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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病榻遗言

    大名府在几百年前也是繁华之地,明初,一场大洪水淹没了大名府城,沧海桑田,原来繁华之地,也变的萧索,就如唐朝国都长安,本是繁华之城,最后也破败起来,在史书上更多的是,就食洛阳。

    郑王及郑王世子在行宫外觐见,郑王朱厚烷按照辈分,朱翊钧还要叫他一声叔爷,要叫郑王世子朱载堉叔伯。

    不过,君臣名分已定,不论公开还是私人,他们都要叫朱翊钧陛下,尊不尊重他们,看朱翊钧的心情。

    “臣,郑王朱厚烷拜见陛下!”

    “臣,郑王世子朱载堉拜见陛下!”

    “老四,快给郑王,还有世子搬椅子。”

    朱翊镠就像一个小童,给郑王还有世子搬椅子。

    “这里都没有外人,都是咱们自己家人,聊一聊家常,没有君臣,只有亲戚。”

    朱翊钧身着布衣,朱载堉也身着布衣,看来都不喜欢华丽的衣服,落座后,连忙感谢朱翊镠。

    自从靖难后,各地藩王都赋闲起来,现在有些藩王也跟着兼并土地,朱翊钧不想管各地藩王的事,郑王世子朱载堉可是算学大家,创造《十二平均律》,又写了不少书,不过历史上他并没有承袭爵位,而是让给叔叔。

    郑王朱厚烷辈分高,他虽然没什么能力,可是有朱载堉辅佐他,打理宗人府事物,还是能够做到的,这样把郑王朱厚烷一家迁到京城,郑藩由朱厚炜管理郑藩事物。

    “我看看了最近几年各地藩王的奏疏,有些藩地俸禄多年没有发放,就算发放大部分都折钞,现在这大明宝钞和废纸差不多,各地藩王有些生活不错,有些生活贫苦。”

    “有些藩王的后辈子嗣,不能上

    玉牒,已经快四十岁,还不能成亲,有的奉国中尉、奉国将军,带着家眷乞讨生活,有的宗室子弟在藩地欺男霸女,投献至王府的百姓也不在少数,大明在册耕地越来越少,王府兼并田地,下面的勋贵、官员也有样学样,长此以往,恶名让咱们朱家背负,勋贵、文官、士绅兼并田地最多,他们反而不背负骂名。”

    这些事都发生在当前,郑王和世子都很清楚,《宗藩条例》三分本色,七分折钞,各地藩王府都有大量的大明宝钞,这些几乎都是废纸。

    “陛下要怎么改?”郑王心里也清楚,召见他肯定与各地藩王有关,不然不会无缘无故召见他。

    “重设宗人府,由德高望重的藩王任宗人府宗正令,大明宗室开支一百四十万两,可是各地藩王领取的俸禄都不足,以后各藩王府、宗室的俸禄由宗人府发放。”

    “奉国中尉、辅国中尉、镇国中尉这些爵位都取消,宗人府给他们发放安家银、田地,交税如百姓一样,当然,不想取消这些爵位的人,可以到京考校,合格者在宗人府任职,每月领取宗人府发放的俸禄,有藩王封地的省,也要设计宗人司,各地宗人司属宗人府管。”

    意思很清楚,以后各地藩王俸禄,不再由各地衙门发放,全部由宗人府管理,玉牒、封爵、俸禄、赏、罚都由宗人府接管。

    洪武三年,成立宗人府,永乐以后,宗人府由勋戚掌事,最后由礼部掌管,这属于文官抢权了,现在宗人府名存实亡,各地有藩王的省,每年发放俸禄就是一笔糊涂账,现在朱翊钧要把大明宗室所有事,都交给宗人府管理,不再让文官借着宗室的由头贪污,他们肯定不愿意,不过藩王们肯定愿意,底层宗室们也愿意。

    宗人府发放俸禄,以后就不折钞了,全部发放实物,同时宗人府管理各地藩王土地兼并,还有各地藩王、宗室不法行为,以及为藩王伸张正义,如果有藩王被官员欺负,那么由宗人府下如查,藩王有罪治藩王,官员有罪治官员。

    玉牒在册两万多人,把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这些有爵位的宗室爵位刨除出去,入各地藩王府名册,那么玉碟宗室人口就要减除八成,就剩四千多宗室,这样就方便管理。

    最重要的,就是要依靠宗室做生意,这么多宗室,田地要分、安家费要给,宗人府吸收一部分,其余的就各地开商铺,宗人府就是老朱家的公司,各地藩王都要入股,不给他们甜头,这么多藩王还不闹翻了?

    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有刺毛的藩王就多数人弹劾他,轻者凤阳圈禁,重者废藩。

    “这事咱还没和朝廷里的官员商量,想必阻力很大,咱想让叔爷担任宗人府宗正令,世子在辅助你。”

    “陛下信的过臣,臣定当辅佐陛下。”

    能管理宗人府,总比在封地无所事事强,

    其实朱翊钧还想在湖广调一位藩王担任宗人府右宗正令,就藩常德府的荣王朱载墐,藩王最多的藩王就是河南、湖广、山西、江西这几个地方。

    现在朱翊钧的办法就是,在名册的宗室由宗人府管理,不在名册的宗室,愿意干嘛就干嘛去,科举也行,当商人也行,种地也行,当兵打仗都行。

    晚上在行宫内宴请郑王父子二人,平时大明皇帝三菜一汤,或者四菜一汤,今天吃六个菜一汤,又喝了一点酒。

    “这个是土豆丝,南洋过来的东西,在皇庄种了一些,可以当饭,又能当菜。”

    朱载堉看着黄色的土豆丝,夹了一点尝一尝,感觉味道不错,放下筷子问:“陛下,土豆产量如何?”

    “亩产三石左右,同粟比略高,北地产粟每亩两石二斗左右,不过粟可以做粥,百姓缺粮时喝粥,可以充饥,土豆不易储存,而且吃法很少,煮、蒸、烤、或炒菜,土豆与粟都差不多,都是抗旱的作物。”

    现在土豆亩产也就五百斤左右,在没有化肥的年代,想要亩产突破一千斤,几乎痴人说梦,不是有农作物就能亩产增加多少斤,还是要靠天吃饭,丰年亩产多,遇到干旱和水灾,有没有收成还未可知。

    朱载堉兴趣有些缺,现在大明的百姓生活如何,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很多官员视而不见,朝廷还在维持着脸面。

    “不过明年可在辽东种植,土豆可在辽东保存七个月,冬季缺少粮食,土豆可充饥,并非一无是处。”

    宴请还没有结束,陈矩就匆忙的进来,手里拿着秘奏,这是张鲸派人送过来的。

    王焘贞已经被护送至京城,要是让她回太仓,又搞出白日飞圣的幺蛾子,其实就是绝世而亡。

    打开秘奏一看,京城果然出了大事,朱翊钧不露声色的把密奏看一遍,然后放在旁边。

    宴请很快结束,郑王愿意担任宗人府宗正令,朱载堉也愿意辅助他父亲处理政务,这事还要明年再说。

    他们退下后,朱翊钧也让潞王退下,行宫内就剩陈矩、季伯常二人。

    “他们对张居正动手了。”

    朱翊钧把秘奏还有《病榻遗言》拿给他们二人看。

    具体他也没有看详细,不过大致情况还在预料之中,这次朱翊钧南巡,有些人势必要对张居正发难,毕竟张居正快当了九年内阁首辅,有些人已经看他不顺眼,张居正和他的党羽一直把持朝政,其他人怎么上位?

    《病榻遗言》真假不得而知,不过这次张居正有大麻烦,可以肯定,《病榻遗言》是前任内阁首辅高拱所写,从隆庆病重,他与与张居正受顾命,以及隆庆驾崩、朱翊钧继位后,张居正和冯保勾结,陷害高拱,随即被勒令致仕。

    《病榻遗言》有真有假,冯保和张居正勾结这是铁的证据,现在朝廷就看大明皇帝如何处理?

    陈矩和季伯常都没有说话,他们二人也猜不透圣天子在想什么,要是顺势而为,张居正就要滚下台,要是圣天子不想让张居正滚蛋,那么就要调查一番。

    “风雨欲来,满楼风!”

    “是申时行还是张四维?你们说一说看?”

