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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骡子不吃羊     摆皇txt下载     摆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朝廷乱成一团

    大明的辽东归属山东管辖,现在辽东的地形地貌不太乐观,六山一水三分田,东方大部分都是山地丘陵,卫青曾经突袭的龙城,就在辽东,队伍出山海关到宁远、广宁、最后到辽阳。

    辽东巡抚周咏、辽东总兵李成梁早已出城迎接,钦差仪仗队伍进城,进入巡抚衙门大堂,马上宣读圣旨。

    革去辽东巡抚周咏一切职务,永不录用,锦衣卫在大堂就把人拎起来。

    革除李成梁宁远伯爵位,继续担任辽东总兵,行人宣读完圣旨,钦差太监又拿出敕令:

    “尔等如此种种行为,实在有伤人伦,如若再犯,提头来见!”

    这就是严厉的警告,不让李成梁继续杀良冒功。

    “恩上。”

    锦衣卫和东厂的太监也不客气,没在辽东巡抚衙门休息,直接压着周咏回京,这可给李成梁吓坏了。

    晚上李成梁一家在总兵府喝酒,这宁远伯的爵位被撸掉,朝中官员又得罪一大堆,不止辽东巡抚被革职,听说还要抄家,蓟辽总督也被万岁爷惩处,兵部、内阁全部被训斥,这么多金子、银子打点关系,这回全白瞎了。

    “义父,小皇帝这么绝情,要不然我们反了吧?”

    “反个屁,朝廷不给粮食,我们都要饿死在辽东,咱们要过蒙古鞑子这种生活吗?”

    李成梁五十多岁,这些年在辽东确实打了不少硬仗,能够压住手下悍将,他是真的不敢反,不说粮食的问题,蓟镇、宣府、大同这么多兵马,朝廷发大兵过来剿灭他们,只能万劫不复。

    再说除了辽东他的家兵,谁又敢冒天下大不韪造反?现在大明要钱有钱,要兵有兵,万岁爷坐在京城,辽东这些兵,山海关都过不去,陛下就不怕辽东乱,李成梁猜测,这是万岁爷和内阁发生矛盾,借着他这次杀良冒功,逼反王兀堂的由头,故意整治张阁老。

    可惜了徐国辅,被锦衣卫手起刀落就给斩了,这可是他们李家在宽甸六堡的白手套,现在没了徐国辅,想要赚钱就难了,朝廷无数双眼睛盯着辽东,再出问题,他李成梁这颗脑袋就要不保。

    周咏被革职处理,永不录用,家还要被抄,蓟辽总督被记什么二级犯错记录在案,以后再想升官就困难了,兵部尚书方逢时也因为他被万岁爷训斥,内阁首辅张阁老也危机四伏,李成梁感觉到前途渺茫。

    李成梁不敢反,现在他还是大明的辽东总兵,只要再打一次斩首多多的大胜,还有翻身的机会,就是不知道辽东巡抚谁接任?

    “哥,这事怎么被万岁爷发现的?难道陛下真的聪敏异常?”

    李成梁想起几年前他上报给朝廷土蛮二十万大军扣边辽东的奏报,当时就被陛下发现,最近几年御史言官也经常弹劾他,听张学颜说,都被张阁老压下来,难道现在张阁老要失势?

    朝堂上的风云变幻莫测,李成梁的荣华富贵寄托在朝中大臣手中,这次陛下责罚,是不是陛下开始掌握朝政的信号?

    先不提李成梁在辽东苦思冥想,闰四月初五,前去辽东宣旨的钦差,压着周咏回京,他在京城的府邸,还有河南的老家,都已经被锦衣卫东厂抄了,他带着老婆、孩子全部回河南老家,陛下只抄财务,不管其他。

    原山西官员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巡查御史、大同知府、太原知府、潞安知府、还有各地知县、县令,在刑部大牢里,自杀的自杀,招供的招供,牵扯出很多京城的官员,辽东、山西这两次官场地震,给京城官员弄的人人自危。

    东厂、锦衣卫早就按照朱翊钧的布置,四处抄家,银子、珠宝、字画、房契、地契,源源不断的运往京城。

    朱翊钧按照他四成,户部六成的原则,一部分运到内库,一部分运到户部,山西赈灾不止没亏,户部还赚了一笔,户部尚书张学颜,感觉他比前几任户部尚书都幸福。

    这么对官员,肯定会让众官员们不满,六部、九卿、都察院、京城官员,还有各省官员都开始请辞,朱翊钧怎么会让他们辞职?

    奏疏送到奏章房,就一直在里面吃灰。

    原山西巡抚、按察使、布政使都在刑部大牢里自杀,还有几个知府、知县,其他没有自杀的官员,朱翊钧从轻处罚,革除官职和功名,朝廷永不录用。

    这一场山西官场大地震,已经结束,从三十多名官员家中,查抄出白银一百一十三万两、黄金两万四千两、房契、地契、珠宝、古玩、字画折算白银一百五十二万两,合计两百八十四万白银。

    朱翊钧信守承诺,四成给锦衣卫和东厂还有宫里的太监平分,宫里的太监一万多人,锦衣卫三千多人,合计有两万人左右,每个人能平均分四十多两,足够潇洒一年。

    剩下一百七十万两户部接收六成一百零二万两,最后六十八万两入内库。

    辽东巡抚的人选,也没有廷推,朱翊钧选用叶梦熊,此人得罪过张居正,才干有而且知兵事,派他去辽东历练几年。

    朱翊钧向吏部推荐的,吏部和内阁报上来的辽东巡抚人选,都被他否决,反正他们选的人,朱翊钧一个都不用。

    刑部尚书严清此次处理山西官员一案,有功,朱翊钧给他加太子少保衔,从一品,这也是为他入内阁打基础。

    严清不属于张居正的楚党,也不属于张四维的晋党,也不是江南党,他是云南人,对朱翊钧比较忠心,算保皇党的人。

    朱翊钧一系列的举措,激起朝中官员强烈的抗议,这些官员堵在午门外开始抗议,张鲸把这事告诉给他,朱翊钧没有任何反应。

    “咱又听不到他们的哭闹声,他们愿意抗议,就抗议去,抄家咱又没全要,户部不还是接收一百多万两银子?如果今年囯库有结余,咱还想给他们加俸禄。”

    朝廷中的内阁、六部、勋贵劝说这些官员回去办公,山西灾情已经稳定,陛下抱病躲在西苑,他们在午门这里哭门,没有任何用,只会影响朝廷的脸面。

    这场哭门事件轰轰烈烈,最后草草收场,朝中的官员真见不到皇帝,原山西官员家被抄没,朝中和各地方官员的奏疏,就像雪片一样飞入西苑,最后没有任何答复。

    自四月初到五月初,整整两个月,大明的皇帝一直躲在西苑,怠政的皇帝,让内阁大臣、六部堂官、九卿成为言官御史们攻击的对象,首先被攻击的就是张居正。

    御史上疏检举:“万历七年己卯科应天乡试主考高启遇出的考试题为,舜亦以命禹。”

    丁此吕的这份奏疏,让混乱的朝廷,更加混乱,朝中官员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倒张行动。

    “日月并明,万国朝大明天子。

    丘山为岳,四方颂太岳相公。”

    更有甚者,开始攻击张居正是一个权臣,把他比作董卓这样的人。

    有一个官员,在张居正的家里吃酒,亲耳听到张居正说过:

    “吾非相,乃摄也。”

    这跋扈劲比起霍光、司马懿有过之而无不及,无数奏疏飞入西苑,更有甚者要逼迫张居正辞官回家,陛下就是因为有他这种权臣,所以才不上朝,现在陛下已经成年,他不应该窥视神器。

    无数奏疏飞入西苑,朱翊钧也不理会,文官的事交给文官处理,他也不会放张居正回老家,就把他一直架在火烧烤,什么时候把他烤糊榨干为止。

    弹劾的奏疏不理会,内阁大臣、六部、九卿的位子就安稳不起来,张居正屡次被攻评为权奸,新科进士顾宪成更是把山西、辽东的锅,全部甩在张居正的身上。

    前任山西巡抚是张居正举荐的人,就是因为他这个权奸,才会导致山西官员不顾百姓死活,致灾民于不顾,辽东总兵李成梁杀良冒功早就被御史言官弹劾,就是因为有张居正这个权奸,所以才会导致边军杀良冒功,擅开边衅,刘台、邹元标等人弹劾张居正,反而被廷仗发配。

    因为张居正这个权奸,导致皇帝的权柄遗失,他开始擅权祸国,朝纲败坏,奸臣、权臣当国,有忤逆张居正的人,轻则被廷仗,重则被贬斥,用此擅权酷法堵住天下人的嘴巴,臣请诛杀权奸张居正。

    张居正、张四维、申时行请辞,礼部尚书潘晟请辞、兵部尚书方逢时请辞、工部尚书曾省吾请辞、都察院左御史徐炌请辞,整个朝廷内阁、六部一大半都空了。

    张居正、张四维、申时行开始告病在家修养,六部尚书只有刑部尚书严清继续办公。

    整个大明处于停摆状态,皇帝带头装病,大臣也开始有样学样,以前朝中官员集体攻击皇帝,自从皇帝躲进西苑后,他们攻击无效,御史言官就开始攻击内阁、六部、九卿、还有各地总督、巡抚、布政使,看到内阁大臣、六部尚书被他们击败,御史言官感觉他们第一阶段胜利。

    朱翊钧不能让他们装病,开始派遣太监传口谕,优诏大臣们,他问不办公,朝廷真成无政府了,皇帝可以装病,他们不能装病。

    从万历八年五月初到五月末,弹劾不间断、辞官不间断,优诏不间断,内阁大臣、六部尚书、九卿不能反击言官,只能辞官抗议,另一方面这些大臣又不能无视皇帝的温情,继续装病待在家中。

    整整三个月,内阁、六部、九卿们,内心非常的割裂,上面有一个要哄着的皇帝,下面无数御史言官弹劾,气的张居正天天在家里骂娘,八年首辅的威望荡然无存,恐怕他的下场还不如杨廷和,一世英名尽毁,成为后世奸臣的典范。

    政务还要处理,为了向皇帝示好,恳求他出来见一面,接受朝中百官拜贺,只能让叶梦熊担任辽东巡抚。

    可是内阁三位大臣还是见不到皇帝,西苑依旧噼里啪啦,太监们口中得知,小皇帝在西苑炼丹,大臣们也无可奈何,太医院被团灭的事他们早就知道,现在还不是推翻明朝的时候,除非用大炮把西苑炸毁,不然他们真没办法让皇帝出来。

    就连他最喜爱的杨宜妃薨了,皇帝都没有出西苑,只是口谕辍朝二日,其丧祭事宜命礼部俱照世庙荣昭德妃张氏例行。

    杨宜妃具体怎么没的,朝中官员也不知道,礼部操办杨宜妃的后事,官员们听到陛下口谕:辍朝二日,有些哭笑不得。

    西苑一步都不出,已经三个月不朝、不庙、不见,这个辍朝二日有什么意义吗?

    万历八年六月,终于有能让大明皇帝走出西苑的借口,南京太祖陵寝已经修缮完毕,陛下不止一次说过,要去祭祀太祖陵寝,这次或许是一个机会?

第十七章 紫禁城的囚徒

    琼山位于南海之滨,琼山县隶属琼州府,此地与大陆城市有别,这里没有山水,也没有繁华的大城市,以江南各省为例,退职归田园居的官员,可以出任书院的山长,教育下一代人才,继续走向科举之路。为家乡谋福利,为书院扬名。

    大明开国两百多年,首辅人数以南直隶、江西、浙江为最,在同乡、同窗的关系社会,提携后背乃人之常情,如某地有人在朝为首辅,后辈进士比例要比其他省份高一些。

    琼州府位于天涯海角,常伴的只有棕榈树和海涛,鳄鱼、台风、海盗对当地百姓生活有些影响,黎人与大明人互相摩擦,这里的黎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也不知如何管理,大明帝国太大,户籍上的人口有六千五百万,各地归田园居的官员不准确统计,大明人口已经是户籍上的人口两倍还要多。

    前任应天巡抚挂右佥都御史衔海瑞老家就在琼山,海风依旧,被弹劾离职的巡抚,已经走到退无可退的终点,在任顺天巡抚时,海瑞的母亲在南京过了八十岁大寿,现已经离世。

    他有过三个妻子两个妾室,海瑞的第一任妻子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因为与海母不和,被他休了,第二位妻子刚刚成亲一月,也因为与母亲不和,再次休妻,第三位夫人在海瑞任顺天巡抚时,在非常可疑的情况下去世,第二个妾室突然离世与第三位夫人前后相差不到一月。

    第三位夫人和小妾,前后生过儿子,因为不幸前后都已夭折,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母亲临去世前,也没有让海家继承香火,在海瑞的内心里,他对母亲有很深的歉疚。

    在大明官场,都知道海瑞是忠臣,又是孝子,他三岁丧父,母亲忍受级大的困难把他教养成人,海瑞的刚直,就有母亲的影子,现在母亲、妻子、还有女儿,都已不在身边,被弹劾回家后,海瑞一直居住在老家,还好家田四十亩,可以温饱。

    此时已经六十六岁的海瑞,背负着政敌对自己的侮辱,在老家寂寞与悲伤陪伴他度日,为了说服自己的内心,他一直期待着朝廷重新启用,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端坐在皇殿上的少年天子,是否还记得他这个老臣?

    自大明建国开始,忠、孝二字就是读书人所追求的,很多读圣贤书的人,只是口头上说一说,如他在顺天巡抚任上,查办的朝廷官员,大量侵占着土地,忠于国、忠于君、最后这些人都只忠于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挖大明的墙角。

    海瑞捡漏的房子内,挂着忠、孝二字,在他很小读书时,这两个字就印刻在他心中,至今仍然让这两个字警惕自己,尽忠不易、尽孝不易,他自己有深刻的体会。

    此次与行人司行人一同前往琼山的董嗣成,感觉到大明的幅员辽阔,从京城到南海之滨的琼山,队伍整整走了五千多里,一个多月的时间,让他尽览大明秀丽的风光。

    行人司是太祖时期成立的官属,洪武二十七年后定均以进士充任,行人为正七品,左、右行人为从七品,这是一个专业跑腿的部门,为皇帝跑腿的叫行人司,内阁、六部也都有自己的行人,朝廷一、二品大员,总不能亲力亲为吧?

    掌传旨、册封、颁行诏敕、册封宗室、抚谕四方、征聘贤才等等,都归行人司,以前这是一个美差,大明天子册封三山五岳,册封各地藩王,这也是可以见到皇帝的差事,可是万历八年的所有进士,心中有一种深深的刺痛,他们所有人成为人们耻笑的对象。

    凡进士皆为天子门生,有机会见到皇帝,学生见老师一面,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董嗣成他们万历八年庚辰科进士,都没有机会见到皇帝,只是听说少年天子英俊不凡,具体长什么样,他们也没有见过。

    状元张懋修为当朝首辅张相爷三公子,听说殿试前夕因为逛青楼被锦衣卫拿进镇抚司,后来被放回家,这样的人当状元,确实丢朝廷的脸面。

    董嗣成的祖父乃嘉靖时期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董份,浙江湖州人,家里是浙江屈指可数的乡宦,家畜僮仆不下千人,大船三百余艘,田地千顷,每年可入白银百万两,家有钱财,又有礼部尚书的祖父,科举浙江乡试第十名,次年殿试二甲第一名,高中进士后,又被选入翰林院,在别人还在观政的时候,他已经成为钦差,此次到海瑞的老家,把他叫到南京,随时等候陛下的召见。

    董嗣成与祖父、父亲并不是一种人,他虽然成长在富庶之家,可是看到别人被欺压,他会感觉到不平,这一路上看到百姓的饥寒极苦感到同情,一路几千里所带几百两白银,全被他以各种形式给苦难的人,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出仕做官就要为国尽忠,为百姓办事。

    在原本的历史中,他提出把祖父董份侵占百姓的土地还给百姓,并且严厉惩戒家奴,他的本意散出去部分财产,百姓们得到了实惠,以后大家就可以相亲相爱的生活在一起。

    整个江南地区侵占百姓土地岂止董家一家,他这里想把田地退还给百姓,其他家当然不愿意,最后董嗣成被弹劾罢官,回到家后郁郁而终。

    一个是甘愿清贫的闲居官员,一个是满心抱负新科进士,彼此家庭不一样,目标出奇一致,凡事都没有绝对,嘉靖时期内阁首辅张骢就是董嗣成的目标,辞官回家只有一箱子书,其他任何事物都没有。

    出于谋利可以经商,读书出仕做官,要排除利己的行为,远行五千多里,董嗣成也想见一见南直隶人们口中的海青天,他认为海瑞之所以会被叫海青天,就是因为大明贪婪之人太多,如自己的祖父、父亲就是这样的人,贵为朝廷的礼部尚书与乡间举荐的孝廉,应为大明做一些为国为民的事。

    当刚刚二十岁的董嗣成把圣旨放在海瑞的手中,这位已经六十六岁的前应天巡抚很是激动,没有任何任命,也没有任何优抚,陛下就是想见一见海瑞,董嗣成也很想见陛下,听说天子少有聪慧,至今还未见天颜。

    董嗣成执弟子礼拜海瑞:

    “刚峰公,上谕命你立刻启程。”

    海瑞已经欢喜忘乎所以,可以见到人们口中的天子,说明陛下没有忘记他,海瑞招呼族中亲戚置办酒席宴请钦差、行人。

    ……

    人们传统印象里,天子应该一言九鼎,可是此时的朱翊钧,成为紫禁城的囚徒,他既没有自尽的勇气,也没有同归于尽的壮烈,他佩服轰轰烈烈的正德,也佩服心机深沉的嘉靖,此时此刻全大明最可怜的人,可能就是他。

    紫禁城西苑,仿佛就像一个大王八,朱翊钧躲在王八壳子里,躲避后宫和文官的加害,漫长的日子里,他只能安慰自己,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一切就有希望。

    正德年间正德皇帝给自己加封威武大将军朱寿,内阁大学士指责他,陛下好好的皇帝不做,为何降为公爵?要是追封三代,岂不是先皇三代都要降级?

