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课长,你还记得内藤吗?(求月票)
“你说你不认可冈田君遇刺的相关报告?”三本次郎看着菊部宽夫。
“是的,课长。”
“那是梅机关庶联室行文影佐机关长的正式报告,你有什么资格质疑?”三本次郎冷冷说道,“这样一份报告,什么时候还必须得到你的认可了?!”
“课长,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份报告你也看过,属下相信你一定也能够看出来其中有些……”菊部宽夫强辩道。
“关于冈田君玉碎之案,梅机关内部已经有了结论。”三本次郎表情严肃,“对于那份报告,军部也会进行核实的。”
他不满的看向菊部宽夫,“或者,你觉得军部都是傻瓜,都不如你菊部宽夫聪明?”
“属下不敢。”菊部宽夫赶紧说道。
“记住了,冈田君是在南京出事的。”三本次郎深深的看了菊部宽夫一眼,“这件事即便是或有疑点,也应该是南京方面的事情,你明白吗?”
“哈依。”菊部宽夫只得表态说道,他明白课长的意思:
冈田俊彦玉碎的报告,已经由梅机关庶联室正式行文汇报,按照惯例,此已有结论,若要继续调查,等于是对此结论秉持怀疑乃至是推翻态度,此乃大忌。
而且,冈田俊彦是在南京遇袭身亡的,这个时候即便是有相关部门进一步调查,也应该是南京特高课、南京宪兵司令部等部门,而不是上海特高课方面来提出此事。
看到菊部宽夫挨了训斥,程千帆眉眼间的喜色好不容易才压住,他看着菊部宽夫,忍不住挖苦说道,“菊部君,你若是还不死心,可以向今井课长面呈此事,请求南京方面彻查我。”
“好了,不要说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了。”三本次郎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菊部是一个很坦诚的人,他能够当着你的面说这些话,足以说明他是出于公心,乃正人君子。”
“哈依。”程千帆说道,只是多多少少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
“你这是准备出院了?”三本次郎看着地上的行李箱,问道。
“是的,课长。”程千帆说道,“留在医院也是静养,伤势已没有大碍。”
说着,他看了菊部宽夫一眼。
菊部宽夫冷哼一声,难道还有什么他不能听的话不成?
“菊部,你去外面。”三本次郎说道。
“课长——”菊部宽夫看向三本次郎,最终只能颓然,“哈依。”
……
“现在可以说了吧。”三本次郎淡淡说道。
“在冈田中佐失踪那天,他曾来医院探望我。”程千帆说道,“他向我下达了一个命令。”
“什么命令?”三本次郎立刻问道。
“冈田中佐令我想办法从楚铭宇那里获得一份名单。”程千帆汇报说道,“是一份汪填海方面收买绥靖军高级将领的名单。”
“冈田君出事前都还在兢兢业业工作。”三本次郎感叹说道。
“课长,我是被您借调到梅机关的,现在冈田中佐不幸遇难,我现在……”程千帆不禁问道。
“你现在还在借调期内。”三本次郎说道,“我会面见影佐祯昭机关长,届时会提及此事的。”
“哈依。”程千帆高兴说道,“太好了,这段时间没有课长的鞭策和谆谆指导,属下就好似没了主心骨。”
他心中一动,三本次郎此前从杭城来上海执掌上海特高课,就是从当时代管上海特高课的影佐祯昭手中接手的。
不过,影佐祯昭后来又弄了个联合特别调查室,并未完全放弃对特高课的掌控,这令三本次郎颇为不满,两人曾经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不过,时光荏苒,现在影佐祯昭执掌梅机关,无论是权柄还是军衔都远非三本次郎所能够媲美的。
面对如日中天的影佐祯昭,三本课长终究还是低下了头颅啊。
……
听得宫崎健太郎这般说,三本次郎很是满意,他微微颔首,“在借调关系结束前,冈田君交代你的这则命令,你依然要尽力去做。”
“属下明白。”程千帆正色说道,“属下一定尽力做好,不给课长丢人。”
“你做事,我还是很放心的。”三本次郎点点头,说道。
他留下了一个地址,以及一个电话号码与宫崎健太郎,“有事情打这个电话,或者也可直接去这个地址见我。”
“哈依。”
“菊部的那番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三本次郎微笑着,“我是信任你的。”
“课长信重,属下感激涕零。”程千帆激动说道,“属下对帝国,对添皇陛下,对课长的忠心天地可鉴,属下……”
“我知道,我知道的。”三本次郎拍了拍宫崎健太郎那没有受伤的肩膀,以示宽慰。
……
“帆哥。”豪仔进来汇报,“人走了,一辆福特小汽车,向大钟亭方向。”
程千帆微微颔首,“豪仔,三本次郎来南京,这是一个非常狡猾的老牌特工,后面做事一定要加倍警觉。”
“明白。”
看着豪仔出门的背影,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豪仔是土生土长的杭城人,是他从杭城特务处要到身边的人。
‘大钟亭方向’,程千帆轻轻摇了摇头。
……
小汽车开的很快,三本次郎闭目养神,他不说话,菊部宽夫也不敢开口。
“菊部。”三本次郎忽而开口,“一会我去见影佐机关长,你跟我过去。”
“哈依。”菊部宽夫说道,只是,他的情绪似乎并不太高。
“在影佐机关长面前,你将你的那些怀疑讲于影佐阁下听。”三本次郎淡淡说道。
“课长,你方才不是说……”菊部宽夫既惊且喜,问道。
“我对宫崎是信任的。”三本次郎表情严肃说道,“但是,你的分析也并非全无道理的。”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继续说道,“冈田君玉碎的报告,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不过,我相信你的专业素养。”
他扭头看向菊部宽夫,“既然你说有问题,那么……”
三本次郎微微皱眉,“……总归是要查一查的。”
他叹息一声,“若无问题最好,清剿新四军为冈田君报仇就是了,有问题的话……”
三本次郎摇摇头,“总不能让冈田君死的不明不白。”
“冈田中佐有课长这样的朋友,真乃三生有幸。”菊部宽夫感叹说道。
三本次郎看了菊部宽夫一眼,他觉得菊部宽夫这话似在讽刺,只是看着菊部宽夫严肃真诚的表情,却又没有证据。
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菊部宽夫看着课长,他现在是由衷的敬佩课长。
他懂了。
课长此前在医院病房里那番话,实则是在稳住宫崎健太郎,令其麻痹大意,实则暗中调查此事,打宫崎健太郎一个措手不及。
实在是高明的计策。
“课长。”菊部宽夫心中激动,只觉得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默默付出终于收到了回报,“有件事属下一直没有向你汇报。”
三本次郎看向菊部宽夫,示意他继续说。
“帝国驻沪总领事馆的内藤小翼,课长还记得这个人吗?”菊部宽夫说道。
三本次郎的眼皮跳了下,微微点头,“我记得这个人好像是失踪了吧。”
“不是失踪!”菊部宽夫表情郑重说道,“属下认为,内藤君一定是被阴险狠毒之歹人暗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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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5章 与主任的一封信(求月票)
三本次郎深深的看了菊部宽夫一眼,表情瞬间变得无比严肃,“菊部,你为何会得出这样的判断?”
“课长,一名帝国外交官员,无缘无故的失踪了。”菊部宽夫说道,“而且,据我所知,当时内藤君正在进行某项秘密调查。”
三本次郎眼眸一缩,淡淡说道,“是针对宫崎健太郎的调查吧。”
“是的。”菊部宽夫点点头,对于课长能够猜到这一点,他并不惊讶,总领事馆的内藤小翼对宫崎健太郎的敌意,在上海特高课有限知道宫崎健太郎身份的几人中并非什么秘密。
“所以,你的意思是,内藤小翼的失踪和宫崎健太郎有关?”三本次郎皱眉,语气不满问道。
菊部宽夫自然明白三本次郎的不满因何而来,倘若他的猜测是真的,特高课特工暗害了帝国外交官员,此将是上海特高课继出了濑户内川这个叛徒之后的又一个巨大的丑闻,这对于特高课课长三本次郎本人以及整个上海特高课来说,都将产生极为糟糕的影响。
故而,菊部宽夫知道,课长显然是不太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出现的。
“属下不敢得出这样的判断。”菊部宽夫说道,“不过,属下还是那个观点,既然事情可能涉及宫崎君,总归要查一查的。”
三本次郎盯着菊部宽夫看。
面对课长的目光注视,菊部宽夫并未退缩。
“菊部。”
“哈依。”
“你可知道,倘若这件事是真的,这对于我上海特高课来说意味着什么。”
“属下明白。”菊部宽夫看着三本次郎,他的眼中是坚定的神色,“属下坚定认为,身体出现了腐肉,我们要做的不是用华丽的衣服遮掩,而是要下决心挖掉腐肉,如此才能更加抛却病体,更加强大。”
三本次郎深深的看了菊部宽夫一眼,然后他微微颔首,严肃的脸孔上也露出满意的微笑,“菊部,你很好,很好,没有令我失望!”
“是课长教导有方。”
“不不不,是你自己内心的坚持,这非常难能可贵。”三本次郎欣慰的笑着,他拍了拍菊部宽夫的肩膀,“这件事我允许你秘密调查,有任何进展随时向我汇报。”
“哈依。”菊部宽夫高兴说道,能够获得课长的支持和认可,不枉他这段时间的秘密工作。
他真的非常开心。
正如同,事实上菊部宽夫也明白课长允许他向影佐机关长,以个人名义汇报关于冈田俊彦中佐玉碎之事的疑点,实际上并非全然是善意的认可和支持。
课长此举乃是非常圆滑的两全之策:
允许他这个下属向影佐机关长汇报此事,侧面上说明了他在此事上有一定的支持,但是,因为这是他菊部宽夫个人名义汇报,这又撇开了此事背后有更多的上海特高课的正式背景,属于比较缓和的方式。
此外,菊部宽夫并非是愚蠢的家伙,他也知道课长此前同影佐祯昭机关长之间的纷争和矛盾——
盖因为那份关于冈田俊彦中佐玉碎的报告是梅机关庶联室的正式文件,倘若真的证实冈田俊彦之死另有蹊跷,这也可看做是梅机关内部的丑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课长这等于是看了影佐祯昭机关长的笑话,而同时因为此是他菊部宽夫的个人行为,这也淡化了课长的幸灾乐祸举动。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他菊部宽夫显然则属于里外不是人,不受待见的那一个。
是的,他只是略一思索,便看透了这一切,但是,菊部宽夫并不后悔自己的行为,他甘愿去做这一切——
为了帝国,为了添皇陛下,为了圣战,个人牺牲算的了什么呢。
只是,想到面对这令人作呕的官僚,自己竟然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委曲求全,菊部宽夫的心中难免是有些悲伤。
……
“主任,有一封信。”二春敲响了丁目屯办公室的房门。
“信?什么信?”丁目屯正在批阅文件,秋月华在一旁为他表演茶道。
“是寄给李二和的。”二春说道,“邮差刚送来的。”
李二和!
丁目屯表情猛然严肃,李二和是童学咏在南京期间的化名。
信是送到老虎桥监狱的,收件人是李二和。
这不由得丁目屯重视。
因为按照规定,童学咏是不应该向外界透露自己在南京的地址的,也就是说,这封信是不应该存在的。
当然,再考虑到童学咏已经叛逃的前提,这封信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丁目屯没有直接接过信笺,他是戴好了手套后才接过信封的,看了看信封上的收件人名字确实是李二和。
用手摸了摸,里面应该是一页信纸,似并无其他异样。
小心翼翼的用刀片拆开信封,丁目屯抖了抖信封,一页信纸倒了出来。
他展开信纸的一角,只是看了一眼书信抬头,就立刻合上了信纸,摆了摆手示意二春出去。
一旁的秋月华看到二春没有丝毫犹豫,忙不迭的退出去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能够在丁目屯的身边受到重用的,怎么可能真的是一个蠢笨的莽汉。
最起码,这二春知道涉及到这种可能是机密信件的,最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不管这是朴素的远离危险的意识,还是这人是大智若愚,这都说明自己此前对二春的判断和认知是不全面的。
……
“主任钧鉴。”
这是书信的抬头。
丁目屯一看便知这表面上是给李二和(童学咏)的书信,实际上是给他的。
确切的说,这应该是童学咏写给他的信笺。
“离去匆匆,有些事未能面禀主任,还望主任海涵。”
“冈田之死,想必主任此时应该已然知晓了,属下深知此事给主任带来巨大之困扰,深感不安……”
“……以上,还望主任体谅属下的百般苦楚。”
“然,终究是属下愧对主任,心中惶恐且愧疚不安,此间种种,还望主任大人大量包容一二……”
丁目屯面色阴沉,确切的说是愈发阴沉,他的目光盯着办公桌上的书信看,很快,额头上的青筋条条绽出,左拳攥紧,松开,又攥紧,右拳化掌,一掌拍在桌面信纸上。
“叼毛!”丁目屯愤恨咬牙,“其心当诛!”
在这封书信中,童学咏解释了他为何要杀冈田俊彦。
表面原因和艾恒所交代的一般无二:
童学咏严刑拷打新四军,却没想到此人竟然是梅机关庶联室室长。
这令童学咏异常惶恐。
特别是冈田俊彦再三表示他不会报复童学咏等人,这反而令童学咏更加恐惧。
然后,童学咏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干掉了冈田俊彦,行杀人灭口之计。
而最重要的是,童学咏在信中告知了另一层原因:
他的女儿被中统抓走了,中统以此胁迫他刺杀丁目屯!
此外,童学咏还明确告知,汤炆烙是中统奸细,正是此人要挟他,令他刺杀主任。
‘主任与我有赏识、信重之恩,属下不忍加害,当下适逢此事,便寻机应变……想那冈田泉下有知,得知自己是替主任而死,也应欣慰不已。’
童学咏的意思是,冈田身份比主任您重要多了,杀死了冈田,也算是对中统有了交代,最重要的是自家女儿也可获救。
童学咏讲明了原委,向丁目屯致歉,希望主任能够原谅他这个老部下。
从书信内容,看似丁目屯反而应该感谢童学咏不杀之恩,但是,丁目屯很清楚,倘若这封信落入日本人手里,日本人一定会杀了他!