    陈矩看了看季伯常,现在皇爷问话,又不能不说。

    “回皇爷的话,这两位都有可能,又或者还有其他人。”

    这件事并不是朱翊钧指示的,而是有人有意而为之,目的也很明确,张居正要垮台,这也是朝廷大部分官员的看法,从冯保到南京,再到李成梁,然后冯保在南京惊惧而亡,没有司礼监的支持,大明万历皇帝砍掉张居正一条胳膊,又处理李成梁,这就是对张居正表达不满。

    现在朱翊钧并不想让张居正倒台,不过要抵挡他做出倒行逆施的事出来“命令下去,行宫加强巡逻。”

    “是。”

    不必多说,二人都懂,这是圣天子在提防。

    ……

    夜,已经深了。

    张居正辗转反侧睡不着,睁开眼睛,他感觉这官场就如黑夜一样,深不可测。

    进无法进,退无可退,他怎么都没想到,高拱会给他来《病榻遗言》这一手,两万多字的书,就像刀子一般,把他凌迟,他自己死到没什么,可是全家都要跟着他倒霉。

    是谁呢?

    小皇帝?张四维?还是申时行?又或者其他人?

    张居正的敌人很多,从他勾结冯保的一天,他就知道自己的下场不会太好,朝中大臣与内侍宦官勾结,既得罪了皇帝,又得罪了文官,这是大明朝廷的规则,如果打破这种规则,就要接受被反噬的惩处。

    冯保已经死去,下一步恐怕就是他,就算小皇帝念旧情,饶过他,恐怕朝中的官员也不会放过他,进献小人每天在陛下耳边说他,早晚也会被算账。

    谋反?

    戚继光、李成梁听不听他的还不好说,朝中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如果有谋反的心,家里的儿子就把他绑了,就算李成梁和戚继光听他的,手下的将领跟不跟着还不好说。

    如果有谋反的心,各地藩王也不是吃素的,藩王、边军清君侧就是大功一件,到是反而闹成笑话。

    只能束手待毙,落得杨廷和这样的下场,或许只能这样。

第三十二章 火德星君圣天子

    近卫军大部都是山西农家子,今年山西旱灾,又闹瘟疫,很多百姓生活困苦,卖地的卖地,卖房的卖房,四月初,陛下派人到山西招兵,很多人报名,招兵的人挑挑拣拣,最后他们才被选中。

    有新衣穿、有军饷拿、还能吃到肉,这可比种地强多了,虽然要上阵杀敌,不过给陛下当兵,也能奔个前程,侥幸活下来也能挣一份家业。

    近卫军新兵训练三个月,这次跟随陛下南巡,他们可长了脸,路过县城、州、府,人们对着近卫军指指点点,他们心里很自豪,以后穿着这身行头,再回村里讨老婆也容易。

    一队近卫军在第二层营地外巡逻,每晚负责巡逻的分四波人,每波人巡逻一个时辰,四个时辰后早起,夜晚巡逻改成白天巡逻。

    近卫军护卫銮驾已至临清州,再有一千多里就到京城,这次南巡还真让这辈子没出过县城的士兵,开了眼界,听说南京城很繁华,可是,无缘得见。

    漆黑的夜,静悄悄的,一队士兵与另一队士兵碰头。

    带队的什长大喊一声:“站住!口令。”

    “明,回令!”

    “星。”

    今晚行宫的口令乃是明星,近卫军的士兵不解其意,大部分理解成明日的星星。

    “李季明。”

    “胡大军。”

    领队什长问对方:“怎么样?有没有风吹草动?”

    “一切无事,啊……”另外一队领队的什长打了一个哈欠:“这班岗无事,我们回去睡觉了。”

    他们两人刚说完,一个身高八尺的士兵大喊一声:“快看!走水了。”

    火光越来越大,领队什长先不管走水的地方,先看向陛下行宫,看到陛下行宫无事,这才敲响手里的钢板:“走水了,救火!”

    正在熟睡中的众人,迅速爬起来穿衣物,经过多次演练,众人都已经有经验,营地水缸处,一个个士兵拎着水,向西北方向帐篷而去。

    海瑞、帅嘉谟二人听到走水,开始没有反应,当浓烟蔓延在帐篷内,迅速往外跑,可是火势很大,出口被大火堵住:“海先生,我们出不去呀!”

    帅嘉谟也着急,火势太大,冲不过去,看来要葬身火海,二人并没有佩刀,只能用脚踹帐篷,可是搭建帐篷时都由士兵帮助,这帐篷搭建的非常结实。

    就在二人呼吸困难时,一桶一桶水泼向帐篷,周围几个帐篷都在燃烧,不过救火的人多,大火很快就浇灭,士兵用马刀把帐篷劈开,把海瑞和帅嘉谟救出来。

    “大军,人工呼吸懂不懂,听百户说,嘴对嘴,就能救人,你试一试。”

    领队什长看着另一位什长,正要下嘴的时候,海瑞突然伸手挡住“嘴下留情。”晃了晃脑袋的海老头,睁开眼看了看士兵们:“老夫还活着,不用救,如看看其他人。”

    其他人也被救起来,索性没有人员伤亡,侦查士兵迅速包围营地,全体进入戒备状态,朱翊钧的行宫也被保卫起来,蓝自大、陈矩、马林随时护卫着他。

    “就烧海老头附近几个帐篷吗?”

    马林此时此刻也有些沮丧,营地被烧,虽然不是陛下行宫,可是营地被烧就是被烧。

    “是,四个帐篷,没有人伤亡,火势已经被浇灭。”

    朱翊钧坐在床榻上,看着他们几个:“是士兵们火把无意,还是有人放火?”

    “帐篷外面发现火油痕迹,营地外二十步找到两个火折子。”

    原来是有意为之,那么就不得不警惕,这是对着他来的?还是对着海瑞?这难道是警告?

    朱翊钧在思考,看着他们几个,忠诚度没有变化,都是百分之八十以上,突然想起来:“潞王呢?”

    “潞王在东边,走水之处在西北方向。”

    “咱是问他的安全,派没派人去保卫他?”

    蓝自大说道:“已经派人去了,锦衣卫的千户亲自护卫潞王。”

    “蓝自大!”

    “在!”

    “带着朕的敕令,现在就出发,叫山西巡抚庞尚鹏到盂县觐见。”

    “陈矩!”

    “在!”

    “带着朕的敕令,叫大同知府魏允贞到盂县觐见,也是现在就出发。”

    “马林!”

    “在!”

    “一个半时辰后,銮驾照常启程,潞王跟随你们回京,锦衣卫、内侍都跟着銮驾走。”

    “朕亲自带领近卫军,绕路敢往广平府,再到盂县,随后根据朕的敕令,在固安县汇合。”

    “陈矩,再给张鲸发一道敕令,让东厂严密监视京城官员,特别是辽东、蓟州、宣府、大同方向,如果朝中官员有和这几个地方联系,可以先杀后奏!”

    “再给九门巡城点军冉登发一道敕令,让他把守好京城各城门,做好随时迎接銮驾的准备。”

    “再通知所有人,注意营地安全,对不上口号之人,可以先斩后奏,特别是大明各地的军队,要警惕这些人。”

    整个行宫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迅速启动,敕令向各地发去,这并不是小题大做,而是有人有意为之,大名府到京城的路线,已经被有心之人探查清楚,锦衣卫并没有多少战斗力,让锦衣卫和潞王按照原定路线走,就是要迷惑敌人。

    朱翊钧带着近卫军向山西方向走,就是因为庞尚鹏、魏允贞二人是他提拔的人,他对此二人有恩,在山西光明正大见一面,就是要告诉有心之人,不要轻举妄动。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有人奔着海瑞而来,他们可能不想让大明皇帝重用海瑞,把海瑞烧死在火里,一了百了。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吓唬他这个皇帝,嘉靖十八年嘉靖皇帝回湖广办理父母合葬大事,二月二十六日,赵州及临洺镇行宫着大火,二月二十八日,驻跸卫辉行宫又着大火,火势非常凶猛,嘉靖被困在火中,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冲进行宫,把嘉靖背了出来,要不是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恐怕嘉靖就要被烧死。

    这明显不是意外大火,肯定有人有意为之,就是想烧死嘉靖。

    现在疑点重重,他们是针对海瑞,还是针对他这个皇帝?

    朱翊钧有什么地方招他们忌讳吗?难道不应该带海瑞回京?还是不应该召见郑王?

    张居正?郑王?潞王?李太后?其他文官?还是营地有人想害他?