    朝中文官每天奏疏轰炸,或弹劾内阁,或弹劾六部堂官,一向存在感不高的勋贵,都被他们弹劾,当然皇帝也少不了被骂。

    朝中几千名官员和各省官员的奏疏,进入西苑,犹如泥牛入海,没有任何消息,这些奏疏被留在奏章房,无声无息等待自生自灭。

    张懋修此时正架在火上烤,翰林院的同僚本能排斥着他,万历八年科举的状元没有见过陛下一面,身为内阁首辅的儿子,也被士林嘲讽为关系户,每天在翰林院等着回家,然后躲在房里自身自灭。

    吏部尚书王国光,颇感惆怅,他已经几个月没有见过陛下,此时有些忘了天子尊容,几月前祈雨后,在皇极门陛下进入宫门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当今天子。

    江山还是女人,他们的皇帝全都不要,他最心爱的杨宜妃后事,他也没有走出西苑一步,杨宜妃万历八年五月薨,无子,也未得晋封,太医曾经报过杨宜妃曾经有孕,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太医院的太医与杨宜妃一同离开人世。

    南京礼部、太常寺、还有南京勋贵、以及冯保的奏疏送抵京城,南京太祖陵寝修缮完成,所费白银二十七万两,各地藩王献银十三万两、宫中内帑出银十万两,其余四万两南京工部支取。

    内阁首辅张居正派行人通知鸿胪寺,召集朝中官员到西上门,叩门请求觐见,内阁认为太祖陵寝修缮完成,陛下的心病应该好一些。

    已经三个多月,陛下再不出来,他们真没脸继续待在内阁。

    朝中内阁、六部、九卿还有勋贵,各自带着奏本,想要与皇帝论辩一番,他们要逼迫陛下从西苑走出来,继续充当他们的傀儡。

    近千人跪在西上门,不止西苑可以听到,就连后宫也能听到大臣们的哭闹声。

    坐在玉熙宫中,正在闭目打坐的朱翊钧听到大臣们的哭闹声,派张鲸出去查看。

    朱翊钧身体虽然十九,精神已经九十,没有自尽的决绝,也没有鱼死网破的勇气,只是活着等死罢了,他此刻就如大明帝国一样,外表看似繁华,里面已经行将就木,任何人都不能改变,整个官僚系统他这个皇帝改变不了,张居正更改变不了,后世所谓的张居正新政,只是后人强加上去的,这是一个没有法的朝代,每个官员都在按照四书五经上的圣人经典治理着这个庞大的帝国。

    一条鞭法不能改变大明财政,只会让官员更加腐败,只会加速土地兼并的速度,朝廷上的所有政令,如果不偏向所有官员利益,那么将会执行不下去,宋朝的魔咒此时笼罩着庞大的大明,字面数据虽然是天下第一,里面已经千疮百孔。

    白银运到九边各镇,大部分都再流入京城文官的口袋,将领吃空饷喝兵血,没有白银时还有所收敛,有了白银后,贪污开始明目张胆,为了自己的利益,边将小部分钱用来养家兵,大部分银钱贿赂朝中官员,落入自己口袋里只有少部分。

    难道这就是万历新政吗?

    边军成为军官种地的奴隶,所有军官开始养家兵,大明整个军队烂透,李成梁这样的边将,要是不能贿赂朝中官员,险山参将职位都不能世袭。

    李成梁杀良冒功,坟墓中的百姓都被他刨出来,顶替首级,多次杀良冒功,百姓认可去草原,都不愿意在辽东,因为冒充军功,张居正为了巩固自己首辅职位,睁一眼闭一眼,这是特么什么名臣?

    当皇帝,当个屁!

    朱翊钧没有见官员,他们在西上门跪了一天,他已经心死,等待着死亡,官员们也已经心死,都知道大明距离灭亡不远。

    整个大明收益最大的就是文官士绅阶层,受苦的只有皇族宗室和百姓,一个饱受天下议论,得到的最少,被指责最多,百姓处于被剥削的阶层。

    用朱翊钧话评价大明文官士绅阶层,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杀害多位皇帝,史书上不见记载,现在声称没钱,就缺少李自成这样的人教育,只有李自成这样的人,才会让他们知道手段。

    明朝灭亡后,又开始怀念明朝,孩子死了,来奶了,清朝江南三大案干的漂亮,奏销案、哭庙案、通海案杀他个人头滚滚,一个个称赞清朝皇帝圣名。

    要想收税收的快,就要把刀磨快,这是治理文官士绅最有效的办法。

    西上门叩门事件轰轰烈烈开始,最后不得不草草收场,文官们破口大骂他们的皇帝,而大明皇帝都懒的理他们,既没有廷仗,也没有发配,无声是最锋利的武器,几名官员以为会名扬天下,结果就是被人们评价:

    讪君卖直。

第十八章 《明皇游地府》

    叩门事件结束,生活依旧继续,皇帝不出西苑,大臣们也没有办法,烧宫殿也解决不了问题,西苑里没有文官的人,铁板一块,渗透不进去。

    这段时间山西逐渐稳定,百姓返乡继续种地,北方不比南方,南方有一些小型作坊,百姓可以务工赚钱,北方只能种地,山西灾情不算严重,大头瘟也得到控制,没有像原本历史中失去控制。

    山西巡抚兼左督御史庞尚鹏给朱翊钧上奏疏,太原府有两个知县,贪污粮食,审明以后请王命棋牌给斩掉了。

    朱翊钧给他批复:“知道了。”

    大明的王命棋牌可以调动军队,可行先斩后奏之权,御赐庞尚鹏王命棋牌,就是要他杀一杀山西官员不正之风。

    户部前后运到山西两百万石粮食,五十万两白银,内库也调拨五十万两白银购买粮食,这些粮食足够灾民挺到秋收。

    几个月时间,奏章房里上的各种奏本、奏疏已经堆满,大部分都是各种弹劾的奏疏,朱翊钧让陈矩带着太监们,把奏疏送回司礼监,足足有十几箱子。

    “把这些奏疏、奏本全送回司礼监,再送到通政司,让朝中的官员们,把自己上的奏疏全部领回去,朕一个字也不看,一个字也不批。”

    朱翊钧下旨:“各地地方官要秉公勤修公务,各有司不得荒废政务,京营、边军剥削太甚也赶紧拾掇拾掇,各勋贵约束家里子弟,休要胡作非为。”

    他这个皇帝可以摸鱼,你们这些官员不能摸鱼,丑话说在前头,发现问题朱翊钧真不惯着他们。

    几道圣旨下去,大明的皇帝再次开始不务正业,现在印刷业很发达,不做皇帝开始搞文艺,由朱翊钧亲自做主编,开办《大明周报》,西苑的太监们负责印刷,朱翊钧和陈矩、赵士祯写一些有趣的事,办报纸就是为了和文官们争夺舆论。

    从皇家书局抽调精兵良将,太监们负责印刷,然后再由京城里的店铺卖出去,《大明周报》也不贵,一文钱一份,他这是纯属赔钱赚吆喝,就是为了恶心文官们。

    “皇爷,咱们《大明周报》印刷多少份?”

    “一千,先印一千份。”

    一两白银八百钱,一千钱一贯,古代的一贯钱非常重,足足有十多斤,一千枚铜钱,很重的,朱翊钧还可以拿一贯钱试了试,一个成年人出门,最多拿五贯钱,背着七十来斤,这就很沉了。

    叩门事件结束两天后,张居正上奏疏,请求丈量大明全国土地。

    朱翊钧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在奏疏上否决。

    “天下纷扰,不可!”

    不知张居正的政治头脑是简单,还是此刻神志不清,要是后世的人看到朱翊钧驳回张居正的奏疏,肯定会骂他,不过朱翊钧有他的道理。

    现在要审查田地,应该派谁去?大明疆域这么大,没有几万人清丈不了大明的田地,难道让各县、各府的官员亲自去清丈田地吗?

    现在丈量大明田地,就要辛苦百姓去丈量,这样又要征发劳役,现在征劳役,又要百姓被官员剥削一次,还是百姓白白出工,没有工资,吃住都要自己解决。

    皇权不下乡,最多只到县一级别,各乡、各村的里甲,都是大量侵占土地的人,让里甲组织百姓清丈土地,这就是我查我自己,根本就实施不了,就算能实施下去,也是大尺变小尺,加速了土地的兼并,土地田亩数上去了,赋税全部加在百姓头上。

    朝廷要清丈土地,就要派遣军队下去,还要花钱请利益不相干的人去做,只有这样才能清丈清楚大明的田地,像张居正奏疏上的这种做法,还是不实施的好。

    再说张居正的奏疏,触动了文官集团的利益,大明田地最多的就是文官和士绅阶层,清丈大明的土地,这就是在动他们命根子,后来他莫名其妙的去世,也就在清丈土地这里。

    北方的官员还有一些底线,清丈北方田地张居正还算安全,只要清丈到南直隶,张居正就必死无疑,别人做内阁首辅,都能活到六十、七十岁,他只能活到五十多岁,就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也不想一想永乐皇帝为什么迁都在京城,就是因为南方官员想要搞宋朝这一套,都城放在南方,这是人家文官大本营。

    太子朱标也是因为迁都的问题被文官干掉,这都是明摆着的事,现在朱翊钧叫停清丈大明田地,就是为了保护张居正。

    只要触动文官、士绅们的利益,他们皇帝都敢做掉,你张居正这点都不懂?你一个文官被暗杀掉,这非常的简单。

    太祖时期清丈全国田地有国子监的太学生,一个个县的清丈,后面还有军队保护,这才把田地清丈出来,现在大明两百年田地没有增多,当然不正常,但是,一动不如一静,在没有把握做这件事的时候,朱翊钧选择放弃,什么时候有兵再选择做。

    司礼监把奏疏送还给张居正,上面有朱翊钧的朱批,驳回清丈田地的请求。

    张居正内心很失落,最近几个月他思退的心思越来越重,小皇帝不再配合他,司礼监保持公事公办,西苑他又进不去,感觉整个内阁成为摆设。

    奏疏被驳回,在内阁办公也没有任何精神,张居正晚上回到家,坐在书房内,看着外面的月亮,这月亮还是大明的月亮,陛下不再是以前的陛下,他感觉被今上盯着了,没有以前凡事都要张先生做主,自从冯保去南京修缮太祖陵寝,张居正感觉他在朝中的威望一点一点消失,山西官场地震,巡抚还是他举荐的人,辽东李成梁杀良冒功,逼反王兀堂这事,也算在他的头上,天可怜见,他见都没见过李成梁。

    在书房内,提起笔再次写请辞的奏疏,张居正已经忘记这是第几次写请辞奏疏了,上个月就写了两次,陛下躲在西苑,内阁、六部、九卿被骂个狗血淋头,朝中官员把陛下不出西苑这口锅,扣在他的身上,这真有些莫名其妙。

    张居正清楚,他最好的结局就是杨廷和,搞不好自己就和夏言一个下场,联络冯保,犯了文官们的忌讳,陛下也不会容他,现在算账的时间已经到来。

    ………

    六月初七,早晨。

    因为没有早朝,文官们也清闲许多,大部分文官都在府里吃早饭,也有一些新科进士们,出来吃早饭,京城的繁华不必多说,各种店铺都有,就是房价有些贵,一间带院子的房子,最少要五百两白银,七品官一年俸禄才八十多两,大部分都借钱生活,京官借钱过日子,外放一年就能捞回来,七品知县一年常例银就有两千多两,一年就能还清债务,商家也愿意借给在京的官员们。

    “《大明周报》咯!”

    “《大明周报》咯!”

    几个文人打扮模样的人,听到《大明周报》,瞬间来了兴趣,朝廷的抵报也不敢加大明两个字,这什么《大明周报》,居然把大明都加上去,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也不管一管?

    “一文钱一份《大明周报》。”

    “给我来一份!”

    “给我也来一份!”

    一个铜板一份,这纸钱都不够,印刷的真清楚,上面还有插画。

    户部主事李三才也买了一份,看着《大明周报》,不停点头,这样的文稿很有新意。

    开篇就是小说《明皇游地府》,这个《大明周报》太胆大了,不止叫《大明周报》,居然敢妄议皇帝。

    扫荡残胡立帝畿,龙翔凤舞势崔嵬。

    左环沧海天一带,右拥太行山万围。

    戈戟九边雄绝塞,衣冠万国仰垂衣。

    太平人乐华胥世,永永金瓯共日辉。

    当先洪武爷扫荡胡尘,定鼎金陵,到永乐爷从北平起兵靖难,迁于燕都,是为北地之京,只因这一迁,把个苦寒地面,变作花锦世界,自永乐爷九传至于万历爷,此乃我朝第十一代的天子,这位天子,聪明神武,德福兼全,十岁登基,至今已第八个年头。

    明皇万历爷,在首辅张阁老辅佐下,把大明江山治理的如铁桶一般,一日黄昏,万历爷醉酒落入金水河中,被通州河龙王救下,进入龙宫后,通州河龙王跪拜人皇。

    龙宫里的虾兵蟹将都要来拜见皇帝,万历爷一句:“免参免见。”这才让虾兵蟹将退下。

    通州河龙王宴请万历爷,最后把他送回去,宫里大汉将军季、蓝两位将领,把万历爷从河里拉上来。

    山西几个月干旱,万历爷率领朝中文武百官前往天坛祈雨,万历爷心诚感动上天,玉皇大帝敕旨:“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

    通州河龙王与万历爷有旧,多下雨一尺一寸零一十二点,雨后发放众将班师。

    通州河龙王喜游乐凡间,在街上遇到一卦师,此人看到通州河龙王幻化的书生,卦师仰面朝天冷笑道:

    “你违了玉帝敕旨,克了点数,

    犯了天条,你在那剐龙台上,恐难免一刀。”

    原来此卦师,本是钦天监灵台博士廖均卿的后人。

    李三才看着正过瘾,没了。

    “这就没了?”

    《大明周报》后面是做菜,还有南洋趣事,《明皇游地府》也没写完,这什么《大明周报》?

    李三才生气把报纸扔在地上,回头又捡起来,写《明皇游地府》的人,肯定走进皇宫过,不然怎么会知道皇宫内有金水河?

第十九章 锦衣卫和九门提督

    近卫军已经训练将近三个月,兵源来自山西、北直隶,山西两千人,北直隶一千两百人,总计三千两百人,这些士兵都是良家子出身,家里的田地被兼并,山西又遇见旱灾,由嘉靖时期名将马芳之子马林统帅。

    俗话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马芳之子马林虽然出自将门,但是作战经验很少,他是嘉靖三十年生人,今年二十九,朱翊钧让他统领近卫军,就是因为无人可用,有能力的将领未必忠心,他们马氏家族对大明,对大明皇帝,百分百忠心。

    马芳幼时被鞑靼掳走,后逃回大同,效力于大同总兵周尚文麾下,作战十分勇猛,在与俺答土默特部作战时,颇有斩获,嘉靖皇帝曾言:“勇不过马芳。”

    马芳有两子从军,长子马栋,次子马林,萨尔浒之战时逃跑,后来又在开源战死,不管怎么说,战死沙场也是对大明尽忠。

    马芳的几个孙子马燃、马熠、马爌也战死沙场,对于他们马家,对大明忠心耿耿,朱翊钧用起来放心,训练士兵交给马芳没有任何问题,出外作战时,朱翊钧亲自统帅士兵作战,这样就可以。

    现在大明威胁最大的就是草原各部,各个部落实力最强的就是俺答的土默特部,其次就是土蛮这个黄金家族后裔,类似朵颜三卫的董狐狸、长昂,还在蓟镇附近卖木头。

    对付草原各部不着急,现在近卫军就是保证他的安全,赵士祯他们把鸟铳在西苑做好,运到西山军营,现在西山附近戒严,就是要训练士兵,正德时期在豹房训练士兵被发现,朱翊钧做事不能再向正德那样冒失,他要小心翼翼。

    马匹、鸟铳、盔甲、马具都齐备,士兵又训练三个月,已经能做到令行禁止,天天接受忠君爱国的教育洗脑,对朱翊钧非常忠心。

    已经六月初十,朱翊钧把张鲸叫来:“冯保去南京多久了?”

    “已经四个月,他给宫上奏疏,南京太祖陵寝已经修缮完,请求回京,继续侍候皇爷。”

    夏日玉熙宫凉爽,手里抚摸着小猫,眼睛看向旁边的奏疏,最近养军队花了不少钱,军饷、服装、盔甲、鸟铳、马匹、马具、还有建造兵营,平时伙食开销。

    一匹马要三十两白银,五千匹战马就十五万两,一杆鸟铳造价三两白银,三千五百杆鸟铳就要一万两白银,一副盔甲造价七两白银,三千五百副盔甲两万五千两,军装一套一两银子,三千五百套军装就是三千五百两,三千五百套马具,也要一万两白银,三千两百名士兵,三个月军饷两万两白银,建造军营还有弹药两万两,一匹马一天粮食要顶三个士兵伙食,养三个月战马八千两白银,士兵伙食两千两。

    养近卫军三个月,就要花掉二十五万两白银,当然马匹、鸟铳、盔甲这些都是可以继续用的,这些近卫军家属还种着十三万亩不用交税的田地。

    内库还剩三百六十七万两白银,足够他再养一万近卫军,现在朱翊钧就想搞钱,很多朝中官员都贿赂过冯保,少说也能抄出一百五十万两白银。

    他去南京祭祀太祖陵寝,冯保在南京,对朱翊钧也是一种威胁,类似这种与文官勾结的太监,没有继续留着的必要,别讲什么情分,此时的朱翊钧与冯保没有任何情分。

    “派遣自己人,到南京说一声,冯保畏罪惊惧而亡。”

    张鲸一切都明白,皇爷早晚要对冯保下手,现在冯保没了,看来各地镇守太监,要换上信的过人,把冯保的同党清理干净。

    “是,奴婢这就去办,主子爷,咱们要一直在西苑吗?”

    “朕的事,你也少打听,又听到什么消息了?”

    朱翊钧把小猫放走,让它自己出去玩,张鲸似乎有话要说。

    “南京修缮完太祖陵寝的奏疏已经递到司礼监……”

    “他们不是才请一次吗?”朱翊钧站起来活动一下,最近骑马有些累,他这几个月学会游泳,又学会骑马,还经常练习鸟铳,平时也舞刀弄剑,蓝自大也教给他一些防身的本领。

    “三请三奏朕再出去,不然朕的面子往哪放?”

