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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谍战岁月全文阅读

作者:猪头七     我的谍战岁月txt下载     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阳了,唉

    昨天测还是一次不明显阳线,一次阴,今天又测了下新冠抗原,非常明显两道杠,确认是阳了。

    头痛的厉害,全身酸痛。

    还有一个在此次颇为明显的特征,那就是出虚汗,一直出虚汗,尤其是喝了热水后。

    我查了下相关新闻报道,貌似这次很多人都有出虚汗的症状。

    当然,最主要的是头痛欲裂,全身肌肉痛,嗓子痛厉害,遭罪。

    对我影响最大的是头痛欲裂,今天这一章前前后后码了七八个小时,太影响脑子了,而且码字的时候浑身虚汗,犹如桑拿一般,后背都湿透了。

    大家也多保重,最近貌似阳的不少。

第766章 执着的菊部

    “菊部君做事情的态度还是值得称道的。”荒木播磨说道。

    程千帆看了荒木播磨一眼,似乎没有荒木播磨会突然为菊部宽夫说话。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反驳什么。

    果然,然后他便听到荒木播磨说道,“菊部宽夫向课长汇报,说内藤小翼失踪之前正在进行某项秘密调查,他认为内藤的失踪可能和该项秘密调查有关。”

    说着,荒木播磨用赞叹的语气说道,“内藤的失踪,总领事馆那边的调查力度都大不如前了,而菊部君依然牵挂着此事,这种做事的态度难道不值得称道?”

    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课长对菊部宽夫的认真工作态度和这份坚持所打动,已经批准菊部君独立秘密调查内藤小翼失踪之事。”

    “可知道内藤小翼失踪前在进行哪方面的秘密调查?”程千帆冷笑一声,说道,“这可能会是寻找内藤小翼的调查方向。”

    “这个就不知道了。”荒木播磨摇头笑说。

    两人的视线接触,都是点了点头。

    菊部宽夫留不得了。

    他们知道,课长应该也是这个态度,不然的话,明明是菊部宽夫秘密向课长汇报,课长也欣然同意菊部宽夫独立且秘密调查此事,那么,荒木播磨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呢?

    “军统最近又开始死灰复燃。”程千帆似是想到了外滩的刺杀,心有余悸说道,“我们都要多加小心。”

    他点燃一支烟卷,抽了一口说道,“军统上海区新任区长陈功书,此人本身便是刺杀高手,我们都要多加小心。”

    荒木播磨看了自己的好友一眼,微微皱眉,似乎是有些犹豫不定,又取了一根青萝卜咔吧咔吧吃了,才慢吞吞说了句,“课长在南京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

    程千帆笑了,笑的毫不掩饰。

    ……

    “帆哥,到了。”浩子稳稳地将车辆停下,看了一眼后视镜,唤醒了在后排座位上睡着了的程千帆。

    程千帆掀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回去。”

    “回去?”浩子有些惊讶。

    这里是应怀珍的家,确切的说程千帆新近给应怀珍租的房子,盖因为应怀珍在辣斐德路的住处被白若兰无意间发现,程太太带了一帮太太们闯进去试图狠狠地羞辱一下狐狸精,却是‘不碰巧’应怀珍那天正好不在家,幸运的逃过一劫,不过房子里的家具也是被砸的稀巴烂。

    程千帆只好将应怀珍暂时安置在贝当区的这处小别墅里。

    “回去。”程千帆打了个哈欠说道,“回家。”

    “是。”这都到了‘姨太太’家门口,却折返而归,尽管觉得有些奇怪,李浩还是乖乖将车辆掉头。

    程千帆揉了揉眉心。

    他方才一直在思考除掉如何除掉菊部宽夫。

    首先,菊部宽夫必须死。

    菊部宽夫坚持调查内藤小翼失踪之事,这便直接决定了菊部宽夫不能留了。

    这不仅仅是宫崎健太郎的决定,同时也是特高课课长三本次郎的默许。

    至于荒木播磨,似乎是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选择了默许。

    当着荒木播磨的面,程千帆几乎是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菊部宽夫的恨意,更且毫不犹豫的显现了自己决心动手除掉菊部宽夫的意图。

    荒木播磨自然明白这个意思,他给出的答复就是‘课长因为公务要滞留南京几天’。

    程千帆不惮以主动表现出这种态度,尽管这种自相残杀乃是大忌,更是一个大大的把柄,但是,对于他来说,是利是弊可以说是相对的,弊端是令三本次郎以及荒木播磨看清了他的‘残忍’脾性,即便是对日本同胞,只要是涉及到利益,也是下手绝不留情,但是,有弊必有利,他的这种态度,三本次郎在私人角度必然是满意的。

    程千帆在荒木播磨面前提及军统上海站,其意便是告知荒木播磨,他打算派人冒充军统上海站对菊部宽夫动手。

    随后,程千帆在琢磨如何具体对菊部宽夫动手的时候。

    他一开始的设想是,‘小程总’与情人应怀珍私会,无意间透漏菊部宽夫的行踪,然后应怀珍必然如获至宝,将这个情报上报给组长肖勉,上海特情组便可顺势制定铲除日本特工菊部宽夫的行动。

    这是甲计划,还有乙计划。

    那就是,肖勉接到应怀珍的汇报后,经过缜密的思考,会认为当前形势下不宜有大动作,同时又有些舍不得这么好的机会,故而会去电重庆询问总部意见。

    而以程千帆对于戴春风的了解,很重视上海特情组的安全的戴春风,同时又必不会放弃这么好的刺杀特高课中层军官的机会,故而,戴春风会将此次刺杀任务交给军统上海站去做。

    “脑子瓦特了。”程千帆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他在玉春溪泡了澡,喝了些黄酒,又喝了茶水,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再加上此前旅途劳累没有休息好。

    稍稍清醒,他立刻便否了这个计划。

    刺杀菊部宽夫的行动,绝对不能和军统扯上任何关系,无论是军统上海区,还是上海特情组,都不能沾染此事。

    这便是他身兼多个身份所可能带来的后遗症,一秒钟都不能松懈和倦怠‘串身份’,必须二十四小时保持绝对的清醒和理智。

    刺杀菊部宽夫的,必须是假军统!

    “浩子,联系人手。”程千帆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干掉菊部宽夫。”

    “好。”浩子说道,“帆哥,是联系姜骡子那边,还是小道士那边?”

    他说倾向于联系姜骡子的,故而将姜骡子的名字放在前面,卢兴戈去了南京后,特别别动队就由姜骡子带领,而小道士的行动二组在经历了营救盛叔玉的损失后,现在依然是十分虚弱。

    “不用我们的人。”程千帆说道,“找人假扮军统,除掉菊部宽夫。”

    停顿一下,他又提醒了一遍,“记住了,绝对不能和我们自己有牵扯。”

    浩子立刻明白了,这是要找那些表面意义上的见不得光的朋友做此大事。

    ……

    浅草旅馆。

    这是一家日本人开的旅馆,房客也多是日本人。

    方从南京回到上海的菊部宽夫便暂时栖居此地。他领了三本次郎的命令,秘密调查内藤小翼失踪之事,同时菊部宽夫也深知宫崎健太郎在特高课内部的人缘素来不错,或者直白的说,特高课内部有着较为强大的‘玖玖商券’的阻力,其中尤以荒木播磨和小池为首。

    为了避免自己秘密调查此事的消息泄露,菊部宽夫便选择了朋友开的这家旅馆作为临时住所。

    长长的案几上杂乱的摆放着诸多档案。

    菊部宽夫拿起两份文件,他表情凝重,若有所思。

    这两份档案,一份自然是对于总领事馆的参赞助理内藤小翼失踪的调查卷宗,该卷宗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并无进展和所获’。

    其中,档案中甚至有过这么一种分析和揣测:

    内藤小翼衣着华丽光鲜,犹喜好金表,故而可能是因为钱财外漏,以至于引来了杀身之祸。

    诚然,上海滩的治安并不算好,因为钱财外漏引来杀身之祸的事情,倒也绝对罕见,但是,菊部宽夫下意识认为此事发生在内藤小翼的身上的可能性并不高。

    别的不说,即便真的遭遇歹人,且不说内藤小翼本身绝非手无缚鸡之力,只要内藤小翼开口讲出日语,菊部宽夫不认为那些歹人还敢动手:

    绑票、伤害日本人的罪,不是这些江洋大盗能够承受的。

    在菊部宽夫看来,总领事馆的这份调查档案,实在是不敢恭维,他甚至觉得有一种总领事馆方面没有认真调查、对待此事的错觉。

    不过,菊部宽夫摇摇头,自己否了这种错误的感觉。

    内藤小翼是今村兵太郎参赞的亲信助理,素来深得今村兵太郎参赞信重,据说内藤小翼失踪之后,今村参赞非常焦急和担心,一度夜不能寐的指导搜寻工作,所以,总领事馆方面有今村参赞在,应是不敢推诿塞责此事的:

    便是寻常帝国子民失踪了,也可称之为不小的事件,更何况是参赞助理失踪。

    菊部宽夫将总领事馆的这份调查报告的单薄理解为,总领事馆方面毕竟不是专业的特务机关,他们的能力有限。

    菊部宽夫手中的另外一份档案,则是他令人搜集的关于内藤小翼失踪前后,法租界中央区副总巡长程千帆(宫崎健太郎)的情况。

    其中一个细节引起了菊部宽夫的注意。

    那就是程千帆在中央巡捕房的绝对亲信,暨巡捕房三巡副巡长吕虎失踪了。

    这个发现令菊部宽夫很振奋。

    他的内心本就倾向于内藤小翼的失踪,极可能是和宫崎健太郎有分不开的关系的。

    甚至于,内藤小翼已经被宫崎健太郎暗害了。

    不过,菊部宽夫仔细分析后,他研判宫崎健太郎本人亲自动手的可能性不大,而作为法租界中央区副总巡长,宫崎健太郎要做此等阴私暗害之事,最得力的便是其巡捕房的手下。

    而作为宫崎健太郎的绝对亲信的吕虎,此人能够从一个普通巡捕出身,一步步爬到副巡长的位置,可见其能力和手段都不俗,由此可推断此人极可能是宫崎健太郎所选定的执行人选。

    而吕虎的失踪似乎也正暗合了这一点:

    吕虎暗害了内藤君,而宫崎健太郎自然是不会留着吕虎这个活口的,于是吕虎也失踪了!

    菊部宽夫长长的吸了一口烟卷,他的脑海中已经想通这一条完整的链条。

    此外,后来巡捕房曾经在化粪池发现了一具尸体,这具尸体上有吕虎的证件,故而巡捕房随后便以中央巡捕房三巡副巡长吕虎遭遇歹人杀害完成了对吕虎失踪之案的结案。

    不过,经过菊部宽夫的秘密调查,手下向其汇报了一个重要情况:

    台拉斯托路警察医院的法医对‘吕虎’的尸体进行过检查,发现该尸体和吕虎的身高、体重不符,他们怀疑死者不是吕虎。

    只是,巡捕房似乎是急于结案,没有采纳法医的这种判断。

    欲盖拟彰,绝对有问题。

    菊部宽夫冷笑一声。

    不过,旋即,他仔细思索后,面上的笑容也淡了不少。

    他发现即便是从吕虎的身上似乎是找到了突破口,实际上仔细研究后却不得不承认,这个突破口是无效的。

    即便是他能够证实那具尸体不是吕虎本人,那又如何?

    巡捕房急于结案,选择蒙混过关,这种事太常见了,想要从这一点就指向和怀疑‘程千帆’,这很难。

    最重要的是,吕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谓是死无对证!

    当然,吕虎失踪之事上的发现,还是令菊部宽夫略振奋,虽然这无法提供力证,却也在无形中令菊部宽夫增强了继续调查下去的信心:

    他相信自己的坚持是正确的,宫崎健太郎绝对有问题。

    ……

    菊部宽夫点燃一支香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眉头紧锁。

    他现在的调查重心是在内藤小翼失踪之事上,但是,经过缜密的分析和研究后,菊部宽夫也不得不承认在内藤小翼失踪之事上,线索实在是有限。

    尽管是他务必确定此事必然和宫崎健太郎有关,但是,无奈没有什么证据。

    烟灰黯然坠落,烟蒂烫到了菊部宽夫的手指。

    菊部宽夫吃痛,他急忙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内。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卷宗上的一句话:

    内藤小翼失踪之前,行迹诡异,似有秘密任务,然具体无从得知。

    这是总领事馆的基础调查中的原话。

    后面还有今村参赞的批复:内藤并无秘密任务在身。

    菊部宽夫眼中一亮,他自然知道内藤小翼当时在进行什么‘秘密任务’。

    内藤小翼一直咬着宫崎健太郎不放,坚持认为其舅舅长友寸男之死和宫崎健太郎有分不开的关联,同时还质疑谷口宽之遇刺之事,宫崎健太郎是否也有不当之处。

    菊部宽夫心中一动:

    内藤小翼失踪之事的调查没有进展,为什么不换个思路,将调查的重心转移到长友寸男遇刺以及谷口宽之遇刺这两件事上呢?

    也许,说不得会有意外收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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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烧反复,头痛感觉要裂开,咳得太厉害了,虚汗出的我都怀疑人生了。

    买了阿兹夫定,希望有用。

高烧不退,请假一天

    阳了第四天了,还是高烧39.1度,喘不过气来,一度都产生幻觉了,实在是撑不住,今天只能请假了。

    白天去了医院,换了药。

第767章 重大发现

    “帆哥,赵探长放人了。”侯平亮来到程千帆的身边,低声汇报。

    “车和货呢?”程千帆不太关心司机,他关心的是车和货物,开森商行是挂靠在玖玖商贸的旗子的,那面旗子保的就是商货的安全,这同时也是小程总的面子。

    “都放了。”侯平亮说道。

    “我料他赵枢理也不敢不放人。”程千帆冷哼一声,他扔了一支烟与侯平亮,“外白渡桥那边这两天盘查有些严,你跟着去看一下。”

    侯平亮点点头,他知道这是帆哥在给开森商行找补呢:

    在巡捕房这边有赵枢理这个对头故意找茬,这是没得办法的事情;但是,在日本人那边,‘小程总’还是有面子的。

    侯平亮离开后,程千帆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儿浇花,忽而他看到金克木在苏哲的陪同下站在院子里等车,‘小程总’的脸色阴沉下来了。

    “老九。”程千帆喊了一嗓子。

    “帆哥,你喊我。”鲁玖翻忙不得的跑过来请示。

    “那个项伟,现在是什么情况?”他问道。

    “人是金总安排关押审讯的,接触不到。”鲁玖翻说道。

    “项伟此前交代的口供需要甄别核实。”程千帆随手丢了一份卷宗与他,“你去,再审一审项伟。”

    说话的时候,程千帆瞥到金克木带了苏哲上车离开,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容。

    “明白。”鲁玖翻也看到了金总离开巡捕房,顿时明白程千帆的意思了,这是要趁机打金总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这事情只是想一想便不会觉得奇怪,那可是刺杀帆哥的刺客,帆哥能容易金总将人带走‘审讯’几日就不错了,岂能继续忍下去。

    “死活不论。”程千帆冷冷说道。

    “明白了。”

    ……

    “竟然是他……”程千帆听得老黄的汇报,也是露出惊讶之色。

    薛有田,台拉斯托路警察仓库的一等巡逻警员,一个平时不显山不漏水,整日介就是过着老婆孩子的日子的警员。

    却是没想到就是此人暗中取走了被扣押的货物中的‘违禁品’。

    然后,程千帆不禁皱眉,他看着老黄,“老黄,我再三强调,根据组织纪律……”

    根据组织记录,他们这边是不应该暗中窥伺其他线上的同志的。

    “不是我们有意为之。”老黄苦笑一声说道,组织记录他自然是懂得,只不过,“这应该是一位新同志,没有地下工作经验,若非老赵早有准备、暗中帮了他一把,这人弄不好就会当场被抓住了。”

    程千帆闻言,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这若是换做是他手下的这些巡捕,个顶个的机灵,即便是没有地下工作经验,但是,实事求是的说,巡捕的工作经验在某方面来说并不比隐蔽战线的同志差,只不过这个薛有田属于看管仓库的巡捕,工作性质本就单一,缺少了些灵便机性,只能这么理解了。

    “就当做我们不知道这个人。”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这是自然。”老黄也点点头,表示支持。

    将薛有田依然视为普通巡捕,一切照旧,这不仅仅是对薛有田最好的保护,也是对于己方的最好的保护,那种一旦得知某人是自己同志,然后便暗中保护、总想着提供帮助、甚或是请该同志帮助自己等等行径,在程千帆和老黄这样的久经考验的特工看来,完全就是老寿星吃砒霜。

    “关于这个叛徒……”老黄沉吟说道,“老赵的意思是,他会想办法打探一二。”

    “叮嘱他,量力而行。”程千帆思忖说道,“对于他来说,除非我亲自下达的任务和命令,其他的一切工作都绝非必须的,他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好自己。”

    赵枢理是他好不容易才安插在七十六号内部的暗子,甚至于正因为赵枢理与他之间‘仇深似海’,这使得赵枢理这个七十六号秘密发展的特务,反而能够接触到一些不利于程千帆的情报,这点就尤为重要了。

    “我会叮嘱他的。”老黄点点头,说道。

    ……

    外白渡桥。

    董正国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他方才盯着一队刚刚被放行的商队看。

    商队的一名拉着平板车的小伙计神情紧张,这引起了董正国的注意,不过,在对货物和人员进行搜查后,却又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董正国干脆将计就计,他下令放行,然后自己暗中观察。

    待从望远镜里看到那个神情紧张的小伙计,在过关卡后没多久就急匆匆去了马路边草丛里,他摇头失笑,自己确实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科长,来了一辆卡车。”夏侯迪云跑过来,指着远端开过来的卡车汇报。

    “玖玖商贸的旗子……”董正国拿起望远镜去看,一眼便看到了卡车前面插着的玖玖商贸的旗子。

    “玖玖商贸卖了不少旗子出去。”夏侯迪云低声说道,“都说那程千帆会捞钱,这话一点不假,光是卖这旗子就得捞多少钱。”

    说着,他看了看四周,看到日本兵离得远,用更低的声音说道,“不过也难怪这旗子卖得好,就是日本人也给这旗子面子。”

    ‘能不给这旗子面子么’?

    董正国冷哼一声,心中说道。

    据他所了解的情况,这程千帆和日本人关系非常密切,这种密切自然不能仅靠所谓的友谊,还有利益关系,根据他从妻子冯蛮那里得来的消息,这程千帆的一些生意背后是有日本人的影子的。

    因而,董正国便不无揣测,这程千帆卖玖玖商贸的旗子的钱,难保日本人不会在里面分一杯羹。

    ……

    日军军曹接过卡车司机点头哈腰递过来的香烟,然后手中便被这司机将整包烟卷塞过来,不禁满意的点点头。

    挂着玖玖商贸的旗子的,是亲近帝国的,且能够被安排来外白渡桥盘查的日军,也自然是多多少少知道玖玖商贸和长官的‘不足为外人道’的利益关系,此外,这司机的态度也令他很满意。

    军曹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等一下。”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纳尼?”军曹先是一愣,然后看到是董正国在喊话,他气的不轻,这里他说话最大,什么时候轮到七十六号的人说话了?

