”

    “不了,四叔,就在院子里吧。”秦迪说道,他看着游四叔,想要开口,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有事吗?秦干事?”游四叔问。

    “是,有事。”秦迪声音低沉,“福生他……”

    “福生他怎么了?”游老四看着秦迪,看到秦迪的表情,他心中发慌,“受伤了?”

    ……

    “不是,是。”秦迪抬起头,看着游四叔的眼睛,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四叔,福生他,他牺牲了。”

    “什么?”游老四的旱烟杆咣当一声落在青石板地面上。

    “四叔,福生他牺牲了。”秦迪扑通一声下跪,“是我没保护好福生!都是我的错!我对不住您老人家!”

    “福生,他,他真的——”游四叔看着秦迪,眼神中带着最后一丝期待,“真的,没啦?”

    看到秦迪点头,游四叔的两滴泪花顺着衰老的眼眶,就那么掉落。

    这眼泪一掉,就收不住了。

    游四叔的身体顺着门框滑落,他大声抽泣起来。

    绝望的老父亲的哭相是非常吓人的。

    表情扭曲,身子随着抽泣,一下一下的抖动着。

    这不是嚎啕大哭,是绝望的抽泣。

    秦迪跪在那里,看着抽泣的游四叔,他的心中也宛若刀割一般。

    游四叔已经瘫坐在地上,抽泣着,嘴巴里一直在念着‘福生’、‘福生’。

    秦迪的泪水涌出眼眶,他喊了声,“阿爸!”

    正在抽泣的游四叔抬起头,看过来,已经悲伤的有些发晕的游四叔就那么的爬过来,跪在秦迪免签,在他的脸上抚摸,一边抚摸一边喊着‘福生’。

    秦迪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他说,“福生没了,以后我就是您的儿子,只要我活着,我给您养老送终。”

    这话令游四叔回神,他抚摸秦迪面孔的手收回来,也看清楚了面前这个小伙子不是自己的儿子福生。

    ……

    秦迪跪着。

    游四叔就那么也跪着,看着他。

    终于,游四叔坐在地上,深深地一声叹息。

    “秦干事。”好一会,游四叔开口,他看着秦迪。

    “在呢,您说。”

    “福生没给咱中国人丢脸吧。”他问。

    “没!”秦迪说,“福生很勇敢!”

    “那就好,那就好!”游四叔慢慢地从地上起身,谢绝了秦迪的搀扶,颤颤巍巍的走向里屋。

    秦迪看着游四叔的背影,只这一会的功夫,这个男人仿佛苍老了十几年。

    ……

    “什么人?”一声拉动枪栓的声音响起,然后是冷冷的质问。

    “是我。”何关出声说道。

    “是何队长。”放哨的游击队员探头看了一眼,高兴的喊道,“是何队长回来了。”

    “来两个人,和尚铭他们换一下。”何关收起手中的毛瑟手枪,说道。

    “来了!”几名游击队员从树林里出来,接过担架,替换了尚铭等人。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观音堂。

    小心翼翼的将担架上昏迷不醒的方木恒移动到了一张已经提前铺了褥子的床板上。

    “都下去休息吧。”何关吩咐说道,“另外,你们几个,注意警戒,小心鬼子的偷袭。”

    “放心吧,何队长,我们的眼睛灵着呢。”

    “要小心!”何关拍了拍游击战士的肩膀,“明哨要小心,暗哨要警惕。”

    “明白!”战士们敬了个礼,迅速离开了。

    何关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两只手握紧搪瓷缸子,拿了个板凳,坐在床边。

    何关看着昏迷不醒的方木恒,他的鼻头有些发酸。

    和方木恒一别近年,没想到再次相见,却是这般场景。

    他的心中既骄傲又难过。

    他为方木恒感到骄傲,新四军在镇江韦岗成功伏击日军的消息传来,青东游击队上上下下也是备受鼓舞,没想到二哥方木恒竟然正是这支英雄的新四军队伍中的一员。

    难过的是方木恒身负重伤,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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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行动(感谢【鸭族老五丿葬心】盟主求月票)

    秦迪从水缸里舀水,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大口,又浇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

    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走进观音堂的大殿,便看到何关正在发呆。

    “关哥。”秦迪打了声招呼,走过来,“新四军的同志情况怎么样?”

    “情况很糟糕,必须尽快送到上海治疗。”何关说道,“大队长呢?”