此外,还有一点非常令丁目屯膈应,那就是在书信的署名后面竟还有几句话,而这几句话字迹潦草,看起来像是仓促之下添上去的。
这几句话或可总结概括为一句话:主任,请放我父女俩一条生路吧,那个,童某知道你一些小秘密,你也不想你的这些小秘密被公布于众吧!
丁目屯气坏了,他面上颜色连连变化,一会红,一会白,一会发青,简直是犹如开了酱料坊。
“校长。”秋月华看得丁目屯愤怒的样子,既惊讶又关切,不禁问道。
“我没事。”丁目屯摆摆手,他拉开抽屉,取出打火机,拨动转轮,点着火,将这封信点燃后放进了办公桌桌角的一个铁皮桶内。
书信燃烧的黄色火苗映照着丁目屯那阴沉不定的面容,忽而,丁目屯脸色大变:
这封信不能烧!
他着急慌忙的去灭火,却是只抢救出了不到原书信五分之一大小的残页。
“叼毛!”丁目屯怒气盈天,“卑鄙无耻!”
这封书信,不能烧!
却也同样不能留!
而如同现在这般烧了大半,则更是大忌!
总之,这封书信就不应该存在。
童学咏,该杀!
丁目屯恨得直咬牙。
还有,汤炆烙此人,该千刀万剐!
尽管丁目屯被这封信气的七窍生烟,但是,他相信有几点童学咏是没有骗他的:
童学咏的女儿确实是被绑架了,重庆方面利用女娃来要挟童学咏。
因为以童学咏的情况,除非是此种情况,丁目屯想不到童学咏有其他会背叛的理由。
而这个重庆分子,这个要挟童学咏的重庆分子正是汤炆烙。
只有汤炆烙这样的内部人士,最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安排人绑架童婷婷。
而想到汤炆烙要挟童学咏刺杀他,丁目屯更是恨意滔滔。
不管怎么说,童学咏并未选择刺杀他,这一点即便是丁目屯深恨童学咏,也不得不承这个情。
一旁的秋月华看着丁目屯,她温柔的眼眸中满是担忧和关切,实则内心非常好奇,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竟然令一向非常注重在漂亮女子面前注意形象的丁目屯如此失态。
……
“纳尼?”程千帆惊呼出声。
他来宪兵司令部拜访矢野藤。
两人小酌几杯后,矢野藤邀请宫崎一夫参观宪兵司令部的战利品陈列室。
是的,矢野藤和程千帆此前在松古斋见面后,就向上海方面的川田笃人少爷发去电报汇报此事。
事实上,作为川田家的家臣出身,矢野藤自是早就渴望同家族的这位少爷有更亲密的联系,只是阶层森严,若无必要,除非是川田笃人主动联系他,他不便主动去打扰贵族少爷。
而在南京结识笃人少爷提起过的程千帆,这自然是给了矢野藤联系上海方面的理由。
矢野藤的这份电报没有令他失望,笃人少爷很快回电,令他招待好程千帆。
而矢野藤也在电报中得知,程千帆有一个日本名字宫崎一夫,且这个中国人似乎比很多帝国人还要忠于帝国。
在宫崎一夫的刻意交好下,两人言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矢野藤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个宫崎一夫就是一名有着强烈的大盒民族思想的帝国子民。
……
“宫崎君不必惊讶。”矢野藤微笑说道,“这就是一件艺术品。”
程千帆盯着眼前的‘艺术品’看,他的眼眸中流露出惊讶和探究之色,或许还有几分好奇,点了点头,“矢野君,你不说,我真的看不出来。”
说着,他摇摇头,“手艺不错。”
此时此刻的程千帆,几乎在疯狂的边缘,他内心深处的那股怒火犹如火山一般,炙热的熔岩在歇斯底里的炙烤着他的心,他的灵魂,他的理智!
矢野藤向他展示的战利品,是一名日军宪兵手工打磨的烟斗,是用被日军杀害的中国儿童的腿骨打磨而成的!
矢野藤深深的看了宫崎一夫一眼,这件战利品有些特殊,他方才都觉得有些唐突,却是没想到这个有着帝国名字的中国人竟然不以为意,甚至还颇有欣赏之色,这令矢野藤惊讶之余,又颇为好奇。
这个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竟似乎是真的完全把自己当做是帝国子民了,竟然连这种‘战利品’也能接受和认可。
易地而处,倘若自己是一个中国人,这个时候且不说会反抗蝗军,最起码会有些害怕的。
程千帆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烟斗’上面的铭刻:
上野青银。
他从未如现在这般,疯狂的渴望杀死某个人!
尽管理智告诉他,他不能那么做,只是,他感觉自己不做点什么,就会疯掉。
比死亡还要痛苦的是活活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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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6章 路人甲(求双倍月票)
矢野藤与程千帆握手,看着对方上了小汽车离开。
他站在宪兵司令部的门口,点燃一支香烟,看着小汽车在十字路口右拐不见了,他面上的笑容也收敛,又抽了几口香烟,将烟卷扔在地上,抬起马靴碾灭烟蒂。
几分钟后。
宪兵司令部情治课办公室。
“你的意思是,他表现的很淡定?”一名身穿官佐军装的男子问道。
“不能说淡定。”矢野藤思索说道,“程千帆一开始是非常惊讶的,然后他对‘烟斗’似乎是很感兴趣,并没有什么害怕或者是厌恶的情绪。”
停顿一下,矢野藤说道,“说实话,属下都不禁觉得这不是一个中国人该有的反应。”
少佐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矢野藤可以出去了。
“长官。”矢野藤走到门口,还是停下脚步,问了一句,“笃人少爷那边……”
“笃人那边你不必担心。”少佐摇摇头,“如果有什么,你就直说是我的命令。”
“哈依。”
待矢野藤离开后,少佐拿起电话话筒,摇了摇,要通了一个电话。
“是我,藤原鸣人。”少佐说道,“传我的命令,上野青银两日后去下关检查站执勤。”
……
豪仔两只手握紧方向盘,熟练的大方向转弯,他瞥了一眼后视镜,组长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帆哥。”豪仔说道,“我刚才碰到一件事。”
“什么事?”程千帆抬眼问道。
“就是车子停在宪兵司令部对面马路边等你的时候,一个穿着日本和服的男人从院子里出来,他和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在墙角嘀嘀咕咕的。”豪仔说道。
“发现什么了?”程千帆立刻问道。
他知道定然是豪仔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情况。
“小狄偷摸摸凑过去偷听了两嘴。”豪仔说道,“好像是买尸体。”
“买尸体?”程千帆表情一肃。
“是。”豪仔点点头,“听着像是。”
程千帆的表情有些阴郁。
他已然能够猜到是什么情况了,那个鸭舌帽男子十之八九是中人,有人委托中人从宪兵司令部买被杀害的亲人的尸体,当然,也可能是同志或者是袍泽委托中人所为。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找人打听一下那个穿和服的家伙的身份。”
他无意于去关注那个中人,那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过,却是可以打探一下这个和服男子的身份。
愿意做这种‘买卖’的日本人,他是有些兴趣了解一二的。
“是。”
“打探一下一个叫上野……”说着,程千帆停住了,他的眉头皱起。
“帆哥,打探谁?”豪仔问道。
“不必了。”程千帆缓缓摇头。
他觉得不对劲。
此前在宪兵司令部,他被愤怒和悲伤的情绪所主导,并未察觉到异常,不过,现在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
据矢野藤本人所讲,远在上海的川田笃人令他好生招待他。
矢野藤是不知道程千帆的真正身份‘宫崎健太郎’的,也就是说,在矢野藤这里,程千帆的身份是‘笃人少爷的中国朋友’。
在这种情况下,矢野藤邀请程千帆欣赏宪兵司令部的战利品,这个招待是否欠妥?尤其是那个骇人听闻的烟斗,更可以说是不合适的。
这不太对劲。
尽管从内心来说,程千帆对上野青银恨之入骨,恨不得将此人挫骨扬灰,但是,出于一名出色的特工的直觉和那刻入骨子里的谨慎,他又不得不暂时压制住内心的这种痛恨情绪,强迫自己冷静。
任何的不对劲的直觉,都必须重视,不得擅动!
……
“你确定?”江口英也大喜,看着袁子仁。
此人是我孙子慎太找来的原军统南京区行动队小头目,他拿出了那张照片让袁子仁辨认。
“回太君的话,确定。”袁子仁点点头,他指着照片上后排左起第五人说道,“虽然照片有些模糊,不过,从脸型上看,这个人应该就是马国忠。”
“马国忠。”江口英也看向一旁的我孙子慎太。
“马国忠,军统南京站行动队队长。”我孙子慎太说道,“前些天在民生桥对汪填海的刺杀行动,就是马国忠带队干的。”
“这个人死了?”江口英也问道。
“没有。”我孙子慎太摇摇头说道,“当时马国忠跳河逃走了,不过,这个人中枪了,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我要马国忠的相关情报。”江口英也表情郑重说道,说着,他看向袁子仁。
“报告太君。”袁子仁赶紧说道,“袁某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回到老虎桥,程千帆躺在为他准备的单人宿舍的床上休息。
抬头看着那洁白的天花板,他的目光有些涣散。
这看似在无聊走神,他的内心却是被莫大的痛苦所萦绕。
这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是无比顽固、无比强烈的情绪,这种痛苦的情绪折磨着他。
他闭上眼,就回想到了自己指着那罪恶的‘烟斗’和矢野藤言笑的样子,他痛恨那样的自己。
屋外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
上海,寿康医院。
苏晨德步履匆匆,他的眼眸中是紧张中带着一丝喜悦之色。
“路人甲什么时候醒的?”他问身旁的手下。
手下是一个独眼龙,左眼扣着一个黑色的眼罩,亦步亦趋跟着苏晨德,说道,“半小时前醒的,属下即刻便给长官打电话了。”
苏晨德停下脚步,看向独眼龙。
“长官放心,属下小心着呢。”独眼龙说道,“属下按照您的吩咐,路人甲就是一个平常的病人,外人根本想不到这个昏迷的家伙竟然是军统人犯。”
“你做事,我向来是放心的。”苏晨德满意的点点头。
这便是他的策略,此前自杀的那个路人乙还活着的时候,他安排人对病房严密监视,格外重视,而对于这个路人甲,他则采取的截然不同的策略,此外,路人甲的病房很普通,还安排了一个妇人假扮路人甲的婆娘来照顾,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病人。
而独眼龙正好眼疾复发,便安排在同病房住院,既是病友,又行监视之实。
最重要的是,独眼龙是苏晨德手中的暗子,即便是在七十六号内部也极少有人知道独眼龙,这么一个眼睛受伤的家伙在七十六号的特务眼里,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罢了。
到了病房的门口。
此时的病房已然处于严密监视中。
“报告苏长官,一切正常。”门口的特工汇报说道。
苏晨德微微颔首,进入病房里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
假扮路人甲的妻子的妇人看到他进来,也赶紧起身,“苏长官。”
“你男人怎么样了?”苏晨德微笑问道。
听得苏晨德打趣,女人一点也不扭捏,指着病床上的路人甲说道,“好着呢。”
路人甲看了一眼苏晨德,眼中是警惕和厌恶之色。
甚至不以为意,还同路人甲点头致意,“醒了就好。”
“不枉我这些天把屎把尿的。”妇人说道。
闻听此言,路人甲愣了下,瞥了妇人一眼,妇人毫不客气的回视,路人甲的脸孔刷的一下子红了。
苏晨德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不禁得意。
安排这名身材丰满、模样不错的少妇来照顾路人甲,绝非是他随随便便,实则是特意为之的。
当时在盛叔玉逃离之枪战现场发现了路人甲和路人乙受伤未死,他仔细揣摩过两人。
对于这个路人甲,这是一张青涩的面孔,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书卷气。
然后,苏晨德便找来了这妇人来照顾路人甲。
……
“你还真把他当作是你男人了?”苏晨德打趣妇人说道。
“那可不。”妇人瞥了路人甲一眼,看到路人甲不敢与自己对视,便笑了说道,“除了婆娘照顾自家男人,哪还有女人能这么做?”
说着,妇人看向苏晨德,目光中带着一丝希冀,“苏长官,他还年轻,你给个机会……”
“我倒是愿意给机会。”苏晨德摇摇头,看向路人甲,说道,“不过,我看他这样子,倒是不像是愿意把握机会。”
说着,他走到病床边,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病床上的路人甲,“我方才说的你也听到了,你婆娘都在为你求情了,希望你能把握住这个生的机会。”
“做梦去吧。”路人甲冷冷说道,“我辈自当杀身成仁,报效党国,不枉生作华夏人,岂能与乃辈汉奸魍魉为伍!”
“出口成章,看来是个有文化的人呢。”苏晨德并不生气,反而打量着路人甲,说道。
说着,他看向妇人,“你男人不领情。”
“我不是她男人。”路人甲愤怒说道,说着,他瞥了女人一眼,语气声调也降低了一丝,“她不是我老婆。”
“倒也是,你这种人,提着脑袋做这样的愚蠢事情,能讨到这样出挑的婆娘才怪。”苏晨德非但没有反驳,反而顺着路人甲的话说道,这令路人甲不禁看过来,先是有些惊讶,然后是怒气更盛。
“苏长官,那边炉子上熬了皮蛋廋肉粥,我去给他盛粥去。”妇人看了路人甲一眼,目光中带着关切,关切中似还有一丝恳求,说着转身出门,并且带上了病房的门。
……
“美人计对我是没用的。”路人甲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目光收回,再看向苏晨德,冷冷说道。
“美人计?”苏晨德露出惊愕之色,然后,他哈哈笑了,“你这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对你使用美人计?”
说着,他摇摇头,“你这种年轻小子,喜欢的是豆蔻少女,是女同学,即便是美人计,我也会找女同学,哪有找老嫂子的。”
说着,苏晨德自己也是摇头笑了。
路人甲没有笑,他看着苏晨德,目光不善中带着一丝犹疑之色。
“别瞎琢磨了。”苏晨德冷哼一声,“这女人会照顾人,手脚勤快,这是全达的请求,说是要找一个这样的人来照顾你,他比较放心。”
说话间,他的目光锁定路人甲。
如他所料想那般,听到‘全达’这个名字,路人甲的脸色变了,然后又听清楚了苏晨德说的这番话,路人甲的表情大变。
“什么全达?”路人甲问道。
拙劣。
苏晨德为路人甲的演技打了评价,这个年轻人显然没有太多的应付此种情况的经验,尽管尽量装作不解之色,却是依然流于表面。
“自作聪明。”苏晨德毫不客气说道,“好了,别做戏了,你明白我那话里的意思。”
他看着路人甲,“如果不是全达再三求情,有了他开口,我们还会耗费这么多药品钱财救活你?”