    朱翊钧手握明皇天子剑,第一次目露凶光,看着行宫中的其他人,他应该信任谁?

    卯时,刚吃完饭,南巡分两路而行,大明皇帝在哪一个队伍中,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就连潞王朱翊镠都不知道,他想面见皇帝哥哥,现在也被锦衣卫挡在外面。

    第二天点名,锦衣卫大汉将军中,少了两人,这件事季伯常已经禀报给朱翊钧,记住这两人籍贯信息,首先怀疑对象就是此二人。

    原来营地中有内鬼,少了两匹马,锦衣卫大汉将军中少了二人,他们是逃走了?还是夜出被歹人杀害,这些都成为谜团。

    朱翊钧亲率近卫军一日行四百里,近卫军全部都是骑兵,一人两马或一人三马,傍晚到达赞皇,距盂县还有三百里,明日就可到。

    营地护卫严密,坐在篝火旁的几人,听着烤羊上的油,滴落在火堆上。

    羊在被火烤,此时此刻朱翊钧这个大明皇帝也在被火烤,是退缩,还是懦弱?

    “这事到底是谁干的?”杨元嘴里嚼着羊肉,手上拿着酒葫芦。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非要活剐了他不可!”

    “现在宣府总兵麻锦你们谁熟悉?”

    “麻锦曾在我父亲手下任副总兵,此人和他弟弟麻贵比较贪婪,手下有很多蒙古骑兵,麻锦和麻贵都是色目人。”

    “大同、山西镇呢?”

    “大同镇总兵郭琥,能守,不能主动击敌,此人也有杀良冒功之事。”

    “山西总兵王国勋呢?”

    “庸碌无为之人,自从俺答封贡以来,宣府、大同、山西这几镇边军,都疏于训练。”

    听了马林的话,朱翊钧还真信几分,毕竟他父亲马芳可是在山西、宣府、大同这几个军镇都任职过。

    其实他还有一个没问,就是这三镇账册上二十二万兵,具体有多少可用之兵?

    不用问也可知,吃空饷最少一半,也就有十万兵力,去除老弱之兵,也就有五万可战之兵,还不如三千近卫军好用。

    宣府、大同、山西这三镇每年要消耗朝廷三百多万两白银,宣府在册士兵有八万五千人,每年军费开支一百三十三万两白银。

    蓟州、辽东、宣府、大同、山西、永平、密云、昌平、易州,这些账册上就是四十五万大军,没有一个重镇掌握在自己手中。

    还有甘肃、宁夏、固原、延绥几镇。

    宣大总督郑洛暂时可以不替换,蓟辽总督明年就要拿下。

    做的越多,就越危险。

    “陛下,不追查放火之人,为何问边地总兵?”

    马林有些好奇,他猜不透圣天子在想什么。

    “查谁?怎么查?此事要从长计议,你们说,如果明天朕召见山西官员,京里盯着咱们回城的人,是不是要吓一跳?”

    马林和杨元二人都不懂,为何明天召见山西官员,会吓京城官员?

    此中凶险,他们二人不知,嘉靖南巡途中被火烧三次他们也没听过,当然不知皇帝行宫被火烧的凶险。

    之所以问宣府、山西、大同三镇总兵,当然要为下一步做打算,山西官员和山西将领,他们的目光都盯着京城,辽东李成梁、蓟州戚继光同样在盯着京城。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明年初,就要对草原察哈尔部用兵,先削弱土蛮的力量,让他两年内不敢进犯辽东,然后把李成梁调到大同,把李成梁这颗石子扔进宣大这里,探一探宣大这池子水有多深。

    没有察哈尔部威胁,再把戚继光调回京城,这样就把张居正另一条胳膊砍断。

第三十三章 张府众谋

    天色渐渐黑了,位于虎坊桥张居正府邸,今晚来了几位重臣,礼部尚书潘晟、兵部尚书方逢时、工部尚书曾省吾、都察院左督御史徐炌,这几位都是朝中的重臣,他们也是张居正的湖广同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高拱的《病榻遗言》弄得满城风雨,再不想对策,恐怕真要倒台。

    “周公恐惧流言日,现在《病榻遗言》咱们能看到,恐怕陛下也看到了,还有宫里的两位太后。”潘晟是这里的谋士,张居正归田园居后,内阁首辅准备由他接任。

    曾省吾站了起来,开始讲述其中利害:“自古位极人臣者,尤其凶险,相爷功高盖主,现在陛下赏无可赏,大公子、二公子、还有三公子,都科甲登第,陛下虽年幼,可他心里清楚,相爷在位一天,荣华富贵能赏则赏。现在相爷封妻荫子,位极人臣,赏无可赏,只能赐死!”

    曾省吾比划一下,张居正闭上眼睛,其他人也频频点头,书房里只有他们几人,只听到曾省吾的脚步声。

    “现在陛下一天天长大,臣者势大,朝廷官员,各省总督、巡抚、布政使一半都是相爷提拔的人,陛下年幼相爷辅佐陛下处理政务尚可,现在陛下已然长大,就算陛下不想让相爷回老家,恐怕朝廷里的几位也容不下相爷。”

    “陛下能容的下相爷,江南的、山西的,还有其他地方的,也容不下了,现在六部一多半都是咱们的人,他们心里记恨着呢。”

    曾省吾的话,众人都清楚,晋党、浙党、江南党、闽党都盯着他们楚党。

    “臣强主弱,君臣之间避免不了互相猜忌,前一段时间陛下躲在西苑,把李成梁的宁远伯撸掉,再敲打梁梦龙,派一个广东的叶梦熊去任辽东巡抚,这就是陛下在敲打相爷,现在是退无可退,不用陛下动手,有些人想要上位,就要罗织罪名,将咱们连窝端掉,这本《病榻遗言》的妖书,早不早,晚不晚,偏偏在陛下南巡回京途中散布出来,这是有意针对相爷。”

    “确庵(曾省吾号),照你这么说,相爷要回老家,才能过上太平安稳的日子了?”徐炌端起茶杯说道。

    “人在人情在,人情不在一切都白搭,内阁首辅的位子,如果相爷退下来,咱们的人又坐不上去,早晚要被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保得一时安稳,早晚还是要被清算,现在相爷手上握住实权,这帮人才惧咱们几分,要是相回老家,只拍咱们死都没有葬身之地。”

    曾省吾的话,让众人惊醒,方逢时这时拱手:“相爷现在退无可退,还要你拿主意。”

    张居正手里拿着乞骸骨奏表,他何尝想要回老家,可是如今这局面,非常凶险,“老夫心也有不甘,可是,清帐田亩的奏疏陛下没有批,西北、西南、山西、山东、河南、北直隶赋税折银的奏疏也被驳回,下面的人心散了,这官员也不好管了。”

    “现在老夫退下来无所谓,可是你们应该怎么办?”

    曾省吾折扇一拍桌子:“毒毙、废立,禅让!”

    “啊!”

    “啊!!”

    众人打一个冷颤。

    张居正手里的奏表也掉在地上。

    书房里瞬间安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徐炌额头微微冒汗,用手帕擦了擦。

    “臣,工部尚书曾省吾为天下百姓计,建议相爷逼迫万历小皇帝禅让,由潞王接替大位。”

    “不可,万不可行!陛下无大错,有圣天子之气,现在禅让,天下顿时大乱,就是让老夫现在去死,也不可做出无君无父之事。”张居正连连摇头,他还记得陛下答应他配享太庙的事。

    潘晟这时说道:“陛下禅让,这样可以安抚李太后,她一直想让潞王坐皇位,皇位还是他们老朱家的,新皇登基,咱们有拥立之功,臣子还是臣子,只是换一个皇帝,只要皇帝是他们老朱家的,天下就不能大乱,借机咱们可以铲除这些玩恩负义之人。”

    “废掉万历,咱们还是大明的忠臣,相爷!要是让这些忘恩负义之人辅佐皇帝,大明的江山才会大乱。”

    “不可,万万不可,老夫虽为权臣,伊尹霍光废立之事绝不会做!”

    “相爷!这并非您个人之事,乃大家之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进宫请李太后懿旨,调戚继光蓟州军、李成梁辽东军、还有山东备倭军,在大兴拥立潞王登基!”

    “陛下回京遇贼寇,李成梁、戚继光奉旨勤王!”

    “你们这是逼老夫当千古罪人!”