    “奴婢知道了。”

    当然要出去,这次借着去南京祭祀太祖陵寝的机会,朱翊钧要去南方看一看,三千近卫军、两千锦衣卫,再加上西苑对他忠心训练过的太监,揍南方这些费拉不堪的鸟兵,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为了避免文官再次发动类似土木堡这样的政变,他这次前往南京,要把潞王带在身边。

    “主子爷,奴婢也想跟随您去南京。”

    张鲸笑着表忠心。

    “你呀,要留守京城,替朕看好皇宫,这些文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喝了一口小太监奉上的茶,打开青龙扇“看管好西苑,不然这里就被文官们渗透进来,正统年间的事,历历在目,正德爷南巡一次就被文官们搞没了,要是京城不留人,朕想回京城都困难,我带着张宏和陈矩南巡,你留守京城,看住张诚这个家伙,他就是冯保狗腿子,后宫仁圣懿安皇太后也要照看好,朕不在皇宫她要被慈圣宣文皇太后欺负,虽然慈圣宣文皇太后是咱的生母,但是她太偏心潞王,看住她,朕可以平安回京。”

    继续叮嘱“尽快把刘守有搞定,让他滚远一些,扶持季伯常担任锦衣卫指挥使,朕南巡时,他负责紫禁城防卫,你们两个要配合好,别被别人把城防夺走,只听朕的命令,其他人都不听。”

    “是,奴婢遵旨,一定和季指挥使合作好。”

    “现在提督都城九门永定七门巡城点军是谁?”

    “御马监的冉登。”

    朱翊钧对这个人没有太大印象,提督九门、永定七门巡城点军就是类似九门提督的官职,最开始设提督九门在成化十年七月,提督九门内官陈良,这位也是御马监的太监,最开始的官职叫:提督都城九门暨皇城四门,嘉靖时期外城建成后正式职衔是:提督正阳等九门、永定等七门及皇城四门,巡城点军,也就是九门提督。

    嘉靖时期也是御马监太监担任九门提督职务,现在九门提督是御马监副手冉登担任,他是陈矩的手下。

    “叫陈矩明天带他来见朕,不是咱们的人让他滚蛋,是咱们的人赏他一万两银子,让他给朕看好京城的大门。”

    “是!”

    现在朱翊钧手里还有四卫,腾襄左卫、腾襄右卫、武襄左卫、武襄右卫,这些都是皇帝的亲军,洪武时期皇帝有亲军十二卫,永乐时期有亲军二十六卫,自从土木堡后,皇帝只有费拉不堪的四卫老爷兵,这四卫由御马监代替皇帝掌管,现在京城看守城门的,就是这四卫一万多人马,锦衣卫负责皇宫内的护卫。

    冉登干着九门提督的活,季伯常以后担任锦衣卫指挥使,就类似领侍卫内大臣。

    这次前往南京祭祀太祖陵寝,朱翊钧不准备带文官前去,季伯常和张鲸留在京城看家,再把九门提督这个关键职位拿到手,他就带着近卫军和锦衣卫下江南,再带上潞王、张居正长子、张四维儿子、还有几个新科进士,想要谋害皇帝,就要下狠心把自己儿子消灭,这是目前朱翊钧想到最稳妥的办法。

第二十章 冷猪肉鱼饵

    西苑八百多忠心太监,经过内书堂太监调理,识字又懂算学,还能骑马护卫,因为朱翊钧在西苑,特意定制八百枚西苑内侍的腰牌,简称西内,东厂和西内,一外一内,随时听候调遣,又有近卫军和锦衣卫,现在朱翊钧手上掌握一些武力。

    “皇爷,陈公公带着人来了。”

    小太监禀报,可能是九门巡城点兵冉登到了,现在掌管京城内九、外四城门的不止有冉登一个太监,还有定国公后军都督府掌府事徐文璧,现在朱翊钧不宜召见勋贵们,不然会引起文官们的猜疑。

    “让他们近来吧。”

    “奴婢叩见主子爷!”

    “奴婢叩见主子爷!”

    摆了摆手“都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冉登,朕好久没见你了。”

    冉登河间人,他在嘉靖年就进宫,年龄和陈矩差不多大,身材魁梧,能开硬弓。

    冉登站起来侍候在一旁,笑着说“主子爷不曾出城,很少见到奴婢。”

    看着冉登的忠诚度,这家伙对他有百分之七十忠心,把京城的各门交给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一般当太监的人,都是家里生活困难,有些时候家里的父母逼迫他们进宫,搏一个富贵,太监的灰色收入很多,宫里开销大,这里贪一点,哪里贪污一点,就能生活的不错,特别是有权的太监,很多文官都要孝敬他们。

    这些太监对大明皇帝都比较忠心,十二监供奉着岳飞,刚进宫时,就开始接受对皇帝忠心的教育,长时间洗脑下,也就成为惯性,因为太监们对皇帝忠心,所以大明的皇帝才重用太监,历史上崇祯吊死在歪脖树上,太监王承恩陪伴左右,可见对大明皇帝最忠心的就是太监。

    “叫你来一件事,朕七月要南巡到南京祭祀太祖陵寝,朕走以后心里有些不踏实,你掌管着京城的防务,少和文官们勾勾搭搭。”

    “是。”

    “大点声!”

    冉登吓了一跳,大声回道“是!奴婢明白。”

    “就这一件事,这几次查抄不少官员,内库有些进项,等会让张鲸带你去内库,领一万两银子的赏,你自己五千两,其他给头头脑脑分一分,等朕从南边回来,士兵们都有份。”

    “奴婢不敢要赏赐!”

    “给你就收着,以后文官们的钱不能要,永定门现在一年能收多少银子税?”

    “回主子爷,三万两左右。”

    “田义!”

    “奴婢在!”

    田义四十多岁,他是西安府人,九岁就入宫,入文书房管事,协助张宏处理奏疏这类,也管着朱翊钧小库房。

    “拿两包白糖给冉登尝一尝。”

    冉登拿着油纸包的东西,他也不敢看,只听过蔗糖,还没听过白糖,有些好奇,又不敢当着皇爷的面打开。

    “打开尝一尝。”

    “是!”

    冉登把油纸打开,里面的糖不是蔗糖一块一块的,而是雪白一粒一粒的,用手捏了一点,感觉比蔗糖还要甜。

    “主子爷,这糖就跟雪一样白,而且还很甜。”

    “赏给你的,朕这里也没有多少。”

    “奴婢谢谢主子爷。”

    他这里也就十几包白糖,现在没有离心机,只能用钻铳管的车床改装离心机,人在下面踩,一点一点把糖密甩出去,最后剩下白砂糖。

    现在大明还没有甜菜,都是用甘蔗制作,而且没有离心机,用脚踩车床脱糖蜜,一个人一天才能踩几包白糖。

    制作工艺复杂,而且没有大量原材料,制糖最方便的地区就是四川、胡广一带,现在京城还控制不了,更别说胡广、四川,白糖要垄断经营才能赚钱。

    烟、酒、糖、茶,这些都是赚钱的生意,烟已经传入大明,北方也种高粱,可以酿制高粱酒,酒糟可以喂马和牲口,明年在皇庄就开始种烟、玉米、番薯、土豆,现在这些东西都已经传入到大明,宫中都有这些种子。

    香烟、白糖、高粱酒这些都要国营,只要这些东西开始国营,何愁没有银子?

    冉登拿着两包白砂糖感恩戴德告退,现在朱翊钧把他拉拢过来,就是为了自己这次下江南做准备。

    张居正再次上请辞奏疏,这老小子真被朱翊钧折腾挺惨,皇帝不出西苑,百官就开始折磨他,看他上的奏疏,真有想退的意思。

    朱翊钧提笔写了一张条子,在上面写:“永世冷肉乎?”

    说白了,这就是在诱惑张居正,大明的皇帝虽然权力被文官限制,但是祭祀太庙,给文官们上谥号,皇帝还是能做主的。

    现在大明唯一配享太庙的文官就是刘基,吃冷猪肉意指被供奉,能吃到太庙里的冷猪肉,就是配享太庙的暗示,这是非常了不起的荣誉,生前荣华富贵,死后还能被供奉在太庙里,节日还有专人、后代祭祀,这对古人来说,具有天大的诱惑力。

    配享太庙要比谥号重要,这就是皇帝或者大明,对官员生前功劳的肯定。

    朱翊钧当然不能明说,他也不想让张居正配享太庙,就是要故意玩他,抛出诱饵,等着他咬钩,然后再慢慢拉扯他,越挣脱鱼钩钩着越疼,不挣脱就要乖乖听话。

    驳回张居正请辞的奏疏,并且让张鲸把他的手谕拿给张居正,皇帝随便写一个条子,不用盖印也是手谕,传话就是口谕。

    今年张居正过寿诞的时候,朱翊钧送给他一柄金如意,还写了祝寿词,当时就是要安抚他,现在写手谕也是要安抚他。

    张鲸把张居正的奏疏送到文渊阁,张四维和申时行也在,他听到皇爷的叮嘱,内阁有人就单独把条子给张先生。

    “张阁老,您出来一下。”

    刚才张四维和申时行询问张鲸,陛下什么时候出西苑,张鲸没有答复,现在才上两遍奏疏,这些文官也真不开眼,应该集体叩请万岁爷南巡祭祀太祖陵寝,就知道整天弹劾,要不然就是斗来斗去。

    “张阁老,这是陛下的手谕,您可要保存好。”

    在文渊阁外面,张居正拿着条子一看,顿时有些激动,就算他是见过风雨的人,也不免被“永世冷肉乎”几个字撩拨心弦,谁不想死后被永远祭祀?

    何况还是配享太庙,虽然手谕上没有明说,张居正从小就是神童,怎么会看不明白这几个字?不过这几个字有些含糊不清。

    “万一自己去世,今上不认账怎么办?”

    张居正在想着,凭借永世冷肉乎几个字,想要赖账太简单。

    “张公公,今上最近圣体如何?”

    “已经好很多了,不是咱家说,主子爷这是心病,要是能去南京亲自祭祀太祖陵寝,这病也就全好了。”

    老夫就知道,这句话张居正没有说,什么这个病哪个病的?就是想要南巡,这才故意和朝臣闹别扭,躲在西苑耍脾气,不过现在小皇帝给他天大的甜头,这也算一种交换。

    “老夫问一问朝中百官的意思,武宗南巡的事…,唉!这事不太好办,老夫尽力而为。”

    文官们当然不愿意皇帝南巡,要是让皇帝了解民间一切情况,他们怎么欺上瞒下?在京城,最好一直在皇宫待着,一切事都交给文官管,这是最好不过的,大明不需要英明神武的皇帝,只需要傀儡皇帝。

    干的好都是文官用心,干的不好都是皇帝昏庸,上千年不是一直这么过来的吗?

    张鲸办完差返回西苑,张居正拿着手谕,他的手都在颤抖,这是不是就可以安稳着陆了?生前位极人臣,死后还能吃到太庙里的冷猪肉,几千年来,他还是独一份,要是后代继续在大明当官,那么人生就完美了!

第二十一章 陛下南巡

    文渊阁,内阁召集朝臣,六部、九卿、都察院、通政司、还有各部侍郎们,张居正昨天和张四维、申时行通过气,今上要南巡,摆明了不同意南巡就不出西苑,所以才有今天廷议。

    “南京那边已经奏报,太祖陵寝已经修缮完成,今上要亲自祭祀太祖陵,今天叫你们来,就是问问你们看法。”

    自汉朝开始文官们就对皇帝外出抵抗,秦始皇各地出巡,最后死在外面,这给了文官们反对的借口,大明的皇帝更不用说,洪武、永乐时期文官示弱,正统年土木堡事件,正德年皇帝南巡的时候落水。

    “太危险了!今上南巡,护卫怎么办?”

    “这事不用操心,锦衣卫和天子四卫,会随行护卫。”

    张居正态度转变太多,他也知道,皇帝再不出西苑,他就要滚蛋,朝臣和各地督抚他已经压不住,内阁这几个月被弹劾的奏疏已经有几千件。

    礼部尚书潘晟看着众人,他是张居正的老乡,要是张居正下台,他也会被清算,官在人情在,官位不在人情都白搭。

    “今上以孝治国,祭祀太祖陵,这是尽最大的孝心,大明百姓得知圣上的孝心,一定会对国家治理有帮助。”

    皇帝要出巡,就是和整个文官系统对着干,文官们有很多大道理,最大的道理就是皇帝不能身处险境,尤其是出巡,劳民、伤财、铺张浪费等等,特别是古代百姓对皇帝有一种信仰似的敬仰,要是看到皇帝就是一个普通人,那么会给很多人不轨之心,项羽见到秦始皇,彼可取而代之。

    皇帝出巡会进一步扩大皇权,监督地方官员,同时也给地方官员接近皇帝的机会,这是两面的,有些地方官员不喜欢皇帝来,就是因为在地方他们就是土皇帝,有些官员喜欢皇帝来,就是因为他们想刷存在感,毕竟皇帝近臣提拔最快,大明两万多官员,皇帝见过官员,又记得他的名字,廷推的时候,给皇帝留下好印象的官员,直接就通过了。

    朱翊钧要去南京祭祀太祖陵,这是尽孝,官员们不好直接反对,要是反对皇帝尽孝,那么这个官员在大明也就混不下去,古代非常看重孝道。

    理由非常充分,现在内阁大臣、六部尚书都同意,圣上又闹着别扭,索性就同意。

    众人同意,回去都写奏疏,请求今上南巡,上官同意,下属也只能跟着写,有几个新科进士弹劾大臣们,也被众人无视,请求南巡的奏疏像雪片一样飞到通政司,然后到内阁、司礼监,最后到西苑。

    朱翊钧看着朝中官员的奏疏,嘴角轻微微笑,这也算交换,他走出西苑,官员同意他南巡。

    南巡怎么会像简单出游这么简单,说白了这是一次军事演习,随行人员近五千人,近卫军全部跟着皇帝銮驾从京城到南京,这一路两千里,出巡这次所有人都不能坐车,都要骑马前往,朱翊钧也要骑马,不过皇帝的銮驾和仪仗都要带着。

    “张鲸、陈矩、还有田义、张宏,你们去准备随军的帐篷,粮草,还有各种物资,七月中旬南巡出发。”

    大军南巡就不是去南巡的,祭祀太祖陵寝就是借口,这次南巡要查看山川、河流、城墙、关隘,还有各地风土人情,最重要的就是各地税收,和大明各地官员的情况。

    更深层次就是了解江南情况,现在江南几个省就是大明的钱袋子,税收不上来,商业还很发达,朝廷早晚要开始收商税,推翻原来的商税,成立新的商税部门,开始向各地征收,这些征收商税的人,就从近卫军退伍士兵中选派。

    近卫军上阵杀敌,退伍以后全部进入税务局和各乡村、各海关,有了海关税收还有商税,以后农业税就不太重要,百姓负担就减轻了。

    不上朝躲在西苑不代表朱翊钧是王八,他在默默观察,在没有把握的时候,最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给文官们示弱。

    后勤由张鲸他们去操办,看着文官们上的奏疏,朱翊钧还有些不满意。

    “朕是不是应该三请三辞,最后勉强答应他们的请求?”

    “主子爷,见好就收吧,朝中的官员大部分都上了奏疏。”

    “好吧,明天回乾清宫,今天去收拾收拾,外人都给赶走,咱还用保顺伺候,宫女也不要。”

    “是,奴婢这就去办。”

    田义这老东西也挺鸡贼,这帮太监对他都挺忠心,冯保在京城的家,已经被内侍太监查抄,这冯保这些年没少捞钱,在京城就查抄出八十六万两白银、三万两金子、珠宝、古玩、字画、各种奇珍异宝更是数不胜数,这些都是文官们送的,还有一部分他贪污宫里的。

    西内的太监们领着锦衣卫又去冯保的老家深县抄家,南京也快传来冯保的死讯,还要再抄一把,这次南巡所有开销,抄家所得就够用。

    两百万两白银还是能抄出来的,冯保掌管司礼监、东厂十年,本人又很贪婪,现在落得这个下场,纯属活该,也没有人同情他,太监们也挺反感他的,文官们更是恨死他,也就张居正还有李太后对他有些感情。

    当天下午张诚就去文渊阁,告诉张居正他们:“皇爷明天就出西苑,阁老们都带着各部官员去迎接他出关。”

    张居正气道:“又不修道,出什么关?”

    “张阁老,皇爷最近身体刚康复,不易处理政务,还请三位阁老代劳,尽量少打扰皇爷。”

    这朱家的皇帝真难伺候,送走一位道士皇帝,又来一个什么都不管的皇帝,什么都不管,我们锅甩给谁?

    没有办法,谁让他是皇帝,内阁派行人通知六部、九卿、都察院、通政司、还有各勋贵,明天在西上门迎接他们的皇帝。

    四月初进入西苑,闰四月、五月、六月中旬才走出西苑,算了算天数,整整在西苑一百零六天。

    六月二十,官员、勋贵们就等在西上门外,门上挂着黄绸,听到开门声音,比以前瘦比以前高的皇帝坐在龙辇上,接受着百官和勋贵们的朝拜。

    终于出来了,有些官员猜测,皇帝会不会已经驾崩,现在看到皇帝,心里踏实许多。

    君权天授,就是一种宗教性质的皇帝,官员们不太在乎皇帝是谁,只在乎有没有皇帝,这就像宗教崇拜一样,皇帝在老百姓心中就像神一样的存在,在皇帝的统治下面万古长青。

    在文官、勋贵、武将、士绅这些人心里,他们知道皇帝不过是一个牌位,这个牌位就是忽悠老百姓的,其实皇帝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自己不能决定什么,说什么也不太管用,皇帝已经被我们约束住,做什么、吃什么,都用礼仪、道德来规范皇帝。

    实际治理国家不能靠皇帝,一个十几岁的娃娃治理国家,那么还不乱套吗?

    牌位上的名字不重要,有没有这个牌位很重要,从汉到明,皇帝一直按照士族、武将、勋贵、文官们的规则做事。

    现在文官们迎接大明皇帝回宫,朝拜完毕,朱翊钧简单寒暄几句后,就坐着龙辇返回乾清宫。

    乾清宫还是原来的乾清宫,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人,杨妃已经没了,她已经葬在天寿山,具体怎么去世的,朱翊钧也不想调查,祝她来世不再入宫门。

    “唉,这乾清宫就是没有玉熙宫住着舒服。”

    搬回乾清宫后,听到皇爷的怪话,张鲸尴尬笑笑,他爬在朱翊钧耳边小声道:

    “皇爷,昨夜来报,冯保在南京惊惧而亡。”

    已经死了,死就死了,朱翊钧内心没有一点波澜,从他到大明,冯保就是死人一个,弄掉他,早晚的事,他要南巡,冯保在南京就是不安全因素。

    “知道了,家继续抄,珠宝、古玩、字画、奇珍异宝能卖就卖,朕就缺银子。”

    张鲸心说,谁不缺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又养近卫军,又要南巡,这银子花的就像流水,要不是把冯保抄家,内库也不剩多少银子了。

    张鲸尴尬笑笑,站在书案旁边伺候着。

    “既然冯保没了,他在东厂还有宫里的人就要清一清,在通州运河码头附近,多建几处房子,搞一个大酿酒作坊,秋天多收秫,这东西可以酿酒,卖给南方商人。”

    秫就是高粱,现在高粱酒还不普及,现在大部分都用糯米、大米还有其他水果酿酒,北方多种植高粱,这东西产量高,但是不太好吃,秋天多收高粱,然后酿酒,在通州河码头开店铺,把酒卖给江南的商人,以前都是南方运货物,运银子回去,现在运货物到通州,运高粱酒回去,以后还有白糖、香烟。

    高粱酒、白糖、香烟都是国企,这都是给朱翊钧赚银子的,不然他用什么养军队,用什么赏赐?