停顿一下,苏晨德摇摇头,缓缓说道,“有了全达,我们哪里还用得着你的招供?”
“我不信。”路人甲情绪激动,他愤怒的看着苏晨德,“我二哥不会投降的,我二哥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信!”
“全达是你二哥?”苏晨德露出惊讶之色,然后他缓缓点头,“这就难怪了。”
听得苏晨德这般说,路人甲忽而沉默了。
他叫全林。
全达不是他二哥,是他二叔,他父亲是家中长子,长兄如父,是父亲一手将二叔全达拉扯大的。
父亲临终前将他托付给二叔全达照顾。
他故意说全达是二哥,乃是试探。
如果面前这个汉奸顺着他说的话说全达是他二哥,那么便足可以证明此人是在说谎了。
但是,现在看此人的反应,全林沉默了。
尽管不愿意相信,但是,现在的事实就是,二叔全达,那个他认为必然是铁骨铮铮,绝对不会背叛党国,绝对不会当汉奸的人,竟然很可能投降当了汉奸。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二叔就是他最崇拜和敬佩的人,是他的榜样,现在,全达的投诚,令全林整个人的大脑处于混沌状态。
苏晨德并未在这个时候问话,尽管从经验来看,此时此刻若是顺势问话话,多半会有好结果。
但是,他并不着急。
在他眼中,得益于他此前的种种准备,这个路人甲的表现就是一个雏儿,一个手拿把攥的雏儿,他要的不是‘多半’这个概率,而是完完全全的拿捏。
终于,路人甲似是恢复了些清醒,他看向苏晨德,“我二叔呢?”
“二叔?”苏晨德笑了,“不是二哥吗?”
苏晨德指了指路人甲,似是不满其狡猾行为。
路人甲不说话,就那么的看着苏晨德。
“去乱葬岗了。”苏晨德淡淡说道,“苏某人我开恩,允许他下葬邹之荣和刘育初的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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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准备带孩子出去上课,刚看到关于上一章,路人甲为何会觉得自己二叔全达叛变了,看到很多大大有些疑惑,本打算在这里同各位大大解释一番的,刚看到有书友【黑色葡萄】的章节说,感谢这位书友的发言分析。
这件事之于苏晨德而言,他自然早就看透了路人甲的稚嫩,对于路人甲的试探也早就看穿,他的回应秉持一个原则,类似于‘哦,我知道了’、‘哦,是吗?’‘呵呵’、‘嗯,这样啊’之类的态度。
这种态度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向路人甲灌输的就是不太当回事,为什么不当回事,因为全达已经招了。
此外,苏晨德一直在表示,是因为全达,七十六号才会花费大代价救治路人甲这个小喽啰的。
这种态度,和心理暗示,若是程千帆这样的王牌特工,是无效的,但是,对于路人甲这样的年轻的行动人员来说,并无直面敌人的经验,则必然会上当。
一句话,在苏晨德这个老狐狸面前,路人甲这种菜鸟根本就是一盘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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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7章 离宁回沪(求月票)
听到苏晨德用淡淡的语气说全达去乱葬岗收敛、安葬邹之荣、刘育初的遗体,全林心中更感觉悲伤和愤恨。
这似乎更加证实了关于叔叔全达叛变的猜测。
同时,他的心中也有些唏嘘,他了解叔叔全达,虽然已经叛变了,但是,依然会去收敛袍泽的尸首,这就是全达。
以他对全达的了解,知恩义、明荣耻的叔叔,是断不会投降当汉奸的,那么,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却让叔叔走上了汉奸的道路?
全林想到了面前此人所说的,是因为全达的求情,七十六号才会花费医药钱财救了他这个小喽啰的命,他的心中不禁有了一丝明悟。
是自己害了叔叔。
而这也符合他对于叔叔的了解,如果说叔叔有什么弱点的话,那么,这个弱点便是自己这个侄儿了。
苏晨德看着路人甲,路人甲有些失神。
这是一种胡思乱想的状态。
他并未打扰路人甲的思绪。
看了路人甲一眼,苏晨德指了指床头柜的纸和笔,“写一封自白书,宣布脱离重庆,便可保住性命。”
“休想。”路人甲冷冷的看着苏晨德,“宁做抗日死,不做汉奸奴。”
“若非全达之因,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下令枪毙你。”苏晨德的脸色阴沉下来,冷冷说道。
“那就来吧。”路人甲冷笑不已,“既然选择了抗日,我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指了指床头柜的纸和笔,“能够为抗日而死,何其光荣。”
就在此时,妇人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回来了,看到正在怒视的两人,有些不知所措。
“两天,给你两天的时间。”苏晨德阴着脸说道,“两天之后我要看到自白书。”
“两天之后,你若是还冥顽不灵,便是全达再求情,也绝无再轻饶之道理。”说着,苏晨德拂袖而去。
“两日之后,便是全林为国而死的日子。”路人甲朗声说道,“我无比期待。”
原来‘路人甲’叫全林,走出门后转向走廊的苏晨德听得这句话,心中不禁一喜,不过,他没有再回应全林。
得知路人甲醒了,苏晨德本来的打算是在给对方造成全达已经招供、投诚的错觉的情况下,诱使对方投诚的。
但是,只是和路人甲的几句话,他便把握住了此人的脾性,这是一个没有什么斗争经验的年轻人,可能会比较好诓骗,但是,这种年轻人却往往不缺乏热血和赴死的决心,想要诱降此人的做法很难成功,同时也可能引来对方的警觉。
故而,苏晨德果断调整了计划,他没有选择诱降此人,甚至不会去询问此人的口供,其目的就是给此人造成一种七十六号对其并不重视的错觉:
救治,是因为全达的求情,对其人,七十六号并无什么目的要求。
在这种情况下,反而会促使路人甲放下戒心。
这从路人甲脱口而出其名字‘全林’这个细节可见一斑。
两天,他给全林留下了两天的时间,同时这两天的时间也是照顾全林的妇人从其口中掏出更多秘密的时间。
是掏,而非讯问。
对付这种小年轻,这个女人有的是办法。
……
程千帆饶有兴趣的看着地上的尸首。
尸首的主人是汤炆烙的手下高尧。
方才的喧嚣声便是因为此:
被众特工搜捕多日而不得的高尧,意图偷偷摸摸藏进采买粮食蔬菜干果卡车里偷偷溜出老虎桥,却是被一名特工发现。
该特工不动声色喊来了帮手围捕高尧。
在逃跑无望的情况下,高尧用一把匕首自杀了。
很快,二春赶来,他奉丁目屯的命令将高尧的尸体拉走了。
程千帆注意到,二春看向高尧的尸体的目光中有哀伤。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毕竟高尧此前也是七十六号的特工,他和二春之间也许是朋友也说不定呢。
这份哀伤,或可用兔死狐悲来形容。
忽而,程千帆停下脚步,他的心中咦了一声,嘴角扬起一抹思索之意。
有古怪。
据他所了解,这高尧‘失踪’了好几天了,一直东躲西藏七十六号的搜捕。
此前,七十六号这边普遍的看法是高尧已经悄悄逃离老虎桥了,现在看来,此人反其道而行之,却是躲在了老虎桥的某个地方,以此来躲避搜捕。
现在的问题是,正常来说,高尧躲在老虎桥这几天,日子必然不会好过,首先要面临的就是如何解决吃喝问题。
不过,程千帆回忆了自己方才所看到的高尧的尸首,此人面色并无饥饿之色,甚至还隐隐有一丝红润,这是不仅仅没有饿肚子,似乎还并不缺少油水。
这就有问题了。
……
数日后,经刘霞的牵线搭桥,程千帆拜访了南京维新政府绥靖军第一师师长黎明纂。
此乃礼节性的拜访。
双方并未有较为深入的接触,但是,无论是黎明纂本人还是程千帆对于此次会面都较为满意。
在黎明纂这里,程千帆也从一个在法租界有些能量的猖狂年轻人的形象,成为了‘楚秘书长颇为信重的世侄’。
此外,程千帆无意间表露出自己在日本人那里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相信这句话也被黎明纂成功的接收到。
有了此次拜访,这便为小程总与黎师长接下来可能的进一步接触,乃至是合作的可能性都奠定了较好的基础。
“你要回上海?”楚铭宇惊讶问。
他本定下两日后回上海,不过,汪填海那边来了一份密电,嘱托他在南京处理一些临机之事,所以归期再度延迟。
却是没想到程千帆忽而找上来,说要先回上海。
“侄儿在上海的生意。”程千帆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离开上海有些时日了,只因当时没想到会在外这么久,所以有些事情没有来得及安排……”
促使他突然决定离开南京的原因很简单,他‘无意间’得知了日军宪兵上野青银被调派到下关检查站执勤的消息。
真的是无意间得知的,他在夫子庙喝茶,听得两名茶客提及了下关检查站刚来了一个叫上野的鬼子很是凶残。
这个‘无意间’得来的情报,却令程千帆毛骨悚然。
他果断决定,离宁回沪。
……
“满脑子都是你的生意。”楚铭宇便哼了一声,说道。
“当然,还有就是——”被骂的程千帆也不生气,笑的温暖,“想小芝麻了。”
“这个理由还差不多。”楚铭宇也笑了,微微颔首。
他想了想,“理由很充分,这样,我给你安排明日回上海的船期,正好我这边也有一些东西,你帮我带回上海送到马思南路。”
楚铭宇在马思南路有一处官邸,此处官邸是原国军淞沪警备司令部郑颋方的官邸,现在是楚公馆了。
“好嘛。”程千帆便笑了说道,“感情侄儿成了押送生辰纲的了。”
“你个门槛精,讨打。”楚铭宇也是气乐了,打趣说道,“这生辰纲若是被劫了,可没有梁山与你落草。”
一旁的刘霞看两人打闹,也是不禁噗嗤一笑。
下午的阳光透过磨砂玻璃,映照出一抹狭长而朦胧的光影,光影里的程千帆侃侃而谈,眉飞色舞,年长者频频颔首,好一幅美丽画卷……
砰砰砰。
一阵枪声打破了这宁静,特工总部南京筹备站这些天在南京城搜捕新四军,抓了一些有抗日嫌疑分子,经过草草审讯后,证实大多是被冤枉的,一部分人被家人砸锅卖铁赎出,剩下的这些没有油水的‘抗日分子’,便做了这枪下的无辜冤魂!
翌日,程千帆在豪仔、李虎等手下的拱卫下,登上了香草号轮船,离宁返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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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8章 程总归沪(求双倍月票)
上海。
外滩。
戴着红头巾的锡克教警察拎着铜头铁棍呵斥着过往的行人。
看着那喝醉了的踉踉跄跄的各国水手们,这些阿三也是有些头痛。
汽车的喇叭声、轮船的汽笛声、拥挤的中国人力车夫招揽生意的呼喊声,响彻整个街道。
就在这个时候,十几辆小汽车按着喇叭驶入外滩马路。
这引得那些喝醉了的西洋水手强烈的不满,有人冲着车辆怒骂,有人竖中指。
然后有那还算聪明的水手注意到阿三巡捕对于这些闯入者似乎并不愿理会,也便赶紧劝住了骂骂咧咧的同伴。
也有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西洋水手,犹自指着车辆骂着。
当先的小汽车一个急刹车停稳,西装革履的侯平亮从驾驶座出来,他戴了一副圆孔墨镜,冷冷的打量着四周。
第二辆小汽车也是一个急刹车,李浩从驾驶座跳出来,指着侯平亮笑骂。
其余车辆也刹停,同样是黑色西装,黑色西裤的众人纷纷下车。
李浩示意侯平亮与鲁玖翻过来,三人就迎接帆哥以及安全保卫工作交换了意见。
众巡捕西装革履,盖因为此地属于公共租界,不好大张旗鼓的穿着法租界巡捕制服出现。
其余一些人,则是玖玖商贸的护卫队,领头的是一名留了小平头的男子,此人同李浩打了个招呼,并未和巡捕凑在一起。
两三个喝的醉醺醺的美国水手,一直指着这边骂骂咧咧,看到众人不理会,其中一人干脆直接冲了过来,大声呵斥咒骂。
“他说什么?”李浩皱着眉头,看过去。
他朝着侯平亮点点头,“去处理一下,帆哥快到了。”
却是话音未落,玖玖商贸护卫队的那个小平头指了指水手,立刻便有一个手下冲出来,直接一脚将水手踹倒在地。
倒地的水手更加怒了,似乎没想到一个中国人竟然敢打他,就要爬起来还击,然后便一动不动的,惊恐的看着顶在脑门的枪管。
“带走。”小平头冷冷说道,“好好伺候这位洋大爷。”
李浩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笑着嘟囔了一句什么。
侯平亮和鲁玖翻也是看了一眼,笑了笑。
咛只西洋水手就敢对‘小程总’的人大小声,莫不是不知道黄浦江的鱼不挑食?!