    徐炌安慰道:“千古罪人还是千古明相,这些都要后世来评说,万历皇帝几个月不上朝,躲在西苑大肆淫乱,诛杀山西忠臣,李成梁、梁梦龙、周咏都被昏君冤枉!”

    “对对对,昏君无道,当废之!”方逢时也说道。

    ………

    骑马两日行七百里,路上马累死几百匹,很是心疼,一般骑马一日也就行二百里左右,现在马匹掉膘严重,必须要修养几日。

    还好近卫军都是一人两马,或一人三马,不然马匹要累死上千,并非全无收获,这也锻炼了士兵长途奔袭。

    在盂县驻跸,开始搭建行营,朱翊钧这两天没脱盔甲,陈矩给他脱掉盔甲后,内衣上面都是血迹。

    脱掉战袍,刚坐在椅子上,朱翊钧就感觉疼痛难忍,刚下马时还没感觉出来,现在感觉出疼。

    内侍太监一边帮他换衣服,一边抹着眼泪。

    “你们也不比咱好多少,军队重要的就是士气,你们猜,明天朕见山西官员,消息传到京里,会不会吓有些人一跳?”

    朱翊钧在预防有人半路劫杀他们,土木堡之事已经发生过,不得不让人提防。

    “主子爷,侦查来报,庞尚鹏、魏允贞、辛应干他们已经到盂县县城。”

    听到陈矩这么说,朱翊钧点头:“明天让他们到行宫觐见,严密监视宣府、大同、山西三镇情况,如有风吹草动,立即来报。”

    “是。”

    “杨元!”

    “末将在!”

    “选三十大龄士兵,要稳重一些的,让他们把战士们要带回家的信,还有银子都收集起来,让这些帮他们送回家,进乡情更深,离家几个月,士兵们都很想家,现在关键时刻,他们还不能回家,又不能不做点什么,赶紧去办。”

    “是!末将这就去办。”

    杨元去办差事不提,单说行人到盂县传口谕。

    太行山西麓,白马山东西横亘,洪武年降盂州为盂县,属山太原府,山西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太原知府、大同知府、盂县知县都在驿站外迎接圣驾,圣天子没有在各省驻留,只敕令山西官员接驾,这是对山西官员工作的肯定。

    看到一队仪仗距离驿站不远,山西众官员整理衣帽,这是陛下派过来的行人,众人眼巴巴等着。

    一队行人到达驿站,内侍太监宣读上谕。

    “上谕:明日巳时行营觐见。”

    “庞巡台,今晚你们就在县城吧,明早再到行营觐见。”

    庞尚鹏等众官员站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陛下并不进城,他们孝敬的机会都没有,提前安排在县里行宫,也没有用上。

    “辛苦公公了。”

    行人和内侍走后,山西众官员开始商议,“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接驾好陛下,让都司衙门都勤快些,要是陛下在山西出事,咱们可就都完了。”

    “陛下的脾性,恐怕弄巧成拙,还是原来怎么管理地方,现在还怎么管理地方,辛藩台最近的白莲教,要严密监视他们,不要惊扰到圣驾。”

    “抚台放心,自从白莲教的赵全被处决后,白莲教元气大伤,山西境内只有残余势力,掀不起风浪,派遣都司衙门的兵丁,戒严陛下行营周围三百里,保证一只苍蝇都放不进去。”

    “要严中有松,陛下见不到百姓,还不痛骂咱们扰民?兵器、盔甲、火器戒严就可以。”庞尚鹏叮嘱道。

    “是!下官们这就去办。”

    庞尚鹏自隆庆四年,奏请施行,清理九边屯盐事务,得罪了利益派,被其它督理盐政御史弹劾,朝中当权派及宦官又借口庞尚鹏在浙江时验收进呈的宫币不合格,贬他为平民,万历四年,任福建巡抚,后张居正父丧不守制而受严厉处分,得罪张居正而被免职。

    他以为自己再不能做官,也不能继续施展心中的抱负,幸好老天有眼,陛下重新启用他,并且赐他王命棋牌,让他能继续在权力场拼搏。

    都说权力是男人的春药,这些话以前庞尚鹏是不信的,可是当他得病后,接到陛下的圣旨,当场这病就好了七八分,现在更是越活越年轻,今年山西灾情也被他稳定住,怎么算也是一件功。

    张居正此人气量狭小,无容人之肚量,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此等肚量狭小之人,当首辅也是小心眼的首辅。

第三十四章 天子之道

    茫茫原野,黄草萋萋。

    山西官员辰时初刻就到行营外候着,能得陛下召见,他们觉得脸上有光。

    行宫外摆好桌椅,糕点果品都摆在桌子上,官员们正襟危坐,等待陛下驾临。

    朱翊钧还是身穿布衣,迈步出行宫,官员们站起来,他摆了摆手:“今天不是召对,都坐下吧。”

    “陛下,您先坐。”庞尚鹏笑着说,皇帝虽穿布衣,皇帝就是皇帝,又上下尊卑之分。

    “南巡回京,咱就是想和你们聊一聊,今天没有君臣,不必讲虚礼,今年山西灾情,多亏诸位臣工辛劳,现在百姓秋收,今年总算挺过来,百姓们会记住你们,咱也会记住你们。”

    “多谢圣上褒奖,微臣等不敢领功。”庞尚鹏带头说道。

    “哎,坐下,坐下,你们总站起来,还怎么聊…。”

    官员们听到他的话,都哈哈笑起来,瞬间拉近彼此关系。

    “咱大明的疆域辽阔,两京、一十三省、一百四十个府、一百九十多个州、一千一百三十八个县,朕就是长八条腿,也走不遍这大明每个县。”

    众人又是一笑。

    “很多人见过朕,也有很多人没见过朕,有些人咱只识其字,不见其人,就比如巡抚庞尚鹏,朕就没有见过他。”庞尚鹏这时站起来,朱翊钧也站起来,走过去轻轻拍了他的肩膀,表示他坐下:“他在福建任上很有政绩,所以山西有灾情,朕就第一个想到他,山西百姓敦厚、质朴,就算有灾情他们也没有闹,可是朝廷不能不管。”

    “这历朝历代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造反?”

    “就是因为没有吃的,他们活不下去。”

    “没有住的,他们可以在路边对付,没有吃的,人就活不下去,就不得不以身犯险!”

    “官府不止要替朝廷收赋税,还要秉公办案,更要优抚百姓,人家都叫官员为父母官,可有父母见到自己的子侄吃不饱,穿不暖,不管不顾的?”

    “这就是朝廷处理山西前官员的原因,省、府、州、县各官员,要治理好地方,也要治理好百姓,《荀子.哀公》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水就是百姓,这舟就是官府和朝廷,地方官治理好地方百姓,朝廷自会提拔重用,反之,地方官如若鱼肉百姓,朝廷也会严惩!”

    众官员这才知道,陛下虽年轻,可是心里都清楚,话说的滴水不漏,给人恩泽,又给人威严,半年前山西官场地震,让人找不出一点错处。

    “府官、县官很多都没见过朕,为大明江山辛勤劳作一辈子,连皇帝一面都见过,这该多冤!所以你们要治理地方,为朝廷负责,为百姓负责,朕也知道你们忙,这不,朕就过来看看你们。”

    众官员感动,心里又舒服,圣天子就是圣天子,给人一种如沐春风感。

    “朝中官员劝解朕不要见地方官员,他们认为皇帝越深藏不漏,地方官员就越感神秘,就越畏惧,见多了也就如同常人一样,这不,朕着布衣,如百姓一般无二。”

    “靠着天子这股神秘,震慑地方官员,这不过是皇帝治理国家的术,朝中官员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朕认为术不足用,要治理好这大明江山,还是要光明正大的道!”

    “皇帝驭下之术,不如堂堂正正的天子之道!朕治天下要以道,而非术。”

    “陛下圣明!”

    众官员也口称圣明。

    “大明立国两百多年,承平日久,百姓安居乐业,可是诸位臣工不要忘了,天之将黑,其明尤烈,朕与诸位臣工要居安思危,这江山就如同女人,要细心呵护,要是我们稍有松怠,这江山可就归了别人,朕与诸位臣工,可就成了千古罪人,后世史书,板子首先打在朕这里,诸位臣工也跑不了!”

    “臣等,谨遵圣训!”

    “这次山西灾情被你们安抚的很好,有功必赏。”

    “大同知府魏允贞!”

    魏允贞站起来,向前走两步立在中间拜道:“臣在!”