    以前皇帝还要向户部要钱,开皇庄攒钱,这多麻烦,直接垄断白糖、高粱酒、香烟,银子哗哗流向内库,还不用和文官们扯皮,偶尔再抄家赚一些,给大明的官员们发养廉银,这多好,有钱大家一起赚,多免百姓赋税,也让百姓们喘口气。

    太监们出宫还能下岗再就业,都能粘到实惠,何乐而不为。

    “朕最讨厌打打杀杀。”

    “啊!?”

    张鲸有些纳闷,然后又点点头。

第二十二章 陛下长大了!

    李三才手里拿着《大明周报》,继续看《明皇游地府》,不知太阳从什么地方出来,今天要举行大朝会,今上在西苑一待就是三个多月,所有政事都不理,真有些为难阁老们。

    “卦师曰:“我救你不得,只是指条生路与你投生便了。”

    龙曰:“愿求指教。”

    卦师曰:“你明日午时三刻,该赴人曹官严清处听斩,你果要性命,须当急急去告当今万历皇帝陛下方好,那严清是万历皇帝驾下的大司寇(刑部尚书),若是讨他个人情,方保无事。”

    龙王含泪而去,不觉红日西沉,不觉深沉夜已半,这泾河龙王也不回水府,只在空中,等到子时前后,收了云头,敛了雾角,径来皇宫门首,此时万历皇爷正梦出宫门之外,忽然龙王变作人相,上前跪拜。口叫,“陛下,救我!救我!”

    万历皇帝曰:“尔是何人?朕当救你。”

    龙王哭泣曰:“陛下是真龙,臣是业龙。臣因犯了天条,该陛下贤臣人曹官严清处斩,故来拜求,望陛下救我一救!”

    万历皇帝看着龙王,摆了摆手:“既是严清处斩,朕可以救你,你放心前去。”龙王欢喜,叩谢而去。

    李三才看到这里有些不对劲,怎么刑部尚书严部堂都有?这是宫里写的,还是严部堂家人写的?郭勋都能写《大明英烈传》,何况严部堂的后辈,现在大明的文人都要写一些小说或诗词,很多文官退休后,都要写一写书,现在写小说也不足为奇,不过《明皇游地府》写的很有意思。

    陛下答应龙王,找严部堂下棋,最后严部堂睡着,在梦里就把这条违反天条的业龙处斩,李三才还真信,严部堂确实执法无私,得罪陛下把业龙处斩,他还真能做出来,有意思,有意思。

    当夜二更时分,只听得宫门外有号泣之声,万历皇帝愈加惊恐,正朦胧睡间,只见那通州河龙王,手提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高叫:“万历帝,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你昨夜满口许诺救我,怎么天明时反宣人曹官来斩我,你出来,你出来,我与你到阎君处折辨折辨!”他扯住万历帝,再三嚷闹不放,万历帝箝口难言,只挣得汗流遍体。

    李三才继续往下看,没了,兴趣全无,后面写怎么吃羊肉,还有广东风土人情,特别说广东产荔枝,很甜,广州海岸边每天停靠三千多艘船,还有在船上生活的人,这种人叫疍民。

    走到午门,把《大明周报》收起来,正六品户部主事只能站在六品文官品秩台这里,文官领班内阁首辅太子太傅中极殿大学士张居正,武将勋贵领班后军都督府掌府事定国公徐文璧,这两位就是大明的班首重臣。

    鸣鞭,陛下乘坐龙撵两边仪仗进入皇极殿,文官、武将勋贵领班一左一右进入皇极殿,正四品以上的才能进殿,其他官员只能站在皇极殿外面,鸿胪寺、都察院的官员们纠纪,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吐痰,面对皇极殿叩拜三呼万岁,也就大朝会象征跪拜,其他日子不需要跪拜。

    “好久不见诸位臣工了,朕还真有些想你们,这一向辛苦内阁了,你们的奏疏朕也看了,今天没有其他事,就是想见一见诸位臣工,再有山西今年有灾情,朕想免除山西今年的夏税,诸位臣工意下如何?”

    免除赋税,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现在大明财政还是一半收实物,一半收白银,地方财政留一半办公费用、宗室俸禄、官员俸禄、有功名读书人的禄米,还有乱七八糟开支,嘉靖前期地方财政百分之三十收归朝廷,后来因为俺答、辽东草原部落战争,地方财政更多运往朝廷,不过朝廷各部也有自己的小金库,户部有太仓、兵部有太仆寺、工部有节慎库、皇宫有内库各部都有自己小金库,大明财政统计就是一个糊涂账。

    现在皇帝要蠲免山西今年的夏税,并不是朝廷和户部的问题,还有山西各府、各州、各县的问题,没有税收山西官员拿什么发工资?办公靠什么?读书人的禄米、维护桥梁、水利等等,这些都要用到钱。

    户部尚书张学颜前一段时间被吓够呛,他以为李成梁坏事会牵连到他,毕竟他在辽东任上超过五年,他也贪污不少钱,后来没有继续追查,他这才放心,陛下就是要敲打一下李成梁,并不是要他的命。

    “今上,蠲免山西今年的夏税,这是圣天子的爱护百姓,山西百姓也会感恩天子的仁心,可是…,可是山西巡抚衙门、布政司、按察司、都司是否要告知一二?”

    “户部调拨白银五十万两,朕的内库又调拨五十万两购买粮食,还有户部一百三十万石粮食,另有各种药材八万七千斤,这里外算下来,山西赈灾就要用掉两百万两,现在大明的预备仓还有多少?洪武、永乐时都有预备仓,也不知各省怎么管的,现在预备仓全部荒废,赈灾还要朝廷筹措粮食、药材、银两,什么事都要朝廷操心,还要各地巡抚、布政使做什么?”

    这就是陛下对各地巡抚、布政使不满,按理说各地确实有预备仓,洪武、永乐时期预备仓能够赈灾,还有平衡粮价,各地秀才、生员、举人都在预备仓领取禄米,鳏、寡、孤、独、残这些人都要进入养济院,各县、各府都要收养这些人,现在预备仓被大明官员搞没了,一出现灾情就要朝廷调拨各地粮食运往灾区。

    官员们集体失声,就连张居正都低着头,朱翊钧也不好再责备他们,预备仓也不是在万历时期没的,从景泰时期就被官员一点一点搞,这都多少年了,早就被官员们一点一点贪污掉。

    “蠲免山西的夏税,就是要让百姓过好日子,仓廪足知礼节,今年山西有灾情,夏税再收百姓的,真让他们负担太重,朕于心不忍,让他们好好过日子,朝廷要约束好地方官,巡抚、布政使要约束好各府、州的官员,府、州官员要约束好县官,县官要约束好这些吏,这些小吏贪得无厌,往往有些官员的名声,都被这些小吏败坏,小些小吏手中有一丁点的权力,就无所不用其极,欺压百姓,贪得无厌,望诸位臣工惊醒。”

    没有蛮干,还是和文官商量,而且苦口婆心的商量,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山西今年有灾情,百姓流离失所,现在收夏税,百姓也拿不出来,这样会造成官逼民反的事情。

    朝中百官信服,口称今上、陛下圣名。

    “还有一个事,诸位臣工恳请朕南巡前往南京祭祀太祖陵寝,朕已经准了,有些臣工的奏疏朕也看了。”

    殿内的官员就是不能发出嘘声,不然肯定起哄一起嘘。

    这小皇帝还真不要脸,这是我们恳请您南巡吗?我们要不写奏疏,你肯定不出西苑,朝中的官员都打成一锅粥了,弹劾内阁、六部奏疏几千件,官员请辞的奏疏也有几百件,逼的没办法才上奏疏让你这个祖宗南巡。

    “不想让朕南巡的官员,朕也不记恨你们,皇帝出巡,浩浩荡荡,人马、仪仗少不了,朕也知道你们的苦心,也知道地方总督、巡抚的苦心,劳民伤财、铺张浪费也就这些,朕这次南巡,不花国库一分银子!”

    谢天谢地,官员们都知道抄家没少抄,他们也不怕抄家,皇帝抄家不要府邸,也不要田地,就要银子、金子、珠宝、古玩、字画、还有奇珍异宝,也算给官员留一条活路,山西官员在刑部大牢里自杀,这也是因为他们牵连太多,朝中官员怕他们牵扯出自己,其他官员也就罢官回乡,永不录用,有宅子、有田地,也算留一条活路,小皇帝对官员总的算比较仁慈。

    “朕这次南巡,带着潞王、还有名单上的人,都是一些年轻人,诸位臣工年龄不宜折腾,南巡不进城,不打扰各地官员,不需要征发劳役,不管各地政事,各地官员也不要迎接朕,朕带着南巡队伍住帐篷,粮草都自带和沿途才买,所需所用都由内库支出,南京留守官员迎接就可。”

    “张阁老,内阁拟旨发各省。”

    “遵旨!”

    “京城留守由仁圣懿安皇太后监国,内阁、六部、都察院有事上奏司礼监,再由司礼监请太后懿旨,如由紧急军报,可遣锦衣卫送至朕的行营。”

    官员们纷纷猜测,陛下不让生母李太后监国,让陈太后监国,陈太后隆庆元年册立为皇后,身份确实比李太后正统,也是陛下的嫡母,襄圣庄皇后李氏也是死后追封的,陛下这么安排确实没问题,可是一直是生母李太后掌管后宫大权,现在由陈太后监国,官员们有些不适应,难道陛下和李太后发生矛盾?

    这次南巡又带着潞王,陛下虽然年轻,确实不简单,朝中官员就没有太笨的,他们已经猜到当今陛下的布局。

    这是削弱张居正的权力,先把冯保贬到南京修缮太祖陵寝,然后退到西苑,让张居正成为百官攻讦对象,这样就大大削弱内阁首辅的权威,让人看到张居正一种狂妄、强势的姿态,皇帝迫不得已在西苑躲避,现在张居正的口碑很差,科道言官们经常弹劾他,要不是陛下挽留,张居正早就滚出朝堂,现在又让陈太后监国,激化两宫太后斗法,小皇帝稳坐钓鱼台,又带着潞王南巡,就是为了避免土木保再次上演,让官员们看透也无法下手。

    下朝以后,官员们内心都重复一句话:

    “陛下长大了!”

第二十三章 掌管封神榜

    北宋徽宗时期,童贯收复燕云十六州,被封广阳郡王,有些人说宋徽宗造成北宋灭亡,可是他在位时期收复燕云十六州,这也是他打破文官规则,重用童贯造成的结果,如果皇帝重用宦官把持军权,那么就会剥夺文官的权力,史书上宋徽宗和童贯被黑,也就说的过去。

    大明同样从开国时期就重用宦官,洪武前期太监还没有权力,当废除宰相制度,洪武中后期就开始由太监辅助处理政务,太祖老年身体原因,眼睛也有些花,就由太监阅读奏疏,太监最鼎盛的时期就是永乐时期,郑和、亦失哈这两位也是太监,一南、一北、一个西南大海、一个东北奴儿干都司。

    重用太监的宪宗成化帝,同样如宋徽宗一样,重用太监掌握军权,他们两个在史书上被黑,也就说的过去。

    朱翊钧重用张鲸,就是让他抗衡文官,现在朝廷文官有很多党派,并非铁板一块,这就给朱翊钧很多闪转腾挪的机会,如冯保这种在文官中口碑不错的太监,朱翊钧用起来肯定不放心,如果太监和文官相处愉快,那么皇权就会不保。

    文官们越讨厌张鲸,朱翊钧就要越重用张鲸,同时司礼监掌印太监不能给他,有文官们厌烦张鲸,他为了自保,就要更加依附朱翊钧,这样他才能保命,张鲸也就对朱翊钧更加忠心。

    搞掉冯保并非因为他贪污,而是他和张居正有联系,朱翊钧不是傻子,内庭太监与首辅有联系,对他威胁太大,只能肉体毁灭他,这样张居正的权力就被削弱。

    大明的文官、武将大部分都贪污,如果因为贪污就杀人,那么大明就亡了,这么多官员、武将信奉大明皇帝,就是因为能捞取利益,改动不能触动大部分人的利益,朱翊钧肯定要改变大明的现状,但是不是现在,他选择慢慢改变,因为他有文官们没有的条件,就是他年轻,总督、巡抚、六部尚书、大小九卿、内阁辅臣,他们大部分都是五、六十岁的人,等他们大部分人都去世,改变的阻力就会减少,今年不会有动作,明年就是京察,可以搞一次整风运动。

    这次南巡回来,要给京城官员发放养廉银,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先发放养廉银,明年的京察就要清理五、六、七品的小官,不能牵扯四品以上的官员,清理十几名二十几名官员,羊毛出在羊身上,大部分官员都拿到养廉银,这些小官因为贪污问题,就抄家,就能把养廉银给抄出来。

    皇帝给官员发放养廉银,就是要优抚他们,同时处理贪污官员就是要正权威,胡萝卜加大棒子,百试不爽的套路,拿了养廉银的京官,反扑的势头势必会减弱,拿了皇帝的养廉银,你们再贪污,这事怎么说都过不去,这就是整风运动。

    只要撕开处理贪官抄家的口子,以后再处理地方官员,那么就名正言顺起来,京官养廉银,地方官员不再折钞,所有官员都得到实惠,这就是给官员甜头,大部分官员收益,小部分官员会得到惩罚,同时安插进朱翊钧想要的人选。

    万历八年,七月十三。

    万历皇帝权衡朝野政局趋势后,开启他第一次南巡,这次南巡,所需开销全部由内库支取,各地、宗室、总督、巡抚不得迎接,着南京留守新建伯王承勋及南京兵部尚书翁大立,礼部尚书等人接驾。

    两宫太后、皇后、刘妃、内阁、六部、司礼监、御马监、都察院、勋贵、朝中文武百官在大明门送行。

    仁圣懿安皇太后监国,内阁首辅张居正辅助朝政,銮驾随行人员有潞王、御马监太监陈矩、锦衣卫指挥使季伯常、锦衣卫副指挥使蓝自大、文书房管事田义、观政张敬修、观政张泰征、腾骧左卫指挥使杨元、腾骧右卫马林等。

    朱翊钧登上銮驾下令:“起驾!”

    近卫军是朱翊钧私人军队,挂靠在腾骧右卫、腾骧左卫,三千两百人全部随行,锦衣卫随行一千五,仪鸾司、大汉将军、御马司等,内侍四百人、东厂两百人、马匹七千、帐篷、随行炊具等都是七千份,骆驼六百匹、毛驴一千两百头、携带一月之用粮草。

    仪仗壮观,皇帝出警入跸队伍很大,侦查百户所在前面开路,锦衣卫大汉将军紧随其后,朱翊钧的銮驾在中间,左右两侧仪仗,潞王乘坐虎驾,其余人等都要骑马,两侧近卫军护卫两侧,车架后也由近卫军护卫,最后是无边无沿的辎重队伍,骆驼车、驴车押着物资粮草,最后方还是近卫军护卫,鸟铳没有多带,只带五百杆鸟铳,弗朗机炮、神武大将军炮都没有带。

    近卫军全部披甲,锦衣卫正副指挥使着大红蟒袍、绣春刀、銮带,锦衣卫千户、百户着青绿锦绣服,其他锦衣卫着锦衣。

    皇帝也没钱,飞鱼服只有指挥使一个级别才能穿,杨元、马林、季伯常、蓝自大他们这个级别才能穿飞鱼服,其他锦衣卫不能穿。

    一件飞鱼服面料要十七米,花纹也比较复杂,两名织工合作每天只能织七公分,一件飞鱼服两名织工要做一年,飞鱼服上的金线,就是真金子做的,一件飞鱼服造价最少八十两白银,锦衣卫三千多人,要是人人一件飞鱼服,光穿衣服就二十四万两白银,皇家保安、仪仗队,还真没这么多钱。

    绣春刀也不是锦衣卫制式装备,而是礼仪装备,不具备实用兵器,几乎没什么用,就是好看。

    锦衣卫首要作用就是护卫皇帝、皇宫,其次就是皇帝的仪仗队,还有其他工种,还有养大象、养马等,最后才是侦缉廷杖。

    锦衣卫人数也不多,大明一卫人数最多五千多人,锦衣卫在册人数与近卫军一样,都是三千两百人。

    十三日,车架发京师,是日,驻跸鲍新庄。

    当天南巡队伍走七十多里,天色渐黑,朱翊钧让田义把潞王、张敬修叫到行宫内。

    行宫按照军事部署,内外分三层,最内层就是皇帝的行宫,左右两侧是内侍、近卫军护卫,第二层就是潞王、张敬修、张泰征、锦衣卫、还有辎重粮草,最外一层全部由近卫军护卫,外围方圆两百里,昼夜由近卫军侦查百户所和锦衣卫轮流侦查,如遇超过五百人的队伍,迅速警戒,行宫内近卫军和锦衣卫随时准备作战。

    行宫最里面一层,没有朱翊钧的敕令,任何人不许靠近,出行最重要的就是安全,不能让土木堡事件再次发生。

    潞王朱翊镠今年只有十二岁,他和朱翊钧都是李太后生,他是不是隆庆皇帝的儿子,这就不得而知了,毕竟皇宫混乱,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潞王排行第四,朱翊钧排行第三,宪怀太子朱翊釴四岁去世,靖悼王朱翊铃不足一岁就夭折,现在只有朱翊钧和潞王两个,朱翊钧也不想太苛责这个弟弟。

    “老四,在皇宫好,还是出巡有意思?”

    这里又没有大臣,不用之乎者也,就像寻常百姓家说话就行。

    “臣弟,愿随皇兄出巡。”

    “这里没有外人,不用臣弟,臣弟的,叫我三哥就行,小顺子,给潞王还有张生倒一杯奶茶。”

    “这奶茶还真要用白糖,小顺子拿两包白糖,等会让潞王还有张生带回去。”

    潞王朱翊镠十二岁,怎么能抵挡奶茶的诱惑,又甜又香又好喝。

    “皇兄,这奶茶真好喝!”