……
一声悠长的汽笛声从江面传来,可以看到那黑色的浓烟直冲云霄。
李浩看了看腕表的时间,随着他一摆手,众人在码头上开辟出一块空地。
……
首先下船的是李虎。
他警觉的看了看四周。
然后带了几名手下警戒。
然后是豪仔带了三名手下,拱卫着程千帆下船。
程千帆带了一副夹片墨镜,他抬眼打量了四周,便看到了浩子带领众人在码头迎接,‘小程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低头和身旁的豪仔说了句什么,然后向着欢迎的人群挥了挥手,阔步前行。
……
“不愧是‘小程总’嘛,这么大的派头。”靠近码头的一个茶楼的二楼,一名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子看着这一幕,冷笑说道。
“现在法租界已经传开了,程千帆并非是去天津公干,而是去了南京。”同伴压低声音说道,“据说随同汪填海去的南京。”
“他这是一条路走到黑啊。”金丝边眼镜男子冷笑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几名记者模样的男子跑了过来,其中一个人举起了手中的相机,另外一个人大声呼喊着程千帆的名字。
程千帆下意识的看过来,就看到闪光灯亮起。
几乎是与此同时,另外两名记者快速的从腰间拔枪,瞄向了程千帆。
不过,他们手中的短枪并未能打响。
几乎是在他们拔枪的同时,李虎开枪了,他一枪击中一名刺客的脑袋。
然后是豪仔和侯平亮的枪声也响起,另外那名举枪的刺客也被击毙。
余下的记者似乎是没想到这种情况,他愣了下,转身要跑,然后就被小平头冲上来一脚踹翻在地,然后又扑上去卸掉了下巴,“绑起来。”
程千帆的面色无比阴沉。
他大步走过来,其中一名因为枪声所惊吓,胡乱奔跑,正好闯入迎接区域,被一名巡捕用枪口指着,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男子,看到程千帆走来,吓得连连求饶。
程千帆一抬手,豪仔将手中的勃朗宁配枪递过来。
该名男子脸色一变,就要挣扎着起身。
砰。
程千帆扣动了扳机。
男子中弹倒地。
小程总又上前一步,对着倒地的男子继续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砰砰。
直接清空了弹匣。
然后他将短枪随手扔给了豪仔,哈哈大笑着走向李浩等人。
“浩子。”
“帆哥。”
“小猴子。”
“帆哥。”
“老九!”
“帆哥!”
“阿毛,你小子也来了。”程千帆拍了拍小平头的肩膀,还用力搓了搓其平头,很是高兴的说道。
“帆哥。”阿毛得意洋洋的,指着被自己手下控制的那名记者,邀功说道。
“好小子。”程千帆满意的点点头。
这边,豪仔弯下腰,从那名被帆哥打死的男子的腰间拔出了一柄短枪,这是一柄西班牙阿斯特拉M900手枪。
他拿起这短枪,看到手枪已经关闭的保险,他的脸色阴沉下来,先将保险打开,然后将短枪随手丢给了方才看押这名男子的巡捕,骂了句,“侧恁娘,下次记得先搜身!”
挨了骂的巡捕脸红脖子粗,不敢说话。
程千帆弯下腰,看着那名已经被绑缚了双手的记者。
“哪儿的?”他问。
记者脸色灰白,不敢看‘小程总’那阴冷的目光。
阿毛直接一把薅起记者的头发,让其看帆哥。
“哪儿的?”程千帆一伸手,李浩将手中的配枪递了过来。
面对黑黝黝的枪口,记者的眼眸中满是惊恐,赶紧喊道道,“军统,军统,军统上海站,奉命锄……”
他的声音放低,“……锄奸。”
程千帆笑了,他冲着周边人笑道,“又是军统?还真是没完没了啊!”
说着,他一枪把狠狠地砸在记者的肩膀上,在对方惨叫声中,又上去踹了一脚,“你怎么不说是徐兆林派来的呢?”
然后,‘小程总’举起手中的勃朗宁短枪,对着空中啪啪啪开枪。
清空弹匣。
他将短枪随手丢给李浩,轻飘飘说了句,‘查’,哈哈大笑着,朝着不远处的小汽车走去,沿途,众手下纷纷行礼,‘帆哥’声不绝于耳。
……
茶馆二楼。
金丝边眼镜男子面色阴沉,“太嚣张了。”
“太嚣张了。”他摇着头,“我早就听说这程千帆在法租界颇有手段,却是没想到这般桀骜。”
他身旁的同伴看了一眼那十几辆远去的小汽车,这帮人不仅仅迅速离开,就连地上的三具尸体也消失不见了,只有那地上的血迹以及一些散落的弹壳说明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此刻,那些阿三巡捕这才吹着口哨跑来,拎着水桶清洗地面的血迹。
而还有那些方才犹自不忿的西洋水手们,此时都是战战兢兢,连骂声都只敢压低了声音。
“区座。”男子收回视线,压低声音说道,“这些人……”
“致远,不是我们的人。”陈功书摇摇头,他没有下达刺杀程千帆的命令。
“会不会是肖勉的人?”傅致远想了想,问道。
“肖勉?”陈功书微微错愕,他倒是没想到此事可能是上海特情组所为。
他略一思索,说道,“肖勉为何选择对程千帆动手?”
说着,他摇摇头,“可能性不大。”
傅致远听懂了区座这话的意思,可能性不大,却也无法全然排除。
就在此时,有手下进了房间,在陈功书的耳边耳语一番。
“哪个孙子,阴老子。”陈功书一口北平口音骂道。
手下方才汇报,那名被抓的记者好似回答说他们是军统上海站的人……
……
李浩驾驶的小汽车居中,前面有侯平亮引领着四辆车开路,后面有鲁玖翻引领着四辆车殿后。
阿毛那三辆车已经离开了。
“家里怎么样?”程千帆随口问道。
“家里一切都很好。”浩子说道,“就是小宝和小芝麻,念叨着你怎么还没回来。”
“小宝想我,我信。”程千帆笑道,“小芝麻,估摸着都忘了我什么样子。”
虽然此番出去的时间严格来说不算太久,但是,小孩子嘛,忘性大。
“嫂子早上就张罗着周茹做饭,就等着帆哥你回家,接风洗尘。”李浩说道。
“南京饭吃不惯。”程千帆微笑着,“说的我嘴巴都流口水了。”
说着,他又问,“家里怎么样?”
“一切正常。”李浩说道,“桃子严令各部蛰伏,没有命令不得生事。”
“很好。”程千帆点点头,桃子严格执行了他的命令,做得很好。
此前为了营救盛叔玉,上海特情组损失不小,而根据程千帆的判断,敌人应该也就等着他们继续动作,以期抓住上海特情组的尾巴,这种情况下,蛰伏待机是最正确的应对。
“盛长官回重庆了。”李浩说道。
“这家伙终于走了。”程千帆冷哼一声,盛叔玉此番来上海,并未有什么建树,反而折了郭荩宇等人,更是‘连累’了上海特情组,要说程千帆的心中不可能没有意见。
“上海区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程千帆想了想问道。
“没有。”李浩摇摇头,“这些天很平静。”
程千帆微微颔首,他估摸着陈功书此时已然到任,此人能够暂时隐忍,并未有什么动作,这是对的。
此前王鉄沐、陈明初叛变,上海区损失不小,此时断不是有什么激烈举动的好时机。
程千帆冷哼一声。
严格说起来,上海特情组在这一系列事件中的损失,其源头也是王鉄沐、陈明初的叛变。
此二人不叛变,戴老板不会派遣盛叔玉来上海,陈功书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被调派来上海区。
如此,郭荩宇不会奉陈功书之命来上海,盛叔玉也不会来上海,就不会有后续之事。
所以,都怪王鉄沐、陈明初此二獠!
“帆哥。”坐在副驾驶的豪仔问道,“那记者说是是军统上海区奉命锄奸,你认为可能性有多大?”
“你觉得呢?”程千帆不答反问。
“我觉得不太可能。”豪仔说道,上海区这段时间也在蛰伏,没有理由选择行刺程千帆来作为那位陈区长打响上海滩的第一枪。
“我倒是觉得很难说。”李浩转动方向盘,想了想说道,“之前军统上海站就有过对帆哥动手的先例,而这次帆哥回上海,众目睽睽之下,在码头动手是好时机。”
“帆哥这次是去南京,这件事现在应该瞒不住上海区那帮人,在他们眼中,帆哥已经是和汪填海走得很近的铁杆汉奸了。”他看了一眼后视镜,继续说道,“如果能除掉帆哥,这也算是那位陈区座的一桩开门红。”
程千帆皱眉,理智来说,陈功书选择对他动手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正如李浩所讲,这件事很难讲。
南京之行,他身上的铁杆汉奸的烙印已然抹不掉了。
要说陈功书选择对他动手,似乎也并非完全无法解释。
只是,程千帆仔细琢磨了一下,他还是倾向于此事并非是军统上海区所为。
……
此时此刻,在距离外滩码头大约三四条巷子的一家饭馆。
两名男子正在小酌。
“枪声停了有一会了。”一名长衫男子说道,他看向坐在对面的男子,目光中带着希冀之色,说道,“万兄,你觉得成了吗?”
“成不成,一会就知道了。”万兄夹了一片肥美的猪头肉,吃得津津有味,说道。
说着,他看了对方一眼,“赖老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我能不急么。”赖老弟苦笑一声,“此事是会长亲自交代的事情,你也知道,兄弟我方得会长信重,正想着好好出挑一番呢。”
“急了。”万兄摇摇头,他指了指桌上的拍黄瓜,说道,“这件事,急不得。”
说着,他摇摇头,“我有种预感,那程千帆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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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9章 上海站?(求双倍月票)
张府。
张笑林双手倒背着,焦躁的来回踱步。
叮铃铃。
客厅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管家隋二椋快步走过去拿起电话话筒,听得两句后,双手将电话递给张笑林,“老爷,是麒麟打来的。”
张笑林两步上前,一把夺过电话话筒,“是我,成了没?”
张笑林面上的希冀之色瞬间化作愤懑和不满,“废物。”
桄榔一声,张笑林直接将话筒用力的扣下去。
“老爷……”隋二椋看向张笑林。
“让那个小瘪三又逃过一劫。”张笑林冷哼一声,说道。
“老爷,正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程千帆不会每次都运气这么好的。”隋二椋宽慰说道。
张笑林重重喘粗气,径直去了楼上。
“麒麟回来了,让他即刻来见我。”张笑林站在楼梯上说了句。
“晓得嘞。”隋二椋赶紧答应。
心中却是琢磨起来,这赖麒麟尽管此次做事失手了,不过,现在看来却是‘圣眷不减’啊。
如此,却是要与赖麒麟好生亲近亲近。
……
大约一个小时后,赖麒麟急匆匆赶回张府。
旋即被人引到了书房,向等候多时的张笑林汇报。
听了赖麒麟详细汇报了刺杀程千帆失败的经过,张笑林的面色阴沉不定。
他不说话,赖麒麟也是闭嘴不敢言语。
好一会,张笑林才极为愤懑的叹了口气,“这个瘪三现在已经成了气候了。”
现在的程千帆,背后有日本人撑腰,在法租界更是势力膨胀不小,即便是在公共租界,英国人、美国人也对程千帆的一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以今天来说,那么多巡捕、保镖,十几辆小汽车,随身携带武器弹药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通过外白渡桥,那些锡克巡捕就当做没看见,简直是岂有此理。
“没有留下什么尾巴吧?”张笑林表情严肃说道,“不是有个假扮记者的家伙被抓了么?”
“那人什么都不知道。”赖麒麟说道,“他们真的以为自己是军统人员,是在执行上峰的命令。”
说着,赖麒麟就看到张笑林别有深意的目光,他的心中一动,不禁问道,“老板,我之前就有所怀疑,莫不是……”
“怀疑什么?”张笑林微微一笑。
“那个万友安,他莫非真的是重庆方面……”赖麒麟问道。
张笑林呵呵一笑。
这个万友安是在帮的,敢打敢拼,且颇有脑子。
得知张笑林在谋划对程千帆的刺杀,万友安主动请缨,他向张笑林贡献了一个计策:
暨,嫁祸军统!
或者说,万友安的这个家伙军统,与实际上是军统动手几乎无异。
盖因为,万友安的具体计划是,首先他会假扮军统人员,然后以军统上海站长官的名义吸引抗日人员加入,这些抗日分子会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加入了军统,然后,万友安会以军统上海区行动队队长的假名义下达刺杀程千帆的命令。
如此,即便是有人失手被抓,也只会真的以为自己是军统人员,是奉命铲除汉奸程千帆,而不会牵连到张笑林的身上。
对于万友安的这个计谋,张笑林是赞不绝口,并且命令自己颇为欣赏的手下赖麒麟与万友安联手谋划刺杀程千帆之事。
“也许是,也许不是。”张笑林摇摇头,“这重要吗?”
“不重要,不重要。”赖麒麟赶紧说道,“正如老板您所说,重要的是谁是朋友,谁是真正的敌人。”
“盯住万友安。”张笑林冷笑一声说道,“什么时候此人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拿他与日本人领赏。”
“明白。”赖麒麟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
辣斐德路。
程府。
“我听说码头那边遇到事了?”白若兰从丈夫的手中接过已经睡着的小芝麻,状若无意随口问道。
“小事,已经处理好了。”程千帆微笑说道,他捏了捏小芝麻的小手,小娃娃的嘴巴扁了扁,似是要哭。
白若兰便瞪了丈夫一眼,目光中的警告意味很浓。
“小宝呢?”程千帆问道。
“去同学家玩了。”白若兰说道,“学校新转来了一个女同学,小宝和她成了手帕交。”
“新来的同学?”程千帆微微皱眉。
“说是从杭州过来的。”白若兰说道,“女学生的父亲是光慈医院的外科医生,母亲在学校里代教德文。”
程千帆微微颔首,心中却是将此事记下,想着要令浩子安排人去调查一下这位新同学家中的底细。
“先生,太太,可以上菜了么?”系着围裙的厨娘走过来,询问是否可以开餐。
“上菜吧。”白若兰点了点头。
“是,太太。”
“酒柜第二层左起第三排,取一瓶红酒。”程千帆说道。
说着,他看向白若兰,“若兰,陪我喝两杯。”
叮铃铃。
就在此时,客厅的电话铃声响起。
程千帆微微皱眉。
“去接吧,这个时候打来的,一定是有急事。”白若兰说道。
程千帆刚刚归家,在这种情况下,大家除非有极为紧急之事,一般不会来打扰。
程千帆朝着白若兰歉意一笑,他走上前拿起电话话筒。
“我是程千帆。”
“确定了吗?”
“好,我知道了。”
放好电话话筒,程千帆看向妻子的目光中歉然之色,“巡捕房有紧急公务,需要我去处理……”
“这刚回来,连个安稳的饭都吃不了。”白若兰略略不满说道。
“我出差那么些天,挤压了那么多的工作。”程千帆摇摇头说道,“我人不在上海,工作还能勉强运转,现在我回来了,可不都向我汇报。”
站在客厅外的台阶上,看着丈夫乘坐的小汽车在多辆汽车的拱卫下出门,白若兰的心中不禁担忧,方才程千帆眼眸中的惊讶之色,以及那惊讶背后的一抹冷意被白若兰成功捕捉到,她知道一定发生了令丈夫也非常震惊之事,而这种震惊,往往意味着事情有些复杂。
……
“招了?”程千帆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招了。”李浩说道,“这人叫项伟,是军统上海区行动大队第六分队的队员。”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帆哥,根据项伟的招供,另外那几个人也都是军统上海区行动大队六分队的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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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0章 巧合?