    “大同灾情最重,你为官清廉,在大同任上不带一个家眷,带领各县官帮助百姓耕种,今年大同收成如往年一样,实有大功一件。”

    “有功朕不吝赏赐,御赐斗牛服一件,赏:黄金六十六两、白银三百三十两,官升一品。”

    魏允贞感动的眼泪在眼圈打转,跪倒叩头:“臣,谢陛下隆恩,惟有忠君报国,不负圣上之恩。”

    “起来吧,有功必赏,这些都是你魏允贞应得的。”

    “谢陛下!”

    “朕说了,有功必赏,来啊!”

    提前准备好的赏赐,内侍太监端着托盘,黄金、白银、白糖、绫罗绸缎、珠宝、东珠等,按照品级多寡分配。

    朱翊钧亲自端着托盘,把赏赐交到庞尚鹏手里:“庞先生,山西这次多亏你。”

    “谢陛下隆恩!”庞尚鹏眼泪从眼角流下来,这次圣天子不止召见山西众官员,还给这么多赏赐,这是陛下对山西官员的肯定。

    “这见也见了,赏也赏了,今天中午你们就在朕的行宫吃午饭,朕还想要和你们喝两杯,不知诸位臣工愿意否?”

    “臣等愿意!”

    “臣等愿意!”

    “好!江南的丝绸,山西的醋,吃面不吃醋,皇帝也会哭,朕到了山西,就要尝一尝今年麦子做的面,也要尝一尝山西的醋,今天中午咱们就吃面,保准是你们没吃过的。”

    “哈哈……”

    说是官员们吃过的,其实就是油泼面,自从大明有辣椒后,还是在宫廷当花养起来,今年在皇庄才开始大量种植,乾隆白菜、慈禧各种小吃,这油泼面也算万历油泼面。

    朱翊钧这里的油泼面正常放辣椒,官员们的油泼面,辣椒放的少,主要有些人没吃过辣椒。

    官员们吃的也很满意,主食油泼面,菜品也不少,主要是喝酒,在御前官员们也放不开,能和陛下一起喝酒,这也是天大的恩赐。

    不止山西百姓感谢圣天子的恩德,山西官员也被圣天子大度、恩情感动,不止有赏赐,还肯定了他们工作。

    傍晚酉时,朱翊钧再次召见山西巡抚庞尚鹏,在行宫外庞尚鹏等待觐见。

    朱翊钧没有等他进行宫,而是出来见他:“你可知朕为何再次召见你?”

    “臣不知,不敢揣测上意。”

    “今个白天,有很多话朕没有说,你给朝廷上的奏疏,朕也都看了,你请恢复九边盐政,被朕留中不发,朕有些话还真要和你说一说。”

    天色渐黑,朱翊钧在前面走,庞尚鹏在后面小心翼翼跟着,两边有内侍、近卫军护卫着。

    “你可知山西、大同、宣府有多少兵?”

    “臣不知。”

    “在册二十二万多,宣府八万七千,大同八万五千,山西镇五万五千,这三镇在册兵丁就有二十二万七千人,具体有多少兵丁,这只能是一笔糊涂账,正统年间英宗到宣府、大同巡查在册兵丁还有兵器、粮草,土木堡之事这你也知,有些事大家都知,可是不能说出来。”

    庞尚鹏明白了,为何陛下把他清理九边屯盐的奏疏留中,这里牵扯的事情太多,光三镇就二十二万人,九边加起来六十多万兵丁,要是继续清理九边屯盐,很容易激起边将勾结草原各部进京,搞不好还容易兵变。

    “大明这户人家,目前还是要分锅吃饭,把你放在山西,一是赈灾安稳地方,另一个就是敲打山西边将,之所以不召见宣大总督郑洛,就是不见比见好,见他就要生变,他或许为朝廷实心用事,可他上面还有兵部、内阁,京里这么多官员都要打点,不然御史言官不会绕过他。”

    “朕南巡不能管事,朕想管,可是不能管,当皇帝要忍常人不能忍,这大明江山千斤重担压在朕的身上,夜里睡觉呼吸都是困难的。”

    “北方各地百姓没有白银交赋税,被官府、官吏盘剥,朕见过不少,这次本想免掉山西百姓一年赋税,可是张嘴容易,山西官员还不恨死朕,知县一年不贪的常例银就有三千两,富裕一些的县,一年能拿两、三万两,这些朕都清楚,现在百姓交赋税,官府火耗能收到三钱,这些都要百姓负担,大部都落入各级官吏手中。”

    “朕这次见你,就是压在胸口的气太闷,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皇帝成了聋子、瞎子,这次南巡颇费周折,途中凶险朕也不可对你多说,军户政策已经烂透了!再也不能挽回,清理九边屯盐虽好,嘉靖年间可行,现在已不可行,朝廷一年盐税才一百八十万两,各地盐价少则二钱一斤,多则三、四钱一斤,苦了百姓,肥了盐商、官员、士绅,现在还不是动盐的时候。”

    “明年春种完,朕会想方设法调你回京,山西交给辛应干,看他能折腾出什么来。”

    “陛下!”

    庞尚鹏痛哭流涕,原来圣天子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今天上午还赏赐官员,这些人都拿陛下当傻子一样哄骗。

    “臣,庞尚鹏愿为陛下肝脑涂地,虽死不辞!”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百里奚七十辅秦穆公,朕不止要重用你,今天给你透漏个话,朕还要重用海瑞,要让他担任都察院左督御史,杀一杀大明官场的不正之风,朕还要御驾亲征,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朕要消灭俺答的土默特部,只要把俺答土默特部消灭,大明就要废除军户制,全部改成募兵制,清查军户屯田,还田给这些军户,以后他们与大明百姓一样。”

    “只要把俺答土默特部消灭,九边屯盐就不再重要,盐商还有盐价就能控制住,这一路要有无数敌人,大明内部的,还有草原外部的,只有战胜这些,大明才能恢复永乐时期的辉煌!”

    “陛下雄心万丈!微臣愿意辅佐!”

    “起来吧,现在朕说的还不算,实不相瞒,现在回京途中,颇有些困难,野心之人太多,你可能也看到《病榻遗言》,有些人不容张居正再坐在首辅的位子上。”

    庞尚鹏说道:“戚继光不是这种人,李成梁此人油滑,蓟州、辽东兵马最少五万,臣怕他们进宫请太后懿旨调集军队南下,还好陛下把潞王带上,不然土木堡将会再次上演。”

    “陛下让陈太后监国,生母李太后肯定有气,臣也听说李太后偏爱潞王,就算张居正不做,他们这些老乡,也会有所谋划。”

    “微臣推断《病榻遗言》散布出来不是张四维就是申时行,张居正从首辅的位子上下来,也就他们两个其中一个接替。”

    “如果戚继光和李成梁南下呢?”

    “蓟州、辽东才几万兵马,宣府、大同、山西十几万兵马,到时他们把陛下接到山西,讨伐逆贼,大功一件!他们就是在逼张居正及同党动手。”

    “难道他们就不怕天下大乱?!”

    “他们要的就是天下大乱,唐末节度使割据,称孤道寡,可比总督、巡抚、总兵舒服多。”

    “难道他们就不惜朝廷兵马?”

    “陛下,人心难测,土木堡他们能坑杀几万士兵,现在到陛下这里,只是又一次轮回,张居正不肯退,他们又着急上,朝廷这几十万兵马,呵呵…。”

    庞尚鹏没有说,大明文官看武将如奴才,看士兵更如牛马,死一些也不足为奇。

    “微臣妄自揣测,辛应干给张居正的书信,早就在路上,山西官员的信,也正送往京城,他们虽有谋划,不如陛下阳谋,他们也没有猜到,陛下会带人两日行七百里,陛下亲军如天兵一样,都是以一当十的精兵,等辛应干的书信送到京,张居正他们就会取消这次计划。”

    “山西地界,蓟州、辽东兵过来算什么?没有两万兵马,也吃不下陛下这三千多精兵,两万人马调动,想要跑到山西,根本做不到。”

    庞尚鹏猜到也差不多,朱翊钧带兵到山西,就怕李太后和张居正他们合谋,有太后懿旨,蓟州、辽东军南下勤王,这次在山西光明正大见山西官员,就是要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不过他还要小心宣府、大同、山西三镇的大军,万一来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挟持朱翊钧强行让张居正滚蛋,这事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第三十五章 猜不透的帝王心

    在盂县休整三日,留下三十近卫军,潜入宣府、大同、山西三镇,还有几人充当百姓,前往俺答的青城(呼和浩特),潜伏下来,刺探情报。

    一队马队到达京城,这是辛应干派过来的信使,张居正他们已经取得李太后支持,准备用李太后懿旨调遣蓟州军、辽东军先后南下,以勤王的名义逼迫小皇帝禅让。

    当张居正拆开信后,有些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

    令仆人赶紧去叫曾省吾、潘晟他们到他府里商议。

    这么急匆匆叫他们到府里,肯定出什么事了,曾省吾问:“相爷,出什么事了?”