    “这些都是御膳监做的,老四喜欢喝,就让他们教你下面人做,等会用膳,老四和张生就陪着咱一块吃。”

    “是。”

    张敬修是张居正的长子,年约二十七、八岁,今年高中进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在翰林院观政,历史上也是刚烈的一个人,张居正去世后被抄家,他愤慨自杀,留有妻子高氏和儿子张重辉,他要比他几个弟弟有骨气,身为长子承担所有,朱翊钧还真挺喜欢他,不像他的三弟,名不副实的状元张懋修。

    南巡带着张敬修还有张四维的儿子张泰征,就是为了确保朱翊钧自己安全,虎毒不食子,就算想要加害他这个皇帝,内阁这两位大臣也要有让儿子殉葬的思想。

    御膳也简单,四个菜一个汤,晚上吃馒头,朱翊钧看着他们两个不敢动筷子,说道:“这里就不讲什么规矩了,端把椅子让潞王和张生坐着吃。”

    “臣不敢与陛下对坐。”

    “这里不是皇宫,也已经快出京,君臣之礼不必拘泥,快坐吧。”

    “谢陛下!”

    猪肉炒辣椒、酒炖羊肉、炒鲜虾仁、燕窝拌鸭,蔬菜汤。

    “政务就交给朝中的老臣打理,咱们年轻人要游览名山大河,听人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次南巡一个来回,也有四千里,咱们也比读四千卷书有收获。”

    朱翊钧所说的,肯定会被张敬修告诉张居正,文官们不怕皇帝贪玩,就怕皇帝什么事都管,沿途这一路就是行军、游览,地方政务绝不插手,这是这次南巡的底线。

    京城的安排都是术,这次南巡就是道,当皇帝都用术,会让官员们戒备心太重,就如嘉靖帝,如果都像唐太宗的道,那么也会把国家搞的乱七八糟。

    《大明周报》已经刊行五期,《明皇游地府》马上就要写完,陈矩根据他写《西游记》,写了这篇《明皇游地府》,太祖时期为了控制人们的信仰,各地有城隍庙,民间也很信仰,大明官员上任之初,都要去城隍庙祭拜,都城隍有四、府城隍若干、县城隍不计其数、各地土地庙更多。

    人就是这样,要么为梦想买单,要么为信仰买单,《明皇游地府》就是利用舆论增强朱翊钧皇位正统性,龙王、十殿阎罗见到他都要跪拜,人皇正统独一无二,又给他的身份增加神秘色彩。

    通州河龙王为了讨好大明皇帝下雨时私自做了手脚,违反天条后龙王求万历皇帝朱翊钧救他,严清梦斩龙王,然后龙王入宫讨要说法,季伯常、蓝自大站宫门护卫万历皇帝,万历皇帝虽然能睡安稳,但是他被业龙告到地府,这才有明皇游地府的说法。

    进入地府后万历皇帝碰到嘉靖时旧臣吏部尚书太子少保兼武英殿大学士桂萼,他创立一条鞭法,厉行匡扶大明,均平赋役,屡忤官吏,抑制豪强,去世后在地府做判官。

    桂萼一路引着万历皇帝,途中遇到辽东、山西、陕西被官兵杀害的大明百姓,这些百姓埋怨万历皇帝没有管束好武将和官兵,全部向他来索命,桂萼唤来一青面獠牙鬼使吓退亡魂,径直走进了森罗殿。

    十王出在森罗宝殿,控背躬身,迎迓万历皇帝,阎王们也知通州河龙王被斩之事,早早就送他入轮回,万历皇帝阳寿未尽,阎王们便请万历皇帝还阳,桂萼带着万历皇帝地府一日游。

    也没有水陆法会的事,也没有一库金银的事,明皇游完地府,然后又游天庭,万历皇帝乃紫微星下凡,天庭缺少神仙,玉皇大帝委任万历皇帝掌管《封神榜》,这才重返人间。

    《封神榜》是个什么东西?这就是朱翊钧用来封神用的。

    文臣、武将干的好,他就可以封神,不止人间有官位,去世后也能去天庭做官。

    十四日,驻跸东安。

    十五日,驻跸武清。

    十六日,驻跸良王庄。

    十七日,诸跸小王庄。

    十八日,驻跸羊四庄。

    十九日,上午巳时,万历皇帝朱翊钧封关羽为协天大帝,敕令:平阳府解州安邑县建造关圣帝庙。

    要问谁对关羽最好?非朱翊钧莫属,直接给关羽封协天大帝,又敕令关羽老家给他建庙。

    蜀国最多给关羽一个侯爵,宋徽宗给关羽义勇武安王,宋高宗、宋孝宗、宋文宗给他的爵位都是王,万历皇帝朱翊钧直接封大帝,协天大帝,还亲自敕令给关羽建造关圣帝庙。

    关羽谥号壮缪,朱翊钧又给他的谥号改成武忠。

    封神不单单是封神这么简单,这也是朱翊钧释放政治信号,历史名人这么多,为什么万历皇帝要封关羽,同时给他这么高级别的谥号?

    这就是他对武将的拉拢,关羽生前是武将,这就是重视武将的信号。

    对武将这么好的皇帝,难道当朝武将没有上进的心思吗?不问政事不等于什么都不管,这也是迂回战术的一种,文官给不了谥号,皇帝可以给,文官封不了神,朱翊钧可以封神,谁让他掌管《封神榜》呢?

第二十四章 盐价贵百倍!!

    二十日,驻跸盐山县。

    圣天子册封关羽协天大帝,礼部已经通过,并且敕令建造关圣庙,皇帝南巡势必要有百姓围观,很多人都听过皇帝,有些百姓以为皇帝住在天上,又有些人以为皇帝住在云上面,庞大的仪仗队伍,路过盐山县的时候,沿途百姓站在官道两旁围观,有人指指点点,有人议论纷纷,朱翊钧也看到他们,文人一般穿道袍,百姓很多人穿短打衣物,生活条件总的来说还不错。

    孩童留着铲清头,有的爬树,也有被大人抱着的,很多百姓一辈子都见不到皇帝,能遇到皇帝南巡,这就是一辈子的幸事。

    他们当然见不到朱翊钧,此刻大明皇帝坐在銮驾内,路过县、府都要坐在銮驾内,大明的皇帝身穿戎装骑马,这会让文官们警惕起来,皇帝是不是要御驾亲征?

    毕竟大明的皇帝都喜欢御驾亲征,只要领兵打仗,那么皇帝就会掌握一部分军权,当皇帝有军权后,他们文官的日子还能好过吗?一言九鼎的帝王,这不是让文官死吗?

    次日,南巡队伍行至柳堡镇,驻跸,常服换戎装,上身金色鱼鳞罩甲、肩部、手臂龙首金甲片、腰佩挂明皇金剑、头戴镀金护法顶香草压缝六瓣镀金盔,身上还藏着燧发手枪。

    朱翊钧这身装备,要是拿到后世去卖,最少价值十个亿,明皇金剑是他的御用宝剑,价值都不可估量。

    出了县城开始训练,朱翊钧坐在马上下令:“奔袭六十里,两个时辰到柳堡镇。”

    近卫军侦查百户所先行,他们负责侦查地形,前锋军队紧随其后,朱翊钧骑马坐镇中军,后面大汉将军保卫辎重粮草。

    平原没有山地,旌旗遮天蔽日,尘土飞扬,朱翊钧双腿夹住马腹,身体前倾,放开马的缰绳,让它狂奔飞驰。

    骑马六十里,这两个时辰还真有些累,到达柳堡镇的时候,前锋军队已经在此处等候:“杨元!马林,下令让将士们下马休息。”

    “是!”

    前锋军队搭建营帐,等后续军队到达,就杀十几头毛驴,今天吃驴肉火烧,还能喝驴杂汤。

    “你们累不累?”

    众士兵大喊不累,这附近就有河,朱翊钧下令:“搭建完帐篷,让士兵们去喝边喂一喂马,也让他们洗一洗澡。”

    这次南巡的士兵、锦衣卫、内侍每人每个月加三两银子赏银,这也是朱翊钧接触到马林和杨元的机会。

    杨元的父亲杨四畏是嘉靖时期的名将,昌平镇总兵,杨元也是将门之后。

    “你们说现在近卫军三千人,能打土默特部多少人?”

    大明此时西抚东制,西边优抚俺答,隆庆时期搞出一个封贡,开边市,封俺答为顺义王,东边的土蛮才是察哈尔大汗,现在陛下问俺答的土默特部,难道想和土默特部开战?

    “兵士具敢战,可是,草原各部从小长在马背上,实战丰富,现在兵士缺少实战,我军火器有优势,鞑靼训练一名弓箭手要三年时间,我军训练一名鸟铳手有三月足矣!”

    听杨元这么说,他还是知兵之人,不过他也没有指挥作战经验,明年初朱翊钧准备突击察哈尔部,先打击察哈尔部的土蛮,俺答的土默特部有些强,把土蛮的察哈尔部逼到东边,这也说明正统大汗打不过俺答。

    “没有实战就创造实战,这次南巡反京,我们可以剿匪,北直隶的土匪可以清剿一下,用他们练兵。”

    “陛下圣明!”

    三千两百近卫军,每个人都配备鸟铳,又有一百门弗朗机炮,十门神武大将军炮。

    佛郎机炮射程二里,神武大将军炮射程五里,只要挖掘工事,阵前修建栅栏,挖掘壕沟,设置拒马和木桩等,寻找有利地形,朱翊钧认为三千近卫军还是能战两万蒙古骑兵,大炮、鸟铳这都是用银子造出来的,现在造炮、造鸟铳、制造盔甲、棉甲、马具,已经花费将近一百万两白银。

    一个半时辰后,后队才到柳堡镇,伙食兵开始做饭,其他人领着牵着马匹去河边喂马,出京已经行六百里,每天行七十到八十里路,再有二十天就能到南京。

    “陛下,明天就能到山东济南府。”

    “哦,明天我们到。”

    洪武年范县发大水,往东迁移二十里,应该就是后世滨州,朱翊钧想进城微服私访一下。

    身穿浅蓝色道袍,头戴幞头,脚上穿着布鞋,这番打扮,与大明的文人别无二样,季伯常、杨元也打扮成保镖的模样,陈矩穿成文人模样,微服私访又带上潞王,他也是青年文生打扮。

    朱翊镠还不会骑马,朱翊钧就驮着他进城,范县就是一个小城,有史料记载皇帝微服私访的,也就只有秦始皇一个人,大部分皇帝没有胆量微服私访,朱翊钧也害怕有人刺杀他,不过他身上带着燧发手枪。

    刚到范县城墙边,就见一牧童坐在牛背上,神态悠闲,此时此刻朱翊钧有感而发:

    “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

    “好诗,好诗!朱公子的诗真是好诗,两句诗就把此情此景描绘入木三分。”

    他就随口一说,什么好诗不好诗的,朱翊钧是帝王,又不用诗句治理国家,秦皇汉武也没留下诗句,难道他们国家治理的不好吗?开疆拓土也被后世敬仰。

    这陈矩、季伯常就会拍马屁。

    没有理他们,到城墙前,排队入城的人很多,也有差役在城门前收过路费,每个人三枚铜钱,货郎十文,要是马车进城,要五十文,大明各县都由自己的关税,这些都是县衙自己私自收取,也没有报给户部,也没有报给朝廷。

    南巡不管事,老实给钱进城,这次进范县给朱翊钧第一印象就是各县衙门巧立名目盘剥百姓,各种杂税很多,这些都是吏员和差役兵丁所为。

    进城以后有人唱戏,不像后世唱歌还有表演,而是优伶登台以戏谑、乐舞为主。

    下棋、沿街叫卖的、医馆、药铺、酒楼、妓院、成衣铺、牙所等等。

    路过一杂货铺,朱翊钧进去一看,几乎什么都卖,胭脂水粉、折扇、笔、墨、纸、砚、雨伞、还有盐、酱油这些调料。

    他对盐价比较感兴趣,人不吃盐不行,这是生活必须品。

    “店家,盐多少文钱一斤?”

    店家身材不高,一米六左右半大老头,他看了看朱翊钧左右两侧的人,穿着就很不简单。

    “二钱银子一斤。”

    “陈兄一钱多少两银子?”

    “朱公子,一两银子十钱。”

    盐价这么贵?!

    五斤盐就要一两银子,大明几乎没有盐税,为何盐价要这么贵?

    朱翊钧拿笔记下:

    “万历八年,七月,范县盐价,一斤盐二钱白银。”

    现在大明有长芦盐场还有两淮盐场,每年盐税不到一百八十万两,建国初盐税还能收两千万贯,现在只能收这么点税,盐价反而这么高,老百姓都快吃不起盐了。

    一个成年人一年要吃三斤盐,一户四口一年就要吃十二斤盐,一年光吃盐就要二两四钱银子。

    长芦盐场距离范县很近,盐价都这么贵,缺少盐的西南、西部最少也要三钱银子一斤。

    现在盐价这么贵,肯定要处理盐价的问题,必须把盐价降在每斤一钱银子以下。

    随后朱翊钧又去附近的粮店,询问稻米、粟、麦子价格。

    现在大明一两银子能卖两石五斗粮食,一斗米后世十八斤,一石就是一百八十斤,大明斤数大约一百五十一斤,大明一斤五百九十七克左右,现在大明一两白银能买后世四百五十斤粮食,后世粮食一斤两块五左右。

    一千一百二十五,要是一斤盐二钱银子,就是除以五,那么范县一斤盐就是二百二十五。

    后世一斤盐也就两块钱,现在大明盐价便宜的地方二百二十五,贵一点的地方三百五十。

    足足比后世贵一百多倍,可见大明的盐商有多赚钱,现在大明有人口最少一亿两千万,每个人每年消耗盐三斤,那么就是三亿六千斤盐,按照范县这么便宜的卖法,就是七千两百万两白银,这就是大明一年盐的卖出价,刨除运费、人工、店铺等等,每年光盐这里盐商就要赚五千万两白银,他们只给朝廷缴纳一百八十万两税。

    交税只有百分之三点六,其他都被官员、士绅、盐商吞下去,苦了朝廷背负骂名,苦了百姓吃不起盐,官员、士绅、盐商们大捞特捞。

    现在已经没有九边屯盐,赚的都是纯赚的,太仓京运银每年运九边三百八十万两,这还不算运粮草的,九边屯田还要有收入。

    这盐,现在还真不好动,九边将领、朝中官员、地方士绅、各地盐商,没有一个好惹的,只能把这事压上几年,回京城后,新派巡盐御史,商议一下各地盐价能不能往下降一降。

    朱翊钧不能大发神威,只能隐忍,现在把盐这事捅破,说不定这些人会派军队对他动手,又一个土木堡再次上演。

    微服私访完,没审案子,也没泡妞,更没有夏雨荷,做到心里有数就行。

第二十五章 三花聚顶本是幻

    八月初一,驻跸泰安州。

    此次南巡路途一半,再有一千里就到南京。

    八月初二,驻跸翁城,朱翊钧亲自考校士兵铳击。

    鸟铳还是火绳枪,铳口像鸟嘴,所以叫鸟铳,嘉靖二年,广东新会西革湾战斗中,士兵缴获葡萄牙人的鸟铳,赵士祯对火器很有研究,采用炒钢法制作出来的钢材,铸造铳管,然后再用车床给铳管钻洞,线膛枪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最新型的鸟铳还是滑膛火绳铳。

    原来鸟铳有效射击距离六十步,一步一米半,也就是九十米,三十米可破甲,鸟铳装火药二钱,一钱半的铅弹。

    原来鸟铳制作采用包铁法,精铁卷成大小两根铁管,以大包小,再用钢钻钻成铳管,一名熟练的工匠带着两名小工,一天能钻一公分多,一个月才能制作一根铳管,就算这么费劲去制作,还是有炸膛的危险。

    第一就是士兵装火药有时装多,另外就是这种包铁制作的铳管,不如整根钢管钻的铳管耐用。

    现在有车床后,工匠每天能钻五公分铳管,不需要太费力气,用脚踩就可以,铳管结实又耐用,而且铳管长度增加,火药从原来的二钱,增加到现在的二钱五。

    原来鸟铳有效射击六十步,现在鸟铳有效射击九十步,五十米就可穿甲,减少炸膛几率,增加射程,提升不是一点半点。

    以前一杆鸟铳造价一两白银,现在一杆鸟铳造价一两八钱银子,要比以前贵很多,加上火药、铅弹,要比弓箭还费钱。

    现在的鸟铳有效射程已经超越弓箭,经过杨元、马林他们说,还有擅长弓箭的士兵演练,弓箭有效射程大约八十步,也就是一百二十米,比原来鸟铳有效射程要远,没有现在鸟铳有效射程远,当然草原上有些骑马汉子力大无穷,有些弓箭射手,用重弓也能有效射程一百步,也就是一百五十米。

    弓箭射手对个人差异比较大,力气大一些的能做到百步穿杨,力气小一些的有效射程也就五、六十步,现在还是新式鸟铳有优势,士兵只要勤加练习,要比弓箭手好培养。

    弓箭破甲不如老式鸟铳,现在草原部落缺少铁器,更不用说钢材,不过朱翊钧也不想大规模战争,就是想掌握军权。

    鸟铳成本、运输、破甲都远超弓箭,就是射程还有弱势,不过弓箭上的箭造价要远超火药和铅弹,就算能回收,消耗还是比火药铅弹大,成本问题就能消耗死草原上的部落。

    拿破仑训练的士兵,在上战场之前,只进行一次实弹训练,近卫军这已经是第三次实弹训练了。

    新鸟铳装药二钱五,铅弹二钱,铳管三尺,长六尺五,重六斤二两,有效射程九十步,三十五步内可破甲,后装火绳枪。

    实弹靶子木板上贴纸,五中三算合格,五中四算优秀,五中五奖励白银二钱,三次考核全部五中五,提拔为小旗,大明小旗也就是后世的班长。

    静止不动靶子,朱翊钧也试了试,装火药,铳管前面放铅弹,扣动扳机火绳引燃火药,第一枪就击中目标,再次装火药。

    大约一分钟能射击两次,五次射击两分多一点,五发中四,朱翊钧也算优秀射手,一百米全身靶子,要是再打不中四发,他就白练习这么长时间了。

    虽然是后装火药,可是铅弹要从前面装,还要用铜条怼一下,朱翊钧装药速度,还有射击速度算快的,有些士兵一分钟就能射击一次,还是练习的少,要是百分之九十都能一分钟射击两次,那么射击速度和弓箭还是没发比,不过打持久战弓箭手就不如鸟铳兵,弓箭手一会就累,鸟铳兵弹药充足可以一直射击。

    百分之六十的近卫军都能做到合格,其他士兵训练还是少,近卫军就是大明精锐中的精锐,虽然训练时间短,但是能做到令行禁止,在古代能做到令行禁止,就已经超越很多精锐士兵。

    武器装备、兵员素质、军容军纪,近卫军都是大明最优秀的军队,虽然杨元和马林带兵打仗不行,但是他们很听话,朱翊钧让他们怎么训练士兵,他们就怎么训练士兵,近卫军耐力、忍受力都是大明最强的。

    这就像戚继光训练的军队,不是将领有多厉害,而是有钱的原因,戚家军每个士兵每年十八两军饷,能不比其他军队厉害吗?这都是钱训练出来的,要是不给戚家军钱,你看看戚继光还能训练出戚家军不?