    军曹嘴巴里骂着‘巴格鸭落’,就要上去训斥和修理董正国。

    “酒井太君。”董正国看酒井的脸色,立刻知道不妙,赶紧陪着笑脸说话,他指着卡车司机,低声对酒井说了一通话。

    酒井脸色不善,不过,他犹疑的目光盯着司机看了几眼,然后摆摆手,终究还是同意董正国过去查看。

    ……

    “伱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董正国冷冷问道。

    他令手下直接按住了司机,并且控制了商队其他人,然后下令将司机的外衣脱掉,果然就看到司机身上的鞭打痕迹。

    作为曾经中统王牌特工,董正国有着较为丰富的拷打红党的经验,方才这司机从卡车上跳起来,落地时候的表情和动作,他即刻便判断出此人受过刑,而且就在近日。

    “老总,这是做什么?哎呦呦。”商队管事急得乱蹦,然后便挨了特务一拳头。

    “巡捕打的。”司机吓坏了,赶紧说道。

    “巡捕打的?”董正国有些奇怪,这商队是挂着‘玖玖商贸’的旗子的,谁不知道‘玖玖商贸’是小程总的商行,巡捕房的人竟然会对挂着玖玖商贸旗子的人货动手?

    “是,是赵探长的人。”司机明白董正国这语气和表情的意思,解释说道。

    赵探长?

    赵枢理?

    那就难怪了。

    别人是不敢惹程千帆的人,这赵枢理是看到和程千帆有关的人和事,就兴奋的恨不得都上去咬两口。

    叭叭。

    就在此时,两声喇叭响。

    一辆福特小汽车停在近前,驾驶座车窗摇下,露出侯平亮的脸,“董科长,可是这人有什么问题?”

    董正国面无表情的看着侯平亮,摇摇头。

    “那就是货有问题?”侯平亮又问。

    “货物也无问题。”董正国摇摇头,“只是例行检查。”

    手下方才已经检查了货物,并未发现异常。

    “既然都没有问题,还请董科长高抬贵手。”侯平亮冷哼一声,“这批货已经被一些人耽搁了好几天了,若是再耽搁,帆哥可真的要发火了。”

    是了。

    原来如此。

    董正国方才还在思考这批货、亦或是货主有何特殊,竟然‘劳驾’侯平亮亲自来押送,现在明白了,还是面子问题:

    这批货被那赵枢理故意扣了几天,这本就令程千帆既愤怒又觉得很没面子了,这件事本身也是对‘玖玖商贸’旗子的威信的一种打击,故而,程千帆担心这批货过关的时候再遇到麻烦,所以便派了侯平亮过来。

    这也确实是符合程千帆的脾性,此人贪生怕死、贪财好色,但是,在讲信用这一块,以及对于面子的看重确实是一向颇有口碑的。

    倘若侯平亮没有跟着过来,亦或是程千帆没有安排其他手下跟这一趟,他反倒是会觉得奇怪呢。

    “只是例行检查,侯警官莫急。”董正国哈哈一笑,一摆手,“放行!”

    开森商行的卡车终于‘顺利’通关远去,侯平亮直接开车过了桥头后,又调头开回来了,经过卡口的时候,侯平亮摇下车窗与军曹酒井打招呼,并且扔了个东西过去。

    董正国看得那酒井熟练的接住,喜滋滋的收进了兜里。

    “是玖玖商贸的代金券。”夏侯迪云在董正国耳边低声说道,同时目光炙热。

    对于他们来说,要搞钱倒也不算难,但是,有时候即使是有钱了,有些东西也是不好买到的,或者是价格高昂,而‘玖玖商贸’的代金券则不同,这是可以直接拿券去换东西的。

    ‘玖玖商贸’的代金券中,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糖果券和糕点券以及其他一些红酒、口红、香水等女人很喜欢的代金券了。

    董正国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心中却是鄙薄不已,日本人经常当着他们的面挖苦国府腐败不堪,现在看来,这日本人也他娘的一样是食人间烟火的嘛。

    ……

    此时此刻,在开森商行之前过外白渡桥的商队已经走远了,一行人推拉着几辆平板车,绕进了一条巷子,然后进了个僻静的院落。

    “咛只港都。”一个中年汉子上前就敲了一个年轻人的脑瓜崩,然后又踢又打。

    “欸欸欸,这是做什么?”谷保国连忙拉住了中年汉子。

    “这港都,刚才吓得发抖,险些害了大家。”中年汉子犹自气的不轻,指着自己儿子骂道,“在队伍上的时候,拍着肚子吹牛,真见了鬼子吓得腿软。”

    “我没怕。”年轻人争辩道,他确实是没怕,他不怕敌人,他就是担心,担心被敌人会看出来。

    “还敢顶嘴!”

    “好了,三民。”谷保国拉住了中年汉子,“聪明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嘛,我对他使个眼色,他就知道去拉屎了。”

    其余众人纷纷笑了,夸赞‘聪明果然是聪明的’。

    “这是秦大哥教我的。”聪明说道,“他说遇到事情了,心里担心是在所难免的,重要的是要补救及时,不要犯浑。”

    聪明话音一落,现场一片沉默。

    谷保国长长的叹息一声。

    秦迪啊,已经牺牲了一年多了。

    多好的小伙子啊。

    ……

    浅草旅馆。

    菊部宽夫正在潜心研究手头上所搜集来的情报和资料。

    其中大部分资料的主人是内藤小翼。

    这些资料是在内藤小翼失踪一个月后的某日,被秘密邮寄到他的手中的。

    内藤小翼还附有一封信,言说倘若菊部宽夫收到这封信和这些材料,则说明他可能已经遇害了,害他的人一定是宫崎健太郎,请求菊部宽夫一定继续坚定调查下去,为他以及其他死者讨一个公道。

    现在,菊部宽夫正在研究长友寸男遇刺身亡一案的卷宗。

    正因为长友寸男是内藤小翼的舅舅,也是内藤小翼最重视的案件,故而,关于此案的卷宗材料也是最厚实、最详尽的。

    菊部宽夫已经研究这些材料许久了,他能看得出来这些材料的搜集一定颇费了内藤小翼很多时间和精力物力,其中一些情况是他此前并不知道,现在在这些材料中都有所体现。

    蓦然,菊部宽夫神情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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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退烧了,现在是低烧38度左右,尽管还是很难受,主要是喘不过气,头痛、肌肉痛,不过,总归比最难受的时候好上一点了。

    码字不易,从白天码到现在,这两天错别字有点多,实在是对不住啊。

第768章 抓住特情组的尾巴了!

    内藤小翼提供的卷宗内,有一件事引起了菊部宽夫的注意。

    内藤小翼提及了一个人的名字:

    常申义。

    此人曾经是当时化名中国眼科医生茅岢莘的长友寸男的病人,或者说,从卷宗资料显示,常申义拜访过当时在台拉斯托路警察医院开诊的茅岢莘医生。

    而引起内藤小翼关注的是,这个常申义曾经被巡捕房逮捕过,罪名是事涉悍匪姜骡子案件。

    按照内藤小翼卷宗记载,他调查得知,是常申义的妻子花钱疏通,常申义才被巡捕房释放的。

    而逮捕常申义的巡捕房正是程千帆的中央巡捕房三巡。

    根据内藤的调查,所谓常申义涉及姜骡子案件,应该纯属污蔑,实际上不过是贪财的宫崎健太郎命令手下构陷市民、勒索钱财的手段而已。

    从表面上来看,这个常申义被程千帆的人抓捕,乃至是后来被释放,这都没有什么可疑。

    但是,正如菊部宽夫注意到卷宗这一页似有被人多次翻看、摩挲的痕迹,由此可以证明内藤小翼曾经十分关注这一页所记录内容一般,菊部宽夫也敏锐的觉察到了这一页所讲述之事背后的一丝疑点。

    从表面来看,事无可疑。

    但是,菊部宽夫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疑惑之处,或者说是一个怀疑方向:

    那个时候,按照他所掌握的情报来看,宫崎健太郎还并未同长友寸男见过面。

    宫崎健太郎是在三本课长安排的惊喜会面的情况下,同长友寸男在特高课课长办公室见面的。

    但是,常申义这个人,被程千帆的手下抓捕、关押过,与此同时,此人又同化名茅岢莘的长友寸男有过接触。

    这是否意味着,在宫崎健太郎同长友寸男见面之前,他已经通过某些途径,譬如说通过类似常申义这种侧面了解到,甚至知道了长友寸男在上海的情况?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就解释了内藤小翼怀疑长友寸男之死同宫崎健太郎有关这个推论,此前最难以解释之处了。

    内藤的这个怀疑,此前最难以解释的就是动机:

    宫崎健太郎是在特高课同长友寸男第一次见面的,见面后送长友寸男回台拉斯托路警察医院,然后便遭遇了刺杀,长友寸男‘遇难’,宫崎健太郎受伤。

    且不说内藤小翼一直没有查到宫崎健太郎要暗害长友寸男的动机,只从时间上来说,宫崎健太郎即便是有心要害长友寸男,他也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和机会去做出部署安排。

    但是,倘若能够证明在特高课课长办公室的那次‘沪上初见面’之前,宫崎健太郎便已经知晓了长友寸男就在上海,那么,先不说动机,最起码这便在时间因素上有了解释。

    要进一步就此细节进一步调查的关键,便是找到这个常申义。

    不过,很快,菊部宽夫便皱起眉头。

    很显然,内藤小翼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过,在卷宗中有记录,内藤小翼经过秘密调查,并没有找到常申义,这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就这么在上海滩消失不见了。

    看到常申义消失了的调查结果,菊部宽夫不忧反喜。

    失踪了就对了。

    失踪了,反而说明其中必有古怪!

    这个常申义,就是一个他继续深挖的突破口。

    他相信,他来寻找、调查这个常申义,会比内藤小翼更加有效果,毕竟和内藤小翼这名外交人员比起来,特高课是专门做这个的。

    菊部宽夫忽而心中一动,轻咦了一声,常申义这个名字,他似乎有些印象,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而这个熟悉的感觉,更是令菊部宽夫大喜。

    能够令他这个特高课特工有印象的名字,绝对不是普通人,这恰恰说明他的怀疑方向没错。

    他觉得自己距离揪住宫崎健太郎的尾巴,不,确切的说,是距离揭穿宫崎健太郎的假面目近了,更近了……

    ……

    全林坐在凳子上,看秀珠姐拿着鸡毛掸子忙碌着,他数次欲言又止。

    秀珠姐便是自嘲以婆娘身份照顾他生活起居的那个女人。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全林觉得秀珠姐应该不是特务,或者说不是那种专业的特务。

    而且,他能够感受得到秀珠姐对他的关心和爱护,这是一个良心未泯的女人,最起码对他并无恶意,这一点他是能够真切感受到的。

    他有心从秀珠姐的口中套话,只是,一方面担心万一自己判断错误,那可就打草惊蛇了,还有就是,即便是自己的判断正确,秀珠姐确实是好人,但是,病房外面还有特务看管,若是被其他特务发现,反倒是会打草惊蛇,还会害了秀珠姐。

    ‘秀珠姐’看向全林,她的胳肢窝夹着鸡毛掸子,笑着问道,“全小弟,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没,没什么。”

    “有什么就说。”秀珠姐将鸡毛掸子拿在手中,指着全林,“莫不是偷看,这是真的看上秀珠姐了?”

    “不是,没有。”全林便羞红了脸,连连摆手,他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心中一咬牙,最终还是决定冒险一问。

    ‘秀珠姐’也是聪明人,即刻会意,便将鸡毛掸子扔在桌子上,嘴巴里说道,“好好好,我给你挠痒痒,这么大人了,还害羞呢。”

    说着,便走过去将房门关闭。

    然后走回来,示意全林上床上趴着去。

    全林对于秀珠姐的机敏很惊喜,他配合的趴在了病床上。

    ‘秀珠姐’则撸起袖子,真格儿帮他挠痒痒。

    “秀珠姐。”全林一边享受挠痒痒,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我前天提出来要和我二叔见面,那位苏长官一直推诿,是不是……”

    他故意沉吟着,没有说出是不是后面的话。

    尽管心中已然揣测判断叔叔全达叛党叛国了,但是,毕竟没有亲见,他心中依然是报以最后一丝期待的。

    故而,他才会选择这种言语设计:

    是不是的后面,可以有很多种理解,就看听这话的人是如何理解和想象了。

    “你猜到了?”秀珠姐大惊,脸色一变,竭力压低声音问道。

    然后,秀珠姐轻手轻脚的走到房门后,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没有人偷听后,这才又轻手轻脚走回来,对全林说道,“不是姐一直瞒着你,是苏长官不让说。”

    全林沉默着,作出愤懑的样子,实际上心中则是以巨大的期待,期望‘秀珠姐’继续说出真相。

    “上次苏长官说你二叔去乱葬岗收敛死人。”秀珠姐说道,“他回来的路上中了埋伏,人没了。”

    全林心中一震,从秀珠姐的这话语中他确认了两件事:

    其一,二叔全达确实是叛变了。

    其二,二叔被特情组执行家法了。

    他的心中是既高兴又难过。

    难过的是,二叔死了,他在世上最亲的亲人没了。

    高兴的是,二叔这个叛徒,该杀!杀得好!

    “他死之前,留下什么话没有?”全林沉默了好一会,问道。

    “好像是有吧。”秀珠姐不确定说道,她想了想,继续说道,“好像是,是说早知道会死在谁的手里这样的话。”

    说着,秀珠姐挠挠头,“是个外号吧,我记不得了。”

    “是小道士吧。”全林叹口气说道。

    “不知道。”秀珠姐摇摇头,“这种事本就不是我该打听那么清楚的。”

    听到秀珠姐这么说,全林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二叔全达这个汉奸死了,他的心中是五味杂陈,再加上疲惫不堪,不一会不知怎么竟是睡着了。

    看到全林昏睡过去,‘秀珠姐’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收拾起小桌子上的碗筷,打开门,命令守卫特工严密看守,迅速离开。

    ……

    “小道士?”苏晨德听了崔怡秀的报告,露出思索之色。

    ‘小道士’,这是一个绰号。

    崔怡秀此前说与全林的那番话,自然也绝非信口胡诌,乃是经过缜密分析推理后设计的。

    能够令全达这个‘叛徒’死之前说出‘早知道会死在**手中’的话语的,在这个心理暗示之下,全林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那个名字,必然是在上海特情组内部颇有分量之人。

    而他故意令崔怡秀说全达好似说的是绰号,这则更真实,也更有指向性,相比较那些化名,反倒是这些外号更加方便搜查。

    这本就是一个设计好的陷阱,以供全林往里面钻。

    苏晨德自然知道全达已然死了,这是无法太长时间隐瞒全林的,尤其是隐瞒时间越久,全林的疑心只会越重。

    所以,他干脆将计就计,直接以全达被军统锄奸来作为新的陷阱引子。

    他不担心全林的嘴巴里会不吐露一两个有价值的情报,就以‘小道士’这个绰号来说,在苏晨德看来非常有价值,但是,在全林看来,就是随口可说出的没有价值的情报。

    无他,这是建立在全林确认了全达叛变这个‘事实基础’之上的,因为一旦相信了全达叛变,那么,类似‘小道士’的这种绰号,全林会下意识觉得全达一定早就和盘托出了,在心理上便必然失去了警惕和小心。

    苏晨德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这是一个经过缜密设计的陷阱,全林这种没有太多斗争经验的年轻人,根本不可能逃得过他这个老猎手。

    苏晨德按下了办公桌上的响铃,叫人。

    很快,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推门进来。

    “厅长。”年轻人向苏晨德敬礼。

    他是以特工总部第四厅厅长的职务称呼苏晨德,尽管现在四个厅的分职机构已经撤销,不过,因为特工总部内部对于苏晨德的新职务虽然据说已经有了安排,却还未正式行文,故而,特工总部内部还是以厅长之职称呼苏晨德。

    “容云,你对街面上的人来人往较为了解。”苏晨德说道,“你可听过‘小道士’这么一个绰号?”

    容云是他从中统苏沪区带过来的亲信,国小毕业,受过基本的军事训练,同时也是上海本地人,有青帮背景,深得苏晨德信重。

    ……

    “‘小道士’?”容云皱眉思索,好一会后,他摇了摇头,“厅长,属下印象中没有听过有用这个外号的。”

    说着,他又思索一番,然后才继续说道,“不过属下跟着厅长后,对于江湖上的事情关注较少,许是有些新近冒出的家伙用了这样的外号也说不定。”

    “不会是新近冒出的。”苏晨德摇摇头,“这应该是上海特情组的一个高级头目惯用的绰号。”

    他看着容云,“这个绰号,除了他们内部之外,知道的人不会太多,但是,一定是存在的。”

    “上海特情组?”容云脸色一变,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又想了想,说道,“厅长,我这就安排人去打探。”

    “一定要注意保密。”苏晨德叮嘱说道,“这是我们目前所掌握的关于上海特情组的最有价值的情报,绝对要注意保密,切不可打草惊蛇。”

    “厅长放心。”容云表情严肃,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看着容云离开,苏晨德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他的嘴巴里嘟囔着‘小道士’、‘小道士’,陷入了沉思之中。

    直觉告诉他,自己距离揭开上海特情组的面纱只差几步之遥了……

    肖勉啊,肖勉,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

    “愚蠢!”今村兵太郎拍着桌子训斥,看到宫崎健太郎似乎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他更加愤怒。

    今天宫崎健太郎来探望他,他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在提及了发生在南京的‘新四军卑鄙偷袭、杀害了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田俊彦’之事的时候,宫崎健太郎表达了对于冈田俊彦是否死于新四军之手的怀疑,同时言语中对于新四军的战斗力更是鄙薄不已。

    这令今村兵太郎很不满意,他认为自己的这个学生太过麻痹轻敌,尤其是太过轻视新四军这支武装了。

    “老师,据我所知,新四军就是红党逃离他们所谓的根据地之后,留下的散兵游勇,这些人的武器比华北的那些土八路还要糟糕,他们装备奇差,药品、给养物资等等更是匮乏,甚至几人合用一条枪。”程千帆说道,“这样的军队是无法对大日本蝗军造成真正的威胁的。”

    他一脸倨傲,“帝国一个满编小队就可以屠杀新四军一个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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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烧退了,还有低烧,然后就是头痛依然,咳嗽等还厉害。不过,总算是在好转中了。

第769章 迷雾

    看着宫崎健太郎依然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言语表情间满是对红党新四军的不屑一顾,今村兵太郎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打开档案柜,翻出一摞文件扔给了他。

    程千帆双手接过文件,拆开来看。

    这赫然是一摞关于帝国蝗军与新四军发生战斗的军情纪要。

    六月份的时候,新四军乘夜袭击位于铁路线上的帝国重要据点浒墅关车站,全歼帝国警备队长山本以下五十余人和一个中队的绥靖军,同时新四军还炸毁铁桥1座,炸断铁轨,迫使沪宁铁路的运输足足中断三天。

    七月,新四军再次越过铁路线,进入上海青浦,与青浦治安队在一周内发生四次战斗,极大的威胁了青浦沿线铁路线。

    而新四军进入青浦,也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这意味着新四军已经完全进入上海西郊,这对于帝国对上海的统治受到不小的影响,尤其是对于上海的中国老百姓造成了人心浮动,使得驻沪蝗军受到极大威胁。

    帝国立刻从各地抽调部队,出动坦克、装甲车对青浦东乡大举扫荡。

    八月份的时候,帝国在观音堂附近与新四军爆发激烈战斗,新四军的抵抗十分顽强,蝗军扫荡观音堂的军事目标受挫。

    而根据帝国军方的统计,新四军已经在华中占领区牵制了蝗军六分之一的兵力。

    尤其是帝国在华中部署的约二十六驻军兵力中,有一半经常与新四军作战,此外,另有近十万的各类投靠帝国的‘仆从军’也几乎全部用来对付新四军。

    据统计,一年多的时间内,蝗军已经同新四军发生超过一千次战斗,损失颇大。

    ……

    “纳尼!”程千帆惊呼出声,眼眸中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些装备简陋的农夫军队,竟然对蝗军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

    “红党的新四军虽然武器简陋,人数也相较于周边的国党军队要少,但是,他们的作战意志坚决。”今村兵太郎表情严肃说道,“最重要的是,他们会主动袭击蝗军,而不是一直被动作战,这种军事力量绝对要处于第一打击序列,你明白吗?”