    张居正没有说话,把辛应干的信递给他们。

    “什么?!”曾省吾有些不敢相信。

    方逢时接过一看,从大名府到盂县七百多里,小皇帝两日就到,这要累死多少马?这苦肯定没少吃。

    “唉…,计划赶不上变化,看来咱们的计划不能实施,万历小皇帝在山西地界,蓟州军和辽东军怎么去?如果调集宣府军,半路劫杀,肯定会打草惊蛇,咱们能不能调动还另说,宣府和晋人牵扯太深!”潘辰摇摇头。

    “赶紧派人把旨意追回来!”张居正吩咐道:“不应该是咱们计划暴露,应该是万历小皇帝早有谋划,此子聪慧,带上潞王和我家老大,就是为了防备不能回京。”

    “那他回京怎么办?如果真让他们蛊惑,把相爷罢免,咱们可真成了砧板上的肉,只能认人宰割了!”

    “小皇帝回京没有这么容易,咱们可以鸩毒,或者半路烧死他,这么聪明的皇帝,对咱们不利,早晚要找他们算总账。”

    “对对对,落水、火烧、或者鸩毒,只要像对待正德皇帝一样就行,把他挟持,然后拥潞王登基,这样可以保太平。”

    张居正此时也不管这么多,他现在也被逼到无路可退,只能放手一搏:“好!派人去做,锦衣卫里还有咱们的人,里应外合。”

    张居正府里在谋划,张四维府里也在谋划,已经得知张居正他们派人进宫,已经请李太后懿旨,这个毒妇就连先皇都敢害死,现在圣天子虽然是他儿子,不过母子关系很僵,这次陛下南巡陈太后监国,她肯定不会心甘情愿,潞王登基她还是太后,只不过死一个儿子而已。

    吏部尚书王国光是张四维老乡,现在张居正要倒台,他马上过来投靠:“宫里人已经传出消息,他们请了太后懿旨,调军南下的旨意已经在路上。”

    “倒行逆施之事,他们居然能做的出来,不过这次他们算错了,山西老家传来消息,陛下在盂县召见了山西官员,还赏赐了很多财物。”

    听到张四维这么说,王国光心放下:“盂县距京城不过八百里,蓟州、辽东军也不敢到山西地面上,宣府、大同、山西三镇乐不得他们过来,剿灭叛军大功一件!”

    “是呀,圣天子銮驾两日行七百里,听说累死不少马,足足有七八百匹,这些死马都分给了百姓,不过《病榻遗言》是谁散布出来的?”

    “陛下?”

    张四维点点头:“有可能,陛下一天天长大,早就对张居正不满,这次正好除掉他。”

    “要不然就是申时行,或者浙党,肯定不是楚党。”王国光哈哈一笑。

    “也有可能是他们内部,张居正不是想让潘晟接任内阁首辅吗?他张居正从首辅退下来后,还不玩命举荐潘晟吗?”

    这几天刑部尚书严清也在担心陛下,看着潘晟、曾省吾他们经常出入张府,肯定密谋对陛下不利的事,可是他手里没兵,什么也做不了。

    ………

    从盂县出发,朱翊钧带领近卫军没有回京,而是敢到河间府,一行六百里,两日赶到。

    在盂县的时候补充一千匹马,现在又累死三百多匹,做事就要神出鬼没,让人捉摸不透,害怕蓟州、辽东军南下劫杀他,同时也怕宣府、大同、山西三镇军劫杀他,他现在谁都不敢相信。

    张居正他们的人进宫,还有张居正他们密谋,张鲸都派人送信过来,如果没有准备,他敢随便南巡吗?

    留张鲸还有内侍太监在宫,就是要防备着他们,还好冉登没有被文官拉拢,对朱翊钧非常忠心,不然他这个皇帝还要带兵打京城里的城门。

    看来在一切利益面前,什么君君臣臣,母母子子,都是浮云,忠君爱国也就喊一喊口号,最重要的还是利益,人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做出来。

    要不是朱翊钧有这个皇帝的名头,手上又有钱,还真斗不过他们,这帮人头脑厉害,手段又狠辣!

    在河间府文安县和潞王他们汇合,朱翊钧当这一切都没发生一样,潞王还是孩子,他什么都不懂,这一切背后都是李太后在和文官们合谋。

    文安县距离京城两百五十里,十月初三,晚上驻跸文安县城外,侦查百户所已经到达大兴,严密监视四方动静。

    到达文安县以后,短暂休整一天,回京队伍开始慢行,每天只走五十里,五天才能到京。

    十月初五,到达永清县,晚酉时,驻跸。

    “宣旨,敕令朝中文武百官、勋贵十月初八到永定门接驾。”

    朱翊钧看了看潞王,又看了看董嗣成、张敬修:“朕还真有些想朝中的官员,不知他们想不想朕。”

    万历皇帝说这话带着戏谑的口吻,张敬修听到这话,后背直冒冷汗,家里已经派人给他来信,他也知道《病榻遗言》,让他配合锦衣卫给万历小皇帝酒里下毒,可是皇帝饮食管的严格,别说他,就是锦衣卫也没有机会,都是宫里内侍太监伺候,从食材到炒、炖、煮,再到喝的用的,都是内侍太监伺候,其他人根本不让靠前。

    张敬修尴尬笑笑:“是,是。”

    晚上回到帐篷内睡觉,张敬修就有些难受,在行宫内被吓一身冷汗,出来又受风,十月越往北走越冷,当晚就病到。

    翌日,吃过早饭启程时,内侍太监进来禀报:“皇爷,张敬修病到了,头高烧的厉害,可能是伤寒。”

    “伤寒呀,要紧吗?”

    “军医说好好休息不会有事,最少要卧床一个月。”

    距离京城这么近,赶紧派人让张府把他接回去,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伤寒了?”朱翊钧有些纳闷,不过回京要紧,也不能因为张敬修就不回京,这么多人在这里等他。

    这次南巡也有很多士兵生病,都皮糙肉厚的,朱翊钧也感冒拉肚子,挺两天就好了,没有张敬修这么娇气。

    十月初七到达大兴,距离京城还有五十里,张鲸已经带着内侍太监们到大兴来迎接他,礼部、鸿胪寺的官员也到大兴。

    行宫内就剩他们自己人,张鲸、陈矩、季伯常、蓝自大,现在马林和杨元还不算自己人。

    “张鲸呀,这一路别提有多凶险,你给朕写的书信咱都看了,这李太后咱是真没有办法治她,亲娘不亲娘的,唉…!”朱翊钧深深叹口气。

    “主子爷,打断骨头连着筋,主子爷不是安稳回来了吗,明天回京,您就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受他们跪拜,这还不把他们气死!”

    张鲸的话有道理,可是这帮文官都会精神胜利法,比啊Q还啊Q,文官们以打腚锤子为光荣,不打他们,这帮人心里还不痛快,纯属犯贱型。

    打腚锤子人家都精神胜利法,更别说跪拜了,可能这些文官跪拜的时候,心里咒骂老朱家十八辈祖宗。

    还真要海瑞惩治他们,官员对官员,让他们难受难受。

    翌日,下午申时。

    侦查士兵率先骑马到永定门,随后天子仪仗缓缓而来。

    从七月中旬南巡,这次南巡整整三个月,朝中文武百官都期待着陛下回来,只有少部分人不期待。

    朱翊钧坐在銮驾内,看着不远处的文武百官,他走出銮驾,刚一露面就听到礼部尚书潘晟喊:

    “臣等恭迎圣驾还京!”

    文武百官叩拜在地上大喊:“臣等叩迎圣驾。”

    朱翊钧穿着天子衮服,站在銮驾上看着众官员,他们慢慢抬起头,也向他这里看过来。

    “方伯清。”

    侦查百户下马:“在!”