    “据点的鬼子有些异动,大队长带人去看看情况。”秦迪说道,凑近了查看伤员情况。

    “方少爷。”秦迪惊呼出声。

    “你认识?”何关惊讶的看了秦迪一眼,问道。

    “方润食品厂的大少爷方木恒,我见过他。”秦迪小声说,“听说方木恒参加了革命,离开了上海,没想到他竟然加入了新四军。”

    “小迪,方木恒同志的身份必须严格保密,你不要对任何人说。”何关表情严肃说道。。

    若是方木恒参加新四军的消息传出去,这势必会给他的家人带来安全隐患,日本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禽兽。

    “我明白。”秦迪正色说道。

    ……

    这个时候,黄小兰挎着篮子回来了。

    “怎么样?”何关立刻问道。

    “只找到一些草药。”黄小兰摇摇头,“根据地缺少药材,而且这是极为严重的枪伤,必须尽快送这位同志去上海治疗。”

    此前,市里的地下党同志曾经支援给游击队一批药材,不过,随着上海日伪政权的建立,日伪军加大了对青东游击区的扫荡,游击队员经常有牺牲、负伤情况,药品已经消耗殆尽。

    “很难。”秦迪摇摇头,“我们的几次行动已经引起了日寇的注意,据点的鬼子在进出的要道都设立关卡拦截。”

    “鬼子封锁了大路,挡不住小路,我们只要谨慎一些,还是能够绕过关卡的。”何关思忖说道,“问题是如何运送伤员进上海。”

    ……

    “再难也要完成任务。”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

    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大队长谷保国昂首阔步进来。

    “大队长。”何关立刻起身敬礼。

    “这位新四军的同志是在打鬼子的战场上负伤的,组织上将这位同志的安全交给我们,我们排除万难、必须安全将伤员同志送进上海。”

    谷保国看向秦迪,“市里的地下党同志来了没?”

    “还没有,我安排祥子在接头点盯着了,尚奎也过去了。”

    “要进上海市区,需要地下党的同志接应。”谷保国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再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无论地下党的同志是否到来,我们都要准备出发。”

    “大队长,我去吧。”何关思忖片刻说道,“你是大队长,游击队离不开你。”

    看到谷保国有些犹豫,何关紧跟着说道,“我熟悉上海的情况,而且,我家里的情况大队长你也了解,关键时刻我可以找家里帮忙。”

    “好,你带着尚铭一起,那小子机灵。”谷保国沉吟片刻,说道。

    “大队长,我也跟着吧。”黄小兰又仔细检查了方木恒的情况,说道,“我是护士,伤员同志的情况不容乐观,有我在身边好一些。”

    而且,黄小兰指了指篮子里的草药,“光靠草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我们此行也可以顺便从上海弄些药品回来。”

    “也好,你们两口子一起,也好打掩护。”谷保国点点头。

    秦迪正要说话,何关摇摇头,“小迪,你留在队伍上,我和小兰夫妻两个,带上尚铭正合适,再多一個大男人,反而比较显眼。”

    “行。”福生的牺牲,给秦迪带来极大的触动,他想起自己离家之时哭泣的母亲,此时此刻,他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能体会到母亲对他的关心和挂念。

    不过,尽管内心深处也很渴望回上海一趟,不过,秦迪还是点点头接受安排。

    时间一点点流逝,谷保国急躁的走来走去。

    地下党的同志如果不能按照预定时间汇合,事情会非常糟糕。

    没有地下党的同志接应,他们很难通过进入上海的关卡。

    此外,他也非常担心地下党的同志的安全。

    ……

    “秦干事,大队长,我回来了。”外面传来了阿祥的喊声。

    “接到市里的同志没?”谷保国立刻问。

    “接到了。”

    话音未落,阿祥陪同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同志风尘仆仆的进来。

    “这位一定是吴阿婆家的海子哥吧。”

    “这位兄弟记错了吧,是文阿婆吧。”谷保国说道。

    “没错,是文老四家里的。”

    暗号对上了,谷保国走上前,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欢迎,欢迎市里的同志。”

    “谷队长可以叫我阿木。”阿海说道。

    “阿木同志,来的路上可安稳?”谷保国问道。

    “半路碰上了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人,险些出事。”阿海说道。

    “这帮狗汉奸,早晚要干掉他们。”谷保国沉声说道。

    新亚和平促进会是青帮大佬张笑林投靠日本人后成立的汉奸组织。

    张笑林布置门徒,胁迫各行各业与日本人“共存共荣”,大肆镇压抗日救亡活动,捕杀爱国志士。

    同时,此人以“新亚和平促进会”会长的名义,派人去外地为日军收购粮食、棉花、煤炭、药品等战略物资,强行压价甚至武装劫夺。

    此人还趁机招兵买马,广收门徒。

    卖国气焰十分嚣张。

    阿海走上前,查看新四军伤员同志的情况。

    看清楚对方的面容,他眼角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重伤员同志竟然是方木恒。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和何关此前的心情一样,既骄傲又担心难过。