    “哈依!”程千帆毕恭毕敬点头,说道。

    他明白今村兵太郎的意思,对于那些碰到蝗军就绕着逃窜的中国军队,那只是疥癣之疾,不足为虑,但是,对于诸如红党新四军这种不仅仅不躲避,甚至还会主动进攻蝗军的中国军队,一定要重点打击,要打掉中国军队的这股子敢战的骨气。

    就在此时,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他竟然在这份文件里看到了一份新四军内部的战果统计。

    这是一份显示为,民国二十七年五月份至今的新四军战斗战绩统计。

    分为缴获成果、爆破成果、俘虏和敌我伤亡的情况。

    其中缴获成果分为:武器弹药、军需用品和其他。

    在武器弹药中分为长枪3021支,短枪164支,机枪83挺,刺刀26把,迫击炮1门,小钢炮1门,掷弹筒6个,炸弹29枚,毒气弹1个,枪榴弹2个,烟雾弹2枚,手榴弹199枚,枪弹84041发、7箱,炮弹31颗、16箱等。

    爆破成果还细分为战斗用具、交通用具、道路、电材等。

    其中包括破坏了敌人飞机1架,汽艇3艘,船只3艘等。

    俘获日军官兵91人,伪军官兵1449人。

    敌方伤亡官兵13317人,我方伤亡官兵3953人。

    “这不可能!”程千帆拿着这份统计单,情绪有些激动。

    “巴格鸭落!”今村兵太郎训斥宫崎健太郎,示意其冷静,“健太郎,你太吵闹了!”

    “老师,这份报单上说,有近百名蝗军官兵被新四军俘虏!”程千帆情绪激动说道,“他们在造谣,这是对于忠勇无畏的蝗军勇士的污蔑和羞辱。”

    “中国军队向来喜欢夸大战果,不必理会。”今村兵太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淡淡说道。

    “哈依。”程千帆听得今村兵太郎这般说,面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他的心中则是冷笑不已。

    今村兵太郎一方面因他对新四军的不以为然而生气,训斥他要正视新四军可能带来的威胁,另外一方面,对于新四军的这份战果统计,却又‘理所当然’的选择污蔑为是故意夸大造谣。

    原因很直接,日军内部向来是不愿意承认有日本军官、士兵被中国军队俘虏的,在日军的战报中,日军官兵只有勇敢作战为添皇陛下玉碎的勇士,绝不会有被俘虏之人,更不会有所谓的‘逃兵’。

    ……

    “楚铭宇还在谋求行政院?”今村兵太郎喝了口茶水,问道。

    “是的,老师。”程千帆点点头,“楚铭宇最大的心愿就是执掌行政院。”

    说着,他‘忍不住’问,“老师,您觉得楚铭宇的希望大吗?”

    “你先说说你的看法。”今村兵太郎不答反问。

    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索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老师,我还是倾向于楚铭宇是有希望的。”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楚铭宇这个人,能力还是有的,最重要的是深受汪填海及其夫人的信任……”

    “在适当的时候,你可以劝楚铭宇谋求副院长一职。”今村兵太郎摇摇头,说道。

    “副院长……”程千帆思忖说道,“那院长是,是陈南海还是周凉……”

    他微微皱眉看向今村兵太郎,却是看到今村兵太郎微笑,他的心中一动,“老师的意思是,汪填海不会放权,他会……”

    “只是推测罢了。”今村兵太郎摇摇头,“以汪填海这个人的脾性……”

    说着,他笑了笑。

    程千帆点点头,明白今村老师的意思了。

    汪氏,沐猴而冠,愈发不舍放权。

    ……

    小汽车穿行在虹口的街道,程千帆坐在后排座位上闭眼假寐。

    此次拜访今村兵太郎,他接触到了两个重要情报。

    其一,根据今村兵太郎的判断,汪填海似乎并不放心将行政院院长一职交于他人之手,这是有意兼领行政院院长一职。

    且根据程千帆对今村兵太郎的了解,这应该不仅仅是源自今村兵太郎的个人推断,或者说,有可能汪氏已经通过某种渠道,比较隐晦的向日方表达过类似的诉求。

    是的,汪填海要以‘领袖’的身份兼任行政院院长一职,没有日本人的点头可是不成的。

    还有一个情报,那就是他在今村兵太郎与他看的文件里所看到的那张新四军战果统计表。

    以程千帆的眼光和经验判断,那份报表是真实的。

    也就是说,这确实是一份新四军内部的战果统计报表。

    而这样的报表,只会出现在较高级别,亦或是非常关键的岗位的工作人员手中。

    那么,敌人的手中竟然有这么一份新四军的战果报表,这就不得不令程千帆高度警惕,乃至是愈是思索,愈是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是有重要人员被捕,这份文件是随同该同志被捕而为敌人所捕获?

    还是说,敌人通过某种手段获得了相关情报?

    如果是后者,则说明在我内部有敌人的重要奸细。

    是的,那份战报报表本身也许不能算是高度机密,但是,这件事背后所蕴含之意,并不简单。

    ……

    吱呀一声。

    一个急刹车。

    程千帆的脑门撞在了座椅靠背上,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摸向了公文包,拔出了勃朗宁短枪,目光阴沉且危险。

    “帆哥,没事吧。”浩子赶紧问道。

    “我没事。”程千帆淡淡说道,右手的手指并未离开扳机,警觉的看向车辆前方。

    这是有一辆骡车的骡子突然犯倔,横下里挡在了路中间,浩子只得紧急刹车。

    李浩没有下车,保镖车辆停下来,两个人下车警觉的保卫在小程总座驾两侧,侯平亮则带了一个人上前手持武器上前查看情况,而保镖车辆的司机则没有熄火,随时做好应变准备。

    砰砰砰。

    几声枪响。

    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他在车子里看的真切,似是看到他这个正主没有下车,对方只能强行行动,赶骡车的车夫就要拔出腰间短枪,他就被侯平亮一枪打伤了手臂,枪支也落地。

    与此同时,另外一名保镖连续开枪打死了那头骡子。

    这是正确的处置,骡子也是极大的危险之一。

    尤其是受惊的骡子。

    枪声惊了路边树后的一名男子,此人撒腿就跑,侯平亮对着这人的后背开了两枪,此人中枪后咬牙逃遁。

    侯平亮招了招手,示意外围另外一辆远远跟着、暗中警戒的车辆过来,在周围搜索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这才请了帆哥下车过来。

    这名受伤的车夫已经被用绳索捆绑起来了。

    程千帆点燃了一支烟卷,细细的抽了几口后,这才蹲下身,用刚摘下的手套抽打刺客的脸说,“哪边的?”

    受伤的车夫没有吭声。

    程千帆笑了,笑的很灿烂,他笑说道,“硬骨头呢。”

    说着,程千帆猛抽了两口烟,然后将通红冒火星的烟头摁在了车夫的脸上,“何苦呢。”

    车夫口中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说,沃说,沃说。”

    “沃,沃们是张老板的人。”

    ……

    此时的程千帆,属实有些捉摸不透。

    在外滩码头刺杀他的人,招供其为军统上海区行动六分组的人,是军统要杀他。

    程千帆仔细思量后,认为军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动手。

    但是,经验和直觉告诉他,这个叫项伟的刺客,十之八九确实是军统,这也意味着外滩的刺杀确实是来自于军统上海区。

    而方才的这次刺杀未遂事件,这名被活捉的刺客很快招供了。

    刺客武鸣发,在上海讨生活的彭城人,招供说自己是张笑林的人,奉张老板的管家隋二椋的命令刺杀法租界的‘小程总’。

    中央巡捕房的刑讯室内。

    程千帆看着被拷打的血肉模糊的武鸣发,他面上表情阴沉不定。

    武鸣发的招供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供词是可信的。

    也就是说,此人确实是张笑林的人,是奉张笑林的管家隋二椋的命令来刺杀他的。

    但是,程千帆却又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情况下,张笑林除非是失心疯了,不然不应该在此时派人来刺杀他的,不是说张笑林不恨他了,而是说,以张笑林的手腕和对他的恨意,在这种他刚刚遭遇过刺杀的情况下,要么不会选择在此时再动手,要么一旦动手就会倾尽全力,而不是派了这么两个蹩脚的家伙来动手。

    所以,这件经过审讯,看起来没有什么疑点的刺杀未遂事件,却又透着诡异。

    就如同在武鸣发的旁边不远处,是绑缚在刑讯架上的项伟,此人已经死了,死状诡异——

    这人是中毒死的。

    鲁玖翻领了他的命令,将项伟从金克木那边要回来,重又用刑没多时,项伟便神志不清,口吐白沫。

    经过医术精湛的医官老黄初度判断,项伟是死于中毒。

    ‘有意思’,程千帆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武鸣发,又看了一眼被毒死的项伟,他嘟囔了一句,旋即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中央巡捕房,总巡长办公室。

    “这件事,金叔是不是要给小侄一个交代呢?”程千帆的嘴巴里没有叼着烟卷,手中也没有拿着烟卷,只是手中的打火机就那么一下又一下的拨哒拨哒,就那么皮笑肉不笑,说道。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厅长,经过属下初步地搜查,并没有发现有外号叫‘小道士’的。”容云在向苏晨德汇报秘密调查结果。

    “不拘为‘小道士’。”苏晨德沉吟说道,“绰号中带‘道士’、‘道长’都可以。”

    停顿一下,他又补充说道,“甚至是,‘道姑’也行。”

    “厅长。”容云说道,“属下查了,计有带‘道长’之人六人,‘道士’九人。”

    说着,他苦笑一声,“属下愚钝,并没有想到去查有‘道姑’字样的。”

    “不过,属下在秘密调查中有一个意外发现。”容云说道。

    苏晨德微微颔首,示意容云继续说。

    “那些白相假道士就不说了,也不说外号‘道士’什么的。”容云说道,“那些真的牛鼻子,不少都有反日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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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0章 苍云观

    “这些牛鼻子,向来不老实。”苏晨德冷哼一声。

    七十六号自有其情报来源,根据特工总部所掌握的情况,各地都有道士参与反日行动的报告,其中甚至有道士直接参加红党新四军以及国军的事情。

    其中以茅山的道士最为恶劣,其人不仅仅庇护新四军,更有道士直接下山参加新四军和日军作战。

    这也引得日本人暴怒,就在去年,日本人扫荡茅山新四军驻地,有两千年历史的茅山乾元观毁于一旦,道观道士也多死于非命。

    “根据这些调查情况,依你之见,这个‘小道士’是绰号,还是其人确实是一个道士,目前正隐藏在某个道观之内?”苏晨德问容云。

    “厅长。”容云思忖说道,“属下仔细思考过,属下的看法是,这个人应该是真正的道士,或者说,其人是道士出身。”

    停顿了一下,容云继续说道,“属下是这么考虑的,假若这个人是真正的道士,那么,只要秘密调查道观,总归是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

    “有道理。”苏晨德点点头,“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去做。”

    他看着容云,“记住了,这是一个细致活,慢工出细活是可以的,首要就是不能打草惊蛇。”

    只要能抓到上海特情组的线索,抓住肖勉的尾巴,他不怕耽搁时间,哪怕是慢慢地调查几个月,他都不介意,只要结果好就一切都好。

    “属下明白。”

    “可以尝试以那些对日本人不满情绪较为明显,或者是有过反日背景的道观为首要调查目标。”苏晨德叮嘱说道。

    “是。”容云点点头,说着,他露出思索之色,“厅长这么一说,属下倒是想起了这么一件事。”

    “噢?”苏晨德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是一桩旧事。”容云说道,“我记得一二八的时候,有道士帮十九路军那些叛军和日本人打过仗,死了不少道士。”

    “查。”苏晨德立刻吩咐说道,“查清楚这些道士都来自哪些道观。”

    这些道观的道士与日本人有血仇,那些活着的道士必然不会安分,最重要的是,他比较了解军统的行事风格,军统喜欢招揽那些和日本人有血仇之人,这些道士显然非常符合条件。

    ……

    春风得意楼。

    “柳先生,你这边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金克木面色不善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金总要一个什么样的交代呢?”柳先生起身给金克木的酒盅里斟酒,微笑说道。

    看着金克木表情不愉,他摇摇头,“如果柳某说,那个人并非我方,金总相信吗?”

    “不是伱们的?”金克木皱眉,“也不是你们派人动的手?”

    在将项伟从程千帆手里要来之后,金克木便暗中通知了军统上海区方面:

    你们刺杀程千帆的弟兄,有一个活口,且此人已经招供。

    没几日,项伟竟中毒而死。

    金克木自然便认为这是军统安排人‘清理门户’。

    却是没想到此人竟然说那项伟不是他们的人。

    “不是。”柳先生苦笑一声,说道,“上海区行动大队六分队,我们并没有这个单位。”

    “可是,此人言之凿凿招供,说他们正是军统上海区行动大队六分队。”金克木皱眉说道。

    倘若那项伟果然并非军统,那么,这件事他却是做得得不偿失,早知如此,他根本不会出手从程千帆手里要人,更不会因为这项伟中毒而死,造成他和程千帆之间发生了冲突。

    “确实不是我们的人。”柳先生斩钉截铁说道,他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别的且不说,没有重庆的命令,我们是不会轻易对程千帆此等人物动手的。”

    听得‘柳先生’这么说,金克木微微颔首。

    这就对了。

    事实上,当得知程千帆在外滩遭遇刺杀,刺客来自军统上海区的时候,他本就是惊讶的。

    两年多前程千帆在台拉斯托路警察医院遭遇刺杀,那件事影响很恶劣,法租界当局向重庆方面提出强烈不满和抗议,在那之后,根据金克木所了解的情况,重庆方面对于以法租界官员为目标的刺杀行动已经慎之又慎了。

    尤其是对于程千帆这样的在法租界、在上海滩颇有影响力的法租界官员,重庆方面更是轻易不敢动手。

    “现在的问题是,程千帆断定外滩刺杀是贵方行动大队六分队作为。”金克木沉吟说道,“我不得不提醒一下你们,程千帆很怕死,对于任何可能危及到他的性命的行为,他报复起来绝不留情。”

    “这也正是我今天来见金总的原因。”柳先生正色说道。

    “柳先生的意思是?”金克木若有所思。

    “还请金总代我方区座向程副总传个话。”柳先生双手抱拳,“就说外滩之事,绝非我方所为,还望程副总不要上了日本人的当。”

    “你们的意思是,外滩的事情是日本人贼喊捉贼?”金克木皱眉,他不太认同对方的这个解释,因为以金克木对程千帆和日本人的亲密关系的了解,日本人若是有什么需要请程千帆帮忙之需要,旦可直接与程千帆提及,犯不着用这样的手段。

    “不好说。”柳先生摇摇头,“不过,此事确实不是我们的人做的。”

    “好,你们陈区座的话,我会帮忙带到。”金克木点点头,“至于说程千帆会不会相信,我不敢保证。”

    “承情。”柳先生双手抱拳,郑重说道,随之,他的眼眸中带了一丝残忍和坚定之色,“已经再三解释,倘若这位‘小程总’依然冥顽不灵,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

    “想什么呢?”金克木弹了弹烟灰,问苏哲。

    苏哲的视线从已经远离的黄包车身上收回,他看着金克木,说道,“金总,这个人很警惕。”

    “你派人跟踪了?”金克木脸色一变,急忙问道。

    “没有。”苏哲摇摇头,“没有金总的命令,属下岂敢擅自行动。”

    “没有就好。”金克木瞪了苏哲一眼。

    这种暗下里派人跟踪的行为,是大忌。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样做只有坏处没有任何的好处。

    “金总,程副总昨天在您面前,可是很不尊重……”苏哲看了金克木一眼,状若无意说道。

    “行了,你少在我面前上眼药了。”金克木指着苏哲,笑骂道,“我可是听说了,你当时得知千帆在外滩遇刺,可是没少幸灾乐祸。”

    “没有。”苏哲连连否认,“金总您再三交代,要团结。”

    他赶紧说道,“那种不利于团结的话,属下可不敢乱讲。”

    “你也知道要团结。”金克木冷笑一声,“以后你少在我这里给千帆上眼药,也就省得我头痛了。”

    苏哲讪讪一笑,没敢多说什么。……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的气氛有些凝重。

    下午的时候,程副总在金总的办公室里再次发生了争吵,不少巡捕看到‘小程总’怒气冲冲的甩门而去。

    一时之间,中央巡捕房众人也是都小心翼翼,唯恐哪件事做得不诚心,平白挨了许多训斥。

    总巡长办公室内。

    金克木翘着二郎腿,却是一丁点也不像是刚刚与副手发生激烈争吵的样子。

    “这小子,倒真的是死要钱啊。”金克木摇摇头,失笑一声,“胆大包天!”

    程千帆听了他转达的来自军统上海区的解释之后,很生气,甚至还是摔门而去,这不假。

    但是,最重要的是程千帆愤而离去前的那句话。

    “空口白牙的,他们说不是他们做的,这就行了?拿我程千帆当什么了?”

    程千帆的态度非常明确,军统的解释太单薄了,不具备说服力。

    这是愿意接受来自军统的解释的意思,或者直白的说,且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军统做得,他愿意接受军统抛来的橄榄枝,不过,这橄榄枝,得有诚意。

    也难怪金克木会摇头失笑说程千帆胆大包天:

    军统的解释不够分量,要让其相信,不能只是这轻飘飘一句话,要有诚意。

    向军统要赔偿,这小子是真的嫌命长了?

    ……

    “你觉得,金克木是军统吗?”荒木播磨听了好友的汇报,不禁皱眉问道。

    “不太像。”程千帆摇摇头,“我倾向于他和重庆方面是有些联系的,军统也知道金克木对重庆比较亲近,所以找到他来传话。”

    荒木播磨点点头,“你的分析有道理,不过,最起码这说明金克木和军统之间是有某种联系的。”

    “也就是说,盯着金克木,我们是能够发现军统分子的行踪的。”程千帆说道。

    他的内心中,对于军统上海区选择请金克木传话与他的这种做法,实际上是极为不满,甚至可以说是暗下里气到了破口大骂的程度的。

    堪称愚蠢。

    这便是他对此事的态度。

    军统的这种做法,无形中将使得金克木这个亲近重庆的巡捕房总巡长陷入危险之中。

    一名亲近重庆的中央巡捕房总巡长,其重要性可想而知,现在却等同于将金克木直接在日本人这里进一步推到了极为危险的境地。

    即便是要向他程千帆解释此事,完全可以有其他更好,或者说更加隐蔽的渠道。

    譬如说,匿名送来一封信,一个邮包。

    乃至是一个电话都可以。

    而选择让金克木作为中间传话人的方式,堪称愚蠢至极。

    “是的。”荒木播磨点点头,“耐心。”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说道,“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我们一定能揪出那个与金克木有联系的军统分子的。”

    说着,他不禁问道,“军统上海区说外滩刺杀不是他们做的,你怎么看?”