    同样为什么近卫军要比大明其他军队厉害,就是近卫军每个月二两银子军饷,顿顿有肉吃,家里种四十亩地不用交税,马匹、盔甲、鸟铳、马刀、马具、火炮都是大明军队里最好的,虽然训练只有五个月,现在已经是大明最有战斗力的军队,要是再让士兵实战两次,那么这三千两百近卫军,打两万草原骑兵没有任何问题。

    就是一句话,募兵制要有钱,士兵也不会白白给你卖力,有钱就有好军队,各地九边费拉不堪,就是因为文官、武将把士兵的军饷贪污,总吃不饱、穿不暖,还拿不到军饷,谁会为大明卖命?

    只要有钱,要多少精兵有多少精兵,特种兵比普通士兵厉害,就是因为有钱、有装备、兵源素质好,就是这么简单。

    考校完毕,朱翊钧亲手把奖励发到五发五中士兵手中。

    士兵们都站的整齐,说奖励二钱银子,就奖励二钱银子,考校完就发放,而且近卫军从来不拖欠军饷。

    “打的不错。”

    朱翊钧把银子放在士兵手里。

    “谢谢陛下。”

    “打的很好。”

    “谢谢陛下。”

    朱翊钧发放完奖励,站在阅兵台上,杨元大喊一声:

    “将士们,我们吃谁的饭?!”

    “吃陛下的饭。”

    “我们穿谁的衣?!”

    “穿陛下发放的衣!”

    “我们要效忠陛下!!”

    士兵们也跟着喊:“效忠陛下!保卫大明!!”

    这些都是给士兵们灌输忠于皇帝,忠于大明的思想,有些边将的家丁,他们灌输不是效忠大明,而是效忠将领自己,拿着大明的军饷培养自己私人家丁,朱翊钧早晚要收拾他们,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此地驻军两日,南巡队伍继续行进,在八月十三下午,南巡车架到达紫金山,当晚驻跸紫金山,南京留守新建伯王承勋、兵部尚书、礼部尚书到紫金山行宫听宣。

    王承勋是王守仁的孙子,南京这些礼部、兵部、户部官员都是养老的官员,整个江南地区,被这些人霍霍够呛,因为南直隶商业发达,很多商人被他们勒索,锦衣卫已经报给朱翊钧很多事。

    这些官员叩见皇帝,朱翊钧也不待见他们,招呼他们进来。

    “朕不进城扰民,你们也不必征发劳役,返京粮草需要补充,田义、陈矩去采买,你们配合一下。”

    “遵旨。”

    “再有一个,祭祀完太祖陵寝,朕要宴请南京留守官员,南直隶六十岁老人,选出二十几人,朕要赏赐给他们一些金子、银子、还有布匹、粮食、酒、糖等等。”

    “遵旨。”

    赏赐老人还是宣扬孝道,有些类似千叟宴什么的,古代帝王优待老人也是宣扬孝道,常赐予老人布帛、粟米、财物、酒肉等,以表示对老人们关心照顾,从汉朝到明朝,皇帝经常做这种赏赐,人们也愿意传扬这种孝道。

    说白了,就是收买人心,一次宣传活动,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现在整个江南文人,都希望见一见大明皇帝,这帮人希望朱翊钧给他们封神,大明有一帮热衷当神仙的文人,他们从古典书籍中翻找出龙沙谶出来。

    龙沙谶,晋代有位旌阳令,叫许逊,他被道教教派净明道奉为道祖,许逊有次杀了一条作乱的蛟,蛟子逃走,许逊曰:“一千二百年之后,豫章之境,五陵之内,就会有八百地仙出来平乱,斩杀这条蛟子。”

    许逊活了一百三十六岁,也不知真假,宋徽宗政和二年,封为神功妙济真君,人们也叫他许真君,《西游记》许真君就是他,不过西游记还没写完呢,陈矩跟着朱翊钧南巡,没时间写《西游记》。

    朱翊钧当然知道龙沙谶,而且锦衣卫早就报告给他,这才有《大明周报》中的《明皇游地府》章节,现在《大明周报》开始刊行第二章,《关圣救驾,明皇敕封》。

    大明万历皇帝南巡期间遇到妖猴,关圣赶来救驾,所以朱翊钧就封关羽为协天大帝,敕建关圣帝庙。

    龙沙谶说一千两百年以后,就是现在万历年,有八百地仙,大明万历皇帝,《明皇游地府》,又掌管《封神榜》,这事不巧合了吗。

    为了增加人们可信性,朱翊钧还真封神,南巡途中就把关羽封为协天大帝,这更让江南的文人们,期盼万历皇帝的到来,混个脸熟,封个小神也行。

    有很多人信这个,徐渭、王世贞、王锡爵、冯梦祯、屠隆等等,足足有几百著名江南文人,这些都有些影响力,特别是最近王锡爵的女儿,要在九月九日,羽化登仙。

    这个王焘贞也是命苦,先与徐景韶订亲,后来徐景韶却突然死了,声称要为徐郎守节,不久却迷上了道教,整日静坐冥想,开始搞辟谷修仙那一套。

    听说她才二十三,这么年轻死去太可惜,锦衣卫来报,王焘贞长的不错,这不可惜了吗?

    朱翊钧决定去度化她。

第二十六章 不见海老头

    “我喜清静,不愿意到皇宫去住,这次南巡也有些仓促,也给你们添麻烦了,中秋节你们欢庆,朕就在行宫清静着。”

    行宫外齐声称是,南京留守勋贵众多,应天巡抚、漕运总督、吏部、户部、工部、礼部、兵部、刑部尚书、都察院、大小九卿,都在行宫外请大明万历皇帝住进南京皇宫,中秋节接受百官朝拜。

    “朕这一路南巡,百姓安居乐业,你们都有功劳,祭祀完太祖陵,朕就要返京,退下吧…。”

    “臣等要为陛下庆贺万寿节,还请陛下让臣等尽孝,进忠。”

    说话的应该是魏国公徐邦瑞,他们这一代,早就被南京的繁华腐蚀,后来徐文爵投降清朝,可见南京早就烂透了,整个南京也就石狮子是干净的。

    “征发杂役,又要劳烦百姓,朕的寿旦,就不在南京过了,祭祀完太祖陵,朕就要返京,不要再扰民了,诸位臣工约束好手下官员,不要打着朕的名头,做一些伤天害理之事,污了朕的名声,终归还是不妥的,退下吧。”

    “是!”

    百官退下,朱翊钧坐在行宫内,身穿布衣,没见任何官员,凡事都要小心谨慎,如正德见杨一清,就有些不妥,这就招了杨廷和的忌讳,落水也就合情合理。

    南京这些官员都是被张居正贬斥到这里的,假如朱翊钧见了他们,有重新组建内阁的心思,有些人就要破釜沉舟,做一些对朱翊钧不利的事。

    “陛下还是不见我们,魏国公你说这该怎么办?”

    徐邦瑞冷哼一声:“老夫怎么知道,南京这幅繁华,还多靠各位。”

    百官出行营,不到一刻钟,潞王朱翊镠就在行宫外求见。

    “臣弟求见皇兄。”

    “老四进来吧,这里没有外人,南京官员全走了。”

    朱翊镠进入行宫后,迫不及待问“皇兄怎么不进城看一看,老早就听说南京城的繁华,要比京城更华丽。”

    “老四想进城就进,我派两个护卫可随你进城,咱在这紫金山清静。”

    朱翊钧也想进城看一看,不过现在不进城要比进城妥当,进城以后免不了要接触南京官员,现在稳妥为主,不知道他们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就连永乐皇帝都不敢多在南京住,更不用说他这么平凡的人。

    “那么臣弟就进城了?”

    “去吧,去游玩一番,田义给潞王拿一袋金瓜子。”

    这金瓜子是特意为朱翊钧做的,都是真金的,按照瓜子一比一做的,这些金瓜子用来赏赐用的。

    “谢皇兄。”

    大明迁都这事是文官心中的痛处,当初因为太子朱标去考察迁都事,回来不久后就去世,永乐时期迁都现在的京城,南京就成为陪都,都正统年京师还叫北方京师行在,南方官员一直想迁回南京。

    这次南巡,朱翊钧就是要到南京摸一摸底,虽然他不出行宫,但是派出去五十名侦查士兵,收集南直隶各种情报,粮食价格、官员情况、商铺情况、还有海运情况。

    冯保在南京的家已经被抄,他感觉这次被贬斥到南京修缮太祖陵寝就要坏事,带到南京很多奇珍异宝,《清明上河图》、《千里江山图》、汝窑瓷器、《洛神赋图》等等,足足有几百件古玩字画,奇珍异宝。

    朱翊钧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就想要银子,冯保在南京的家,银子并不多,查抄出白银十八万七千两,黄金三万一千二百两,加上这些奇珍异宝,折价不到一百万两,南京、京师、冯保老家这三处抄家所得,有两百七十二万两左右,很多文官贿赂冯保的账本在南京这里找到,可以说大明正三品官员,有百分之七十都贿赂过冯保。

    “皇爷,行人董嗣成,还有海瑞已经在行宫外听宣。”

    “把张敬修,还有张泰征也叫来,让董嗣成自己进来,咱不见海老头。”

    海瑞期盼着圣天子到来,今日方得召见,可是现在听到让行人董嗣成进入行宫,他这六十多岁花甲之人在行宫外等候,多少有一些寒心,三千多里路,星夜赶来,反而不见他。

    “臣,董嗣成拜见今上。”

    “怎么样?京师到琼山,再从琼山到南京,这前后足足九千多里,听人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这也算行万里路了,对大明有什么感受?”

    董嗣成第一次见当今的皇帝,开始他以为自己认错了,到看到身着布衣的年轻人,英俊潇洒,一副沉稳威严坐在椅子上,这就是大明的皇帝。

    “京师官多,南京钱多,河南王爷多,广东船多,广东、广西粮多缺盐,浙江富庶,福建七山二水一分田,北方赋税重,南方百姓田地少,我大明两百多年中原、江南太平,全靠北方将士浴血奋杀。”

    董嗣成并非普通富二代,他还真有些建树,这一南一北走了九千多里,也算把大明各地情况看透。

    这时张敬修还有张泰征也在行宫外听宣,朱翊钧下令让他们也进入行宫:“你们三人都是今年的进士,也算同年之谊。”

    “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

    几人听到陛下念的诗,心有感触,青史留名,战场封侯,这是文臣武将所追求。

    田义紧忙用纸笔记录大明万历皇帝的诗句,他感觉这首诗不错,可是他不知道,这首诗句乃是朱翊钧抄袭所得,不过人们只记得有名之人的诗句。

    “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首诗句要是后世教科书肯定会写《石灰吟》于谦所作,颇具感情色彩,其实这首诗句乃是抄袭所得,当然不是于谦抄袭的,而是江南文人捧出来的王世贞加到于谦身上的,本质还是黑大明的皇帝。

    在大明于谦就是奸臣的代表,有英宗的太子不辅佐,反而推景泰这个废物上去,那么就说明一切问题了,如果朱翊钧按照史书上所做,那么他就活不过一个月。

    史书就当小说看就可以,真实情况不足一成,一切历史都是要为政治服务的,不存在真实的历史。

    万历八年新科进士三人,陪着大明皇帝聊了聊,朱翊钧很欣赏董嗣成,不过再欣赏也不能提拔他,他现在才是正七品的官,不能提拔成正六品,更不能提拔成正五品,皇帝也要遵守规矩。

    不理政事就是不理政,“这是阳澄湖大闸蟹做的蟹汤包,你们都尝一尝,京师吃到的大闸蟹,可没有南京吃到的新鲜。”

    他们在朱翊钧的行宫,吃这蟹黄汤包也放不开,看着他们扭捏的样,就放他们回去“叫你们也没什么事,就是御膳做了点蟹黄汤包,叫你们尝一尝,在朕的行宫你们又拘束,这样,你们带回去吃。”

    “谢陛下。”

    “董嗣成这趟差事办的不错,田义给他拿一包白糖,再赏赐他一匹蜀锦,十两金子,五十两白银。”

    “谢陛下。”

    朱翊钧摆摆手:“海老头年岁有些大了,朕就不见他了,董嗣成你给他安顿一下。”

    “是。”

    朱翊钧肯定会重用海瑞,不过在南京不能见他,铁面无私的海瑞,很多官员惧怕他,现在大明腐败奢华之风盛行,必须要杀一杀这股风气,海瑞又是重法之官员,朱翊钧想把他安排到都察院任左督御史,明年京察由他主持。

    海瑞任都察院左督御史,都察院势必要大换血,想要把他安排到左督御史的位置上,还比较困难,如果朱翊钧重用海瑞,那么就会被文官们记恨,张居正也不会轻易答应,内阁、六部、都察院要进行微调,左督御史这个职位,要空出一段时间,给海瑞预备着。

    朱翊钧不见海瑞,就是要低调用海瑞,让董嗣成带着他到京,然后再见海瑞,首先要确保安全,其次才是掌控都察院。

第二十七章 明君?昏君?

    万历八年,八月二十四,辰时。

    南京礼部尚书、新建伯、南京太常寺卿主持祭祀大典。

    大明万历皇帝身穿衮冕,手持玉圭,步行拜谒孝陵,仪仗队伍庞大,官员等穿祭服。

    朱翊钧可不会说什么大清远胜大明,更不会说万历远胜洪武,《祭太祖文》、《谒太祖文》都是南京礼部写的,他这次来祭祀太祖陵,就是要表孝心,古代人很看重这个,就算现代人也看重孝心。

    祭祀完太祖陵,朱翊钧没有任何感受,已经去世的人,尘归尘,土归土,大明千疮百孔,腐朽不堪,任何好的制度,经过百年后,也会变的破败不堪。

    制度制定的再好,也需要人去执行,每个人都有私欲,制度不如治人,如果天真的以为把制度规划好,所有人都会按照制度去执行,那么就不会出现贪官污吏了,有些时候官员所作所为也由不得他自己,家族、亲戚、同学、老师、弟子、同僚、上级、下级等等,这些是一个庞大的关系网。

    前任内阁首辅徐阶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激起民愤,因为他位高权重,又是退休的内阁首辅,同僚、学生众多,所以他所做的事,会被朝中官员以及地方官员遮掩。

    有人说徐阶兼并二十六万亩田地,也有人说他兼并四十万亩田地,对于百姓的剥削,大明的文官有些视而不见,有些就是参与者,大明百分之九十的赋税都来自田税、杂税、还有人头税,征税的对象就是百姓。

    洪武年间对官员的优待,是让官员不用服役,这个役,就是劳役,和杂役,从一品到九品,人数不等,这时候还没有免粮。

    嘉靖二十四年《优免则例》规定:

    京官一品,免粮三十石,人丁三十丁。

    二品:免粮二十四石,人丁二十四丁。

    三品:免粮二十石,人丁二十丁。

    四品:免粮十六石,人丁十六丁。

    五品:免粮十四石,人丁十四丁。

    六品:免粮十二石,人丁十二丁。

    七品:免粮十石,人丁十丁。

    八品:免粮八石,人丁八丁。

    九品:免粮六石,人丁六丁。

    内官内使亦如之,外官各减一半,教官监生举人生员,各免粮二石,人丁二丁,杂职省祭官承差知印吏典,各免粮一石,人丁一丁。

    如户内丁粮不及数者,止免实在之数,丁多粮少,不许以丁准粮,丁少粮多,不许以粮准丁,俱以本官自巳丁粮照数优免。但有分门各户,疏远房族,不得一概混免。

    这个政策对官员们要比洪武时期优待很多,大明从来都没有对官员免税赋过,只是免除一部分粮食和正役、劳役、杂役。

    朱翊钧认为这个政策不错,一品官员才免三十石粮税,大明一亩地三石粮食,一品官员也就十亩地不用交税,其他田地都要交税。

    那么《优免则例》具体实施的如何?恐怕各地、各官员都不一样,政策是不错的政策,执行就变样了,现在搞的大明官员、士绅田地不纳税一样,这是皇帝的昏庸吗?这是政策不好吗?

    历史上几十年后,万历三十八年《优免新例》规定:

    现任甲科京官一品免田一万亩,以下递减,八品免田两千七百亩,外官减半。

    嘉靖时期只是对官员免去一定数目的粮食、徭役,而且数目有着明文规定,优免官员粮食很低,可是到了万历三十八年,文官集团已经控制了朝局之后,就露出难看的吃相了,不再免粮税,而是直接免去应该征收的田亩数目。

    洪武时期只优免官员们的劳役,人数还有限,很低,嘉靖时期嘉靖皇帝被宫女勒脖子,皇宫被烧,开始免官员粮食,到万历中后期,官员们就开始变本加厉。

    按照嘉靖时期的《优免则例》,大明百姓不会被文官、士绅摧残这么严重,嘉靖,嘉靖,家家皆净,这也说明文官们不喜欢这位嘉靖皇帝,如果有人认为嘉靖皇帝昏庸,那么他就不是百姓。

    徐阶家兼并二十万亩或者四十万亩田地,并非他个人所为,长子徐璠、其他儿子徐琨、徐瑛也参与其中,还有长孙徐元春,万历二年进士,其他徐氏家族更有很多人参与其中,退休的内阁首辅如不能约束儿孙和家族中人,那么鱼肉乡里就在所难免。

    徐阶大儿子徐璠被贬充军,两个儿子被贬为庶民,海瑞为松江府的百姓做了好事,最后也是徒劳无功的,张居正当政后,被发配充军的徐璠,取消判决,继续鱼肉乡里,长孙徐元春万历二年继续考中进士。

    鱼肉乡里的徐氏家族子孙绵长,为民做事的海瑞,一妻一妾死因不明,最后不免落得无人延续香火的下场。

    后世把大明灭亡的黑锅,扣在各位皇帝身上,现在朱翊钧也做皇帝,他为什么要危害百姓?大明百分之九十的赋税都是百姓上交的,这个道理有些说不通。

    昏君未必就是昏君,明君未必就是明君,历朝历代被文人记载的昏君,或许就如正德皇帝一样,是是非非谁又说的清?