    当年那个做事鲁莽的方家大少爷,已经成长为上阵杀敌的新四军英雄了!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阿海看向谷保国,“如何穿越据点鬼子的关卡便交给游击队的同志,进入上海的关卡交给我们,市里会安排同志们接应我们。”

    “我们走小路绕过鬼子据点。”谷保国说道。

    “你们熟悉附近的情况,听你们的。”阿海点点头。

    ……

    “欢迎英雄的程副总巡长归队。”喝的满脸通红的鲁玖翻举起酒杯喊道。

    “弟兄们吃好喝好,我就不作陪了。”程千帆举起酒杯,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程副总巡长伤愈出院,巡捕房的弟兄们在迎宾楼摆了酒席,以兹庆贺。

    “好了,刚出院,不能多喝。”白若兰心疼不已,拿起程千帆的酒杯,斟满酒,“千帆不能喝了,我代千帆再敬诸位兄弟一杯。”

    看到程太太敬酒,所有人赶紧起立,毕恭毕敬的端起酒杯。

    “嫂子随意,我们干了。”

    白若兰搀扶着已经有几分醉意的程千帆离开,众巡捕皆起身相送。

    小汽车远去,迎宾楼里觥筹交错,众人这才开始放开吃喝。

    车子里。

    程千帆接过若兰递过来的水杯,喝了几口水。

    他的眼眸清亮,已经毫无醉意。

    白若兰看了丈夫一眼,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话到了嘴边,只化作满满的担心,“小心点。”

    “没事。”程千帆轻轻拍了拍妻子的小手。

    知夫莫若妻,他知道,若兰已经猜到他一会要出门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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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动手(求月票)

    延德里。

    夜空飘着小雨。

    李浩撑起黑色的雨伞。

    豪仔帮着搀扶着醉醺醺的小程总下车。

    “好了,你们回去吧,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们了,早些歇息。”白若兰说道。

    “嫂子,那我们走了。”

    白若兰关上房门,上门闩,嘴巴里抱怨道,“说了不能喝酒,非得喝,这才刚出院。”

    然后是小宝从楼梯上下来,迷迷糊糊的声音,“若兰姐,哥哥又喝醉了?”

    ……

    门外。

    两把黑色的雨伞正撑开,程千帆一猫腰上了车子,车子的车帘是提前拉上的。

    李浩和豪仔也迅速收起雨伞,一个上了驾驶室,一个上了副驾。

    李浩小心的倒车出去。

    “弟兄们都已经到位了?”程千帆沉声问道。。

    “常申义在卢家巷,李源在方家弄,夏侯远在贝当区,弟兄们兵分三路,分别由姜骡子、小道士和乔春桃带领,约定晚上九点半同时行动。”豪仔说道。

    “那个叫丘杏的女人呢?”程千帆问道。

    “这个女人消失了。”豪仔回答说道。

    “消失了?什么意思?”程千帆微微皱眉。

    “这个丘杏很警觉,弟兄们不敢跟的太紧,只知道她在昨天买了一张船票,然后便不见了踪影。”豪仔说道。

    “船票?去哪里的?”程千帆问道。

    “是去香港的船票。”豪仔说道。

    “香港……”程千帆沉思。

    丘杏这個女人,比常申义、李源、夏侯远三人都更加警惕,更加专业,这似乎也说明了这个女人的不寻常。

    是真的去了香港?

    还是只是一个幌子?

    “先不管这个女人了。”程千帆沉声说道,“先把这三个人抓住再说。”

    此时距离长友寸男死亡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

    长友寸男死后,程千帆下令上海特情组严密监视此三名和长友寸男有过密切接触的疑似日特、汉奸,而不是急于动手。

    一方面是三本次郎正疯了一般调查长友寸男遇袭之事,这个时候冒然撞上去,很可能出事。

    另外就是,他始终有一个猜测,长友寸男当时先后秘密会见了这几个人,有一定可能是为了某秘密行动或任务。

    甚至于不排除这是长友寸男所秘密掌握的特工组织。

    通过秘密监视这三个人,也许能够有意外收获。

    只是,经过一个多月的秘密监视,此三人却并没有明显异常之处。

    三人中,两人在洋行工作,一人是家庭钢琴教师,都算得上是上海滩的上等人,频繁出入一些高档场所,和一些富豪、贵妇多有来往。

    此时,长友寸男被杀案的余波已经淡化,程千帆决定收网,拿下着三个人审讯。

    ……

    上海特情组兵分三路,抓捕三名疑似日特、汉奸。

    这是沉寂了近两个月的上海特情组的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行动。

    程千帆选择坐镇卢家巷的抓捕行动。

    丘杏这个女人,名义上是常申义的妻子。

    虽然这两人应该是假夫妻,但是,一般而言,特工部门不会随随便便安排两个人假扮夫妻,这两个人必然是搭档,长期或者是短期服务于某个潜伏任务和行动。

    丘杏消失了。

    程千帆决定从常申义的身上打开缺口。

    这是中央区和霞飞区交界区域,一幢二层的小洋楼。

    程千帆没有亲临一线指挥,车子停在距离行动地点差不多一华里的地方。

    雨丝细细密密的。

    穿了雨衣的姜骡子来到车子边。

    程千帆将车窗摇下一半。

    “围住了?”他问。

    “恩。”姜骡子点点头,他靠近车窗,正好挡住了所有可能窥伺组长的视线角度,“组长,我过去了。”