    “或许是真的,或许只是他们的缓兵之计。”程千帆冷笑一声,说道,“这都不重要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陈功书一定气坏了。”

    明目张胆的向军统上海区要‘诚意’,陈功书不气的七窍生烟才怪。

    “宫崎君,你的这个应对非常棒。”荒木播磨也是面带兴奋之色说道。

    饶是他自觉自己比好友宫崎要聪慧和善于应变,但是,荒木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宫崎健太郎的应变可谓是非常及时,堪称神来一笔。

    宫崎健太郎此举,将直接激怒军统上海区,激怒陈功书。

    正所谓怒而兴师,必然会有漏洞和犯错。

    “我也是当时灵机一动想到的。”程千帆说道,说着,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荒木君,此举将激怒陈功书,那我岂不是非常危险?”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容云步履匆匆的敲开了特工总部第四厅厅长办公室。

    “厅长,查到了。”容云表情振奋说道。

    “说说看,都有哪些?”苏晨德立刻问道。

    “一二八的时候,上海有好几个道观的道士与十九路军叛军一起作战。”容云说道,“这些道士死伤不少。”

    说着,他递上来一张纸,上面写了‘苍云观’、‘长松观’、‘常德观’等三个道观的名字。

    “根据属下调查,当时是长松观的长松道长最积极,此人蛊惑诸多道士与日本人作战。”容云说道。

    “说一说这三个道观的情况。”苏晨德立刻问道。

    “那个长松道长和他的弟子都死了,常德道长以及那个苍云道长当时也都死了。”容云说道,“不仅仅这三个道长死了,长松观和常德观也在后来化作焦土。”

    “苍云观呢?”苏晨德思索片刻,问道。

    “苍云观没事。”容云说道,他想了想说道,“也不能说全然没事,道观虽然还在,不过,观中的道士不多了,死的死,逃的逃,留下的也都是还算老实本分的道士。”

    苏晨德笑了,说道,“既然是有老实本分的,自然也就有不那么老实本分的了。”

    “厅长明见万里。”容云也笑道,“苍云观残存的道士中,确实是有那么几个人不那么老实,其中尤以一人为最。”

    “哪一个?”苏晨德问道。

    “清机。”容云说道,“一个叫清机的道士,这个人是苍云老道的亲传弟子,一直嚷嚷着要给师尊报仇。”

    “清机。”苏晨德念了念这个名字,若有所思,随之,忽而又问了一句,“那些老实本分的道士中,有没有虽然脾性老老实实,却经常不在观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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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烧了,只是还咳嗽,胸闷,慢慢恢复中。

第771章 镰刀计划

    “老实本分,却又不经常在道观……”容云琢磨着苏晨德的话,若有所思。

    很快,他眼中一亮,“厅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老实本分是假象,其目的是迷惑外界,不引人瞩目。

    既然老实本分,却又经常不在道观,那做什么去了?

    “厅长,我这就去调查。”容云说道。

    “这只是我的猜测,只是一种可能。”苏晨德说道,“就比如你说的那个清机,也要好好查一下。”

    “明白。”

    ……

    崇明岛。

    崇明小学的教师宿舍,算术老师沈子琪正在煮菜粥,他的目光时不时的看向门口。

    “老师,老师。”一个半大小子嚷嚷着跑进来。

    “刚才还在找你,去哪了?”沈子琪用木勺敲了敲半大小子的脑壳,没好气说道,“吃饭都不积极,做什么事情积极?”

    “吃去玩了。”杜自强摸着被敲打的脑壳,嘿嘿笑着说道。

    “好了,去洗下手,准备吃饭了。”沈子琪说道。

    说着,他嘴巴里嘟囔着风沙大,走过去关了宿舍的门。

    “老师,李队长让我交给伱的。”杜自强摘下破烂帽子,从里面掏出一张卷成细枝状的纸条递给老师。

    沈子琪接过纸条,朝着杜自强使了个眼色,半大小子立刻端了一碗粥在门口守着。

    纸条上的寥寥数语,一览无余,沈子琪的眉头皱起来。

    就在今天上午,码头来了一艘小火轮,从小火轮上下来了四十多人,其中有家有口有孩子,还有荷枪实弹的护卫。

    初步打探来的消息是,上海的一位有钱人家的少爷、少奶奶带了家眷护卫来岛上游玩。

    对于这个情况,沈子琪是持有保留意见的,这兵荒马乱的,岛上还有日伪军驻扎,哪个吃饱了撑的、胆大包天的会来崇明游玩?

    而这个情况也引起了崇明县民众抗日自卫总队二中队队长李选奇的重视,毕竟这四十多人中,有三十几人都是孔武有力的男子,并且几乎人手长短枪支。

    他甚至看有两人还抬着一挺轻机枪,这可是一支实力不俗的军事力量。

    李选奇的这个纸条,就是请岛上地下党同志调查清楚这伙人的来历,以防万一。

    沈子琪明白李选奇同志的担心,此前内线的同志送出的情况显示,敌人针对崇明岛抗日武装的新一轮扫荡已经在谋划了,敌人是有可能假借这种所谓的家眷护卫队的名义暗中增兵的。

    崇明岛是去年三月份沦陷的,日本侵略者千余人分乘2艘军舰,在5架飞机的掩护下登陆入侵崇明。

    自沦陷之日起,岛上民众就自发开展了抗日斗争。

    崇明县县长陈庆耀在统一收编了这些地方抗日武装,并且将这些武装统一在国党的“民众抗日自卫队”之下。

    不过,随后陈庆耀流亡海门,此后也并没有打算回崇明,更没有派得力的干将回崇明坐镇指挥,因此,岛上的各支抗日武装实际上处于群龙无首、各自为政的状态,反而被日伪军各个击破。

    一直到去年七八月份,我党在崇明组建起了三百余人的抗日大队,随后红党地下党进一步把崇明各支分散的抗日队伍联合起来,组成了“崇明县民众抗日自卫总队”。

    而且,为了贯彻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崇总”的总队长由“流亡县长”陈庆耀担任。

    如此,“崇总”在红党的领导下,才真正的统一起来,不断壮大,现在已经下辖一个抗日大队、二个独立中队和一个常备中队,总兵力一度达到了五百余人,在岛上同日伪军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

    不过,崇明岛三面临江一面濒海且岛屿狭长,抗日游击队迂回的空间受限,很容易处于进退两难、腹背受敌的被动境地,再加上日伪军占领崇明岛后的持续“扫荡”,使抗战面临重重困难。

    在这种严峻的斗争形势下,对于敌人可能在崇明岛掀起的新一轮的扫荡,崇总方面是格外警惕和担心。

    ……

    “我早就说了,我们自己来就是了,你们非要兴师动众跟着来。”何雪琳朝着小芝麻的后颈上涂抹药油,心疼说道。

    “这兵荒马乱的,侄儿怎么放心。”程千帆微笑说道,“再说了,不就是被蚊子咬了个包吗……”

    看到何雪琳瞪过来的眼神,程千帆赶紧讪讪闭嘴,嘟囔了一句‘这都什么时节了,还有蚊子’。

    白若兰正在给小宝扎辫子,见状也是忍俊不禁笑道,“师母,也就你现在能管住他。”

    “怎么?他还敢欺负你?”何雪琳笑了说道,“千帆若是敢欺负你,你与师母说,师母收拾他。”

    “可不兴告状的啊。”程千帆没好气说道,然后在何雪琳要继续说教之前,赶紧灰溜溜走开,“我去看看周茹做什么好吃的。”

    看着程千帆落荒而逃,何雪琳和白若兰也是相视一笑。

    ……

    厨房里。

    周茹正在麻利的收拾小黄鱼。

    小黄鱼是在码头从渔民手里买的,小宝喜欢吃油炸小黄鱼。

    “老爷。”

    “唔。”程千帆点点头,他将房门轻轻掩上,走到窗台边,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然后朝着周茹点点头。

    “重庆已经第六次来电,催促组长与重庆联系了。”周茹说道。

    从南京回来后,程千帆时至今日依然没有主动同重庆方面发报联系,在这期间只是接收电报,从未回应,而重庆方面显然很急切,电报一封接一封。

    师母何雪琳的外祖父是崇明岛人,明日就是老人家的忌日,程千帆便趁机打着护送师母来崇明祭拜的籍口,带着人马浩浩荡荡来到崇明,正好利用此地同重庆方面电报联系。

    “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岛上并没有电波搜索设备。”程千帆低声说道。

    崇明岛孤悬在外,确实是方便发报联系的好所在,不过,首先要排除岛上日军有电波搜寻设备,不然的话,这边电台一开,那几乎是秃子头上的虱子。

    “组长,我还是认为太冒险了。”周茹说道。

    在她看来,哪怕是开着汽车在法租界郊区发报,也比在一个岛上这般有着明显指向的地方发报要来得安全。

    程千帆看了周茹一眼,他能够理解周茹,周茹心理上更加倾向于熟悉的环境最安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周茹的这种想法是并无错处。

    但是,程千帆近来有一种非常不好的直觉,他总觉得法租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不敢在租界冒险。

    而此次来崇明岛,完全是临时起意,敌人会在崇明岛设下圈套等着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根据他从特高课内部所掌握的情况,敌人的电波搜寻设备目前只局限于上海市区,远离上海的崇明岛是没有那种设备的。

    更何况,他对于意外情况也早有预案遮掩应对。

    ……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

    军统局副局长办公室。戴春风面色阴沉。

    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程千帆应该已经从南京回到上海。

    但是,尽管重庆这边连番去电,上海特情组那边依然是只字未回。

    这不禁令戴春风担心不已。

    “局座,依属下看,肖勉一直没有联络我们,定然是时机不成熟。”齐伍说道,“他的性格局座是了解的,素来是以安全为第一要务。”

    “这个我自然晓得。”戴春风说道,“只是,一日没有联系上特情组,我这心中可就七上八下,悬着呐。”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齐伍说道。

    戴春风闻言,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毛瞬推门进来,手中捧着文件夹,“局座,上海密电。”

    戴春风神情微动。

    齐伍迅速从毛瞬的手中接过文件夹,打开来,只是扫了一眼,眉宇间的喜色一闪而过,不过,他不动声色的朝着毛瞬摆摆手。

    待毛瞬离开后,齐伍这才一脸振奋对戴春风说道,“局座,肖勉来电。”

    “果真?”戴春风大喜,他从齐伍的手中接过电报纸,扫了一眼电报密韵,果然是特情组的暗记,他长吁了一口气,高兴说道,“译电。”

    “是。”齐伍就要离开去自家办公室取密码本译电,却见戴春风已经打开保险柜,取出了另外一份密码本,递给他,“就在这里。”

    “是。”

    ……

    这是一份长电报。

    戴春风阅罢,放下手中的电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不愧是肖勉,还得是肖勉。”戴春风频频点头。

    程千帆在电文中首先汇报了南京之事。

    得益于此份电文,很多此前一直看不透的事情,总算是摸清楚了。

    譬如说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田俊彦之死,以及特工总部童学咏、汤炆烙竟然被七十六号判断为重庆分子的内情。

    虽然程千帆也暂时并没有摸透此间真相,但是,有了程千帆对于相关事件的第一视角汇报,很多线索却是可以串起来了。

    “你怎么看?”戴春风问齐伍。

    “现在来看,中统苏沪区那边确实是早就暗中和童学咏有勾连的。”齐伍思忖说道。

    肖勉在来电中汇报了童学咏的女儿失踪之事,这足以说明中统早就有所行动。

    “没想到,倒是让薛应甄得了便宜。”戴春风冷哼一声,心中对于军统南京区秦文明‘谎报军情’之事更加恼怒。

    “局座,肖勉汇报说汪填海有意兼领行政院院长……”齐伍说道。

    “是伪行政院。”戴春风面色不善的纠正说道。

    “是,伪行政院。”齐伍赶紧说道,“这位汪副总裁这是一朝得权,便要死死抱住啊。”

    “沐猴而冠,可笑之极。”戴春风冷笑不已。

    “肖勉所提及之楚铭宇有意邀请他去南京之事,局座意下如何呢?”齐伍思忖说道。

    “此事,有利有弊。”戴春风思索片刻,微微摇头说道。

    齐伍微微点头,确实是有利有弊,法租界是肖勉的地盘,用红党的话说,此乃上海特情组的根据地,断不可放弃,不过,若是能够在南京打开新局面,也是颇为诱人的。

    “此事还需要细细斟酌。”戴春风一时之间也是拿不定主意。

    他指了指电文,“至于说这小子提及的这个‘镰刀计划’,你与郑卫龙商量一下,好好配合。”

    “是。”齐伍点点头,他露出犹疑之色,“关于他的身份……”

    “身份绝对保密。”戴春风毫不犹豫说道,“就按照此前的计划,令郑卫龙拉拢这位上海滩的‘小程总’。”

    “明白了。”

    “对了,炮制一份电报,不要出纰漏。”戴春风叮嘱说道。

    “是。”

    ……

    苍云观。

    “有劳道长了。”容云向一位道士道了谢,回到苏晨德的身边,将刚刚求来的‘护身符’递过去,“老爷,道长说了,此物可趋吉避凶,上上选。”

    “那个人就是清机?”苏晨德低声问。

    “正是。”容云点点头,“这个人是苍云道长的嫡传弟子,在观中最是活跃,经常有要为师尊报仇的言语。”

    “那为何没有离观?”苏晨德问。

    “据说是苍云老道死之前将道观嘱托与他,令他好生照料,此人因为道观所累,一直无法脱身。”容云说道。

    苏晨德闻言,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厅长,按照您的指示,属下派人结交了一个经常来此道观的香客,根据那香客所说,道观中确实是有那么一个道士,平时还算本分,不过,却是深居简出,经常十天半个月不见露面。”容云说道。

    “可是这人身份有什么特殊?”苏晨德心中一动,问道。

    “厅长明见。”容云点点头,“这个道士道号云空,按照那名香客所说,此人竟然也是那苍云老道的嫡传弟子,甚至可以说,此人与苍云老道的关系之亲近,犹在清机之上。”

    听得容云此言,苏晨德大喜,频频点头,“这就有意思了。”

    “详细说一说这个云空。”

    “云空是一个孤儿,据说是那苍云老道一手养育的。”容云说道,“据说这道士的俗家名字有个云字,至于说姓什么就不得知了,也正因为这个云字,苍云老道说那孤儿与他有缘,给起了个云空的道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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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2章 小道士

    “师兄。”

    “什么时候回来的?”清机听得是师弟的声音,非常高兴,问道。

    “昨晚回来的,在后殿对付了一晚。”卓云说话间,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

    这上面供奉着师尊苍云道长的牌位。

    一二八抗战的时候,师尊带了师兄弟跟随十九路军上了战场,最后是尸骨无存,观内只有师尊的灵牌和衣冠冢。

    看着那屡屡青烟萦绕,卓云依稀看到师尊音容笑貌,不禁鼻头一酸。

    清机知道师弟是又想师尊了,也是叹了口气,拍了拍卓云的肩膀,“这次回来呆几天?”

    “下午就走。”卓云说道。

    师兄弟两人边走边聊。

    “师兄,我这次外出,可能有段时间不能回道观了。”卓云说道。

    清机没有立刻说话,他手中握着浮尘,若有所思,好一会才叹口气,问道,“有危险吗?”

    师弟在做什么,虽然从未对他说,但是,他能够隐约猜到。

    “师兄且放心。”卓云微笑说道,“只是寻常事务,师弟向来循规守法,从不与人发生争执。”

    清机看了卓云一眼,笑了,“你心里有数就好。”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清机叮嘱师弟好生保重,便去忙碌了。

    小道士看着师兄离开的背影,待这人影消失不见了,他又回到殿内,就那么盘膝打坐,与师尊的牌位说了几句话,这才回到了后殿。

    “组长。”一个脸色蜡黄的男子躺在床上,看到组长进来,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小道士摆手制止,他来到内间厨房,将刚刚熬好的汤药倒进碗内,“这药先冷一冷,要六分热下肚才最好。”

    前几天突降暴雨,这个手下本就有旧伤未愈,又淋了雨受了冻,这一下子便病倒了。

    小道士斟酌一二后,便决定带手下来道观养病。

    他本就懂一些医术,道观内草药不缺,且这后殿院落向来无人问津,正好是养病的好所在。

    至于说他对师兄说要离开道观一段时间,自然也是谎言欺瞒,这不在道观,这后殿更是罕有人至,如此也更加安全。

    看着手下吃了热汤,很快便昏沉沉睡着,小道士摸了摸手下的额头,不禁皱眉。

    这是起热了。

    这还是上次营救盛叔玉之行动带来的后遗症,小道士的行动二组死伤惨重,殉国的弟兄且不提,便是受伤的弟兄,也多还在养伤,其中便有如这个弟兄这般伤势延绵的。

    这还是在特情组药品还算充足的情况下,倘若是药品短缺,不少受伤的弟兄恐怕早已经撑不到今天。

    最重要的原因是,虽然有些药品,但是,因为枪伤扎眼,他们不敢去大医院,只能在秘密诊所治疗,以至于迁延不愈。

    ……

    “厅长,属下打听过了,这后院便是那云空道士在苍云观的居处。”容云指着不远处的院子说道。

    苏晨德打量着这院落,心中一动。

    “这里与前殿相隔甚远,看起来是人迹罕至的所在。”苏晨德说道,“这么一看,这里倒是藏污纳垢的好所在。”

    “厅长的意思是,正因为这里较为偏僻,正合适那云空做那见不得光的事情?”容云思忖说道。

    “安排人暗中盯着这院子。”苏晨德说道,“那云空一旦回苍云观,即刻秘密逮捕、审讯。”

    “是。”容云点点头,“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了,只要这云空回苍云观,那相熟的香客便会来报告。”

    “等一下。”苏晨德忽而表情严肃。

    “厅长。”

    苏晨德做了个手势,示意容云襟声。

    他嗅了嗅鼻子,“容云,你闻到了没有?”

    容云也是嗅了嗅鼻子,“这是……”

    他思考说道,“厅长,是药渣味道。”

    随之,他神情一震,“厅长,院子里有人,会不会……”

    “你确定那人说了,那云空没回来?”苏晨德立刻问道。

    “那人确实是再三保证,说云空没有回来。”容云赶紧说道,“属下……”

    苏晨德摆摆手,“这样的话……”

    他先招手示意容云与自己暂时藏好身形,然后指着院落说道,“这说明院子里的人是偷偷回来的,最起码是避开了外人的耳目。”

    “云空。”容云立刻说道,“一定是云空,属下打探过了,苍云观现在道士不多,基本上都在前殿起居功课,这院子除了云空其他人不会使用。”

    他的表情是振奋的,“鬼鬼祟祟的,一定有问题。”

    “那还等什么,拿人吧。”苏晨德淡淡说道。

    “厅长,要不要放长线钓大鱼?”容云踟蹰片刻,小声问道。

    苏晨德犹豫了,他在权衡是现在就抓人,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派个身手敏捷的兄弟,去打探一番。”苏晨德思索再三,说道。

    “是。”

    ……

    卓云眉头紧锁。

    他本意是道观幽静,不会被人打扰,是一个养病的所在,所以才会带了病中的弟兄来苍云观,现在手下突然高烧,这却是有些麻烦了。

    就在此时。

    叮铃。

    一声铃铛脆响响起。

    小道士脸色立刻变了。

    他迅速拉开抽屉,取出毛瑟短枪,关闭保险,警觉的来到门后。

    院落门口,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也是脸色一变。

    他奉命来院落探查,故意避开了院子正门,选择从偏僻小径挨着墙角过来,却是右脚一迈,触碰了铃铛。

    他急忙弯腰低头看,就看到一条黑线系着一个小巧的铃铛在角落。

    册那木皮!

    院落外,苏晨德也听到了这铃铛的脆响,心中不禁骂道,此时他已经别无选择,一挥手,“上!”

    ……

    容云带了众手下冲进院落,瞥了一眼缩在角落、似还在低头研究什么的手下,气的上去踢了一脚,“还愣着做什么,抓人啊。”

    这名机灵的手下这才‘傻不愣登’的起身,拔出腰间短枪随同大众冲了进去。

    苏晨德在院落外看的真切,不禁冷哼一声:

    这人方才触碰了示警机关,却故意假装在研究,实际上是怕死,不敢单独一个人抢先进入。

    却是容云带人冲进院子,就看到一个身穿道袍的男子背着一个人,正从院落侧门仓皇而出。

    “小道士。”容云心中一动,喊道。

    回应他的那道士反手一枪。

    砰!