    自洪武、永乐、宣德、正统这些时期后,因为军权的缺失,官僚士绅阶层已经压过皇权。

    官僚士绅阶层拥有信息垄断权,建议封驳权,还有执行权。

    江南各地经济很好,特别是店铺很多,如果全国开始收取商税,一年少说也要收八百万两白银,现在朱翊钧要收商税,官员们不会直接反对,而是把田地的资料拿给他,想要店铺数量的数据,根本就拿不到,要是派遣宦官去收集资料,那么官员和士绅就会裹挟百姓反抗,朝中官员就开始施压,与民争利的帽子就要扣到皇帝身上。

    这就是官员士绅对信息进行垄断,大明两京、十三省、一百多个府、上百个州、一千多个县,单单靠宦官去做,想要准确无误的收集店铺信息,那么就会很困难,不能保证宦官不和官僚士绅阶层同流合污,上报上来的资料,真假难辨。

    如果让官僚和士绅们把资料上报,那么官僚士绅就会把对自己有利的资料上报,这些错误的资料,就会影响皇帝的判断。

    如嘉靖时期的《优免则例》执行的如何?就可以一窥而见全貌,现在官僚士绅阶层大部分都不交税,在《优免则例》执行上就曲解很多,两万多名官员,阳奉阴违,拖拖拉拉,除非鱼死网破把他们全砍了,各地就会出现官僚士绅裹挟百姓造反,只要脑子正常的皇帝,都不会这么做。

    如一条鞭法用银子代替实物,官员们就很愿意执行,官员、吏员们收银子时就会有火耗,碎银熔化重铸为银锭时的折耗,一般州县的火耗二钱,有些贪婪的官员、吏员火耗收到三钱。

    百姓实物折银应该交二两白银赋税,那么用白银交税后,百姓就要交二两五钱银子赋税,这多出来的五钱银子,就是火耗,这些火耗朝廷收不到,落入官员、吏员的口袋中,百姓负担更重。

    江南百姓还可以勉强度日,毕竟江南白银流通便利,要是西北、西南、河南、山东、山西都要用银子交赋税,那么就会出现破家、卖儿卖女的地步,因为这些地区的百姓,手中真的没有白银,

    这就是张居正死后,一条鞭法可以继续执行下去的原因,反而考成法被废除,对文官士绅有利的留下,对文官士绅有害的废除,然后再在史书上夸奖张居正几句,骂万历皇帝白眼狼,这就是文官士绅所掌握的信息垄断权。

    百姓能看到的都是皇帝、宗室铺张浪费,奢华无度,看不到官员士绅们鱼肉乡里,深受其害的百姓发不出声音。

    官员士绅在经济上剥削百姓,将皇帝压在官员士绅身上的任务,转嫁到百姓身上。

    大明的工资不算高,但是养家没有问题,吏员、轿子、还有其他花费都有补贴,还有免粮、免丁的优待,待遇要比后世官员好很多,要是还不知足,真就是贪得无厌。

    海瑞并不贫困,他能迎娶三个妻子,两个妾室,他还有三个成年的女儿,一个老母亲,要是他很贫困,能养这一大家子吗?

    人家海瑞能娶三个妻子,两个妾室,后世人娶一个老婆都没钱,比一比就知道谁贫困了,不贪不占能娶三个妻子,两个妾室,这待遇还不好吗?

    现在大明最大的问题,就是不遵守法律,而是用道德标准衡量,这个所谓的道德,又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文官士绅不想遵守法律,因为遵守法律他们就不能兼并土地,不能继续潇洒,要是遵守嘉靖时期的《优免则例》,他们就要缴纳赋税,他们家族的人就要出来做劳役。

    官僚士绅最最喜欢裹挟百姓对抗皇权,皇帝想优待百姓,官僚士绅想剥削百姓,因为信息权被官僚士绅垄断,最后百姓记恨皇帝,皇帝恨着官僚和士绅,可是什么事都做不了。

    官僚士绅造成大明灭亡,上面有皇帝顶着,下面有百姓扛着,他们对国家危害最大,他们反而没有事,最安全的就是他们,朝代更换只换皇帝,只换朝代,不换县令。

    县令还是县令,毕竟新朝代和新皇帝也要治理地方,最后官僚士绅还是官僚士绅,皇帝和朝代换了很多,被剥削的依旧还是百姓,周而复始。

第二十八章 散财皇帝万历

    宴请群臣,还是礼节性的工作,虽然这些官员敲诈勒索江南的商人,作为大明皇帝的朱翊钧,还是要感谢他们治理江南地区。

    究竟谁能在行宫用餐,谁在行宫外用餐,这就是礼部和鸿胪寺需要操办的事,南直隶年龄在六十六岁以上的老人,坐的离皇帝最近,其次才是文官、勋贵,三品以下的官员,只能在行宫外坐着。

    儒家思想以忠孝治天下,很多人不认同这种看法,书是给人读的,要是按照书里的东西做事,那么国家非要乱套不可。

    宴请南直隶的老人,作为大明皇帝的朱翊钧非常重视,汉文帝孝顺母亲的故事,在书籍还有民间流传中,都被人们称赞。

    郑伯克段于鄢,最后郑庄公还要黄泉见母,秦始皇的母亲赵氏,最后秦始皇也只能把她接回咸阳,李太后再偏心,朱翊钧也不能对她下毒手,如果皇帝杀害自己的母亲,大明所有人都不容他,各地藩王会趁乱夺皇位,朝中有野心的大臣,九边有野心的将领,都会站起来反对他。

    这也是朱翊钧不见李太后的原因,他可以囚禁李太后,也可以永远不见她,或者对她的家人下手折磨她,就是不能对她下手,这也是汉武帝杀钩弋夫人的原因,有些时候母亲并不是好母亲,太后并不是好太后,吕后、武则天、慈禧、包括现在的李太后,都是如此。

    毕竟人都有欲望,都想要掌握权力,不管男人又或是女人。

    “今天不是囯宴,朕到南京见识到繁华,大明百姓安居乐业,长辈爱护子孙,儿孙孝敬长辈,太祖创业百业难,如今天下太平,朕高兴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翊钧端着酒杯站起来,左右举了举杯:“今天没有君臣,也没有皇帝和百姓,你们都是朕的长辈,咱敬你们一杯!”

    说完,喝了一小杯酒,前面的老人们也站起来举杯饮酒,然后是勋贵和文官,最后是行宫外的官员。

    “老四,你也敬各位长辈,还有诸位臣工们一杯酒。”

    不管兄弟两个人的关系如何,在外面要表现出兄友弟恭的姿态,皇帝孝顺自己的母亲,对待老人尊重,优待朝廷勋贵、官员,朱翊钧要营造自己的口碑。

    “小王敬各位长辈,各位大臣们一杯。”

    潞王朱翊镠也已经十二岁,现在朱翊钧就剩他这么一个弟弟,不论如何都要好好对待他,就算他想起兵谋反,也要等他先动手,他必须要表现出大度。

    朱翊钧让潞王坐在他旁边,他再次端起酒杯:“这次就是说一说家常,吃吃酒,朕也想见一见你们。”

    众人哈哈笑,圣天子虽然不管朝政,但是待人很宽厚,虽然处理一些官员,也是经过多方商议,很多官员在心里觉得,有些官员做的确实很过分。

    “大明万历八年,秋,让我们同饮此杯,普天同庆。”

    “普天同庆!”

    “普天同庆!”

    “普天同庆!”

    一杯酒饮下,朱翊钧一挥手:“端上来吧。”

    这些都是事先准备好的赏赐。

    绮帛一匹、骨朵云红纱一匹、素青纱一匹、素蓝纱一匹、暗细花红锦一匹、白糖一包、蓝缎一匹、扇六、普洱茶团四、冰糖一盒、酒两坛、黄金八两、白银六十六两、珍珠一百八十八颗、东珠十颗等等。

    这些赏赐一个人当然拿不了,参加酒宴的都坐着轿子,或者坐马上来的,还有很多仆人跟随来。

    内侍端着托盘,朱翊钧从内侍手中接过托盘,亲手放在前面老人手里:“老人家,礼虽不重,还请收下,这些都是朕孝敬你们的。”

    “谢陛下。”

    “老四,诸位臣工今天不是臣,都是咱大明的长辈,你代朕把礼品送给他们。”

    “遵旨!”

    这样重孝道,尊重长辈的皇帝,谁能说他不是好皇帝?

    别说特别重孝道古代,就是后世人家东哥回老家,给老人们钱,也被人们津津乐道,别管装不装,就这种行为就值得提倡,何况大明皇帝亲手把礼品送到老人们手里。

    老人们高兴,官员、勋贵们也高兴,朱翊钧也高兴,潞王也高兴。

    赏赐的这些礼品都是查抄冯保在南京的家,变卖而来,赏赐出去二十万两银子,南直隶官员、老人、百姓都记得这个皇帝的好。

    没有不散的宴席,老人们都回城休息,官员、勋贵们也回城,行宫还是原来的行宫,内侍太监们打扫,朱翊钧和朱翊镠哥两个喝茶聊天。

    “怎么样老四?这南直隶的繁华,以后在这里给你建一个藩王府,你就在这里就藩。”

    田义、陈矩没有反应,张敬修差点跳起来:“陛下不可!”

    朱翊镠刚想说好,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就藩南直隶,肯定要比其他地方强很多。

    “好你个张生,潞王是朕的弟弟,不是说天下都是朕的吗?咱坐皇位,江南这么富庶,让咱弟弟在江南享福,有何不可?”

    “陛下,太祖设藩王护卫大明,现在大明虽然天下太平,可是北方仍有鞑靼扣边,江南地区也无就藩的王。”

    “你个没品的观政,你懂什么?咱就这么一个弟弟,江南富庶,让朕的弟弟到江南享福,这有什么错吗?”

    潞王朱翊镠肯定喜欢到江南,这里繁华又热闹,妹子又长的水灵灵的。

    “你们都退下吧,老四就藩的事,以后再说。”

    朱翊钧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让潞王就藩南直隶,他想拿就藩这事探一探江南官员、士绅的底,福建、广东、浙江、南直隶这些地方都没有藩王,这几个地方都有海贸,朱翊钧把藩王的事提出来,试探一下朝廷文官们的反应,这次让潞王就藩南直隶,还真无所谓,北方不能继续封藩王,百姓负担太重。

    在福建、广东、浙江、南直隶封几个藩王,看一下文官和士绅们的反应,这样也可以减轻北方百姓的负担。

    朱翊钧并不想和李太后闹翻,这次回京路途或许会有波折,提出让潞王就藩南直隶,有些郑伯克段的意思,不过他并不想害朱翊镠,真心实意让他到南直隶享福,让这个王爷霍霍江南这些文官士绅。

    朕都把南京给弟弟了,谁能说皇帝对弟弟不好?

    他也不怕潞王夺皇位,就江南这些文官士绅,全都费拉不堪,派两万骑兵过来,就能迅速结束战斗,要是潞王真和这些文官士绅们勾结,趁着这个机会可以清洗江南文官和士绅,他还不杀这个弟弟,继续把他封到浙江,或者福建,野心家越多越好,清洗起来名正言顺。

    皇帝杀谋反的官员士绅,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现在像宁王这种藩王太少,朱翊钧想多几个这样的藩王。

    八月二十八,南巡车架启程反京,这次南巡收获很多民心,也收获江南官员的心,圣天子不管事,到南京大行赏赐,虽然礼品不重,也不值多少银钱,毕竟御赐之物,供奉在祖先堂,脸面上也有光,就连圣天子见都不见的海老头,也收到赏赐,公、侯、伯、一品到九品,都有赏赐,多寡而已。

    王锡爵的女儿王焘贞九月初九要“飞升”,口谕打断她的飞升,二十多岁的女人,绝食而亡多么可惜,已派遣内侍和行人,叫王焘贞见驾。

    南巡路上走北直隶、山东、南直隶,返京走南直隶、河南、北直隶,这也算巡视两京、两省,要是按照后世算,两个直辖市、河北、山东、安徽、江苏、河南这几个地方,整个南直隶就比后世江苏和安徽还要大一些。

    勋贵、百官、百姓都出城送圣天子返京,并不是他们不喜欢大明皇帝,而是这次南巡,真给南直隶带来不少热闹,不扰民、不进城、也没有征发劳役,也不用商人、士绅、官员们出钱,大明天子就是善财童子,人们能不喜欢吗?

    有些人打着皇帝南巡的由头多征税,这些事锦衣卫、侦查士兵都告诉朱翊钧了,他现在并不想处理这些官员,一切以安全为第一要义,等回京或者以后再说,反正这些官员的名字都记在名单中,跑不了庙。

    九月初二,刚抵达凤阳府,突然!一人从树林中窜出来,对着地方磕头:“冤枉呀!冤枉!”

    侦查士兵方圆二百里护驾,见到有人喊冤枉,士兵大喊一声:“警戒!”

    “尔冤枉什么?”

    “草民是徽州歙县罪民帅嘉谟,有冤情要面见圣天子!”

    “圣天子岂是你能见的?”

    侦查百户方伯清骑马赶来,看到身着破衣烂衫之人,跪在地方喊冤,翻身下马问:“你有何冤屈?”

    方伯清听了半天他也不懂什么徽州丝绢案,不过他询问帅嘉谟:“你是充军之人,怎么逃出来的?你可知充军逃跑之罪?”

    “初犯仗一百,仍发充军,再犯者,绞!”

    “好!我就带你去见马指挥使,能不能见到圣天子,就看你的运气。”

    “谢谢军爷!”

    方伯清骑马带着帅嘉谟往銮驾方向赶,近卫军侦查百户也是喜欢热闹的,常听说书的说拦驾喊冤,今天还真碰到一个,没准还能伸张正义,惩治一下贪官污吏。

第二十九章 朕也无能为力

    洪武七年,濠州改凤阳府,这也是大明的中都,与南京、京城、并称大明三都,为明朝风水宝地龙脉地气所在,凤阳府五州十三县,亳州、宿州、颍州、泗州和寿州。

    圣天子南巡未至中都,返京必定到凤阳府。

    申时,一行一人三马的队伍往泗州方向飞奔,帅嘉谟今年三十多岁,穿着大明的鸳鸯战袄,跟着威风凛凛的骑兵而行,心里不禁感叹:“一人三马,全部都是具甲骑兵,而且骑兵身材高大,纪律严明,不亏大明天子的亲军。”

    马蹄飞扬,一个半时候后,几百米处烟火通明,这里本是荒郊野岭,居然有大量军队驻扎在这里,领着他到这里的百户,翻身下马,拜见头戴凤翅盔,身穿明光铠甲,身披大红战袍,威风凛凛。

    “报告马指挥使,侦查百户所遇到拦路喊冤的逃兵。”

    此时帅嘉谟也从马上下来,刚才一起的骑兵把他围起来,这里是一座大型的军营,把守军营的军士,一动不动,与各地边军松散的模样天差地别,帅嘉谟祖上也是军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纪律这么严明军队。

    戌时夕阳西下,天色渐黑,阵阵风吹过有些凉意,帅嘉谟看不清把守的军士,也看不清指挥使军官,不过指挥使的大红色战袍很显眼。

    “胡闹!拦路喊冤就把他来到行营。”马林训斥侦查百户方伯清,圣天子南巡,各地勋贵、文人、官员都想求见,圣天子就这么容易见到的?“他有何冤屈?带过来询问!”

    骑兵押着帅嘉谟来到马林身前,此时帅嘉谟才看清,指挥使年约三十五、六,身材瘦高,看面向有些儒雅,并非边军将领般,能担任大明皇帝的亲军指挥使,家世肯定不一般,以帅嘉谟在大同充军的经历,大明姓马的名将,他首先想到马芳老爷子,此人可能就是宣府总兵左都督马芳之子。

    “你个逃兵,有何冤屈?”

    听到指挥使问,帅嘉谟紧忙说“指挥使,我要叫圣天子,金华丝绢案是咱发现的,被冤枉充军,牵连此案件的都被冤枉,充军的充军,仗刑的仗刑,还有被判斩监候的。”

    马林不知道金华丝绢案,他也没有兴趣知道,不过听说牵扯到张居正,此事或许陛下会感兴趣。

    “在这候着!”

    马林转身进入行营,把守行营门的士兵大喊一声:“口令!”

    “夜,回今。”

    “风。”

    行营最重要的就是安全,每日驻跸都有新的口令,如口令对不上者,可以当场斩杀。

    行营内外三层,戌时正是晚饭时,营地传来阵阵肉香,帅嘉谟肚子咕咕叫,围住他的骑兵,手握住刀柄,他要乱动肯定会被到场砍成肉泥“大哥们,你们是什么地方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骑兵,给帅嘉谟很大的好奇心,这么纪律严明的士兵,肯定是大明精锐军队中的精锐,盔甲、武器、还有一人三马,一队又一队巡逻士兵,护卫着营地的安全,营地并没有边军乱哄哄一团,而是井然有序,吃饭的吃饭,巡逻的巡逻,饮喂马匹的也规规矩矩。

    “保密。”冷冰冰的两个字,士兵就不再说话,半刻钟后,刚才的指挥使从营地内出来“跟我来,不要乱说话。”帅嘉谟跟随马林到第二层营地,再次被问口令,再次回答口令,第二层营地让帅嘉谟大开眼界,边军很少见的火炮,这里应有尽有,而且这里见到很多穿红衣甲胄的军士,头戴三山帽腰上带着牙牌的,这些人就是太监,这里安静异常。

    “口令!”

    “夜,回令!”

    “风!”

    “马指挥,这个人是什么人?”