    “去把张阁老搀到车上来。”

    方伯清一路小跑,到张居正面前轻声说:“张阁老,陛下叫您过去。”

    张居正在方伯清的搀扶下,走到銮驾旁,朝中文武百官眼睛直勾勾看着,特别是张四维和申时行。

    难道陛下不知道《病榻遗言》吗?

    不会呀?

    严清眼睛瞪的很大,他现在恨不得吃了张居正,陛下越对张居正好,他就越痛恨张居正,遇见这么仁厚的圣天子,居然串通朝臣密谋。

    朱翊钧亲自下銮驾把张居正搀扶进銮驾,他坐在张居正旁边,这时张居正有些忐忑:“圣上。”

    朱翊钧拍了拍他的手,下令:“起驾!”

    朝中文武官员看不懂,陛下为何要这么容忍张居正?

    就差谋反了,难道还让他做首辅,天子銮驾在前,潞王虎架在后,随后是其他跟随南巡的新科进士的车架。

    “张先生,这次朕南巡有不少收获,京里多亏有你料理,这大明江山有你辅佐朕治理,咱这心里放心。”

    朱翊钧已经给张居正最高优待,同乘銮驾,这是臣子不可得待遇。

    这大明的朝廷风雨莫测,就在百官等待张居正被罢免的时候,陛下招张居正同乘銮驾,让很多倒张之人的奏疏已经写好,又不得不观望。

    如果陛下不想让张居正走,他们弹劾的奏疏,又如泥牛入海,留中不发,不知张居正还要当多少年首辅?

第三十六章 稳定才重要

    南巡三个月,回京还真有些冷,马上就要到冬至,各番属国还有各土司要到京朝贡,朱翊钧现在不想搭理这些破事,大臣们又不敢接待这些使者,准备让潞王接待这些使者。

    当晚在乾清宫,朱翊钧派遣内侍太监去坤宁宫,传皇后王喜姐过来侍寝,自从杨妃去世后,他还没碰过女人。

    一刻钟后内侍太监回来禀报:“皇爷,皇后娘娘要让您去坤宁宫,皇后娘娘说要按照大明祖制。”

    “他娘的!老子睡女人还要按照祖制,不想让咱睡,咱以后就不碰她,你去告诉她,如果不过来以后朕再也不去坤宁宫。”

    睡她一次还给她脸了,不知道现在咱是皇帝,还装腔作势。

    朱翊钧不过十七岁,王喜姐才十六,现在就装上了,真以为有李太后撑腰,就拿她没办法了?

    半个时辰后,朱翊钧都快睡着了,王喜姐才带着宫女们过来,看着这些宫女们对他的忠心度,料想皇后也没少说他坏话。

    “你们都出去,咱们要睡觉了,不需要人侍候,有皇后在这里。”

    好嘛,万历皇帝这句话把皇后当宫女了,王喜姐脸色难看,宫女们不敢反抗。

    “陛下平时都是躲着我,南巡回来为何这么急见我?”

    还使性子,看来真要好好教训她,朱翊钧使用半推半就大法,他的招数古人都没见过,不一会王喜姐就束手就擒。

    这一晚上睡的还挺踏实,睡王喜姐一次,涨五点忠心度,现在她对朱翊钧百分之五十五忠心,现在大明皇帝就一后一妃,他这皇帝算晚育的,人家康熙十三岁就有孩子,他这都快十八,还没动静呢,不过朱翊钧也不着急,历史上万历皇帝好几个儿子,不是不育的皇帝。

    早晨吃过早饭,王喜姐回坤宁宫,他也按例赏赐她身边的宫女一些金瓜子,这宫女的忠心度蹭蹭往上涨,昨晚才百分之三十,现在就百分之五十了,看来有钱真能使鬼推磨。

    大明皇帝回京,现在朝中文武官员都在看着他,看他如何处理《病榻遗言》这件事,现在京里人们管《病榻遗言》叫妖书。

    昨天刚回京,今天都察院御史还有科道言官们奏疏就呈递上来,朱翊钧被他们搞的很烦。

    “催一催吏部,赶紧把魏允贞品级升上去,朕在山西亲口说的,他们这是要打朕的脸吗?一直拖着不办,到底什么意思?”

    司礼监秉笔张宏跪在地上听训,这时答应一声:“奴婢这就去办。”

    “主子爷,近卫军回京,给他们赏赐多少?”陈矩拿着账册问。

    “每人十两银子赏赐,出巡三个月军饷也有十五两,这三个月有二十五两也不算少。”

    陈矩刚要迈步走,朱翊钧把他叫住:“等等,再多杀几头猪,让士兵们吃好喝好,休整半个月就让他们出去剿匪,等我给北直隶的两位巡抚打招呼,让近卫军拿土匪练练手,正好也让北直隶安稳,没有匪患袭扰。”

    士兵要有战斗力,手上不沾血是不行的,只有手上都沾了血,才能在战场上立足。

    “是!奴婢这就去办。”

    “张鲸,过几天要调查《病榻遗言》的事,朕就交给你去办,不能让张居正倒台,现在这《病榻遗言》闹这么大,京城还有各地官员都知道了,不给一个交代说不过去,还好现在高拱和冯保都死了,不然朕保张居正都保不住。”

    张鲸虽然感觉奇怪,张居正倒台,皇爷收回权力不好吗?为什么要保着张居正?

    其实张居正倒台不倒台对朱翊钧都无所谓,只要没有蓟州镇、辽东的威胁,那么张居正就可以随意拿捏,现在张居正的声望大跌,再不能号令群臣,《病榻遗言》被捅出来,就说明张居正已经势微。

    《病榻遗言》被散布出来,同样也说明张居正对朝政的失控,同样楚党内部不稳定,一个人久居高位,挡住后进之路,肯定有人不答应,这就是人性。

    傍晚在慈宁宫。

    这是朱翊钧第二次见李太后,她对他的忠心度不到百分之二十,看来让陈太后监国,把她气够呛,大明皇帝又能平安回京,又把她气一次。

    权力是男人的春药,同样也是女人的春药,从吕后,到慈禧,为什么历朝历代的女人,都想干政?

    就是因为权力的吸引力太强大,强大到可以对自己亲儿子下手的地步,不要怀疑女人的野心,有时比男人还大。

    “皇儿给两位母后问安。”

    后宫家宴,人有很多,两宫太后,朱翊钧、王喜姐、刘妃、潞王、还有三位公主,不知道饭菜里有没有毒,酒里或许也会有毒,咱万历皇帝光说不动筷子,也不动酒杯,别问怂不怂,保命要紧。

    谁敢喝对自己只有百分之二十忠心太后宫里的酒?这不是找死吗?要是被毒酒毒死,史书上只有简单几个字:上不逾,当夜驾崩。

    完。

    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意被人用毒酒毒死。

    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亲生母亲杀死自己亲儿子的,一样也不少,只要为了利益,为了权力,什么都能做出来。

    “皇儿怎么不饮酒?”

    朱翊钧开始装病,捂着肚子说:“哎呦,两位母后,皇儿身体不舒服,先回宫歇息,改日再来看你们。”

    先跑要紧,朱翊钧这副作态,真把李太后气到了,他刚出慈宁宫,李太后就在背后骂道:“堂堂大明天子,居然这么没出息,哼!”

    万历皇帝就是不在,要是在就在心里暗骂:“哼,让你个老妖婆毒死就是有出息?什么混账话。”

    要不是政局不稳,朱翊钧还真想把李太后囚禁,这之所以总有后宫干政,往往都是太后的原因,正如汉武帝所说:子弱母壮,必乱天下。

    皇帝登基年幼,太后又在壮年,面对权力的诱惑,没有几个人可以抵抗住,就算圣人也被腐蚀了,现在冯保被干掉,切断李太后和文官们直接沟通渠道,不能继续干政,她心里肯定不痛快,现在万历皇帝又让陈太后压她,让她内心极度暴躁。

    毕竟陈太后是隆庆皇帝正儿八经册封的皇后,李太后不过是妃子,母凭子贵,这才坐到太后位子上,现在万历皇帝挺陈太后,这就招了她的忌讳,要除朱翊钧之而后快,没了朱翊钧,还有朱翊镠。

    回到乾清宫,咱这万历皇帝心里别提有多爽,有陈太后在,李太后就不敢肆意妄为,实在不行请家法治一治李太后。

    朱翊钧不直接下场,让陈太后和李太后斗,让她们斗个两败俱伤,到时他在收拾残局,不止李太后想要权力,陈太后被压这几年,她心里也不爽,现在万历皇帝向着她,这陈太后也斗志满满,李太后勾结文官,预谋加害万历皇帝的证据,都被陈太后掌握,现在只要朱翊钧想,李太后轻则被囚禁,重就让她自生自灭。

    反正皇帝不能杀太后,如果万历皇帝把李太后干掉,他不成了昏君吗?杀害自己的娘亲,在道德礼法重孝道的大明,他就会被野心人群起而攻之。

    如果李太后和陈太后斗法被气死,那就另当别论,毕竟一个是嫡母,一个是亲母,古人更重嫡母,万历皇帝也不好劝架不是?