    容云不惊反喜,大声呼唤手下快速追击抓捕。

    ……

    啪。

    小宝手中的细鞭抽打在陀螺上,鞭梢也抽打在青石板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若兰抱着小芝麻,看小宝玩耍,美丽的面容上是宠溺的笑意。

    “嫂子,要不要……”豪仔看了一眼在不远处偷看的半大男孩,问道。

    “一个孩子而已,不必理会。”白若兰摇摇头,“别吓着了。”

    “是。”豪仔说道,不过还是做了个隐蔽的手势,示意手下注意那个半大小子。

    “喂,你要不要玩?”小宝冲着不远处的半大小子喊道。

    杜自强吓了一跳,他看着这个穿着光鲜、长相俊俏的小囡,有些愕然,然后指了指自己。

    “就是你。”小宝说道。

    杜自强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了,连连摇头。

    “哎呀,过来吧,怕什么。”小宝喊道。

    白若兰看出来那孩子害怕,也是笑着招了招手。

    半大小子却是似乎被吓到了,转身就跑。

    看到这一幕,豪仔心中的警觉才算放下来,这就是岛上的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孩子罢了。

    ……

    “可看清楚了?”沈子琪问。

    “嗯。”杜自强点点头,“一个女的抱着娃娃,还有个小囡在打陀螺,身边跟着六个保镖,这些保镖身上都有枪。”

    “我看到了,是驳壳枪。”他仔细想了想,说道,“其中领头的那个保镖很警惕,他注意到了我。”

    “你做得对。”沈子琪表扬说道,“没有贪功,值得表扬。”

    如果杜自强胆大包天凑上去和那小囡一起玩耍,以对方的警觉,是可能引起更大的怀疑的。

    “听清楚他们的口音了吗?”沈子琪问道。

    “就是上海话。”杜自强说道,“那个女的说话声音很好听。”

    “很好。”沈子琪点点头,“后面也可以继续假装好奇,偷偷看他们做什么,记住了,是大大方方的偷看。”

    “老师,我懂,就是假装好奇。”杜自强想了想说道,“那下次那小囡再邀请我,我要不要过去。”

    “你自己把握。”沈子琪想了想说道,“记住了,少说话,带着耳朵去听。”

    “明白了。”

    ……

    “组长,你为何没有向重庆汇报你被刺杀之事?”周茹不解问道。

    在向重庆发去的电报中,程千帆并未提及他在外滩码头遭遇刺杀,以及凶手经审讯后招供是军统上海区行动人员之事。

    “你仔细想一想。”程千帆没有回答周茹的问题,他正盯着桌面上的崇明岛地图看,随口说道。

    周茹皱眉思考。

    须臾,她的眼眸中露出恍然之色。

    “想通了?”程千帆抬头看了周茹一眼,问道。

    “嗯。”周茹说道,“弊大于利。”

    程千帆满意的点点头。

    确实是弊大于利。

    首先,重庆本部此前来电中并未有涉及到外滩刺杀之事的问询,这说明且且不管此事是不是军统上海区所为,上海区没有向重庆方面汇报‘法租界小程总遭遇刺杀’之相关‘新闻’。

    在此前提下,重庆方面收到他的汇报后,按照惯例会向上海区发电质询此事。

    这本身便是弊大于利的:

    上海区方面必然会产生某种怀疑,暨,远在重庆的局本部为何如此关切程千帆遇刺之事?

    这种关切已经超过了重庆方面对于法租界巡捕房的高级官员的正常关注范畴了。

    所以,针对此事,程千帆只能等,等待重庆那边通过正常渠道得知了他遇刺之事,在这种情况下,后续的调查和问询才不会显得突兀。

    而倘若重庆方面始终没有得知此事,那么他这边最好也不要提及。

    有些时候,危险就是在这些细节之中的。

    ……

    “三楞。”小道士悲呼一声。

    他背着手下突围,却是不料后背上的三楞反倒是成为了活靶子,很快便挨了两枪,本就生病昏迷的三楞,就这么便悄无声息的走了。

    小道士将三楞的遗体放下,他也躲在一片矮墙之后,抬手就是一枪,打伤了一名追兵,也暂时吓住了追赶者。

    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方才默默算了下,围捕他的特务有十一人,被他开枪打死打伤了四人,现在对方还有七人。

    而他现在被堵在这片矮墙,背后是苍云观后山的山体,两侧也都被堵住了去路,可谓是陷入了重重包围。

    他的小腿在方才中了一枪,正因为挨了这一枪,直接影响了行动,小道士知道自己哪怕武艺不凡,这次也极可能是无法突围了。

    他现在担心的甚至不是这个,他现在所思所想的是,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敌人是怎么找上门的?

    方才领头的特务喊了一句‘小道士’,卓云便知道不妙,对方这是明摆着冲着他来的,是有明确目标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暴露了。

    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既然已经暴露,那么暴露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怎么暴露的!

    他的身份格外隐秘。

    即便是在特情组内部,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在苍云观的,也只有组长以及钟国豪、李浩以及姜骡子几兄弟等寥寥数人。

    这些都是上海特情组的老人,即便是后来被调入特情组的吴顺佳等人,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和居处。

    如此,可见他暴露这件事是多么严重。

    ……

    砰砰砰。

    就在此时,当面之敌突然发起了一拨攻势,对方连连开枪,强大的火力压制之下,小道士只能疲于回击。

    砰。

    小道士又回了一枪。

    他的心中默默计算,弹匣里还有两发子弹。

    他现在在琢磨的是用一发子弹再撂倒一个,再赚一个,然后最后一发子弹留给自己,还是现在就直接自戕。

    自己是不能被敌人活捉的,对此,卓云是有清醒而坚定的觉悟的。

    没有太多的犹豫,小道士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门,他现在要无比确定的就是,杀死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此时,耳听得头上方传来沙沙的声响。

    小道士脸色一变,他下意识抬头看,就看到上方的阴影,直接举枪扣动了扳机。

    一名从山体上方滑落的特务中弹,惨叫声中跌落。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阴影从山墙滑下,将小道士扑倒在地,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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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3章 肖勉哪里逃?!

    堡镇码头。

    这是距离码头约一百米的一个二层建筑,二楼是住宅,一楼有院子和一个两间房,现在被‘玖玖商贸’新买来作为仓库。

    程千帆站在二楼的窗口,看向不远处的堡镇码头。

    目光所及,有一条长约五十米的“丁字”石坝伸向江中,坝头上是一个“门”形水泥框架建筑物,上面写有“堡镇码头”四个黑色大字。

    码头的剪票入口处,就设在堤岸的豁口里,上面有个用毛竹和芦菲搭设的拱形棚子,棚子的入口上方悬挂着“堡镇码头”四块黑字圆牌。

    入口处北边是广场,广场的北边是3间朝南草屋,用作售票处和候船室。

    在入口处中间还有一条两边用毛竹拦住的狭窄的旅客通道,长约三丈。

    通道的南头是剪票口,也是码头日军对旅客检查搜身的地方。

    “检票口两侧各有一个围三边的木栅栏。”豪仔向组长汇报说道,他用花生米在桌子上摆放、模仿,“每天有六个鬼子,分成三人一边分别站在木栅栏里。”

    “他们会对每个上、下船的旅客要进行搜身检查,搜查游击队,以及抗战物资。”豪仔说着,面上露出笑容。

    “看来是有什么意外收获了?”程千帆看了豪仔一眼。

    “是的,帆哥。”豪仔点点头。

    码头的这六个日军都不是人高马大的,且日军的“三八”式步枪很笨重,约有一百三十厘米长,四公斤重,背在身上搜查旅客不方便。

    于是码头检票口的日军士兵就把枪架成三脚架,三支一边,就那么撑在身后的木栅栏里。

    “我问了,这六个日本兵已经习惯了懒散,天天如此。”豪仔说道,他语气振奋,“帆哥,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带两个弟兄就可以出其不意的干掉这六个畜生,拿下码头。”

    “拿下码头后,你能确保控制码头多长时间?”程千帆问道。

    “那就需要加派人手。”豪仔思忖说道,“水泥门这里,一杆长枪可以封锁,最大的问题在广场这里,这里是一片开阔地,如果堡镇驻屯军从这个方向进攻,至少需要三个弟兄。”

    “你弄错了最大的威胁所在。”程千帆摇摇头,他站在窗口指了指码头水域。

    “小火轮。”豪仔脸色一变,表情立刻变得愈发严肃。

    程千帆点点头,日军有一艘小火轮,小火轮上有八名日军士兵,最重要的是,在小火轮前甲板上架着一挺大正十一式轻机枪,七八条步枪,一挺轻机枪,就那么从江面袭来,足以封锁整个码头的出路。

    “记住了,如果进攻码头,一定要将小火轮考虑进去。”程千帆表情郑重说道,“要想办法搞到小火轮的巡逻时间表和规律,最好能够找到对付小火轮的办法。”

    “明白。”豪仔点点头。

    他们研究码头的进攻方案,并非是要真格儿进攻码头,只是在演练模拟夺取码头。

    ‘小程总’在今日上午拜会了堡镇的日伪军,法租界‘小程总’的名头,辅以真金白银的好处,更有上海日军宪兵司令部川田少佐提前打的招呼,‘玖玖商贸’在崇明岛堡镇建立仓库中转站之事,就此顺利落成。

    崇明岛是三面临水的狭长地带,从军事上来说看似是绝地,也正因为此,这么一块孤地,反而因为关起门来做事,此地的日伪驻军堪称土皇帝,只要搞定了这些日伪军,‘玖玖商贸’想要做一些事情,反而在某种程度上更加有自由度。

    “要以仓库为基本,争取辐射整个堡镇,将堡镇打造成为我们在崇明的据点。”程千帆说道,“有些事情我们在上海不好做的,可以慢慢尝试在堡镇做。”

    说着,程千帆忽而眉头一皱。

    “帆哥,怎么了?”豪仔问道。

    “我们的仓库距离码头这么近,而且多是好货。”程千帆面色严肃,说道,“安全尤为重要。”

    他看着豪仔,郑重说道,“日本人那边已经打了招呼,羽石也拿了干股,所以,日本人那边除非我们自己露出破绽,他们是不会对我们动手的……”

    “帆哥是担心红党游击队?”豪仔立刻明白了。

    “这帮红匪,以前就是打家劫舍习惯了的,现在打着抗日的旗号,更是肆无忌惮。”程千帆的眼眸中一抹鄙薄之色毫不掩饰,他对豪仔说道,“告诉弟兄们要警惕红党的偷袭。”

    “明白。”豪仔说道。

    这个时候,传来了马达轰鸣的声音,这是日军的小火轮在江面巡逻。

    程千帆看着小火轮冒着黑烟从码头绕圈而去,盯着甲板上的歪把子机枪看,他的心中在盘算着倘若突袭的话,有几成把握拿下这小火轮。

    程千帆自忖以自己的水性和能力,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攀上小火轮,但是,小火轮上有八名荷枪实弹的日军士兵,这可不是他一个人能控制的。

    他在心中默默计算,至少要有两到三名和他实力相当的行动高手,并且是运气不错,瞅准小火轮上日军吃饭亦或是轮班休息的时机,才有机会一举夺船。

    他算了一下,在特情组内部,有这等身手的,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三人,一个是卢兴戈,一个是豪仔,还有一个就是小道士。

    至于说桃子,身手是达到要求的,只可惜水性一般。

    而姜骡子几兄弟,水性可以,狠劲也足够,只不过身手差了一些。

    ……

    “队长,我刚才去看了,那六个鬼子还是老样子,三挺枪架在一起,就那么放在剪票口的木栅栏里。”一名游击队员语气振奋向李选奇汇报说道。

    崇明抗日游击队早就盯上了堡镇码头,确切的说,是盯上了堡镇码头日军的这六条三八大盖。

    队员们个个摩拳擦掌地要去夺鬼子的枪。

    抗日游击队条件艰苦,而对于三面环水的崇明岛抗日游击队来说,枪支弹药更是极为珍贵。

    崇抗的一个中队在成立时仅有两三支枪,枪支不足的情况下,有些枪弹只能依靠技术高超的铜匠师傅用土法制造。

    如何用手头的有限的枪支弹药去袭击敌人,缴获武器壮大自己,这是崇明岛抗日游击队的生存必须课。

    李选奇没有说话,他的脑海中思考码头的地形、驻防情况,分析行动方案的利弊。

    李选奇在民本中学就学期间就是进步学生,经常参加红党组织的学生革命活动。

    民国十九年三月份的时候,红党江苏省委发出十七号通告《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中心策略》,上级党组织鉴于崇明工农运动的发展形势,指示县委在“五一”国际劳动节举行暴动,同时联络南通、如皋、启东、海门等县接应。

    经县委讨论决定,四一二晚在堡西海界宅召开全县工农兵代表会议,研究部署“五一”国际劳动节罢工和示威游行以及暴动等有关问题。

    国党党务调查处掌握了召开会议的情况,出席会议的近五十名红党地下党悉数被捕,被押往国党淞沪警备司令部军事监狱,五个月后,他们在龙华英勇就义。这就是崇明红党的“海界宅事件”。

    而崇明党组织在“海界宅事件”中遭受严重破坏,整个党组织可以说是遭遇了毁灭性打击,李选奇也不得不离开崇明去了上海,到了上海以后他一边工作一边加入到声势浩大的抗日救亡运动中去。

    民国二十二年,李选奇在上海大舞台参加红党关于援助东北义勇军的秘密会议时遭国党逮捕,他在狱中坚贞不屈,全面抗战爆发后终于获释出狱,在崇明岛沦陷后,义无反顾回到崇明,奉组织命令秘密领导抗日游击。

    “可以搞。”李选奇再三思索,用力点头,说道。

    他看着两个队员,“不过,具体的行动方案,还需要仔细斟酌。”

    他示意两个游击队员放轻松,“我们不怕牺牲,正因为我们不怕牺牲,才更应该更加谨慎,活着,才能更好的去战斗。”

    说着,李选奇忽而看向码头对面,“罗氏什么时候有人住进去了?”

    那个二层小楼是崇明岛当地富商罗氏所有,崇明岛沦陷前罗家便逃难去了外地,此后那两层小楼一度被日本兵占用,后来不知为何日本人从罗氏撤出来了,此后便一直空关。

    “这个不晓得。”一名游击队员说道。

    “查清楚。”李选奇皱眉说道,罗氏小楼的位置相当危险,这么说吧,在罗氏小楼的二楼,可以将码头的一切尽收眼底。

    想到己方行动的时候,若是有人在这罗氏小楼的二楼将一切看在眼中,李选奇不禁不寒而栗。

    此外,之前忽略了这罗氏小楼,现在李选奇忽而意识到,若是控制了这罗氏小楼,那么袭击行动将如虎添翼。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要搞清楚这罗氏小楼到底住进了何人?

    “是。”游击队员点点头。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因为一直拒绝自白,全林终于被下令抓捕。

    这一日,他被戴上手铐、钉上脚镣,从寿康诊所押来了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楼梯口,押解全林的特务遇到了相熟的同僚,两人互相递了烟,在走廊里喷云吐雾,就那么的聊了起来。

    全林则趁机打量这著名的七十六号的内部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有七十六号的特务急匆匆下楼。

    全林站在楼梯口看,就看到这些人在一楼院子里集合,表情严肃且认真,一个个手持短枪,高度警惕的样子。

    不一会,马达轰鸣声中,一辆卡车开进了院子。

    卡车车斗里跳下几个特务,很快,一条担架被抬下来,担架里赫然躺着一个人。

    “让一让。”

    几个特务抬着担架,在其他特务的护卫下,穿过那在全林看来颇具讽刺意味的‘天下为公’的牌楼,从全林的身边经过。

    全林并没有注意到,那护卫这担架的特务中,至少有两人实际上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表情。

    他的注意力放在那担架上。

    待看清楚担架上抬得是谁的时候,全林脸色大变,他看到一个人被绑缚在担架上,似是陷入了昏迷中。

    而这个人,赫然就是(行动二组)封组长。

    组长姓甚名谁,他并不知道,只知道组长自称姓封,至于说‘小道士’这个绰号,乃是他无意间听叔叔全达提过那么一嘴,这才知道组长竟然是一个身手不俗的道士出身。

    “组长。”全林惊呼出声。

    然后他立刻意识到不妙,即刻闭嘴,看了一眼周围,特务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苏晨德从卡车的副驾驶座位上跳下。

    他急匆匆的走来。

    经过全林的身边的时候,他苏晨德停下脚步,他上上下下打量全林一眼,“‘小道士’都被我们抓了,伱这个小喽啰……”

    说着,苏晨德得意的笑了笑,径直上了楼。

    尽管全林一句话未说,他从全林的态度和表情已经得到了答案,这个人就是‘小道士’。

    上了楼,一个特务立刻跟上苏厅长,低声汇报。

    “组长?”苏晨德眉毛一挑。

    他的心跳加速,下意识反应就是此人是特情组组长肖勉?

    不过,随后苏晨德自己则先否了这种可能性,首先此人的年龄和长相和特工总部所掌握的关于肖勉的情况并不相符,当然了,即便不是特工总部自身也无法确定他们所掌握的关于肖勉的情况是否准确。

    最主要的原因是,苏晨德判断以肖勉的谨慎,全林这种小喽啰是不可能见过肖勉的真面目的。

    那么,全林口称‘组长’,最大之可能就是此人是特情组的某个单位的组长。

    在从全林的口中哄骗出‘小道士’这个绰号的时候,苏晨德就有一种直觉,此人应该是特情组的中高级干部,现在他的这种直觉和期待的道理证实——

    上海特情组下面某单位的组长,这绝对算是特情组的高级干部了,苏晨德的心中是极为振奋的。

    抓住了这个‘小道士’组长,只要撬开此人的嘴巴,下一步岂不是就顺藤摸瓜,摸到那肖勉身上?

    是的,苏晨德判断,‘小道士’这种级别,十之八九是知道肖勉的情况和行踪的。

    肖勉,哪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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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阴了,就是还一直咳嗽,发力。

第774章 多方闻变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三号刑讯室里。

    苏晨德双手倒背着,饶有兴趣的看还处于昏迷状态的小道士。

    此时此刻,小道士被用铁链子捆栓在木刑架上面,脑袋耷拉着。

    慢条斯理的点燃一支香烟,不慌不忙的抽了两口,苏晨德问身旁的匡富林,“他怎么样?”

    匡富林是七十六号今天的值班医生。

    “小腿中枪,已经止了血,不过子弹要尽快取出来,久则溃烂,腿脚就保不住了。”匡富林说道。

    苏晨德皱了皱眉。

    匡富林知道这位苏厅长要问的是什么,他赶紧说道,“犯人没有伤及要害,弄醒之后是可以审讯的。”

    想了想,匡富林还是补充了一句,“犯人后背被匕首刺伤,还是有些关碍的,用刑的时候要小心。”

    苏晨德确认这‘小道士’死不了,也就放心了,至于说小心用刑的‘医嘱’,则根本没有去理会。

    随着苏晨德一声令下。

    审讯开始了。

    先是用一盆冷水将人唤醒,然后直接就是拎起沾了盐水的皮鞭,对着人一顿猛抽。

    这是七十六号用刑大餐前的‘小菜’。

    事实上,有一些人在这‘小菜’面前就会开口。

    被物理唤醒后,还处于迷迷糊糊状态中,那在盐水中浸泡的皮鞭会剧烈放大人的痛觉。

    苏晨德皱眉。

    他喜欢听犯人的惨叫声音,但是,这个‘小道士’被皮鞭抽打,就好像是一块烂肉被鞭打一般,整个人毫无反应。

    若非皮鞭抽打在人身上的时候,这人的面部肌肉会下意识的抽搐,苏晨德几乎以为这是一个行尸走肉在受刑。

    ……

    苏晨德弹了弹烟灰,两步走上前,他将烟蒂扔在地上,踩了踩,右手扯住‘小道士’的头发,将脑袋拉起来。

    他轻声说,“痛的话就喊出来吧,没人会说你是孬种的。”

    ‘小道士’的嘴巴里涌出了一口血,他直接咽回了肚子里,看了苏晨德一眼,“为什么抓我?”