“你是说,程千帆已经离开南京了?”藤原信介看着矢野藤,皱眉问道。
他的事情多且驳杂,并且近日正在跟进某件事,因为并未有持续关注程千帆,却不成想矢野藤过来汇报说程千帆已经离开南京回上海了。
“是的,少佐。”矢野藤说道,“程千帆离开南京前与我留了一封信。”
藤原信介右手一伸,尽管有些不情愿,矢野藤还是不得不将信笺递给藤原信介。
这封信较为简短,大意是程千帆此前打电话到宪兵司令部,因矢野藤外出,故而并未联系上,所以,他便留了这封信与矢野藤。
“程千帆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哪里?”藤原信介皱眉问道。
说完,他自己也是先摆了摆手,示意矢野藤不必回答了,他想起来了,那个矢野藤正带队去小九华山一带,配合梅机关方面搜索七十六号的重庆奸细汤炆烙的踪迹。
挥了挥手示意矢野藤离开,藤原信介皱起眉头,他点燃一支香烟,轻轻抽了一口。
程千帆离宁回沪,确实是忙完了南京事务、正常路途?
还是说,这个人很机敏,觉察到了什么,故而选择离开南京?
藤原信介倾向于是前者,他不认为程千帆已经觉察到了什么,不过,似乎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他的耳边说话:
这边刚刚抛下了诱饵,那边程千帆就离开南京了,这也太巧了吧。
他知道,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只是巧合而已。
但是,藤原信介的耳边却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
“秦文明无能。”
“邵振奎无能!”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副局长办公室里,戴春风面色铁青。
南京区区长秦文明,区书记邵振奎联名向重庆本部发来电报,这令戴春风很欣慰,这意味着南京方面的形势稍有缓和了。
因为此前,出于对南京危险局面的应对,秦文明和邵振奎是分开行动的,此举可以避免军统南京区的一把手、二把手被敌人一锅端。
本该是欣慰、高兴的事情,但是,秦文明、邵振奎联名电报中所讲述的事情却令戴春风暴跳如雷。
时至今日,南京区方面依然未能完全掌握民生桥刺杀汪填海之行动的细节,此外,对于行动带队长官马国忠是生是死,竟然一直没有能够有一个较为确切的调查结果。
这也令戴春风既惊且怒。
习惯了上海特情组的高效率,高精准率,戴春风现在是越看南京区越发有些不耐烦,虽然从客观上来说,南京区此前遭遇重创,能够抽出人手行刺杀汪填海吗,这本身已经是殊为难得了。
“与肖勉取得联系没有?”戴春风沉声问道,
“暂时还未。”齐伍摇摇头,“他在南京,处处皆敌,很难有机会与我方联系,且只能是他来联系我们。”
戴春风皱着眉头,像是这般与程千帆较长时间断了联系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这不由得他不小心翼翼。
“呼叫上海方面。”戴春风沉声说道,“询问陈功书当前情况。”
他本意是要说询问上海特情组当前情况,不过,想到此前乔春桃向重庆总部发来的最近的一封电报,已经明确告知总部,他们现在进入到蛰伏状态,故而,上海特情组那边的情况也是这般,除非上海特情组方面主动联系重庆,他们这边暂时无法及时联系到上海特情组方面的。
至于说临时改口联系陈功书,盖因为陈功书抵达上海已经有一段时日了,除了向重庆罗家湾总部报平安之外,再无其他联络,这也不禁令戴春风对于军统上海区的情况也缺乏必要的了解和掌握。
“局座,上海区那边的做法,我个人觉得反而是好事。”齐伍说道,“这说明陈功书并不急躁,当此险象环生情况,他选择以稳妥发展为第一要务。”
停顿了一下,齐伍说道,“对于当下的上海区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安全信号。”
戴春风看了齐伍一眼,微笑说道,“陈功书给了你什么好处,这次这般为他说话。”
“可不敢有什么好处。”齐伍笑着说道,“再说了,陈功书比之那位,可谈不上颇有家资。”
戴春风闻言,也是哈哈大笑。
军统在各地的诸侯中,肖勉当属于颇有家资的那一个,当然,这指的是‘合法家资’。
“陈功书做事,我还是放心的。”戴春风微微颔首,上海站现在有陈功书坐镇,他的心中也总算是舒了口气。
……
“怎么回事?”程千帆表情阴沉,沉声问道,“能确认军统人员的身份吗?”
对于发生在外滩码头的刺杀事件,竟然真的是来自于军统上海区的刺杀,这令程千帆既惊且怒,他无法理解军统上海区竟然会对自己采取刺杀,并且是如此规模的刺杀行为。
“已经用了大刑。”李浩说道,“应该假不了。”
程千帆眉头紧锁,他明白李浩这话的意思,巡捕房的大刑比之日本人的刑讯室实际上是差不了太多的,这个项伟在酷刑之下的招供,可信度还是相当高的:
绝大多数人是扛不住那般残酷的刑罚的。
……
程千帆看着被绑缚在受刑架上的项伟。
此人身上伤痕累累,有皮鞭抽打的伤痕,也有烧红的烙铁烫出来的焦臭。
“弄醒他。”小程总皱眉,冷冷说道。
鲁玖翻拎起铁皮水桶,直接半桶水浇在了项伟的头上。
这是盐水。
盐分透过伤口,渗入肌肤,强烈的摧残着人的痛觉神经。
项伟发出一声惨叫,醒转而来。
“军统行动大队六分队?”程千帆看着项伟,冷冷问道,“项伟?!”
“是。”
“你的直属长官是谁?”程千帆问道。
项伟有片刻的沉默。
程千帆努努嘴,示意鲁玖翻继续用刑。
“我,我说。”项伟看着鲁玖翻拎着烧红的烙铁靠近,吓得连连说道,“我说。”
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他点了点头,从身上摸出烟盒,取出一支香烟,拨动打火机点燃,轻轻抽了一口严峻,说道,“说。”
“我的长官是万海洋。”项伟说道,“他是军统上海区行动队六分队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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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1章 陈功书疯了么?
程千帆与浩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万海洋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在军统上海站高层中并未有此名。
不过,也不排除此人用的是化名,使用化名这在实际工作中是常有的事情。
就如同项伟这个名字,也可能是化名一般。
“你的同党都有哪些?”程千帆弹了弹烟灰,目光如同鹰隼一般钉在项伟身上。
他知道自己问出的这个问题,一旦项伟招供出更多的重庆军统分子,这将带来什么样的恶劣结果。
但是,程千帆必须问。
不,确切的说是,宫崎健太郎必须讯问此问题,不能再耽搁了。
“死了,都死了。”项伟精神有些涣散,目光失神,说道,“都死了。”
“都死了?什么意思?”程千帆上前,一把薅住项伟的头发,将其脑袋向后向前拉起,可以看到这是一张年轻、惊恐,不,更确切的说是一张绝望的脸孔,毫无生机。
“单线。”项伟说道,“我们是临时被征调在一起的。”
“你的意思是,你平时和万海洋是单线联系,而这次刺杀行动,是征调了你们临时组成刺杀小组。”程千帆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一沉,即刻问道。
“是。”项伟有气无力说道。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程千帆目光阴冷,冷哼一声说道,“刺杀我程千帆,竟然并非使用一支成熟的行动小组,而是征调你们这种所谓的孤立成员?”
他直接用力将项伟的后脑勺撞击在木架子上,后者本就受创颇重,眼皮一翻晕死过去。
程千帆松开手,森冷的目光打量着项伟。
刑讯室内的其他巡捕都是大气不敢出,所有人都知道帆哥多么的‘注意个人安全’,很显然,军统上海区此次刺杀事件将极大的激怒帆哥。
法租界的‘小程总’的名号,绝对不只是一个名头概念,小程总一怒,整个法租界都要为之变色,用血流成河来形容并不过分。
“浩子,你觉得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程千帆坐在刑讯室的转椅上,身体向后,将自己的后背埋进柔软的皮质包围中,阴冷的面容上带了几分倦意,问道。
“帆哥。”李浩想了想说道,“按理说,受刑到这种程度,项伟撒谎的可能性很小了。”
停顿一下,李浩继续说道,“不过,正如帆哥所说,针对你的刺杀,竟然选择临时抽调孤立人员组成刺杀小组,这不太合常理。”
“是啊。”程千帆微微点头,“除了那些硬骨头的红党,一般人早就撑不住了,是不敢再撒谎的。”
说着,他看了昏死过去的项伟一眼,目光带着莫名之意,“不过,重庆方面也并非没有冥顽不灵的硬骨头。”
“这个人的情绪已经崩溃,看着不像是那种硬骨头。”李浩说道。
他思忖说道,“帆哥,他们选择抽调单线人员组长刺杀小组,是不是出于保密的考虑?”
“不合常理。”程千帆摇摇头。
事实上,这种秘密刺杀行动,使用一个完整、成熟的行动组是最佳方案,至于说所谓的保密,反而是人员来自多方面更加不利于保密工作。
……
就在此时,刑讯室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程千帆扭头去看,就看到金克木在苏哲等三名巡捕的陪同下阔步走来。
在金克木的身后,是急匆匆跟着的豪仔。
豪仔向帆哥做了个无能为力,没有拦住的表情。
程千帆心中了然,目光阴沉,实际上是松了一口气。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然后迅速敛去,换做是愤懑之色,朝着金克木迎了过去。
这愤懑之色自然不是冲着金克木去的,而是遭遇刺杀本身。
“金叔。”程千帆迎上去说道,“我这一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找金叔你缴令,倒是在这腌臜地方见面了。”
“千帆,我听说你遭遇刺杀,没事吧。”金克木关切问道,目光上下打量着程千帆。
“没事。”程千帆挤出一丝笑容,只是目光中的后怕之色难以掩饰,“想杀我程千帆的人如过江之鲫,不过,都是小杂鱼,就凭他们!”
说着,他冷哼一声,目光中的恨意昭昭。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金克木松了一口气,点点头,他的目光看向程千帆身后,确切的说是锁定在了刑讯架上面的男子身上,“这就是抓到的那个活口?”
“嗯。”程千帆鼻腔回应。
“招了没?”金克木问道,“我听说这人在码头就承认是军统上海区的人?”
“招了。”程千帆接过金克木递过来的香烟,塞进口中,也不点燃,就那么咬着烟卷说道,“说是军统上海区行动大队六分组的人。”
这边豪仔掏出打火机,咔嚓一声拨动转轮打着火,帮帆哥点燃了烟卷。
程千帆重重的抽了一口烟,鼻腔吐出一道烟气,瓮声说道,“军统上海区行动队的万海洋,这个名字金叔可听过?”
“万海洋?”金克木露出思索之色,他摇摇头,“没有什么印象。”
他皱眉,“以我们对重庆军统在上海人员所掌握的情况,并没有一个叫万海洋的人。”
“这就对了。”程千帆阴着脸,点点头,咬牙切齿,“重庆方面三番五次对我下手,既如此,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金克木明白程千帆口中的‘这就对了’是什么意思,刺客说出了一个并非大家所熟悉的军统上海区长官的名字,看似撒谎的可能性极大,实际上反而更可能是真话。
因为若是撒谎,此人反而可以说出一个更为人所熟悉的军统人员的名字,以兹来证明其‘军统身份’,别的不说,军统的一些名字实际上在江湖中还是颇为‘耳熟能详’的:
譬如军统行动高手卢兴戈,军统上海区郑利君,军统刺杀高手詹启敏等等。
军统上海区的这些人,似乎并不以自己的名字暴露出去而担心,反而会高兴于扬名上海滩。
就以此前军统卢兴戈带队突出日本人的包围圈后,路遇一队巡捕,此人竟然嚣张的喊名致谢,实在是张狂至极。
“此人竟敢刺杀与你,实在是可恶至极。”金克木冷哼一声,看着程千帆,“千帆,这个人我带走了,你放心,我一定审出个丁丁卯卯,给你一个交代!”
“金叔。”程千帆脸色一变,面露不快之色,“这人我自己会审……”
“你看看你现在的精神状态。”金克木摇摇头,“你这人啊,下手没个轻重,我担心你一时手重,一不小心弄死了。”
说着,金克木指了指昏死过去的男子,“看看,我要说再晚来一会,并不好这瘪三已经被你怒气之下搞死了。”
他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却是引得程千帆闷哼一声。
金克木惊问,“怎么了?”
“没什么,肩膀摔伤了,还没好利索。”程千帆干笑一声,说道。
“人,我带走了啊。”金克木微微颔首,一挥手,早就迫不及待的苏哲就上前松绑、带人。
“帆哥。”李浩等人看向程千帆。
程千帆目光闪烁,表情阴郁,忽而笑了,点点头说道,“金叔关心我,千帆自当承情。”
他看着金克木,说道,“这人已经招供,不过,我一直怀疑此人还有未尽之言。”
金克木看着程千帆,目光平静中带着一丝审视,倒是没有打断他的话,而是安静聆听。
“那就劳烦金叔辛苦了。”程千帆尽量作出一幅笑容,只是这笑容多多少少可见勉强之色,“一天,一天之后,我会向金叔要人。”
“好。”金克木微微颔首,“就一天,金叔向你保证,一天之内定然让此人知无不尽尽无不说。”
程千帆微笑着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
看着金克木将项伟带走了。
程千帆的面色终于冷下来,他重重的哼了一声。
“怎么没拦住金克木?”程千帆冷着脸质问豪仔。
“帆哥,金总就那么带人直冲冲来了,就这么硬闯进来。”豪仔叫屈说道,“你又一直吩咐我们对金总要尊敬,不能没规矩,我们……”
“好了,好了,我就一句话,你倒是顶嘴厉害。”程千帆郁闷不已,没好气说道。
他按压了太阳穴,连着抽了几口烟,冷哼一声说道,“盯着金总那边,一有情况就来汇报。”
“明白。”豪仔与帆哥对视一眼,了然说道。
“册那娘。”程千帆越想越气,不禁骂了句,“军统这帮人作大死,老子成全他们!”