    “尽量抓活口。”程千帆叮嘱说道。

    “明白。”

    看着姜骡子离开,程千帆摇上车窗。

    他从身上摸出勃朗宁转轮手枪,这把枪不是他的配枪,是黑市上流出来的,想要以枪查人根本不可能。

    车内没有什么光亮,程千帆凭借感觉检查了枪支的情况。

    确认枪支正常后,他微微偏头,“豪仔。”

    “明白。”豪仔说道,他下了车,打开后排车门,从组长的手里接过一个木盒,里面是一把芝加哥打字机。

    豪仔来到一个墙角,三两下组装好冲锋枪,寻找到一个隐蔽位置,开始警戒。

    他的任务除了在必要的情况下为姜骡子的行动队提供火力支援之外,更重要的是保证组长‘肖勉’的安全。

    对于上海特情组而言,组长‘肖勉’便是天,‘肖勉’在,上海特情组才在。

    ……

    姜骡子带着自己的四弟以及其他行动队员将这幢小洋楼团团围住。

    这是一个独立的小洋楼,和隔壁的邻居隔着几十米。

    对方选择这个居处,有可能是考虑到特工行动的隐蔽性,出入更加自由和安全。

    却也在这个时候给行动队员提供了更多的行动便利。

    “行动!”姜骡子下令。

    行动队员有的手握短枪,也有拿着匕首的,开始猫腰前进,脚步尽量放轻。

    行动就是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一名行动队员手握匕首,冲在最前面,这是时刻准备近身搏击的。

    就在这个时候,叮铃铃。

    铃铛的声响。

    “侧恁娘!”姜骡子心中暗骂。

    对方显然无比狡猾且小心,竟然设置了一个预警铃铛。

    因为是下雨、视线不佳,最重要的是铃铛的线应该是特意用了黑线,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么一个小玩意。

    “冲进去!”姜骡子下令,既然已经被发现了,现在要的就是速度。

    房门被直接踹开。

    一楼的女佣发出尖叫声,然后被一名队员捂住嘴巴。

    “别喊!”姜骡子说道,“老子只图财,不想造杀孽!”

    他是故意说给楼上的目标听的,希望对方会误以为他们是江洋大盗。

    留下三名队员检查一楼的房间。

    其他人继续冲向楼上。

    “安全。”

    “这里有一个。”一名队员用枪逼迫着一个女人从房间里出来。

    “家里主人呢?”姜老四枪口指着女人。

    女人似乎是吓坏了,哆哆嗦嗦的,视线看向靠近里侧的一个小房间。

    姜老四下意识看过去,然后立刻意识到不妙,回过头就看到这个能够让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巧的手枪。

    啪!

    时刻保持警惕的姜骡子一枪将女人打死。

    “搜!”他吼道,“都小心点!”

    ……

    啪!

    “动手!”何关从腰间拔出手枪,一枪将这名已经起疑心的汉奸打死,喊道。

    他们从小路成功绕过了鬼子的据点,正在前往上海的路上,却是遇到了三名下乡收粮食的新亚和平促进会的汉奸,这些人说是收购老百姓的粮食,实际上很多几乎是明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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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819/ 第一时间欣赏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 作者:猪头七所写的《我的谍战岁月》为转载作品,我的谍战岁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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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谍战岁月介绍:
‘火苗’、‘星火’、‘陈州’、‘青鸟’、‘琥珀’、‘程武方’、对了还有‘宫崎健太郎’,还有——
程千帆每天睁开眼睛,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今天,我的身份是什么(我该穿哪件马甲)?
本书又名‘王牌特工之我的马甲数不胜数’。
深藏敌人内部的红色‘火苗’、身手敏捷、功勋卓著的红队队员‘陈州’、军统戴春凤的爱将青鸟……等等等等。
但是,他知道,他是程千帆,一个坚定的红色战士!
“黑暗里,你坚定地守望心中的太阳;长夜里,你默默地催生黎明的曙光;虎穴中,你忍辱负重,周旋待机;搏杀中,你悄然而起,毙敌无形;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垂不朽……”
他的故事从1936年的初春开始……
企鹅群号:78697817我的谍战岁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谍战岁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