    苏晨德就笑了,“好了,兄弟,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他拍了拍小道士的肩膀,“肖勉在哪里?说吧,少受点罪。”

    小道士听了这话,笑了,他咧嘴笑,雪白的牙齿被血色染红,他虚弱地说,“你哪位?”

    苏晨德说道,“我是苏晨德。”

    小道士的眼眸中立刻露出强烈的、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中统苏沪区的苏主任?”

    苏晨德明白这鄙薄之色,他并没有动怒,失笑一声说道,“蒙汪先生不弃,苏某现在追随汪先生之和平救国运动。”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小道士低声说道,他是冷笑着的,突然他大喊一声,“恬不知耻!不若当年引刀一快,也不曾有今日之东洋走狗!

    “偏激!”苏晨德摇摇头,说道,他似乎也并不着恼,指着小道士说道,“伱太偏激了!”

    “中日国力悬殊巨大,抗战是没有前途的,抗战才是真正的亡国灭种,汪先生正因为看到这一点,才坚持要带领大家寻找一条和平道路。”苏晨德侃侃而谈,“你们啊,太偏激,太偏激。”

    小道士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苏晨德。

    “政治的事情,孰是孰非,我认为我是对的,你不赞同,这都是可以讨论的。”苏晨德说道,他看到小道士一言不发,笑了笑,“好吧,我们暂时不谈政治,谈点别的。”

    他的语气不快不慢,语调平顺,说道,“说说你们吧。”

    小道士不说话。

    “说说肖勉。”苏晨德说道,“不要说你没有见过肖勉,你是组长,是有资格见肖勉的。”

    小道士猛然抬头看。

    苏晨德面色平静,还冲着小道士微微点头,“我们知道的比你所想象的要多,所以,为了少受皮肉之苦,我希望我们的谈话可以比较愉快。”

    “不,你知道的并不多。”小道士忽而笑了,笑的很开心。

    苏晨德方才说的那句话,看似没有问题,但是,只说‘组长’,却并未点出来他是什么组长,这个细节引起了小道士的注意,这说明敌人只知道他是组长,但是并未掌握到更确切的情报。

    而苏晨德随后说‘我们知道的比你所想象的要多’,这句话更是画蛇添足,这是没底气的体现。

    因为敌人倘若真的知道更多的情况,方才就会直接点出来他的名字,在特情组的职务等等,而不是简简单单一句‘组长’,因为只有最详尽的情报,才更能够击垮受刑者的心理防线。

    这个发现不禁令小道士心中一松,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自己为何会暴露的。

    而这个发现可知,敌人并未掌握太多的情况。

    或者说,即便是他最担心的出叛徒的情况出现,这也说明这个叛徒知道的情况不多,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意味着,只要他能挺住,坚不吐片字,那么,敌人对上海特情组,对组长的威胁就到他这里截止了!

    苏晨德脸色一变,然后他便明白自己方才那句话中的漏洞了。

    这令苏晨德懊恼不已,他意识到和全林那个没有经验的小年轻不同,面前这个人是斗争经验非常丰富的硬骨头。

    “继续。”苏晨德冷哼一声说道。

    “来吧。”小道士轻蔑一笑,“正好给道爷松松骨。”

    ……

    春风得意楼。

    “陈兄,你来迟了,要罚酒,罚酒。”赵枢理直接给陈明初的杯中满上,嚷嚷着说道。

    “赵兄,每次与你吃酒,都要灌醉我。”陈明初很爽利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苦笑一声说道。

    “吃菜,吃菜。”赵枢理热情招呼说道,“不是兄弟我要灌醉陈兄,实在是陈兄酒量太差劲。”

    陈明初吃了一口菜,指了指赵枢理,摇摇头,然后却是忽而叹了口气。

    “怎么?陈兄可是有什么心事?”赵枢理立刻问道。

    ‘火苗’同志令他打入七十六号,争取更进一步取得敌人的信任,赵枢理思考再三,并未选择太过向丁目屯亦或是李萃群靠近,而是选择接近和交好陈明初。

    陈明初这种军统叛徒,最敏感,不易相信其他人,但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人却也是最需要‘友谊’的。

    故而,在赵枢理的不断交好下,两人的关系愈发亲近,而这次陈明初竟愿意赴赵枢理的宴约,这足以说明他已经进一步取得了陈明初的信任了。

    不过,陈明初是狡猾的,他一开始是婉拒了赵枢理的邀请,后来又自行来到法租界,说要请赵枢理吃酒,这种反客为主,便最大化的避免了可能落入预设埋伏的可能性。……

    陈明初不说话,又喝了一口闷酒。

    “莫非是院子里的事情……”赵枢理压低声音,“陈兄遇到什么难事了?如果需要赵某帮忙的,尽管开口?”

    “心事没有,倒是有一桩喜事。”陈明初说道。

    “噢?”赵枢理露出感兴趣之色。

    “恐怕没几天,我们要吃苏厅长的乔迁酒了。”陈明初没有继续说,而是换了话题,说道。

    “苏厅长去南京的事情定下来了?”赵枢理问道。

    特工总部已经决意建立特工总部南京区,关于苏晨德将要履任特工总部南京区区长的传闻已经在小范围内传播,故而赵枢理有此问。

    “弄不好他苏某人在去南京赴任前,还能大出风头呢。”陈明初终究没有忍住心中的妒忌,皮笑肉不笑说道。

    赵枢理心中一动,有意继续言语试探,不过,陈明初却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不合适,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赵枢理只能作罢。

    陈明初没有多呆,不一会便借口有公务要处理,匆匆离开了。

    赵枢理点燃一支香烟,他在思考。

    陈明初匆匆离开,应该是出于两个原因:

    其一,虽然此次‘赴约’是陈明初突然袭击,陈明初占据主动,但是此人依然十分警觉,不敢多呆。

    其二,赵枢理注意到陈明初情绪不佳,方才虽然是只逗留了片刻,但是,已经喝了好几杯闷酒了。

    而结合陈明初方才的酸溜溜言语、神态,赵枢理判断陈明初的情绪反应应该是源自——妒忌!

    这份妒忌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苏晨德拿下了特工总部南京区区长的肥差,似乎还因为苏晨德要立功了。

    而且,看陈明初那酸溜溜的态度,苏晨德要立下的功劳似乎不算小。

    最重要的是,从陈明初言语中得知,苏晨德似是要在去南京赴任之前立下功劳。

    而考虑到之前所掌握的情报,苏晨德不日即将去南京赴任,这么,这说明苏晨德要立下的功劳就是当下,也就是说苏晨德目前正在谋划、进行某行动,并且该行动接近成功了!

    亦或者是,苏晨德手头上上的某项工作取得了重大进展。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这都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扁尖。”

    “大哥,我在。”

    赵枢理沉思片刻,“你去找油漆吃酒。”

    油漆姓尤名器,诨名油漆,是法租界的小瘪三,赵枢理秘密被特工总部招揽后,便安排包括油漆在内的几个手下混进了七十六号。

    “明白。”扁尖点点头。

    一个小时后,赵枢理收到了一个重要反馈,就在两个小时前,七十六号似是抓捕了一名重要犯人,该犯人是被担架抬进七十六号的,随后便被紧急审讯。

    最重要的是,该犯人是苏晨德亲自审讯的,其他人根本无从接近。

    尽管该名犯人是哪一方的还无法确定,但是,苏晨德的这种态度,以及显然知道一些内情的陈明初的妒忌态度,这已经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不管这个被抓之人是红党,亦或是中统?军统?

    此人定然是在其阵营中是一位十分重要人士。

    ……

    “能确定那个人是哪一方的吗?”路大章表情严肃问道。

    “不确定。”赵枢理摇摇头,“人是秘密审讯的,苏晨德很警惕,不允许任何人接触犯人。”

    他方才借故回了一趟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本意是想办法进一步摸清情况,不过,随后他便意识到苏晨德对于这个犯人的重视以及警惕,赵枢理果断放弃了进一步打探情报的谋划。

    “会是我们的人吗?”路大章不禁皱眉。

    “一切都是未知数。”赵枢理也是皱眉,这种情况是最令人头痛的,他思索着,“有一个情况,这个人应该是受伤被俘的。”

    “枪伤?”路大章立刻问道。

    “有可能。”赵枢理说道,“我的人汇报说,苏晨德请了匡富林去刑讯室。”

    “匡富林精于外伤,尤其是枪伤。”他喝了一口茶水,说道,“这说明这人有伤,大概率是枪伤,而苏晨德又急于审讯,所以请匡富林去检查身体。”

    “这个情况很重要。”路大章点点头,“我会向‘火苗’同志汇报的,你这边也要加倍小心。”

    他叮嘱赵枢理,“很显然,苏晨德非常警觉,我的意思是,不要去触碰这件事了。”

    “我会注意的。”赵枢理表情凝重点点头,事实上,苏晨德的警觉态度足以说明其间危险,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对于他们这样的特工来说,除非是组织上下达类似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某件事的命令,自身的安全永远的第一位的。

    ……

    翌日。

    天气很好,是难得的阳光很好的大晴天。

    麦兰码头。

    “若兰,你们先回家,我就直接去巡捕房了。”程千帆将小芝麻递给白若兰,说道。

    坐在后排座位上的白若兰接过孩子,小宝忙不迭的逗弄小芝麻,白若兰噗呲一笑,点了点小宝的小脑袋,扭头问丈夫,“出什么事了?”

    “生意上的事情。”程千帆说道,示意妻子安心。

    方才刚下船,他便看到了在码头来迎接他的路大章,这令程千帆心中不禁一惊。

    他知道,出事了。

    不过,路大章能够光明正大来码头迎接他,这又说明情况并非那么紧急,或者说,危险性暂时可控。

    也就在这时候,程千帆瞥到了乔春桃的身影。

    他的心中陡然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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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5章 诸位,做事!

    车子在拥挤的人群中无声前行,像一条潜行的鱼。

    豪仔一只手开车,一只手伸到了窗外吹风。

    一阵风吹进车内,程千帆打了个喷嚏,他瞥了豪仔一眼,“窗户摇起来。”

    “是。”

    程千帆扭头对路大章说道,“路兄,依你之见,蠡老三说的这些有几分真?”

    “要说蠡老三私下里和太湖那边依然有联系,这是必然的。”路大章思忖说道,“他手里是有货的,至于说成色如何,这个需要验货。”

    “那就先验货。”程千帆点点头,“我晾他蠡老三也不敢搞什么花样。”

    路大章来码头寻他,理由是现成的,蠡老三手头上有一批见不得光的货物想要脱手,路大章便做做了这个中人。

    “这批货本身倒是没有什么太过特别的,只不过……”路大章有些犹犹豫豫,他看了程千帆一眼,欲言又止。

    “豪仔,去买包烟。”程千帆说道。

    “是,帆哥。”豪仔看了一眼后视镜,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车子停下来,豪仔下车去‘买香烟’,而前后的保镖车辆也停下,‘小程总’的保镖们下车,在车辆周遭警觉的护卫。

    “‘算盘’同志的情报显示,七十六号那边有动静。”路大章说道,“是苏晨德。”

    他将赵枢理所汇报的情况,简明扼要的向程千帆进行汇报。

    “无法确定那个被捕的人是哪方面的?”程千帆不禁皱眉问道。

    “无法确定。”路大章摇摇头,“苏晨德非常警觉,我给‘算盘’同志的建议是,不可轻易冒险。”

    “你的建议是对的。”程千帆点点头,“对于苏晨德这种老奸巨猾的特务,安全是第一位的,我们绝对不能抱以任何侥幸心理。”

    说着,他露出思索之色,“苏晨德这个人,除了拉中统那些人下水当汉奸,他最大的本事就是对付我们。”

    “我和‘算盘’同志也有过探讨,也是认为是中统或者是我们的同志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路大章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至于说军统,他们能抓的人,能掌握的线索都已经在王鉄沐叛变事件中耗用了,陈功书是有本事的,苏晨德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抓住陈功书的尾巴,并不容易。”

    说到这里,程千帆忽而神情微变。

    “怎么了?”路大章问道,然后他若有所思,“你担心苏晨德是冲着上海特情组去的?”

    “尽管这种可能性较小,但是……”程千帆露出凝重之色,“我却是有不太好的感觉。”

    “要小心。”路大章表情郑重说道,对于他们这种每时每秒都在悬崖上走钢丝的人来说,直觉是非常玄妙的东西,怎么重视都不过分。

    ……

    此时此刻,豪仔也借着买烟的机会与悄悄跟上来的桃子接上了头。

    “出什么事情了?”豪仔低声问。

    除非十万火急的事情,桃子是不应该出现在码头的。

    “苍云观那边出事了。”乔春桃说道。

    “‘小道士’?”豪仔表情一震,立刻问道。

    “‘小道士’没有按时报平安。”乔春桃说道。

    程千帆从中统苏沪区以及军统上海区连续被极司菲尔路破获之事件中汲取教训,加强了对特情组外勤单位重要干部的安全管理。

    其中一个重要举措就是报平安制度。

    具体到‘小道士’身上,撇除出任务的情况下,卓云需要隔三日向乔春桃报平安一次。

    而按照约定,今天上午是报平安的时间。

    “你刚才说苍云观出事了?”豪仔立刻也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苍云观那边昨天响枪了。”乔春桃说道,“‘小道士’的院子有人暗中监视。”

    豪仔的表情愈发凝重,他明白桃子这话意味着什么。

    ……

    “帆哥,桃子说苍云观出事了。”豪仔熟练的打火,开车穿梭在马路人潮。

    “详细说说。”程千帆心中一紧,即刻说道。

    结合方才路大章所汇报的情况,程千帆的心中不禁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随后,听了豪仔的汇报,程千帆心中已然有九成九的把握:

    那个被七十六号秘密逮捕、审讯之人,极可能正是小道士。

    这也符合在陈明初的口中可供苏晨德大出风头的描述,而结合这些线索,程千帆立刻得出判断:

    不排除敌人掌握了小道士的身份之可能。

    抓获上海特情组重要干部,且此人是熟悉肖勉的,这样的‘小道士’绝对值得苏晨德以异常严谨的态度对待,而这可以预料的进一步功劳,也足堪引得陈明初的妒忌。

    “‘小道士’可能出事了。”程千帆沉声说道。

    看着帆哥那严肃的表情,豪仔也是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倘若帆哥的判断为真,那么,此可为上海特情组有史以来最严峻之危机,甚至于,用‘生死存亡之际’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

    “‘小道士’若是果真出事,七十六号有最大嫌疑。”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发信号,去二号。”他果断说道。

    豪仔点点头,他摇下车窗,先是吐了口浓痰,然后扔出去一个空烟盒。

    这是方才同乔春桃商量好的暗号:

    二号安全屋。

    在距离‘小程总’的车队约莫三十多步远的地方,骑着洋车子的乔春桃瞥了一眼那飞出窗外的烟盒,心中也是不禁一沉。

    组长果断下令去安全屋集合,这意味着组长可能掌握更多情况,或者更加直白的说,这说明组长认为事态十分严重。

    而更直白的说,那就是组长判断小道士必然是出事了。

    ……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他连续抽了好几口。

    烟草的刺激,他强迫自己冷静。

    他不清楚‘小道士’现在是什么情况,是否经受住了敌人的严刑拷打。

    但是,他必须按照最糟糕的情况做出应对。二号安全屋在‘玖玖商贸’的一个仓库内。

    最重要的是,‘小道士’并不知道二号安全屋的所在。

    所有安全屋的信息都在程千帆的脑海中,他不着痕迹的分配、管理之下,每一个安全屋都会‘摒除’一个人的知情权。

    ‘小程总’的座驾并未直接前往仓库,而是继续返回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程千帆令人从后备箱卸下了鱼获,这些都是‘小程总’从崇明岛给众手下带的礼物,些许鱼获并不值太多钱,甚至比之‘小程总’逢年过节给手下的节日礼物差了不少,但是,‘礼轻情意重’,些许鱼获代表了帆哥心中时刻想着大家。

    “浩子,你嫂子那边也带了些礼物送人,你且回家,陪着你嫂子走一趟。”程千帆吩咐李浩说道。

    “知道了,帆哥。”李浩说道,他的表情是凝重的。

    方才帆哥已经知会他关于‘小道士’可能出事的情况。

    帆哥吩咐他回程府,实际上便是打着送礼物走亲的借口,带嫂子和小芝麻以及小宝等人紧急外出、避难,一旦情况危急,他的任务便是安全护送嫂子等人离开上海。

    “事有不逮,你可以去见皮特。”程千帆叮嘱说道。

    若是到了那一步,皮特得知他一向看不起的程千帆竟然是一个爱国者,是潜伏者,以程千帆对皮特的了解,皮特会愿意伸出援助之手的,最起码皮特会尽最大的努力护住他的家眷。

    “去吧。”程千帆摆摆手。

    随后,‘小程总’拎着两条大黄鱼溜溜达达来寻老黄。

    “这黄鱼好。”老黄喜滋滋说道,“先腌了入味,再放猪油渣煎……”

    “你个老货,嘴巴着实会享受。”程千帆没好气说道。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嘴巴和肚子么。”老黄递了一支烟与程千帆,他拎着黄鱼进屋收拾,程千帆摸了摸身上,没有带打火机,他嘴巴里说着‘洋火’,信步也进了屋子。

    ……

    “出事了,‘小道士’被七十六号秘密抓捕。”程千帆说道,他语速很快,声音低沉。

    “很糟糕。”老黄立刻说道。

    “没有时间了,老黄,我说,你听着。”程千帆说道,他看到老黄要说话,立刻表情凝重说道,“‘钢琴’同志,我现在以党支部书记的身份,代表组织上与你谈话。”

    老黄看了‘火苗’同志一眼,闭了嘴。

    “形势严峻。”程千帆说道,“三种可能,其一,‘小道士’挺住了,有惊无险。”

    “其二,我必须撤离。”

    “其三,我被捕了。”

    他看着老黄,继续说道,“前两种情况,对你们的影响会降到最低,不过,第二种情况也不可大意,你和我走得近,要小心敌人会注意到。”

    “最后这种情况,也是最糟糕的情况。”程千帆说道,“一旦我被捕,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由你代理书记,按照第一预案,所有人即刻撤离,切断我所知道的一切联系。”

    说着,程千帆微笑着,“当然,如果是这种情况,一切以你这个代书记的安排为准。”

    他弹了弹烟灰,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投射在他的身上,那笑容似是也明媚了许多,“我会第一时间结束生命,不过,凡事都有意外,所以,请一定要小心。”

    “弟妹和小芝麻、小宝……”老黄闷闷的抽了几口烟,说道。

    “我已经做出安排。”程千帆摸出烟盒,又取出一支烟卷,对了火,连续抽了几口,说道,“不过,如果有意外情况的话,有可能的话,在安全许可的范围内,我希望组织上能够施以援手。”

    说着,程千帆深吸一口,鼻腔喷出烟气,喉结涌动,艰难说道,“老黄,若情况非常糟糕,救,救小宝……”

    ……

    一个小时后。

    二号安全屋。

    程千帆环视了一眼,豪仔、周茹、乔春桃、吴顺佳皆是表情严肃,聆听他的指令。

    豪仔和周茹是老部下。

    桃子是杭州雄镇楼调来的四人中最得他欣赏和信重的,也是四人中最早知道他的真实面目的。

    吴顺佳则是经过长期的考察,通过了他的审查,赢得了他的信任。

    “根据最新掌握的情报,昨天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确实是有抓了一个人。”程千帆说道,“现在高度怀疑这个人就是‘小道士’。”

    “组长,有掌握到‘小道士’现在的情况吗?”乔春桃立刻问道。

    从程千帆这话中,他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细节,其中可以确定的是,组长必然在七十六号内部有其秘密渠道。

    “苏晨德亲自盯着,旁人无法接近。”程千帆说道,他表情严肃,“我会想办法打探进一步的情况。”

    他环视众人,“按照既定预案,各组分散蛰伏,此期间严禁发生横向联系。”

    说着,程千帆看向乔春桃,“桃子,这件事交给你去负责。”

    “是。”

    “凡是‘小道士’所知道,亦或是能接触到的单位和人员,全部撤离。”程千帆沉思片刻,他问桃子,“时间紧,任务重,并且要绝对避免发生恐慌和交叉纰漏,有信心做好吗?”