    “一个百姓,陛下要见他。”

    帅嘉谟被几个太监领到一个帐篷内,“把所有衣物都脱掉。”他感觉受到侮辱,不过很快就转变想法,圣天子岂是这么容易见的,万一有刺客怎么办?这应该是检查他身上有无带兵器。

    重新穿好衣物,进入第三层营地,这里灯火通明,只有一个巨大的帐篷耸立在营地中间,周围都是身披盔甲的军士,还有带着兵器的太监,一个个目不转睛看着正前方,如果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会立即保卫营地安全。

    “陈公公,人带来了,这就是喊冤的逃兵。”

    “跟着咱家进来。”

    巨大帐篷内,十分安静,地上铺着黄地团龙杂宝纹栽绒地毯,巨大的书案上堆积着各种书籍,一名身穿布衣的青年,正在端着碗吃饭,帅嘉谟从来没有见过皇帝,他以为皇帝是住在云上的,或者住在天宫中,都说天子,天子,天的儿子住在天上,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布衣青年身旁侍立着两人,左边的身材高大,右边的头戴三山帽,身着红色锦服,“主子爷,人带来了。”

    “嗯。”布衣青年轻轻嗯了一声,刚才指挥使非常客气对待的公公紧忙退下,帅嘉谟尴尬呆立在原地。

    “你吃了吗?”布衣青年看向他,帅嘉谟不敢确认他是不是皇帝,他听过当今太子弱冠之龄,年约十八、九,年龄和布衣青年对上,可是天子怎么能穿布衣?

    帅嘉谟不敢回答,他听说有些皇帝因为别人乱说话就杀人,曹孟德还不是皇帝,睡梦中还把人杀了。

    “给他拿一副碗筷,再搬一把椅子。”

    “是!”锦衣之人答应一声。

    死就死了,能和皇帝吃一次饭,被杀头也值得,帅嘉谟下定决心,以前贪污点钱买一身冠带,歙县乡绅百姓都把他当成大英雄。

    豆腐鲫鱼汤、猪肉炒莴笋、牛肉炖萝卜、还有一个帅嘉谟不认识的丝。

    这丝看起来像麻绳,帅嘉谟夹一点尝了尝,酸酸的,有些脆,口感不错。

    要是眼前的布衣青年就是大明天子,这吃的还不如县衙里的知县,年轻人没有说话,身旁两个人直勾勾看着帅嘉谟,也没有说话。

    “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这次南巡不处理政务,内阁、司礼监呈奏的奏疏,也被送回京城,除非有灾情,或者草原各部扣边大事,其他事情朱翊钧不会管,农业社会,大部分都是乡村、县一级的自治,只有科举、税收、司法这些,县衙才会管理到乡村。

    帅嘉谟吃完饭,有肉又汤,现在想见一见大明天子。

    “天子在上,草民帅嘉谟叩见陛下。”

    “呵,呵呵,”朱翊钧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想笑,帅嘉谟和肉夹馍“你怎么看出来咱就是大明的皇帝?”

    “陛下如真龙天子,气质贵不可言,虽着布衣,难掩真龙之气,草民从年龄上,还有虎背熊腰的护卫,草民帅嘉谟臆判出,请陛下恕罪。”

    “哦,起来吧。”朱翊钧并没有为难他:“你有什么冤情。”

    帅嘉谟把隆庆四年,研究徽州府账册,发现本应徽州六县承担的丝绢税被歙县独自承担两百年,于是上表应天府,并质疑有人从中舞弊,海瑞受理此次案件,后来海瑞被调走。

    “海瑞,你认识海瑞吗?”

    “草民听说海抚台,并未见过。”

    朱翊钧哈哈一笑“海瑞在朕的行营不远处住,等会你可以去见一见他,你能从账册中找出问题,说明你精通算学,士、农、工、商、诸子百家,精一而为人才。”

    听到当今皇帝夸奖自己,帅嘉谟心里别提有多美,见到圣天子,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感觉,天子就是天子,与众不同。

    后来帅嘉谟到受到歙县乡绅资助到南京上访,回歙县途中遭到追杀,被迫回老家避难。

    万历六年帅嘉谟因为挪用公款,被仗责充军,万历七年徽州丝绢事告一段落。

    朱翊钧听到帅嘉谟所说,忍不住笑起来:“这个程任卿还真是一个人物,搞起议事局出来,要县里自治,可以被判斩监候。”

    数学学霸帅嘉谟,法律达人程任卿。

    万历五年七月,兵备道拿住帅嘉谟,把他关在监牢里待审,同时被捕的,还有程任卿等在内的一伙五县闹事分子,帅嘉谟有自夸手段,奈何自洪武时大明就把每个人钉在户籍所在地,只有读书人才能四处走动。

    听帅嘉谟讲述,朱翊钧并没有多少波澜,他对大明财政的了解,并不比帅嘉谟多,徽州丝绢案朱翊钧不知道,原本历史中的朱翊钧也不知道,内阁把票拟写好,冯保他们披红,用印就发下去了。

    “你可知大明有多少县?”

    帅嘉谟摇摇头,他并不知这位少年太子为何这么问,皇帝不是一言九鼎吗?听到他还有程任卿的冤屈,把贪官污吏都抓起来,把他们的冤屈洗刷,这么做最简单。

    “大明两京、一十三省、一百四十个府、一百九十三个州、一千一百三十八个县、四百九十三个卫、三百九十五个所。”

    “歙县只是其中一个县,如果朕直接管歙县的事,让内阁、六部、还有南直隶、六部怎么看?”

    南直隶有问题朱翊钧可以直接问责南直隶或者南京六部,但是他不能直接绕过南直隶问责徽州,更不能直接问责兵备道以及歙县,若大的大明,如果皇帝一个县一个县的管,要让内阁、六部、还有各省的巡抚、各知府怎么看?

    这件事说牵扯张居正,也没有牵扯到,在整个大明大环境下,有些微不足道,现在摆在朱翊钧这里的问题,并不是歙县、徽州、南直隶的问题,而是北方草原各部,还有京城里文官风气的问题,以及下一步内阁人事问题,以及把海瑞安排进都察院的事。

    如果皇帝事事亲为,那么大明堕落的更快,大方向把持住,用对人就可以了。

    “帅嘉谟,朕也无能为力,有些事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歙县丝绢的事,可以先放一放,现在你充军逃跑,违反《大明律》,可是要受责罚的。”

    听到着布衣的皇帝这么说,帅嘉谟失望至极,现在大明的皇帝都管不了,这还有王法吗?

    “草民认罪。”

    “来人!”

    身穿甲胄的将弁进入行宫,随时听候命令。

    “此人充军逃役,按照《大明律》仗一百,暂时就不送他回边地充军,在亲军卫管一管账册吧。”

    “遵旨!”

    帅嘉谟以为要命丧在这里,听到还有活命,松了一口气,等真仗责时,感觉稍微疼,等仗责一百后,还能继续下地行走,他也不是笨人,知道自己的时运来到,陛下叫人仗责就是做一做样子,掩人耳目罢了。

    “陈矩,派人多带银两把程任卿这些人带出来,百姓闹腾就是因为杂税太多,收银子又增加百姓负担,程任卿斩监候改充军吧,罪不至死。”

    大明皇帝放人还要用银子疏通关系,还要锦衣卫和内侍亲自跑一趟,这事有够魔幻的,皇权不下县不是说说而已,皇帝办事也要按照规矩来。

第三十章 一团乱麻

    未婚克夫乃不详之人,生下来就体弱好哭王焘贞,生在富贵之家,父乃翰林院侍读学士王锡爵,徐景韶去世后,她哭了三天三夜之后,如果此时人看过红楼梦,会把她当成里面的妙玉。

    圣天子口谕,要她前去见驾,原本准备九月初九“飞升”,现在落得一场空。

    自太仓启程,已换四俩马车,圣天子在中都祭祀完,銮驾行至亳州,一队威风凛凛的披甲骑兵护送,弟弟王衡随行,这些骑兵看着威武,就是不喜言语。

    一队骑兵飞奔而来,官道上烟尘扬起,坐在马车上的王衡掀开帘子:“二姐,快看!”王衡手指方向正是飞奔而来的骑兵,这些人调转马头,在半空中就完成换骑,每个披甲骑兵手里牵着最少两匹马,一个个都是马术高手。

    不知他们说了什么,王衡询问护卫他们的骑兵,没有得到答复,随即询问宦官:“公公,他们这是做什么?”

    “传递信息,咱们距离行营不到两百里,再有三天就能赶上銮驾。”

    内侍太监说完策马飞奔,腰上挂着宝刀,就连圣天子身边的内侍都武艺高强,王焘贞心想,这大明天子就这么怕死吗?叫她见驾是不是询问修炼的事?

    亳州距商丘一百二十里,两日便到,农历八月十七日是大明万历皇帝朱翊钧生日,皇帝的生日不能叫生日,此时叫万寿节,皇帝接受百官祝贺,今年这一切都免了。

    亳州到商丘,这一路正好遇到秋收,河南地处中原,这里早就没有北宋时期的富庶,河南还有五个藩王府,周王、唐王、郑王、赵王、崇王。

    徽王在封地滥杀无辜,最终被嘉靖皇帝废为庶人,徽藩被废除。

    伊王在嘉靖四十三年,废为庶人,伊藩被废除。

    万历七年,财政宗室开销一百四十万两,其中有多少折银,朱翊钧也不得而知,藩王的俸禄都由地方支取,有些藩王被地方官欺负,有些藩王打死官员,这里鸡毛蒜皮的事很多。

    嘉靖年就有山西藩王宗室被地方官员欺负,四十多年没发过俸禄,然后暴乱到京城去闹,最后补发下去。

    藩王俸禄一百四十万两、军费开支八百五十万两、官员俸禄两百七十万两,内帑六十五万两、其余都是地方支出。

    军费、地方支出、官员俸禄、藩王、最后才是皇宫。

    两京一十三省,各地办公开支八百八十九万两,这些都是地方存留,大明的财政就是一笔糊涂账,想要算明白根本不可能,只能推到重来。

    朱翊钧真希望各地藩王像后世网上说的一样,一年花八九百万两银子,这样撤销几个藩王府,什么钱都有了,可惜现在两万多宗室,账面上俸禄开支才一百四十万两,撤掉几个藩王什么作用没有,不过可以带着宗室赚钱。

    宗人府可以搞起来,选两个藩王到京里任宗人府宗正令,一正一副,他这个皇帝不怕他们谋反,就怕文官们反对,藩王管理宗人府,以后各地藩王俸禄由宗人府发放,就怕文官们没地方克扣宗室们俸禄。

    “传朕敕令!叫郑王到商丘见驾。”

    具体有什么事,他也没有想好,郑王朱厚烷现在已经六十多,郑王这一系是仁宗二子朱瞻埈,郑王的藩王府在怀庆,距离商丘六百里,他们要几日才能到。

    朱翊钧再下一道口谕,让人追上宣旨的锦衣卫,敕令郑王到大名府见驾,怀庆距离大名府近一些,銮驾前往大名府也要几日。

    九月初八,銮驾至曹县,驻跸后侦查战士护送王焘贞到营地,嘈杂和忙碌的声音,充斥着荒郊野岭,秋草已黄,没有见过大明天子的姐弟二人,在军士护卫下来到营地前。

    营地驻跸,内侍和锦衣卫正在搭建行宫,当今的大明天子正在方便,排泄物都由内侍太监保管,然后再找秘密地方掩埋掉。

    在行宫外围帅嘉谟和董嗣成正在帮海瑞搭建帐篷,油滑之人帅嘉谟埋怨道“又南又北,这么多地方,出巡的目的何在?官员、乡绅、见又不见。”

    “圣天子岂是你能议论的?腚锤子刚好是不是?不然再让锦衣卫的大哥仗责你一百……”

    不止他们不明白,很多大明官员也不明白,如正德皇帝南巡要剿灭宁王,英宗巡视大同、宣府还发生政变,英宗复位于谦、杨洪、石亨等政变之人都被砍头。

    如当今圣天子只为祭祀太祖陵,很多人都不信的,具体目的是做什么?恐怕只有圣天子自己才知晓,不过,圣天子在民间威望很高,所到府、州、县百姓欢呼,不管是不是官员有意为之,其中真心之人也不会少。

    董嗣成、帅嘉谟二人都与海瑞有些关系,一个正经科举出身的新科进士,一个被充军的算学学霸,两个人在路上免不了拌嘴。

    行宫刚搭建好,杨元就在行宫外禀报:“陛下,王焘贞及弟王衡已至营地。”

    朱翊钧都快忘记这事,身为大明皇帝见文官之女不妥,毕竟古代男女有别,传扬出去有伤此女名节。

    “进来吧。”

    “是。”杨元答应一声,迈步进入行宫,上前拱手拜道:“陛下,潞王。”

    朱翊钧坐在椅子上,正在看锦衣卫报上来的商丘粮价、盐价、还有官员、士绅数量,粮食和盐都是百姓必须品,返京途中遇当地衙役催收秋税,县衙催收赋税多用暴力,很多百姓被绑在石头上打,微服私访也不能像李逵一样断案,康熙微服私访记中直接为百姓伸张正义,多在戏曲之中。

    如大明皇帝朱翊钧当场把知县斩了,也并不能解决问题,商丘县绝非个例,大明大部分县、州、府都差不多,征收四川、贵州、陕西、胡广、河南、山东、山西、北直隶折银赋税,内阁呈报上来的奏疏,并没有批复,这些地方征收白银,都属于非法,或许内阁以及户部默许下。

    四月初的奏疏,朱翊钧顶住压力没有批复,就是因为他清楚百姓手中没有白银,粮食、杂役折银吃亏的还是百姓,现在地方上县、州、府、布政使司征收白银,一没有上报,二也没有通知百姓,就这么稀里糊涂收税,可以说大明朝廷对地方逐步失控。

    帅嘉谟说程任卿聚集一些人在县衙旁的书院搞议事局,见微知著,百姓对官府也厌烦至极,隔阂很深,大部分百姓都支持自治,有利益相关,也有不想继续受官府折磨。

    大明建国两百多年,如何继续生存下去,这点谁都不知道,后世无知之人把张居正当成大明拯救者,这纯属无稽之谈,如果把这些人派到大明当百姓,他们就知道收税收白银有多么操蛋!

    四川、广西、贵州、陕西、河南、湖广、山东、山西这些百姓,就像后世国家每年要让他们用欧元交税一样,但是国家不把欧元交到百姓手中,各部门强制让每家每户都要用欧元交税,人们手中当然没有,大明百姓手中怎么会存有大量白银?

    那么没有就只能找地方换欧元,一欧元七人民币,人们手中没有欧元,交税必须用欧元,那么只能十人民币换欧元,或者十五人民币换一欧元。

    大明百姓此刻也一样,原先交实物税,种什么、养什么就交什么税,现在都交白银,百姓种一年田地,不够换白银的,被官府逼的没办法,只能卖儿卖女,要不就卖房卖地,最后干脆逃户,把田地投献在有功名的举人名下,田地收成七成给举人,三成一家勉强温饱,遇到灾荒之年,只能当流民,活一天算一天。

    李自成、张献忠就这么出来的。

    收白银官府中的官员能捞到火耗,朝廷运送白银轻松又方便,受苦的只有百姓,这一路上朱翊钧见多了,他虽然是大明皇帝,可是他也无能为力。

    西南、西北、河南、山东、山西、北直隶这几个省,征收赋税折银的奏疏朱翊钧顶着没批复,就是法理上朝廷不同意这几个省征收赋税折银,等张居正退出朝廷后,把他不好的政策推翻,考成法留下,然后再把霍乱大明百姓的锅甩给张居正,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果大明朝廷默认了赋税由实物征收改成白银,那么就等于承认土地兼并,起码此时此刻是这样,大明一年产白银二十多万两,大部分白银都是海外而来,如果默认征收赋税由白银支付,等于为白银背书,等于承认大明财政崩溃,大明财政不再由朝廷主导,而是由民间主导,这就犹如银行是资本家开的,大明朝廷一家银行都没有。

    如果朝廷没有银行,就不能做到宏观调控,大明宝钞已经成为废纸,铜钱再被白银冲击,那么朝廷狗屁都没有,整个大明由资本家所控制,这也是后来明末朝廷收不上来赋税的原因。

    百姓对官府失望,朝廷对地方失控,既得利益集团乐呵呵,西南、西北、北方的血被抽干,肥了江南地区,这也是为什么百万明军跟着满清下江南的原因。

    耿精忠、尚可喜、吴三桂这些人的手下可不都是满清人,大部分都是北方汉人。

    江南地区百姓日子也非常苦,他们也是被剥削者,打土豪分田地才是永远的神,不过朱翊钧也是既得利益者,他倒是想带着军队打土豪分田地,可是身份问题让他不能这么做,只能开启战争机器,把内部矛盾转换成外部矛盾,给老百姓发钱(免除赋税),用新型利益集团,取代旧有利益集团,凑活着挺到一六四四。

    大明的问题实在太多太多,凡人想重建社会架构,除非推倒重来,首先要推到的就是大明皇帝朱翊钧,下场和路易十六一样惨,我推到我自己,就算太祖重生,把他安排到朱翊钧的位置上,也无力回天,只能凑活着过,宗室、勋贵、官员、武将、士绅、兵丁、百姓、工匠、贱籍、军户等等,任何一方都非常难搞,这么多怎么能分配平均?

    朱翊钧可以杀官员,也可以斩将领,如县衙的贪污县令,也可以让锦衣卫把他拿下,当场斩杀,可是身怀利器,杀心四起,随意处决一名官员,这不是皇帝应该做的,这应该是军阀做的。

    满清之所以能崛起,就是因为他们是整个利益集团,如太祖洪武皇帝创建大明时,力气全部用在一起,朱翊钧可以屠了建州女真,也可以击败俺答、土蛮,就像汉武帝击败匈奴,唐朝和突厥,洪武、永乐时期大明追着草原各部满地跑,现在练兵两年也能做到。

    可是如汉朝和匈奴,唐朝如突厥,打跑张三来了李四,草原各部打不过就跑,沙漠、冰雪极地,等中原王朝衰落时再回来,就像大明和草原各部一样,如果草原各部真的强悍,京城就应该沦陷,就像安史之乱一样,都知道草原生活困难,大明的铁锅都是硬通货,能占领大明他们当然愿意,可是大明毕竟国力在这里,帝国只有内部烂到底,才能把这个家败完。

    可以说大半年,朱翊钧还没把大明摸透,只能明年一月去草原狩猎一次摸一摸底,他并没有把草原各部当成敌人,消耗囯力都能耗死他们,而是九边将领和文官勾结的问题,九边军费开支、军户、九边屯盐这些,才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既然募兵制势不可挡,那么军户是否可以取消?两百万户军户,六亿亩田地,这是洪武时期的数据,现在具体多少,谁都说不清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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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皇介绍:
万历八年,距离大明灭亡还有六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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