……
程千帆是真的生气了。
有着丰富的审讯经验的他,自然一眼看出来那项伟乱讲攀咬的可能性极小。
正如他对李浩所说,在这种严刑拷打之下,在犯人如此的精神涣散状态下,依然能够演戏,依然能够做到不吐露真情的人极少,也就只有硬骨头的红党以及少量重庆分子能够做到。
所以,这个项伟是军统上海区行动大队六分队的人的可能性极大。
意既,此次在外滩码头对他的刺杀行动,确实是军统上海区所为。
此便正是程千帆所不理解之处:
竟然选择他作为履新上海区的第一枪?
最重要的是,不仅仅对他动手了,而且是派出此等单薄力量。
陈功书就没想到刺杀失败后,可能招致他‘小程总’的疯狂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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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2章 反正义士
“有些奇怪。”老黄喝了一口绍兴花雕,皱眉说道。
程千帆与老黄碰杯,点了点头。
出了上次在台拉斯托路警察医院的刺杀事件后,戴春风向上海站下达过命令,为了避免刺激友邦,引来外交纠纷,没有经过他的批准,上海站不可以对法租界的重要人员动手。
重庆总部还列出了一个名单,而法租界中央区副总巡长程千帆作为法租界重要人士,也在这个名单之列。
意既,上海站倘若要对他动手,要事先请示戴春风,需要得到批准后才可动手。
这也是为何程千帆一开始便认定外滩刺杀之事并非军统所为的重要原因,只不过,现在项伟的招供却推翻了这个判断。
“能确定那个人是军统吗?”老黄问道。
“可能性极大。”程千帆点了点头。
“想不通啊。”老黄眉头紧锁,“最关键是,这件事你还不能向重庆发报询问。”
“事情还未发酵,时间上不够。”程千帆喝了口花雕,点了点头。
不是绝对不能发报戴春风询问此事,而是此时不是好时机,没有必要:
去电重庆询问此事,重庆方面调查此事的话,必然要来电质询军统上海站。
这就有问题了。
上海滩刚刚发生对程千帆的刺杀事件,重庆军统总部这么快就得知了?
而且,不仅仅得知此事,竟还直接来电上海质询此事。
这几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程千帆到底是何德何能,竟然劳驾军统总部如此密切关注?最起码这说明这个人身上有秘密。
故而,程千帆现在不能向军统总部去电询问,他需要等,等待他遭遇刺杀事件发酵,并且凶手可能是军统上海区的新闻传开,这个时候再去电重庆询问此事,那边军统总部再来电军统上海站质询此事,这便不再那么突兀和引人注目了。
此外,遭遇军统的刺杀,这本就是一件颇为诡异的事情,愈是这种不太合常理的事情,程千帆愈是要做到冷静应对,切不可盲动。
除此之外,程千帆没有选择此时向重庆去电,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考虑:
他离开上海,上海特情组与重庆的联系次数肉眼可见的下降,现在他回到上海,特情组与重庆的联络便紧密起来了。
而在日本人那边,他们便会惊讶的注意到某一部熟悉的电台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又恢复了活跃。
这看似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却在某种情况下,可能帮助敌人缩小怀疑目标。
所以,除非是十万火急之事,譬如说示警、紧急军情等情况下,程千帆这两天并不会向重庆发报。
尤其是他刚刚遭遇刺杀的这几天,他更是要杜绝向重庆军统总部去电。
……
“知道你回来了,赵探长提前与老路进行过沟通。”老黄说道。
“可是有情况?”程千帆表情严肃问道。
他和赵枢理之间素有仇怨,特别是经历了赵探长捉奸之事后,他和赵枢理之间再无转圜,故而,两人是绝对不可有私下里的接触的。
所以,得知‘火苗’同志回巡捕房了,赵枢理有事情要汇报的话,便选择了和路大章进行沟通,然后路大章又和老黄见面,将事情转达。
这看起来经过多次中间传话,有失严谨,且时效性降低了不少,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赵探长和老黄之间的关系也很一般,尤其是老黄动不动就敞开门吃狗肉,而赵枢理每次牵着狗经过医疗室门口的时候,狗子都会狂吠不已,这也使得两人相看两厌。
不过,赵枢理和路大章的关系还算不错,这两人之间来往属正常。
故而,路大章便成为了关键的‘中人’。
“从七十六号内部传来的情报。”老黄点点头,说道,“童学咏的女儿童婷婷失踪了,七十六号的特工正在找人。”
“童婷婷失踪了……”程千帆对于这个小囡印象很深刻,当初童学咏被捕后,经受严刑拷打都不曾背叛组织,只是在敌人用女儿的性命安全威胁的时候,童学咏屈服了。
可以这么说,这个小囡就是童学咏的命,不,是比他自己的命还要重要几百倍。
童婷婷失踪了,七十六号的特工在搜寻。
程千帆略一琢磨,便将此事同南京那边的情况联系上了——
童学咏被认为是重庆分子?
这背后必然同其女儿童婷婷失踪之间有着密切、直接关系。
程千帆隐约有所猜测,最大的可能便是重庆方面用童婷婷来威胁童学咏,逼迫其为重庆方面做事。
是了,这也就可以解释童学咏这个叛徒,这个彻底走上汉奸道路的家伙,为何会突然叛出七十六号的原因。
……
程千帆便将南京那边的事情,尤其是冈田俊彦之死,以及童学咏和汤炆烙被七十六号确认是重庆分子之事讲与老黄听。
“你的猜测是有道理的。”老黄点点头,“根据我们对童学咏这个叛徒的了解,为了那个小囡,他什么事情都会去做,这是他最大的弱点,我们知道这一点,军统方面也能够掌握这个情况。”
什么事情都会去做?
程千帆被老黄一句话引入沉思之中,忽而他心中一动,“老黄,你说说,冈田俊彦是死在童学咏手中的可能性大不大?”
“你的意思是……”老黄也是眼中一亮,“重庆方面控制了童婷婷,然后逼迫他做事,并且成功的除掉了冈田俊彦?”
“没错。”程千帆略振奋说道,“关于冈田俊彦的死,以及汤炆烙、童学咏突然被认定为重庆分子,实际上这其中是有很多无法圆满解释的地方的。”
他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倘若童学咏是被逼迫的,这样的话,很多此前无法解释的细节便对的上了。”
“童学咏的情况,这样去分析,确实是可以对的上。”老黄点点头,“但是,汤炆烙是什么情况?”
程千帆摇摇头,汤炆烙的情况,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说童学咏是被迫走上汉奸的道路的话,汤炆烙此人则是主动加入七十六号的汉奸,此人手上可以说是沾满了鲜血,无论是红党还是军统、中统人员,经汤炆烙手所抓捕、杀害的就不在少数。
汤炆烙是重庆分子的可能性太低太低。
……
南京,六里桥。
“区座,这位就是杀死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田俊彦的反正义士汤炆烙。”一个声音兴匆匆对秦文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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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3章 薛应甄,不当人子!
“汤某出身粗鄙,早先不识大义,幸得长官当头棒喝,方知羞耻与大义。”汤炆烙看着秦文明,表情严肃且认真,说道,“今成功铲出日寇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田俊彦等人,特来向长官交令。”
“好,好,好。”秦文明深深的打量着汤炆烙,旋即哈哈大笑,连说了三个‘好’,他热情邀请汤炆烙坐下叙话,“汤老弟弃暗投明,杀敌锄奸,好汉子!”
只是一句话,他便对这个汤炆烙的观感甚佳。
明明是汤炆烙不知为何杀了那冈田俊彦,为日本人所搜捕,却是不慎被军统行动人员所捕获。
一转身,冈田俊彦之死便成为了他这个军统南京区区长精心运营、策反之功。
两人言谈甚欢,就如何策划、除掉了冈田俊彦之事,很快便统一的认识。
是日,一封来自军统南京区的报捷请功电报便出现在了重庆军统局副局座的办公桌上。
“好,好,好极!”戴春风眉飞色舞,甩了甩手中的电报纸,“没想到这秦文明不声不响谋划了这等大事,好极了!”
校长对于汪填海叛国行径深恶痛绝,而对于主导这一切的日本梅机关同样的非常痛恨,南京区一举除掉了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田俊彦,可堪为大功一件。
“齐伍,我记得这个冈田俊彦说不是曾在杭州任职?”
“是的,局座。”齐伍点点头,“此人曾任日本驻杭州领事馆武官处武官,杭州沦陷后,冈田调任杭州日军宪兵司令部。”
停顿一下,他皱眉说道,“至于这个冈田俊彦什么时候调任梅机关,并且还出任了庶联室室长,这个属于我们此前并未掌握的情况。”
“这足以说明秦文明做得很好,于无声处听惊雷!”戴春风情绪很好,“于无声处听惊雷啊!”
说着,戴春风扬了扬手中的电报纸,“备车,我要去见校长。”
齐伍看了看夜色,心说这么晚了,然后也是笑了,报捷之说从来都是不管何时都可。
……
公共租界,季春浴池。
曹宇嘴巴里叼着烟卷,赤条条进了汤池。
整个人泡在了热腾腾的汤水中,他舒服的发出一声叹息声。
他顶喜欢被这种热气腾腾的感觉包围着的,整个人的毛孔都被烫的舒展开,简直美呆了。
“先生,松骨么?”雷之鸣肩膀搭着毛巾,露出憨憨的笑。
“来吧。”曹宇点点头,将烟蒂扔在汤池外,没忘记警告对方,“捏的不好,小心我砸了你的家伙事。”
“包管放心,咱的手艺是出了名的。”雷之鸣赶紧说道。
哎呦呦。
曹宇发出舒爽的叫唤声。
“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曹宇低声说道。
“必须会啊。”雷之鸣说道,既然假扮松骨师傅,自然要有这门手艺的,要不然,一出手便要露馅的,地下工作来不得半点侥幸。
“不过,你这皮肤不太对。”曹宇瞥了一眼‘丹顶鹤’同志说道,“长期从事这份工作的皮肤不是这样的。”
雷之鸣低头看了一眼皮肤颜色,恍然大悟,他虽然确实是有练习过松骨的手艺,但是,‘二表哥’同志说的这个细节他是真的没注意到。
“是我大意了。”雷之鸣点点头。
“程千帆回上海了。”曹宇说道,“根据最新掌握的确切情报,程千帆这次是秘密跟随楚铭宇去了南京,这人是一门心思当汉奸了。”
“情报确切?”雷之鸣表情严肃,确认问道。
“确切。”曹宇说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程千帆能够参加汪填海去南京的所谓访问团队,这不仅仅说明此人深得楚铭宇的信重,更说明了程千帆已经决定公开当汉奸了。”
“这就麻烦了。”雷之鸣皱眉说道,“此人向来仇视红色,此前虽然亲日,却并未主动参与这种重要的汉奸活动,做事情也许还会有所顾忌,现在看来,我们在法租界的日子可能会更加难为。”
停顿一下,他继续说道,“我听说程千帆今天在码头遭遇了刺杀。”
“这也正是我急着见你的原因。”曹宇说道,“要提醒在租界的同志,一定要小心,我担心程千帆会在租界发起一拨迫害行动。”
他翻了个身,示意雷之鸣好好按压一下肩胛骨。
“程千帆这个人非常怕死,这次外滩码头的刺杀失败,只会激怒程千帆。”曹宇说道,“这人会变本加厉的报复。”
说着,他偏了偏脑袋,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问了句,“外滩的刺杀,是……”
“不是我们做的。”雷之鸣摇摇头,组织内部并未就对程千帆采取行动达成共识,或者更加确切的说,大家确实是痛恨手上沾满了同志们鲜血的程千帆,但是,鉴于斗争形势的严峻以及敌我力量的对比,大家对于冒着巨大风险、调集人手铲除程千帆并未形成统一意见。
原因很简单,想要在上海滩除掉‘小程总’,绝非易事,先不说行动成功的几率有多大,首先要做好付出巨大牺牲之准备。
“不是我们,那就是军统了。”曹宇琢磨说道。
中统没那个本事,尤其是在苏晨德投降当了汉奸导致中统苏沪区几乎被一锅端之后,中统在苏沪地带已经近乎瘫痪。
不是红党,不是中统,那就是军统了。
而且,这种行事手法确实是军统所为。
他对雷之鸣说道,“我们要小心,据说程千帆抓了一个活口,这人若是受刑不过招供了,以程千帆的个性,他必然报复,到时候法租界会乱,不管是我们,还是重庆的人,都可能遭遇危险。”
“我会通知同志们注意的。”雷之鸣点点头,随之问道,“有小可的下落吗?”
“没有。”曹宇摇摇头。
童学咏以及汤炆烙竟然是重庆潜伏分子,这个消息从南京传回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可谓是一片哗然。
童学咏是红党叛徒,汤炆烙更是特工总部行动干将,这两人竟然是重庆分子,这着实是惊到了众人。
随之,曹宇向‘丹顶鹤’同志汇报此事后,便接到了组织上的指令,请他帮忙查找住在童学咏家中的男娃娃冯小可的下落。
童学咏的女儿童婷婷失踪了,与其一起失踪的还有冯小可。
“根据我们的分析,那孩子很可能是被重庆方面一起秘密接走了。”曹宇说道,“那孩子救过童婷婷的命,童学咏对他素来不错,所以童学咏还算有良心,他没有丢下小可,而是一起带走了。”
他已经从雷之鸣的口中得知冯小可是我方一位同志的孩子,自然理解同志们对于冯小可的担心,便宽慰说道。
雷之鸣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对于曹宇的宽慰,他心中也知道这也只能是宽慰,实际上并不会减轻担心,这兵荒马乱的,一个小男娃就这么失踪了,尽管可能暂时安全,但是,对于孩子母亲来说,也许这辈子都不一定还能与孩子相见。
他是知道‘水仙花’同志的真正身份的,‘水仙花’同志是‘大表哥’同志的儿媳妇。
最重要的是,彭与鸥同志的独子冯嘉樟同志三年前在满洲牺牲,现在冯家的独苗小可若是再出了事,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向彭与鸥同志交代。
“我这边得到了一个消息,不是很确切。”曹宇说道。
“什么消息?”雷之鸣问道。
“张笑林的新亚和平促进会似乎要有什么大动作。”曹宇说道。
“知道是什么大动作吗?”雷之鸣表情严肃问道。
张笑林的新亚和平促进会多以青帮流氓、本地闲汉为主,这些人对本乡本土非常了解,他们对抗日事业的威胁甚至要在日军之上。
故而,他对于张笑林的新亚和平促进会可能的动作是保持高度警惕的。
“不清楚。”曹宇说道,“我交好了张笑林的一个手下,吃酒时候听得只言片语,出于安全考虑不敢进一步打探。”
“密切关注。”雷之鸣思忖说道,“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
“唔。”曹宇坐起来,伸长了胳膊,任由雷之鸣捏捏打打,“还有一件事,我最近和赵枢理走的比较近。”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华捕探长赵树理?”雷之鸣问道。
“嗯。”曹宇换了一个胳膊伸长,点了点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此人已经被李萃群秘密发展加入了特工总部。”
“这个人是有能耐的。”雷之鸣皱眉,面色阴沉,“这些人一个个助纣为虐,数典忘祖。”
类似于赵枢理这样的在法租界颇有能耐之人当了汉奸特务,这种人所能够带来的威胁甚至要在日本宪兵以及日本特高课之上,盖因为这些人是坐地虎,不仅仅非常熟悉法租界的情况,并且他们的手中往往掌握着很多街面上的消息渠道,对于街面上的一举一动都非常清楚,这就非常可怕了。
“这个确实要注意。”曹宇点点头说道,“不过,我注意到一个有趣之处。”
“噢?”