    桃子没有立刻回答,他思索片刻,似乎是在心中衡量计算,然后才点点头,“没问题。”

    程千帆看向吴顺佳,“顺子,我知道你喜好收集爆破材料,把你手头所有的材料都利用起来,做好战斗准备。”

    闻听此言,吴顺佳的眼眸瞬间铮亮,他点点头,“组长,放心吧。”

    “去电特别行动队。”程千帆又看向周茹,“令姜骡子亲自带领一分队回沪。”

    说着,他停顿一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轻重武器携带,做好打硬仗的准备。”

    “是。”周茹点点头。

    豪仔的眼睛都亮了,他的神情激动,“组长,可是要救人?”

    “与公,小道士是我特情组行动二组组长,是为党国不畏牺牲、战斗在第一线的兄弟。”程千帆说道。

    “与私,小道士是我的好兄弟,是大家的袍泽兄弟。”

    他扔了几支烟与众人,自己也点燃一支香烟,深深的抽了一口烟卷,语气坚定说道,“于公于私,我们都不能见死不救。”

    “就如同诸位中任何一人落难,我都会毅然决然救人一般。”他的语气平静,却又似乎有着巨大的力量。

    程千帆将烟蒂狠狠地摁灭,嘴角扬起一抹阴冷的弧度,“诸位,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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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6章 肖勉在行动

    李萃群就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安静的看着窗外。

    在想事情的时候,他喜欢就这么透过那一面玻璃,看院子里的忙碌。

    胡四水就站在他的身侧。

    “那个道士招了没?”李萃群问道。

    “还没有。”胡四水说道,“据说苏厅长亲自用刑,那道士昏死过去好几回了,一直咬牙挺着呢。”

    李萃群笑着摇摇头,据他所知,这苏晨德一直都在审讯室,几乎可以用寸步不离来形容,很显然,苏晨德这是有意在去南京赴任之前,立下这‘不世之功’。

    是的,李萃群甚至用‘不世之功’来形容。

    红党的力量还很孱弱,且轻易不会采取激烈行动,中统苏沪区几近于被摧毁,军统上海区也接二连三被特工总部破获、损失惨重,对于特工总部来说,目前最大的敌人、最棘手的敌人就是肖勉的军统上海特情组。

    最重要的是,肖勉此人是在日本人那里都挂了号的,可以怎么说,倘若苏晨德能够通过那个小道士顺藤摸瓜,就此破获肖勉及其特情组,此功劳之大,犹在将军统上海区一锅端之上!

    胡四水看了李萃群一眼,他有一种感觉,苏晨德抓获上海特情组重要人物,距离捕获肖勉非常接近了,此乃天大的功劳,但是李副主任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激动。

    “咦?”

    李萃群轻咦了一声。

    院子里驶进来一辆黑色的福特汽车,那车牌他认识,这是程千帆的车子。

    这个时候,程千帆来做什么?

    李萃群不禁好奇,自己这位学弟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主任,是程千帆的车子。”胡四水瞥了一眼,也认出了程千帆的车子。

    “走吧,我们去会会‘小程总’。”李萃群笑了说道。

    ……

    “告诉我,肖勉的真正身份,他住在哪里?”苏晨德一把扯住小道士的头发,喝问道。

    因为急切和残忍,他的面容有些狰狞。

    小道士始终一言不发,这令苏晨德开始急躁。

    他非常清楚,小道士越早开口,取得最大化战果的可能愈大。

    对于肖勉此人,苏晨德不惮以最谨慎的态度去对待。

    他有清醒的认知,这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对手,要拿下这样的对手,绝非易事。

    故而,尽管捕获了上海特情组重要人物小道士,尽管苏晨德心中无比激动和渴望,对于捕拿肖勉有了更多的信心,但是,在实际行动中他反而愈发急切和谨慎,因为苏晨德知道,抓获肖勉这样的人的机会极为珍贵,此次若是错过了,下次就难说了。

    小道士冷笑着,就那么冷冷的看着苏晨德。

    这目光中有不屑一顾,有鄙薄,有战斗的意志,有不屈的精神,就是没有妥协和投降,没有屈服和低头!

    这激怒了苏晨德。

    他叫人拿来了锤子和钉子,像是木匠钉钉子那般,用锤子用力敲打钉子,就那么的,长长的钉子击穿了小道士的手掌,将这手掌牢牢地钉在了刑架上面。

    小道士发出惨烈的嚎叫,在嚎叫中脑袋一歪,再度昏死过去了。

    哗!

    一瓢水下去,小道士被泼醒来。

    巨大的痛苦再次席卷而来,他耷拉着脑袋,咬着牙,发出呻吟声。

    “肖勉的真实身份!”苏晨德咬着牙,阴狠的声音响起,“他的住址。”

    “呵……”小道士艰难的抬起头,看着苏晨德,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这是挑衅的笑容。

    苏晨德的心中的怒火藤的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一伸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皮鞭,使出浑身力气抽打,他甚至故意将鞭梢抽打在那被钉子钉住的手掌上,这极大的增加了受刑者的痛苦。

    很快,小道士在惨叫声中再度昏死过去。

    一瓢水泼下去。

    小道士却并没有醒转。

    “匡医生。”苏晨德看了匡富林一眼。

    对于小道士,苏晨德非常重视,他干脆直接将匡富林摁在了刑讯室,以备随时之用。

    匡富林走上前,翻了翻受刑者的眼皮,摸了摸脉搏,松了一口气,“还有气。”

    然后他用听诊器听了听,又检查了受刑者的创口情况,脸色凝重说道,“苏厅长,这人不能再继续用刑了。”

    他看着苏晨德,“这人本就有伤在身,失血过多,短时间内剧烈用刑的话,很可能挺不过去。”

    苏晨德两步上前,他揪住小道士的头发,将脑袋向后扯,也翻了翻小道士的眼皮,然后颓然的松手,小道士的脑袋就像是冬天里悬挂在墙头的白菜,耷拉下来。

    “给他治伤。”苏晨德冷声说道,“要保证不耽误明天的审讯。”

    “明天有点难。”匡富林摇摇头说道,“至少要停两天……”

    然后,他就看到了苏晨德那发红的眼珠子。

    苏晨德目光仿若冒火,冷冷说道,“就明天。”

    他指了指昏死过去的受刑者,“这是犯人,不死就行了。”

    ……

    “你啊你,你这话可千万别当着你嫂子的面讲。”李萃群指着程千帆,笑着说道,“若不然,我可没有好果子吃。”

    听得李萃群毫不掩饰自己怕老婆,程千帆故意摇头叹息,“学长,夫纲不振啊,夫纲不振啊。”

    李萃群便走到程千帆身边,围着他转圈看。

    “做什么?”程千帆一脸警惕样子。

    “据传小程总脸上经常被他家的猫抓伤,我看看是否确有其事。”李萃群微笑说道。

    “谣传,都是谣传。”程千帆争辩道,“我家的猫养了好些年了,最是乖巧,从不抓人。”

    李萃群便哈哈大笑起来。

    程千帆也笑。

    他的心中是稍稍的舒了一口气。

    在踏进七十六号的时候,他是义无反顾的,同时不乏决然姿态。

    他不确定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也许是黑洞洞的枪口和残酷的刑罚拷打。

    未知,就如同深渊,吞噬人心,唯有最坚强的战士才可强渡!

    他本意是直接前往特高课的。

    程千帆知道特高课在特工总部布有耳目,而此耳目是由荒木播磨负责的。

    只要围着荒木转,他是有很大机会了解到极司菲尔路的情况的。

    不过,程千帆随后便自行否了此计划。

    直接原因是,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苏晨德此次非常谨慎和警觉,一直在尽力保守此机密,程千帆判断即便是特高课那边会掌握这边的情况,但是,可能会有滞后。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程千帆思索再三,即便是去特高课打探消息,也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先决条件,以宫崎健太郎的脾性,主动去关注特工总部这边的事情,虽然难称得上是会令人起疑心,终究不美。

    虽然此诚危急之际,程千帆依然不忘记提醒自己,愈是这般时刻,愈发要小心警惕,不可有疏忽大意。

    若是小道士挺住了,始终没有暴露更多情报,反倒是他这边因为急切而出现漏洞,那才是最糟糕情况!

    故而,程千帆思索之后,他决定直接先来极司菲尔路。

    理由借口是非常直接的,他南京之行和丁目屯有过接触,且因为刘霞的原因,他与丁目屯之间是起了龃龉的。

    有此原因,他来拜访李萃群,加深感情,便是情理之中之事。

    ……

    两个‘怕老婆’的男人互相打趣了一番。

    “那位从南京回来没?”程千帆递了一支烟与李萃群,状若无意问道。

    “怎么?你和丁兄在南京相处愉快,这才几天没见,就想着叙旧了?”李萃群微笑说道。

    丁目屯和程千帆在南京起了龃龉之事,他这边自然是有收到相关情报的。

    李萃群甚至业已查明这两人矛盾的根源:

    丁目屯老毛病犯了,对楚秘书长身边的刘秘书起了寡人之疾,而刘霞对丁目屯不假于色,反而和程千帆走得近,如此,丁目屯自然对程千帆非常不喜,而这份不喜,在随后对程千帆的例行调查中,也被丁目屯所放大。

    这两人之间有龃龉,李萃群是乐于见到,且非常高兴的。

    丁目屯对于程千帆的了解远不如他这般深入透彻,李萃群是深知程千帆在法租界的能量,尤其是他对于程千帆和日本人的密切关系有较深的了解,这样的程千帆和丁目屯有龃龉,与李萃群来说,此乃天助也。

    “愉快,非常愉快。”程千帆冷笑着,“丁主任对我很关心啊,嘘寒问暖不断。”

    说着,他看着李萃群,“学长,我却不信你不知道我和丁某人之间的龃龉。”

    李萃群似是没料到程千帆竟然如此直接揭穿其与丁目屯的罅隙,不过随即是大喜,他知道这是程千帆在表明态度。

    这份态度,既是对他的更亲近,更是一种表态,表态与丁目屯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

    “为兄确是略有耳闻。”李萃群点了点头,说着,他摇头叹息,“丁兄有些事确实是太过孟浪,属实不该迁怒学弟。”

    “这男人啊,管不住下半身,是为无能,犹如败犬狂吠。”程千帆冷哼一声,说道。

    李萃群闻言,却是看了程千帆一眼,然后才点头表示赞同。

    “喂喂喂。”程千帆不满了,“学长,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李萃群一脸的严肃和郑重,“为兄极为赞同。”

    也就在这个时候,胡四水敲门而入,他向程千帆微笑点头致意,然后来到李萃群的身边,捂着嘴巴耳语了两句。

    “我知道了。”李萃群面色平静,点点头。

    胡四水又冲着程千帆点头致意,退下。

    程千帆同样微笑回应,待胡四水出了房间,他弹了弹烟灰,“学长似是有要务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了。”

    “也罢。”李萃群点了点头,“你从南京回来后,我还未与你接风洗尘,这样……”

    他想了想,“后日,后日我做东,为你接风洗尘。”

    “愚弟就却之不恭了。”程千帆说道,他微笑着打趣,“能打学长的秋风,这可是大便宜。”

    “你这家伙,说的好似我抠门吝啬一般。”李萃群笑骂道。

    两人就这般谈笑着下楼。

    看着程千帆的座驾驶离了院子,李萃群的面色随之严峻,他急匆匆向东楼而去。

    ……

    程千帆的表情是严峻的。

    他不晓得胡四水方才进来与李萃群说了什么。

    直觉告诉他,应该是和小道士有关联。

    是小道士开口了?

    亦或是小道士重刑之下,人出事了?

    程千帆首先担心的是前者,但是,以他对小道士的了解和信任,以及李萃群在当时的细微反应,他判断应该不是这个。

    然后,他又最担心的是小道士出事了。

    带着这种担心,汽车离开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之后,朝着黄浦路的方向行驶。

    当然,程千帆知道,他当下最之首要任务,便是要弄清楚小道士是不是在七十六号手中,毕竟此前种种只是猜测。

    大约半小时后,程千帆出现在了荒木播磨的办公室里。

    “你怀疑极司菲尔路那边有重要情况?”荒木播磨接过宫崎健太郎递过来的烟卷,惊讶问道。

    “我去极司菲尔路,是有意同李萃群拉近关系的。”程千帆说道,“我和丁目屯之间有了矛盾,这绝对是李萃群非常乐于见到的。”

    他思忖说道,“常理来说,这种情况下,李萃群必然是乐于和我继续叙话,且大概率会邀我吃酒,以联络感情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荒木播磨表情严肃,点点头说道。

    按照宫崎健太郎的说法,那个胡四水进办公室向李萃群耳语两句话,随后宫崎健太郎只是礼节性的表示若是不便,他就先告辞,却是没想到李萃群竟然直接点头送客了,尽管李萃群随后又表示过两日会与‘程千帆’接风洗尘,但是,李萃群这种态度和反应,确实是有些反常。

    正如宫崎健太郎所怀疑的那般,极司菲尔路可能真的出了状况。

    “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程千帆说道,“按理说,七十六号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内,既然荒木君没有收到反馈,则说明……”

    “不对。”荒木播磨面色凝重,“正因为我没有收到任何反馈和汇报,这足可以说明,极司菲尔路那边确实是有情况,而且不是小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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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7章 查到了

    荒木播磨很重视宫崎健太郎提供的这个情况。

    或者,从根本上对于日本来说,特工总部有什么情况,这情况的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特工总部内部有情况,但是他们却没有收到反馈和汇报!

    “莫西莫西,我是荒木播磨。”荒木播磨拿起电话话筒,“请森田君过来。”

    森田泽熙是荒木播磨的亲信手下,与特工总部那边的联系是由森田泽熙负责的。

    这是一个身高不高的胖子,肥胖的脸庞挂着笑容,看起来不像是一位帝国特工,更像是一个会做生意的山西土财主。

    “宫崎君。”森田泽熙向宫崎健太郎露出憨厚的笑容。

    “森田君。”程千帆也是友好的回应。

    “森田君,极司菲尔路那边有无异常情况?”荒木播磨直接问道。

    “暂时还未收到相关反馈和汇报。”森田泽熙说道,然后他便注意到荒木播磨那严肃的表情,不禁心中一沉,“室长,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程千帆瞥了森田泽熙一眼,森田是荒木播磨的老部下,他称呼荒木播磨室长,这是荒木播磨曾经的职务。

    “极司菲尔路一定有情况。”荒木播磨面色不善的看着森田泽熙,“森田,你即可去查一下。”

    “哈依。”森田泽熙知道自己失职了,他顾不得解释什么,急忙去忙碌。

    “宫崎君,你认为极司菲尔路发生了什么?”荒木播磨问宫崎健太郎。

    “能够令李萃群如此急切去处理的事情……”程千帆沉吟说道,“有两种可能。”

    他看着荒木播磨说道,“一种可能就是特工总部内部出问题了,譬如说是发现了奸细。”

    程千帆接过荒木播磨递过来的烟卷,说道,“毕竟在南京那边就出现了汤炆烙和童学咏之事,倘若上海这边再出现类似情况,这势必会影响帝国对丁目屯、李萃群二人之能力的质疑。”

    荒木播磨点了点头,确实正如宫崎君所说,倘若七十六号内部再度发现了奸细,那么,无论是丁目屯还是李萃群,都将难辞其咎。

    “还有一种可能呢?”荒木播磨问道。

    “另外一种可能。”程千帆拿起烟卷在鼻尖嗅了嗅,并未点燃,“要么就是七十六号掌握了有关仇日分子的重要情报,该情报非常有价值,足以令李萃群以及特工总部立下奇功。”

    荒木播磨摸出打火机点燃了烟卷,轻轻吸了口香烟,“你说的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

    说着,他来回踱步,思索片刻后继续说道,“不过,相对而言我更倾向于后者。”

    他对宫崎健太郎说道,“李萃群很聪明,倘若是七十六号内部果真再发现了内奸,他不会隐瞒,他会主动向帝国汇报。”

    停顿一下,荒木播磨弹了弹烟灰,语气肯定说道,“尤其是在南京那边出现类似情况的前提下,李萃群更不敢有所隐瞒。”

    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随后他所有所属,进而恍然大悟,“正因为南京那边是在丁目屯的手中出事的,所以,李萃群更加不会隐瞒类似事情。”

    荒木播磨微微颔首,“所以,相比较而言,我认为你说的第二种可能性更高。”

    他喝了口茶水,思忖说道,“或者,除了可能发现了重要情报之外,还有一种可能性……”

    程千帆便露出思索之色,他皱眉说道,“另外一种可能性?”

    “也可能是他们抓获了重要人物。”荒木播磨说道,“总之,无论是掌握了关键情报,还是抓获了重要人物,总之极司菲尔路所掌握的情况,一定至关重要,足以令他们立下大功劳。”

    “若是果然是这样的话。”程千帆的面色中有阴厉之色,“极司菲尔路那边隐瞒情况,没有向帝国汇报,这是要独吞功劳啊……”

    说到这里,程千帆脸色一变,“荒木君,能够令李萃群敢于冒着得罪我们的危险去隐瞒,这说明这个情报亦或是犯人至关重要,可能立下的功劳也殊为巨大。”

    他不禁冷哼一声,“他们也不怕吞不下这大功,撑坏了肚子。”

    看着宫崎健太郎这愤愤不满的样子,荒木播磨也是冷哼一声,倘若极司菲尔路那边果然是因为要独吞功劳,所以才封锁了消息,他会让七十六号知道什么叫做荒木的愤怒。

    ……

    “室长,查到了。”森田泽熙急匆匆返回汇报。

    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面色急切中带着一丝惶恐。

    荒木播磨显然也从森田泽熙的表情中看出了‘答案’,他冷哼一声,“说。”

    “特工总部昨天抓了一个人,这个人是第四厅厅长苏晨德亲自抓捕、押解的。”森田泽熙说道,“就连审讯也是苏晨德亲力亲为。”

    荒木播磨重重的哼了一声。

    森田泽熙擦拭了额头的汗水,“据说,苏晨德亲自审讯犯人,不容许任何人插手,这也正是我们的人没有及时发现情况的一个原因。”

    “森田君。”荒木播磨冷声说道。

    “哈依。”

    “我不想听这些理由。”荒木播磨面色阴沉,说道,“我们的工作,只有成功和失败,只有对和错,理由只是无能者的狡辩。”

    “哈依。”森田泽熙惶恐不安,说道,“室长,属下失职了,请您责罚。”

    荒木播磨冷冷的瞪了森田泽熙一眼。

    “荒木君。”程千帆适时的开口说话,“森田君确实是有失职之嫌,不过,这也足以说明这些支那人不可信,他们心中自有其算盘,是不可能和帝国一条心的。”

    说着,他看向森田泽熙,“森田君虽有失察,不过,他也只是一时被蒙蔽,得了荒木君的提醒,很快就能够发现情况,这也说明森田君对极司菲尔路的掌控还是基本可控的。”

    程千帆思忖说道,“森田君对于极司菲尔路非常了解,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荒木君可暂且将惩处记下,可以考虑给森田君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荒木播磨瞪了森田泽熙一眼,冷哼一声,“还不快谢谢宫崎君为你求情。”

    “宫崎君,多谢……”森田泽熙感激不尽,向宫崎健太郎道谢不已。

    “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正所谓瑕不掩瑜,你素来的表现,荒木君自然是看在眼里的。”程千帆语气诚恳,微笑说道。

    “好了。”荒木播磨说道,“森田,还查到了什么?”