“赵枢理和程千帆有仇。”曹宇说道。
他看了雷之鸣一眼,知道雷之鸣是后来上海工作的,对于此前的那件桃色新闻并不清楚,便解释说道,“程千帆与赵枢理的姨太太有私情,还被赵枢理抓过奸,这件事闹得不小。”
“你的意思是,可以利用赵枢理去对付程千帆?”雷之鸣思索说道,他立刻明白了‘二表哥’同志为何会提及此事。
他点点头,“倒也可以一试。”
……
“薛应甄,不为人子!”
“秦文明,愚不可及!”
重庆,戴春风秘密公馆。
这是一处三层的小洋楼,客厅里传来了戴春风愤怒的低吼声。
“局座,息怒。”齐伍在一旁劝说道。
“息怒,我如何息怒?”戴春风怒不可遏,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被老头子指着鼻子骂我冒功可耻!”
他摇摇头,“齐伍,你可知道,我当时是多么难堪!”
说着,戴春风咬牙切齿,“秦文明在做什么?他在搞什么?!”
却是戴春风兴冲冲的连夜去黄山公馆觐见校长,向其报捷铲除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田俊彦之事。
然后他就被委员长骂了个狗血淋头。
却是薛应甄那厮早就先他一步向委座报喜:
中统非常重视对七十六号的渗透,他们成功安排人手打入七十六号内部,卧薪尝胆良久,现在终于抓住机会成功铲除了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田俊彦!
委员长的怒斥,直接令戴春风懵了。
他就这般灰溜溜的离开了领袖官邸。
然后刚回到戴公馆,戴春风就接到了薛应甄的电话。
在这电话里,薛应甄挖苦戴春风竟然恬不知耻的要冒领中统的功劳,并且嘲讽说‘中统立功殊多,若羽秾兄有需要,自可分润一些功劳与军统,以后可不能再这般恬不知耻的冒功了啊’。
这夹枪带棒的话语,可是险些把戴春风气出个好歹。
“局座,此等大事,秦文明不糊涂,定然不会如此……”齐伍斟酌了用词,看了看戴春风的脸色,压低声音说道,“……如此粗鄙。”
戴春风哼了一声,他明白齐伍的意思:
秦文明或许有冒功,但是,即便是冒功,秦文明也不会操作的如此粗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汤炆烙这个人,确系七十六号行动大队头目,据闻此人颇得李萃群器重。”齐伍继续说道,“秦文明既然敢有名有姓的指出汤炆烙,这说明此事应有一定可信度的。”
“那薛应甄那边如何解释?”戴春风冷冷说道,只是情绪比方才暴怒要缓和了一些。
齐伍自是看出来自己的话局座还是听进去一些的。
“这就是奇怪之处了。”齐伍说道,“中统那边为何如此凑巧来抢夺除掉冈田俊彦的功劳,而且竟然还敢奏功于校长案前,这确实是不合常理。”
戴春风点点头,这就是最令他不解且愤怒的原因:
薛应甄既然敢报捷于校长面前,这说明最起码在薛应甄这里,其是认可中统除掉了冈田俊彦这个大功劳的。
这就如同戴春风收到秦文明的报捷请功电报后,大喜过望,然后便兴冲冲的来向校长夸功一般。
正如齐伍所说,秦文明自然清楚此种功劳会‘上达天听’,轻易不会行冒功之举,或者说,即便是有冒功的嫌疑,也不会如此粗鄙。
这就是最奇怪之处了。
“去电南京。”戴春风冷冷说道,“让秦文明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赵探长,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程千帆面色阴冷,语气不善的质问赵枢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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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4章 有叛徒
“程副总,依据法租界勘查治安条例第六条,第十五则之规定,我的手下抓人完全合乎手续。”赵枢理冷冷说道。
他毫不客气的迎着程千帆的阴冷目光,说道,“如果程副总对此有什么意见,可以去请金总下命令,只要金总下命令,我即刻放人。”
“赵枢理,你很好。”程千帆盯着赵枢理看,点了点头,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看着程千帆带领手下愤怒离开的背影,赵枢理冷冷一笑,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好似出了一口恶气一般。
“大哥,咱这可是彻底把程副总得罪了。”扁嘴忧心忡忡说道。
“我和他程某人之间,还有转圜余地吗?”赵枢理冷冷说道。
扁嘴砸吧砸吧嘴巴,摇摇头,除非大哥愿意认了绿毛龟,不然的话,他同程千帆之前的过节是解不开的。
……
咣当一声,程千帆一拳砸在了办公桌上,英俊的面容也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显得有些狰狞。
“帆哥,怎么办?”侯平亮问道,“要不要……”
程千帆摇摇头,他的目光阴冷,“不急,赵枢理只敢抓人,他不敢有其他动作。”
说着,‘小程总’冷笑,“他赵枢理除非是失了心,才敢扣着货不放。”
就在一个小时前,赵枢理的便衣探目在巡逻的时候发现了一辆运货的卡车,赵枢理以卡车司机没有办理法租界身份居住证为理由,将司机扣押,卡车和随车货物也被暂扣。
不过,有意思的是,方才程千帆与赵枢理唇枪舌剑,却是一直只是围绕赵枢理抓了司机争吵,却只字未提那辆卡车以及卡车内的货物。
无他,夜间运送的货物,必然是见不得光的。
只要提及卡车以及随车货物,这就意味着这批货物必须正式扣押入仓,这对于视财如命的小程总来说,这才是真正的撕破脸,是真正不死不休的那种。
故而,赵枢理也只是提及抓人,没提货物。
所以,程千帆对此‘心知肚明’,赵探长抓人扣货,只是为了恶心恶心他,这人不敢真格儿完全撕破脸的。
……
凌晨时分,黄浦江上起了雾,淅淅沥沥的小雨也随之而来。
法租界仙乐斯夜总会门口,辜新瑞喝的醉醺醺的,在下人的搀扶下晃晃悠悠上了车。
“二少爷,是回府上还是?”司机扭头问了句。
“吕,吕班路。”辜新瑞抬了抬手。
“是。”司机点点头,想来也是,二少爷喝的醉醺醺的,自是不敢回府上的,不过,作为司机他必须开口询问,没有下人为少爷拿主意的道理。
辜新瑞斜躺在后排座椅上,他花眯着眼,手朝着上衣兜里摸来摸去,摸出烟夹,取了一支烟塞进嘴巴里,又摸打火机,却是没摸到,皱眉冷哼了一声。
“二少爷,你打火机又落在仙乐斯了吧。”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问道。
“册那娘。”辜新瑞骂了句,接过司机递过来的洋火盒,摇摇晃晃的划了一根洋火,点燃了口中的烟卷,美滋滋的抽了一口。
……
深夜,雨丝细细密密,不大的雨水却带来了更多的寒意。
方才还在打鼾的辜新瑞突然睁开了眼睛,他来到卧室的窗台边,轻轻的拉开窗闩。
一个人影灵巧的如同猫儿一般窜进来。
辜新瑞没说话,熟练的递了一条干爽的毛巾,对方接过毛巾擦拭了湿漉漉的头发、脖颈等身体部位,又在关上窗后擦拭了窗台的水渍。
“怎么来的这么晚?”辜新瑞压低声音问道。
“仙乐斯有人闹事,有巡捕房的人。”对方压低声音说道。
辜新瑞点点头,欧迎春同志是在日本特高课以及七十六号那里都挂了号的人,有巡捕出现的时候自然要回避。
他现在的工作是收贼赃,帮着销赃。
辜新瑞故意将打火机遗失在夜总会,这打火机随之会被自己的同志捡到,然后会联系蜗居在附近的欧迎春来收货。
如此,一个销赃的过程便完成了一次情报亦或是口信传递。
……
“出什么事了?”欧迎春问道。
“大鲵同志被抓了。”辜新瑞说道,“卡车带货都被中央巡捕房扣押了。”
“怎么会这样?”欧迎春惊讶问道,“路线不是早就缜密计划好的吗?”
说着,他忽而摇头,“不对,不是说了后天才运货上路的吗?”
“程千帆回上海了。”辜新瑞说道,“这人离开上海有一段时间了,以我对这个人的了解,他会巡查仓库,检典货物的。”
说着,辜新瑞冷哼一声,“这人非常狡猾且极度反动,难保那批货物会被程千帆看出问题来,组织上临时决定提前将货物运出去。”
“那怎么还会出事的?”欧迎春皱眉问道,“是程千帆的人抓了大鲵同志?”
“不是。”辜新瑞摇摇头,皱眉思索着说道,“抓人扣车的是赵枢理的便衣探目。”
“赵枢理的人动的手?”欧迎春有些无法理解,“不是说程千帆抢了赵枢理的女人,这两人势同水火么?”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辜新瑞苦笑一声,“为了能够顺利过关卡,我处心积虑挂靠在玖玖商贸下面,却是没想到正因为打着玖玖商贸的旗子,却是惹来了赵枢理的敌视,他带人拦车抓人了。”
“这两人狗咬狗,我们跟着倒霉了。”欧迎春震惊之余,也是无奈说道,他看着辜新瑞,“这么说,赵枢理属于是故意找茬程千帆,我们的人是被误抓,这还有转圜的余地……”
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欧迎春说道,“不好,东西在货箱里,如果赵枢理的人开箱验货的话……”
“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辜新瑞表情严肃说道,“根据巡捕房内线同志传来的情报,卡车暂时被扣押在台拉斯托路,赵枢理的人还未对货物进行检查。”
他对欧迎春说道,“我们必须赶在赵枢理下令对货物盘查之前,想办法让赵枢理放行。”
“这不容易。”欧迎春说道,“赵枢理这显然是为了找程千帆的茬子,我们属于无妄之灾,这种情况下我们能做的很少,甚至于越是打典运作,赵枢理反而愈是不会放人。”
“不容易也要想办法。”辜新瑞表情严肃说道,“一旦货物被查出有问题,大鲵同志就暴露了,与此同时,我们的这条宝贵的交通线也将会暴露。”
他的语气是沉重的,且不说赵枢理这边会如何做,以程千帆对于红色的仇视,一旦他得知大鲵同志是红党,不仅仅会勃然大怒,可以预料的是此人必然会对那些挂靠在玖玖商贸的商户进行甄别核查,这必将会对宝贵的交通线带来极大的危险。
“实在不行,我会通过家里向巡捕房施压,就说开森商行缴了张府的份子。”辜新瑞面色阴沉说道。
“绝对不可以。”欧迎春摇头劝阻。
大鲵同志的安全,以及交通线的安全固然重要,辜新瑞同志的安全同样重要,别的不说,以辜新瑞同志的张府表少爷的背景,在现在这复杂残酷的斗争形势下,可以说是弥足珍贵。
他想了想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潜入台拉斯托路扣押仓库,找到箱子将东西取出来?”
“很难。”辜新瑞皱眉说道。
不过,两人对视了一眼,却是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虽是很难,却是目前最安全的方式了。
……
“怎么这么不小心?”白若兰看着丈夫肩膀上那新添的枪伤,心疼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我也是无妄之灾。”程千帆苦笑说道,“那些人的目标是汪先生,我在车队里,自然也成为了目标之一。”
“汪先生?”白若兰‘惊讶’问道,“我听闫太太说,你实际上没去天津,实际上是跟随汪先生一起去了南京,莫不是真的?”
程千帆看了白若兰一眼,夫妻两人相视一笑。
白若兰自然是知道他去了南京的,但是,在他从南京发来的最后那份电报,赫然是表示他是从天津转道去的南京,故而,白若兰必须按照这个来说话。
即便是现在是夫妻两人单独相处之时,程千帆依然严格要求自己的言行符合‘实际情况’,而白若兰则是在配合他行事。
这并非多此一举,唯有这般,按照‘现实’情况去做,去说话,才不会在细节上出现差漏。
“我就是去凑数的。”程千帆说道,“楚叔叔提携我,将我提到汪先生访问金陵的随行人员中,这是一份难得的资历。”
他苦笑一声,“当然,如果知道南京之行会有这般凶险,我就不去了。”
白若兰眨了眨眼。
程千帆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妻子的琼鼻。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秋雨后的上海滩,冷意更盛。
程千帆从小汽车内下来,摸了摸冰凉的耳朵。
“程总,热腾腾的胡辣汤,要不要来一碗。”老黄端着瓷碗在门口喝的喷香,朝着程千帆喊道。
“你个老东西,今天竟然一大早忙活。”程千帆笑着说道,“今天怎么没去买了吃?”
巡捕房大门口斜对面的不远处就有一家生煎、胡辣汤铺子,包括老黄在内的不少巡捕多好这一口,大冷天的喝一口胡辣汤,咬一口生煎,别提多美了。
“他家的狗丢了不去找,却来冤枉我。”老黄没好气说道,解释了自己为何今天没吃他家的胡辣汤,反而自己下厨忙碌。
“我早就说了,巡捕房周边的狗,你高抬贵手。”程千帆皱眉说道,显然也是认定了老黄是那偷狗贼。
“这次真不是我。”老黄叫屈说道,然后似是生气了,“要不要喝?要喝的话就进来。”
“嗐!”程千帆指了指老黄,“你个老家伙……”
说着,抬腿进了医疗室。
路过的巡捕都是笑了,老黄这老东西贪杯误事,虽然不怎么招人待见,不过,烧饭的手艺确实是不错,无论是胡辣汤,还是面疙瘩汤都是一绝,尤其是做的汤面浇头,那更是鲜掉眉毛。
……
“昨天怎么回事?”程千帆慢条斯理的喊着烫嘴的胡辣汤,手中筷子夹了生煎蘸醋。
他微微皱眉,“这生煎是……”
“我让人偷摸摸去买的。”老黄提高声音说道,“那猢狲不知道是我买来吃的。”
程千帆筷子指着老黄,笑着摇摇头。
“那批货有问题。”老黄低声说道。
“药品?”程千帆低声问道。
“磺胺粉,应该还有干电池。”老黄说道,“队伍上的电台没电池了。”
“是你安排的?”程千帆不禁皱眉问道。
出于安全考虑,除非十万火急以及确有必要之大事,法租界特别党支部是禁止同地方党组织发生直接联系的,更要避免这种协同合作。
“不是。”老黄摇摇头,“组织上此前通过死信箱发出急需磺胺粉和干电池的情报。”
他看着‘火苗’同志,“我们没有回应,不过,想来这批货物应该就是组织上急需的磺胺粉和干电池。”
组织上通过死信箱的方式向他们这个神秘的‘代号’发出急需磺胺粉和干电池的情报,这本身有一定冒险,却也并非违反组织规定。
不过,出于谨慎的考虑,在程千帆不在上海的情况下,法租界特别党支部没有回应对方。
当然了,尽管颇废了钱财,但是,组织上能够较为顺利搞到磺胺粉和干电池,这背后也有赵枢理和老黄等人的默默工作,恐怕组织上都不清楚这背后有他们的功劳。
事实上,那位开森商行疑似是己方的交通站,尽管不清楚更多内情,但是,他们早就暗中掌握了这个基本情况了。
“出问题了?”程千帆即刻问道。
既然大约能判断这批货物是组织上要运送的重要物资,赵枢理自无带人抓人扣车、货的理由:
这批货是打着玖玖商贸的旗子,若非他赵枢理带人抓人扣车,其他人断不会查车拿人的。
这种情况下,赵枢理带人抓人拿车,此必然是紧急情况下的应急行事,说明出事了。
“有叛徒。”老黄点点头,“外白渡桥那边有日本人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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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发烧厉害,嗓子。肌肉浑身酸痛,测了两次新冠抗原,一次是一开始正常,然后没有关注,大约半小时的样子,忽然看到T区有一条浅线,赶紧又测了一次,这次是正常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又阳了,欸,希望作者没事,现在最担心会传给家里孕妇。
第765章 菊部君,不太老实啊
“有叛徒?”程千帆表情严肃,“知道是谁么?”
老黄摇摇头,“极司菲尔路前几天抓了一批人,其中应该有我们的人,敌人进行了残酷的审讯,老赵得来的情报是有人叛变了,但是无法确定是哪一个。”
“出事了?损失很大?”程千帆表情凝重问道。
“敌人在南市以及英租界的四马路等几个地方分别抓了一批人,其中甚至包括了伪市政府的几名公职人员。”老黄思忖说道,“现在看来这是有预谋的,他们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是为了迷惑我们,使我们无法确定敌人真正的目标是哪一个。”
“确切的说,敌人是要保护那个叛徒。”程千帆说道。
他的表情是严肃的。
“伪市政府的那几个公职人员?”程千帆问道。
“关了两天,家里使了力气,都放出来了。”老黄说道,他明白程千帆为何重点提及这几个人,他摇摇头,“无法确定。”
“敌人是知道有一批货要运出去,不过无法确定是哪一批货,是何人运送?”程千帆思忖说道。
“正是。”老黄点点头。
“那么,这便说明这个叛徒没有掌握确切的情报,但是,此人确实是知道有交通线上的同志将于近日运送物资。”程千帆接过老黄递过来的烟卷,点燃了,轻轻吸了一口说道,“如此的话,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不是交通线上的,但是,对于交通线这边却不乏一定的了解和接触。”
“老赵怎么说?”
“他也只是侦知敌人在外白渡桥严查运送货物,又知道开森商行是我们的人,所以紧急出动,以针对你的名义拿人。”老黄说道。
“今天我会再度要求赵探长放人放货。”程千帆思忖说道,“他会再拖延两日。”
“首先,向地方党组织示警,这批货必须正常过关。”他看着老黄,“赵探长会骂骂咧咧中无意放出消息,他会在恶心我两天,这样的话,地方党组织便会知道,他们必须在明天晚上之前想办法将货品中的物资从扣押弄出去,剩下的货物必须正常过关。”
“需要我们帮他们将物资从扣压仓库弄出去吗?”老黄思索片刻,问道。
“绝对不可以。”程千帆果断说道,“赵探长扣押人、车、货,是因为针对我,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其他的事情我们不需要有任何参与。”
他看着老黄,“我们要相信地方党组组,他们有能力将物资搞出去的。”
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可以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为地方党组织提供帮助,赵探长扣押车辆,这就是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但是,帮助地方党组织将扣押货物弄出去,这看似是轻而易举,实际上则暗藏隐患,至多是暗中提供不可察觉的帮助,譬如说在广泛前提下提供机会。
“你在担心什么?”老黄敏锐的捕捉到了‘火苗’同志谨慎中的那一丝担忧。
“无法确切的解释。”程千帆表情凝重说道,“但是,我的感觉是有一张网正冲着我而来。”
他向老黄提及自己在南京城的时候,因上野青银之事引来的警惕。
“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老黄表情严肃,“伱是那个日本贵族川田少爷的朋友,矢野藤作为贵族家的家臣出身,他要招待好你,在不知道你的日本身份的情况下,按理说是要考虑到你的中国人情绪,不会带你参观那些……”
说到这里,老黄沉默,眼眸中满是痛恨和悲伤,他继续说道,“能够在茶客的闲谈中获知那般情报,这太巧合了,这说明你的按兵不动是对的,敌人着急了,现在看来,上野青银极可能就是敌人故意放出的诱饵。”
他看着程千帆,“现在要确定的是,敌人为什么要调查你?是南京那边因为汪填海遇刺的事情的调查,还是说某种怀疑来自于上海方面?”
“暂时无法确定。”程千帆摇摇头,“这种被敌人盯上的感觉很不舒服,所以,近期我们做事要比平常还要更加警觉。”
“小心无大错。”老黄表情很严肃,点点头。
作为一名在敌人内部潜伏了十多年的地下工作者,他无比支持‘火苗’同志的这种近乎严苛乃至是无情的谨慎工作态度的。
……
当天上午,程千帆再次向赵枢理要人。
双方大吵一架。
赵枢理看着怒气冲冲离开的程千帆,阴沉着脸,思索片刻后对手下说,再扣两天。
很快,关于该批货物要被再扣押两天的最新情报被送到了辜新瑞的手中。
同时送达的还有敌人在外白渡桥加强盘查过往货物的情报。
“好险,敌人在外白渡桥候着呢。”辜新瑞对唐筱叶说道,“这次我们运气不错,要感谢赵枢理和程千帆之间的勾心斗角,无意间救了我们一次。”
“我这边也收到组织上传来的情报。”唐筱叶说道,“我们内部出了叛徒,叛徒向敌人透漏了我们有一批物资要运出上海的情报。”
“知道叛徒是哪个吗?”辜新瑞立刻问道。
“不清楚,还在秘密调查甄别。”唐筱叶表情凝重说道。
对于地下工作者来说,最担心、最危险的就是有叛徒了,而最令人头痛的就是知道有叛徒却不知道是哪一个。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明天晚上之前,将干电池和磺胺粉从扣压仓库中弄出来。”辜新瑞说道,“然后剩下的货物正常过关,这样的话,敌人的严查反而可以帮助开森商行顺利摒除怀疑,获得敌人在一定程度上的认可。”
他看着唐筱叶,正色说道,“这需要你这边的帮助。”
“组织上同意发展石小敏了?”唐筱叶立刻高兴问道。
这一时期,我党在巡捕房、警察、以及工厂等的建党方针是:根据需要而不是根据可能。
也就是说,在某个部门或单位有人要求入党,也符合条件入党,但发展与否则要根据地下斗争的需要,若在这个部门本来已有一批地下党员在那里活动,那么就暂不发展。
组织原则规定,在白区斗争中,地下党要精干,人多了,体量大,势必接触也多,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一个千把人的大厂,有十来个人也就够了,重质不重量,关键是在要害部门发展党员。
怎么才能在要害部门发展党员呢?
在工厂就是打入重要车间,重要的技术部门。
在巡捕房,伪警察局就要争取打入政治部。
或者是发展在特殊部门、特殊位置的党员。
总之,要想方设法往上爬,往里钻。
越往上爬,越往里钻,对党的工作就越有利,获取情报也就越多。
石小敏是台拉斯托路警察医院的医生,她还有一个身份,她的丈夫是巡捕房收缴、扣押仓库的巡查警员,天然上有接触扣押货物的便利条件。
唐筱叶和石小敏接触很长时间了,了解到石小敏有参与抗日救亡的强烈意愿,并且经过组织调查,石小敏在台拉斯托路警察医院工作期间,在救治我党被捕同志的过程中,有过同情和照顾我党同志的表现,属于可以发展的对象。
不过,因为在台拉斯托路警察医院内部已经有我党同志,所以,组织上此前搁置了唐筱叶申请的发展石小敏的请求。
“一定要小心。”辜新瑞表情严肃,目光中带着关心和担忧之色对唐筱叶说道。
要发展石小敏,这也就意味着唐筱叶要对石小敏正式表明身份,以入党介绍人的身份与其开诚布公的商谈,这自然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无法保证石小敏的抗日救亡热情和对我党的同情以及理解是伪装表象还是发自内心的支持。
“我会注意的。”唐筱叶点点头,微笑说道。
……
“夏侯,有什么收获?”董正国带了两个亲信手下来到外白渡桥的检查卡点。
日本兵负责设卡拦截,七十六号负责搜查和抓人。
“董科长。”夏侯迪云赶紧迎上去,敬了一支烟与董正国,又散烟给其他两人,“暂时还没有什么收获。”
在九月份的时候,特工总部设八委四厅,不过,很快又取消了八个委员会和四厅,设置了四厅四室。
第一处负责对付军统;第二处负责对付中统;第三处负责对付忠义救国军;第四处负责对付租界和红党。
董正国被调入第四处,现职为四处二科科长,主要是因为其出身中统,有着较为丰富的对付红党的经验。
董正国边走边听手下汇报,他的眉头不禁皱起来。
根据情报,红党着急将该批物资运出上海,日期就在这两天。
现在却暂时并未有收
获,是情报有误?还是红党觉察到了什么,作出了调整?
“严密盘查,不得有任何马虎疏漏。”董正国说道,说话间他习惯性的活动了一下臂膀,此前被手榴弹所伤,弹片虽然取出来了,但是却留下了阴天下雨就隐痛的毛病。
“是。”
董正国接过夏侯递过来的名册,他仔细翻看,这些都是盘查过关的商行、旅人的名单。
因为不确定红党是使用商行运送物资,还是化整为零利用个人过关,所以即便是单独市民携带行李过关卡,也会严密盘查。
翻了翻,并未发现有什么疑点,董正国将花名单递还与夏侯,“重点盘查携带大件行李的个人。”
他有一种预感,红党可能收到了风声。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红党会放弃运送物资过关。
对于红党、新四军急需的物资,那些人是冒着巨大的危险也要一试的,以他对红党的了解,面对严密的盘查,红党想的不是放弃,而是尽可能想通关办法。
其中最可能的就是化整为零,将最重要的物资交给单独个人隐蔽过关。
……
玉春溪。
程千帆泡了澡,换上了崭新的睡袍,就那么的在躺椅上躺着,自有侍应生送来了茶水、青萝卜、瓜子果脯等点心。
他的旁边躺着荒木播磨。
荒木犹喜欢啃青萝卜。
程千帆瞥了荒木播磨一眼,看荒木如同兔子一般咔嚓咔嚓啃的那个欢腾,也是惊讶。
连续啃了三根青萝卜,荒木打了个萝卜嗝,舒坦的叹口气,“外滩码头的刺杀查清楚了没有?”
“活捉的那个刺客招了,此人叫项伟,说自己是军统上海区行动大队六分队的,奉长官万海洋的命令刺杀与我。”程千帆说道。
“万海洋?”荒木播磨皱眉思索。
“有这么一个人?”程千帆问道。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军统上海区没有叫万海洋的,这应该是一个化名。”荒木播磨摇摇头,不过,旋即他露出思索之色。
“怎么?”程千帆问。
“军统上海区行动大队确实是有一个姓万的,不过不叫万海洋。”荒木播磨说道。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期待的目光,“此人叫万继良,是军统上海区书记程续源的爱将。”
“万继良……”程千帆念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然后他对荒木播磨说道,“这个项伟被金克木带走审讯了,若不然,我倒是想着继续审审。”
“这个金克木,处处和帝国作对。”荒木播磨表情阴狠说道。
“早晚要除掉金克木。”程千帆亦是目光凶狠,咬牙切齿说道,然后,他皱眉,不甘心的摇头叹口气,“只是,目前情况下,正是因为金克木对帝国不友善,法国人反而更加信任和支持金克木。”
荒木播磨点点头,这也正是帝国没有对金克木采取行动的原因,现阶段还不好太过刺激法国人的神经。
“冈田室长的遇难,到底是怎么回事?”荒木播磨问道。
“从梅机关庶联室得到的说法是,冈田室长遭遇了新四军的卑鄙偷袭,不幸遇难。”程千帆说道,“不过……”
他的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荒木播磨问道。
“不过,我怀疑其中另有隐情。”程千帆说道,他看着荒木播磨,露出沉思之色,跟着说道,“荒木君,关于冈田室长遇难之事,已经早有定论。”
荒木播磨点点头,明白宫崎君的意思,那就是,这件事在帝国内部,尤其是在梅机关那边已经有了定论,大家私下里谈谈可以,但是公开场合还是要注意影响。
“菊部君不太老实啊。”程千帆忽而幽幽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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