    “那名犯人是被担架抬下车的。”森田泽熙说道,“有人注意到,一名正好被押解到院子里犯人,似乎是认出了担架上的要犯。”

    “另外一名被押解的犯人?”荒木播磨不禁皱眉。

    “我也有些被绕糊涂了。”程千帆苦笑一声,他扔了一支烟给森田泽熙,“森田君,不要着急,慢慢讲。”

    森田泽熙接过烟卷,他看了荒木播磨一眼,注意到荒木播磨并未发火,他的心中不禁一松,对于宫崎健太郎的感激更胜一层。

    “这个被押解的犯人,具体身份不详,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人应该是重庆分子。”森田泽熙说道。

    “这么说,那个被用担架从车上抬下来的神秘犯人,也很可能同样是来自重庆方面了。”程千帆微微颔首,说道。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是充满了巨大的疑惑的。

    现在,他更加倾向于被从担架上抬下来的人是‘小道士’了。

    这也符合他对‘小道士’的了解,以卓云的身手和能力,敌人想要活捉卓云,自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小道士’绝对不会束手就擒,故而受伤被抓是最合理的可能。

    此外,最令他疑惑且揪心的是,根据森田所说,‘小道士’被另外一人认出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特情组还有人被捕,而且这个人是认识‘小道士’了。

    倘若果真如此,这绝对是极为糟糕的情况了。

    这说明‘小道士’极可能是被叛徒出卖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叛徒是谁?

    这个叛徒到底掌握多少机密,此人除了出卖‘小道士’,还出卖了其他什么人?

    事实上,在得知‘小道士’可能出事,程千帆心中除了心忧小道士的安全,琢磨着如何救人之外,还有一个巨大的疑惑,那就是‘小道士’是因何暴露和被捕的。

    他下令所有为‘小道士’所熟悉和掌握的相关人员全部撤离,并且这些人员之间相互隔绝,不可互通有无,也正是因为他对于‘小道士’为何被捕有所猜测——

    最有可能是出了叛徒。

    下令这些与小道士有关联的相关人员撤离和相互隔绝,本就是出于甄别之考虑。

    现在的情况是,这个疑似出卖了‘小道士’的叛徒,极可能不在外,而正在七十六号,并且是依然处于被七十六号押解之中,这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铛铛。

    荒木播磨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这是森田泽熙的手下进来,向其汇报了最新的情报。

    ……

    “竟然和上海特情组有关!”程千帆惊呼出声。

    荒木播磨看了好友一眼,能够看到宫崎健太郎眼眸中的欣喜、振奋之色。

    他的心中同样是震惊且兴奋的。

    七十六号内的眼线送来最新的情报,那个被押解的人犯,赫然正是一名重伤被俘的军统上海特情组行动人员。

    如此的话,这意味着那名被担架抬着的,被此人认出来的神秘要犯极可能同样来自上海特情组。

    “不仅仅有可能来自上海特情组。”荒木播磨说道,“而且以苏晨德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担架上那个神秘犯人极可能在特情组内部也是非常重要人士。”

    “荒木君目光如炬,这也就可以解释了为何李萃群会如此重视此事。”程千帆说道,“倘若果然是抓住了上海特情组的重要人士,只要撬开了这个人的嘴巴……”

    他的眼眸中流露出激动之色,“便可以顺藤摸瓜,抓到肖勉,乃至于将上海特情组这颗毒瘤——”

    停顿一下,程千帆声音提高,语气中带着无法压抑的激动,“一网打尽!”

    说着,他的目光同荒木播磨对视,两人的眼中都是振奋,互相点了点头。

    现在,事实清楚了:

    倘若真的是抓住了上海特情组的重要人士,这就可以解释极司菲尔路那边为何会秘密封锁相关情报了。

    肖勉和上海特情组是帝国在上海的心腹之患,若果然能够成功抓捕肖勉、摧毁上海特情组,此乃‘旷世奇功’,如此,也就难怪李萃群以及苏晨德会选择隐瞒消息了,这样的功劳,足以使得李萃群和苏晨德以及特工总部方方面面都吃饱,甚至可以说,凭借此功劳,特工总部会令帝国对其刮目相看,故而即便是冒着得罪其他方面的危险,也是值得的。

    当然,两人的这对视的目光,且包含了另外一个意思:

    如此大功劳,他们竟然要独吞?!

    ……

    “荒木君。”程千帆冷笑一声,对荒木播磨说道,“鉴于特工总部刚刚出了汤炆烙和童学咏这两个重庆奸细,很难保证其内部还有无其他奸细。”

    “所以,我认为他们实际上是不适合查缉肖勉和上海特情组这等绝对机密事宜的。”说完,程千帆看着荒木播磨,表情严肃。

    荒木播磨看向森田泽熙,“森田,你怎么看?”

    “宫崎君所言在理。”森田泽熙点头说道,“支那人不可信,破获肖勉和上海特情组的机会殊为难得,这么珍贵的机会,最好还是掌握在我们的手中。”

    荒木播磨没有直接回答,他陷入思考之中。

    程千帆点燃手中的烟卷,慢条斯理的抽着烟,他并未去催促荒木播磨,而是凑过来和森田泽熙低声说话,“森田君,依你之见,这个被抓的神秘嫌犯在上海特情组的身份……”

    “应该是行动方面的重要高层。”森田泽熙说道,“那个被押解的犯人是特情组的行动人员,这人是不太可能和情报战线的人接触的,能够被他认出来的,基本上还应该是行动线上的人员。”

    “有道理。”程千帆点点头,对森田泽熙的分析颇为赞许,他看向荒木播磨,目光中带着询问和期许之色,“荒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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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8章 如此厚颜无耻

    “开口没有?”李萃群看了一眼被固定在刑架上面的‘小道士’,他拿着手帕遮住了口鼻。

    是真正意义上的固定,‘小道士’的双脚被用铁链捆缚,双手手掌更是被铁钉贯穿、钉在木架上。

    胸膛因为被烙铁活生生烫烤,污血和烂肉黏连焦臭,大块的皮肤、肌肉被皮鞭抽的翻绽,目光所及几近没有一块好肉。

    “没有,这人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苏晨德表情阴郁说道,他随之冷哼一声,摇头说道,“我几乎以为这家伙是经手过的那些红党。”

    在党务调查处的时候,经他手抓捕、审讯过很多红党,他见过不少硬骨头,其中他印象最深刻的便是红党特科的‘竹林’,此人的骨头几乎都被一块块敲碎,却依然只字不吐。

    而此刻的‘小道士’,则令他找到了那熟悉的感觉。

    “你是说这人是红党?”李萃群微微皱眉,说道。

    “不好说。”苏晨德摇摇头,“也不一定,重庆那边也不是没有硬骨头。”

    “那个全林呢?”李萃群忽而问道。

    ‘小道士’已然落网,且此事已经引得李萃群的兴趣和莫大关注,故而,苏晨德便没有再隐瞒,他主动向来问询的李萃群坦诚了此抓捕计划的经过。

    故而,李萃群现在是知道全林这个人的。

    当然,在李萃群眼中,苏晨德的这份坦诚未尝没有显摆的意思。

    “暂时羁押在优待室。”苏晨德说道。

    “放在优待室做什么?”李萃群摇摇头,“审!撬开全林的嘴巴,从这个人的口中尽可能的掌握关于这个‘小道士’的情报。”

    ‘小道士’已然落网,全林的价值被最大化削弱,或者说,这种情况下全林最后的价值就是招供一些可以辅助审讯‘小道士’的情报。

    “好。”苏晨德猛吸了几口烟卷,点点头,“我亲自审讯全林。”

    ……

    “说吧,少受点苦。”苏晨德和颜悦色说道。

    “说什么?”全林舔了舔干瘪的嘴唇,有气无力说道。

    此时的他被绑缚在刑架上,挨了十几鞭子的衣服已经破烂如烂草席。

    “你所知道的,所有关于‘小道士’的情况。”苏晨德说道,“不要说你不知道,你也看到了‘小道士’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全林闭嘴不言。

    “说吧,这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情况。”苏晨德说道,“又不是让你出卖你们组长,你又何必受这样的皮肉之苦呢。”

    全林依然是闭嘴。

    他虽然缺乏斗争经验,但是,并非是傻子。

    苏晨德突然对他严刑拷打,逼问关于组长的情报,这很奇怪。

    虽然正如苏晨德所说,组长已然被抓,这意味着他所知道的关于组长的那些基本的情报,实际上依然没有什么价值,所以,即便是他说了,也不能说是出卖组长。

    但是,有一个声音在全林的脑子里说:

    这不对劲。

    倘若关于组长的那些看似简单的基本情况是无关紧要的,苏晨德又何必对他严刑拷打、逼问此事?

    “冥顽不灵。”苏晨德冷哼一声,摆了摆手。

    两名特工上来,两人分别拿起一根竹签,瞄准了全林的指尖,几乎是同时猛然刺了下去。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刑讯室响起。

    十指连心的疼痛,令全林晕死过去。

    一瓢水将他泼醒。

    “刚才只是开胃菜。”苏晨德微笑着,说道,“小兄弟,说了吧,只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情况,何必呢。”

    “你越是这么说,越说明你很急切。”全林抬起头,他的眼珠子因为充血而泛红,他咧嘴笑着。

    “你笑什么?”苏晨德皱眉。

    “我高兴啊。”全林依然是笑着。

    “你高兴个什么劲?”苏晨德又问。

    全林还是笑,“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急切的,要从我的嘴巴里得到那些情况,但是——”

    他看着苏晨德,吐出了一口血水,依然是笑着,“你越是着急,我心里越发舒坦啊。”

    “打!”苏晨德看着全林,他的表情异常难看,这个在他眼中完全是笨蛋、一直以来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年轻人,这个在他看来很好对付,稍加审讯也许就会开口的年轻人,此时此刻,却以这样的方式激怒了他。

    “用刑。”苏晨德咬牙切齿,“撬开他的嘴!”

    那个‘小道士’一看就是有着丰富斗争经验的硬骨头,撬不开‘小道士’的嘴巴,这本就令苏晨德很窝火,但是,考虑到肖勉的难缠,作为极可能是肖勉手下重要干部的‘小道士’不好对付,这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这个他一直以来都没有看在眼里的全林,竟然也如此难缠,这是苏晨德始料不及,也无法接受的。

    ……

    苏晨德沉默了,他看着再度昏死过去的全林。

    他忽而有一种挫败感。

    在他的命令下,手下对全林的审讯直接上了强度。

    竹签扎手指,烙铁,以及辣椒水等手段都在短时间内用上了。

    但是,这个全林竟然硬生生的挺住了,尽管惨叫连连,甚至严刑拷打之下都尿了裤子,但是,却如同那茅坑里的石头,什么都未曾招供。

    “厅长。”容云在苏晨德的身边说道,“这个人是一块硬骨头,我们要不要换个方法。”

    “换个方法?”苏晨德看向容云。

    ……

    全林看着伤痕累累、昏死过去的组长,他极力的挣扎,想要靠近‘小道士’。

    苏晨德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尽管全林这一次什么都没说,但是,他的举动再度证实了这个‘小道士’没有抓错。

    “泼醒他。”苏晨德指了指刑架上的小道士。

    一瓢水浇下去,昏死过去的小道士悠悠醒转。

    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小道士眯着眼睛,他方才竟然看到来全林那小子,这小子浑身血淋淋的站在自己面前。

    小道士叹了口气,这怎么可能呢。

    全林以及其叔叔全达早都在营救盛叔玉的行动中殉国了。

    七十六号控制的汉奸报纸,当时还曾经刊登了‘被击毙之重庆分子’的照片。

    在照片中可以看到全达以及其侄子全林的尸首。

    哗啦!

    又是一瓢水泼下来,身上的伤口被冷水一浇,‘小道士’浑身一个激灵,然后他就看到了近前的全林。

    这不是幻觉?

    小道士心中猛然咯噔一下——是全林!

    全林没有死!

    ‘小道士’此时此刻心中全无自己手下劫后余生的清庆幸和欣喜,他立刻明白了。

    自己之所以暴露,十之八九就是被全林出卖的!

    尽管在‘小道士’的心中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全林只是普通的行动人员,根本不可能掌握他的藏匿地点以及其他情况,那么,全林是怎么出卖他的?

    但是,问题出在全林的身上,这几乎是可以确定的!

    ……

    不过,虽然认出了全林,并且高度怀疑全林便是出卖自己的叛徒,但是,‘小道士’并未表现出那种极度的愤怒,他甚至都没有去怒斥全林,而是冷冷的打量了全林一眼,然后便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了。

    苏晨德冷笑一声,他知道,这便是这个‘小道士’的难缠之处。

    幸好,他的主意并不在‘小道士’身上,而是在旁边的全林的身上。

    苏晨德令属下朝着‘小道士’的嘴巴里塞了团破布。

    堵住了‘小道士’的嘴巴,也就可以避免‘小道士’说话影响到全林。

    “全兄弟,你可知道,他看你的眼神简直是恨不得杀了你。”苏晨德对全林说道。

    全林冷哼一声,没说话。

    “他为什么这种眼神看你?”苏晨德继续说道,“因为在他的眼里,你就是汉奸,是出卖他的那个人。”

    “我不是。”全林大声说道,他摇头,“我不是叛徒!”

    他是对被堵住了嘴巴的‘小道士’说的。

    看到这一幕,苏晨德笑了,他摆摆手,示意手下人将全林带走。

    ……

    “森田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李萃群看着一幅兴师问罪的架势闯入自己办公室的森田泽熙,面色不善说道。

    “李副主任。”森田泽熙冷哼一声,“这话应该是我问你。”

    他指了指刑讯室的方向,“李副主任,我特高课盯了很久的要犯,你方为何突然动手拿人?”

    李萃群惊呆了。

    在森田泽熙带人闯入的时候,他就有预感是消息走漏了:

    日本人也许不一定掌握‘小道士’的真正身份,但是,却是至少已然知道特工总部抓了一名重要的犯人——

    苏晨德坚持亲自审讯‘小道士’,不允许其他人靠近,这本身便说明此犯人的身份不凡。

    所以,李萃群判断森田泽熙是来兴师问罪的。

    而对于森田泽熙的兴师问罪,要说李萃群一点也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却也并没有太过忧虑。

    无他,他们抓住了肖勉的重要手下,此可谓是在破获上海特情组的道路上,迈出了坚实的一大步。

    此乃已立大功,更有奇功可期。

    这种情况下,李萃群是有底气的,哪怕是面对的是特高课的森田泽熙的兴师问罪。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特高课方面竟然如此恬不知耻,竟然直接上门说是七十六号抓走了他们盯了很久的要犯!

    李萃群看着森田泽熙,他的心中不禁骂道:侧恁娘的小日本!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指鹿为马之人!

    ……

    “你这个主意不错。”荒木播磨对宫崎健太郎说道。

    暂时略过七十六号知情不报、意欲独吞功劳之事,而是直接反咬极司菲尔路一口,言称是特工总部抢抓了特高课在‘放长线钓大鱼’的鱼饵。

    此等倒打一耙的主意,正是出自宫崎健太郎的‘急中生智’。

    此可谓是直接站在了制高点,掌握看主动权。

    “主意虽好,却并不一定有用。”程千帆思忖说道,“倘若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那名人犯涉及到上海特情组和肖勉,面对此等大功,李萃群实际上是有底气顶住来自我们的压力的。”

    荒木播磨微微颔首。

    他明白宫崎君的意思,对于帝国而言,能够铲除肖勉以及上海特情组这个心腹大患,这是放在首位的。

    哪怕是李萃群因此瞒报,有对帝国不忠诚的嫌疑,但是,这都是暂时可以接受的。

    “我们是先礼后兵。”荒木播磨说道,“有了这个切入点和理由,下面我们可以持续向李萃群施压,我相信极司菲尔路会屈服的。”

    “荒木君的意思是……”程千帆眼前一亮,“课长?”

    荒木播磨点了点头,他已经令电讯室去电南京,向课长三本次郎汇报了此事。

    三本次郎闻听事涉上海特情组,更有上海特情组重要人员被捕获,自然震惊且喜,表示会即刻从南京回沪。

    届时有贵为上海特高课课长的三本次郎亲自出面向特工总部施压,荒木播磨不认为李萃群还有胆量死扛着。

    “太好了。”程千帆语气振奋说道,说着,他忽又皱眉,“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确保特工总部那边别出纰漏,我对他们不放心。”

    他看着荒木播磨,“最好有我们的人暗中盯着。”

    “言之有理。”荒木播磨点点头,且不说南京那边关于冈田俊彦之死的真正调查结果如何,只说汤炆烙和童学咏,此两人叛逃重庆,这是不争的事实,此外,又鉴于宫崎健太郎对中国人的天然不信任和鄙薄,荒木播磨对于宫崎健太郎的态度并不感到惊讶。

    他对宫崎健太郎说道,“我来安排。”

    程千帆知道荒木播磨这是要联系特高课在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的内线,请此人暗中监视特工总部的动静。

    这人是谁?

    他在心中琢磨,面色上却是平静如常。

    ……

    森田泽熙从特工总部‘灰溜溜’回来了。

    森田向荒木播磨汇报了极司菲尔路之行的情况,并且在荒木播磨面前狠狠地告了李萃群一状。

    “李萃群的态度说明了一切。”荒木播磨对好友说道,“他竟然敢这样粗鲁无礼的对待森田,这反而愈发说明那个犯人不简单。”

    “这件事我不方便过多涉及。”程千帆思忖说道,“毕竟程千帆和李萃群关系不错。”

    他言称巡捕房还有公务要处理,主动起身与荒木播磨告辞。

    荒木播磨将好友送出特高课的院子,他对于宫崎健太郎主动回避此事,并不感到惊讶。

    倘若是抓住了肖勉,也许宫崎君的兴趣会更浓一些,会有兴趣来看一看这个神秘的肖勉,现在这等查勘阶段,宫崎多半不会太过热情。

    毕竟,有这时间,宫崎这家伙想的更多的是他的生意,是多赚些钱。

    “森田,帮我联系曹宇。”荒木播磨对森田泽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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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819/ 第一时间欣赏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 作者:猪头七所写的《我的谍战岁月》为转载作品,我的谍战岁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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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谍战岁月介绍:
‘火苗’、‘星火’、‘陈州’、‘青鸟’、‘琥珀’、‘程武方’、对了还有‘宫崎健太郎’,还有——
程千帆每天睁开眼睛,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今天,我的身份是什么(我该穿哪件马甲)?
本书又名‘王牌特工之我的马甲数不胜数’。
深藏敌人内部的红色‘火苗’、身手敏捷、功勋卓著的红队队员‘陈州’、军统戴春凤的爱将青鸟……等等等等。
但是,他知道,他是程千帆,一个坚定的红色战士!
“黑暗里,你坚定地守望心中的太阳;长夜里,你默默地催生黎明的曙光;虎穴中,你忍辱负重,周旋待机;搏杀中,你悄然而起,毙敌无形;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垂不朽……”
他的故事从1936年的初春开始……
企鹅群号:78697817我的谍战岁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谍战岁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