    如果两个太后都没了,那就更好了,从此后宫他最大,再也不会因为后宫掣肘,这也是历史上万历不能立老三当太子的原因,因为有李太后支持长子和王氏,就是这个原因。

    第二天早晨刚睡醒,在乾清宫就睡不消停。

    “主子爷,清早李太后那边派人过来,拿着《病榻遗言》询问,想问问主子爷如何处理?”

    “这特么烦!好好当她的太后,管这管那的,张鲸!”

    “奴婢在!”

    “派东厂还有宫里的内侍太监们,调查武清伯李伟不法之事,要查实,然后透漏给都察院的御史们,可以花点银子,要尽快让人弹劾武清伯。”

    本来武清伯李伟家就经常做不法之事,现在派人专门去查,绝对能查出不少违法之事,让都察院御史弹劾武清伯,朱翊钧再让内阁、六部、九卿、都察院廷议,好好整治李太后的娘家。

    收拾不了李太后,还收拾不了她家族的人吗?

    还真以为他这个万历皇帝没有手段,钱可以通神,不信都察院御史们不弹劾武清伯李伟。

    “陈矩!”

    “奴婢在!”

    “到司礼监、礼部、鸿胪寺传朕的口谕,明天辰时初刻在皇极殿举大朝会,再派人到内阁、户部、吏部,把他们叫到乾清宫西暖阁。”

    “奴婢遵旨!”

    就这点事,办完就躺平,一个京官养廉银,一个调查《病榻遗言》的事,各地秋收差不多,今年各地赋税差不多运到京,现在每年运到太仓银、工部、太仆寺等差不多九百万两,四百万两运到九边支付军费开支。

    朱翊钧坐在西暖阁抽烟,今年在皇庄种了点烟叶子,现在大明都用烟袋锅抽烟,他直接抽上卷烟,和后世卷烟一模一样,就是没有过滤嘴。

    以后开一个卷烟工厂,香烟、白糖、高粱酒专营,这银子哗哗都往他这里流,养兵、赏赐、修路、移民、建宫殿都不缺银子。

    要问皇帝谁最能赚钱?还属咱大明万历皇帝,烟、酒、糖、茶,就差这茶叶专营了。

    很快内阁三位大臣,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就到乾清宫西暖阁外候着,随时等待觐见。

    这次南巡万历皇帝带两百万两银子出去,回来没花完,还有四十二万两,正好预先夺取,先要赠予,明年京察,准备处理京里二三十位官员,先给他们发养廉银。

    朱翊钧也不和他们废话,直接说道:“常听人说,京官很清贫,平时都靠借贷过日子,这不是丢大明的脸面吗?这不,马上就到冬至。”

    “吏部。”

    “臣在!”

    “户部。”

    “臣在!”

    “朕从内帑拨银五十万两,给京里的官员发放养廉银,希望京里的官员实心用事,朕也不会亏待他们。”

    “吏部,京官有多少?”

    “回陛下,在京官员文武都算,差不多两千人。”

    “一品官一百八十两养廉银,九品五十两,这中间怎么分,你们户部拿出章程来,明天大朝会呈递上来,朕算了算,五十万两足够,其余赏赐城里外七门,内九门的兵丁们,这也到冬至了,今年都好好过个年。”

    早就得知这万历皇帝发财,今天才见识到,五十万两说拿就拿,听闻查抄冯保的家,最少有两百多万两白银。

    这冯保就是一头大肥猪,够陛下吃两年的,散财童子名号,绝非浪得虚名。

    “是,臣等遵旨。”

    “还有一件事,朕回京后听闻一件妖书事,这回家的前内阁首辅高拱,写个《病榻遗言》,内阁!”

    “臣在!”

    “臣在!”

    “臣在!”

    “内阁发一道明旨。”朱翊钧一拍旁边桌子:“大明的脸面何在,大明的体统何在?朝中官员著书立说,朝廷不会管,也会支持他们。”

    “归田园后,就好好归田园居,别鱼肉乡里,捕风捉影,官员回乡,俨然成为乡中一霸,因为这本《病榻遗言》,给朝廷脸面都丢光了。”

    “令刑部、东厂、锦衣卫调查《病榻遗言》这本妖书,如有事朝廷会处理涉事的官员,如纯属捕风捉影,也要给官员清白。”

    “让各地官员回乡好好养老,不要胡作非为,内阁明旨发下去,如果归田园居的官员,再捕风捉影煽动朝政,发现一个处治一个,鱼肉乡里的退休官员也是,朝廷已经给优待,还贪心不足,这就说不过去!”

    南巡回来的圣天子办事果然有长进,借着《病榻遗言》这事警告各地退休的官员,同时也借着敲打他们,保全张居正,看来,陛下还是不想让张居正倒台。

    如果胡乱弹劾内阁首辅,特别是已经退休的官员,朝廷发现就要处理,还有让锦衣卫和东厂查《病榻遗言》,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要保全张居正,不然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调查了。

    张四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王国光,申时行神态也不太好,眼睛微微闭着,张居正一言不发。

    这些官员都猜不透万历小皇帝在想什么,这个猜不透太可怕。

    按理说顺势让张居正倒台,万历小皇帝什么都不用做,朝中官员就能手撕了张居正,为何还要保全他?

    “行了,你们退下吧,就这点事,朕忙,你们也忙,大家都忙碌起来。”

    “是。”

第三十七章 稳定胜过一切

    万历八年十月,这次大朝会,全大明的官员都在关注。

    万历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文臣、勋贵,三呼万岁后,众人都微低着头,这时刑部尚书严清出班:“臣,严清弹劾内阁首辅张居正,此人结党营私,陛下南巡时,礼部尚书潘晟、工部尚书曾省吾、兵部尚书方逢时曾到他府邸密谋。”

    这件事被严清得知,就已经不是秘密,朝中官员大部分都知道,张居正面色铁青,一言不发低着头。

    “潘晟。”

    “臣在。”

    “严清说你们结党营私,你有什么要说的?”

    就算死刑犯,还要给人申辩的机会,朱翊钧又不是暴君,何况他也不想让张居正他们现在倒下,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解决东北部的草原部落,以土蛮察哈尔部,还有喀尔喀部为主,内阁首辅突然退出朝局,会影响朝廷稳定,何况还是张居正这种权臣。

    “回今上,内阁张元辅本是微臣的同乡,到他府里宴饮,本是人之常情,微臣不知为何严尚书反应这么大?”

    朱翊钧点点头,大明皇帝要端的住,不能被朝臣左右判断:“你们都说一说。”

    听到陛下这么说,皇极殿的大臣都不是傻子,这再明显不过,就是要维护张居正,这时太仆寺卿出班:“今上,同乡宴饮本人之长情,不过,陛下南巡时朝中内阁元辅,同各部尚书聚在一起稍有不妥。”

    “说的有道理,朕告诫各位臣工,要注意朝廷体统,张元辅身为内阁辅臣,尽量要避嫌,虽乃人之常情,但是会给官员们猜测的疑心。”

    “这次就算了,严尚书你看如何?”

    严清无奈,只好点头,回到文官队列中。

    “都察院左督御史。”

    “臣在!”

    “尔身为都察院左督御史,不能谨慎做事,罚俸半年。”

    徐炌也知道这是万历皇帝在敲打他们,赶紧跪下叩头:“臣,知罪。”

    万历皇帝手里拿着《病榻遗言》皇极殿内的官员、勋贵眼睛都盯着,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病榻遗言》传闻乃前内阁首辅高拱所写,现在咱大明的官员,回老家归田园居的时候,除了寄情于山水,还要在各地书院担任山长,培养下一代,有些官员不免要著书立说,在朝廷之事不管有的没的,都要编写出来,甚至皇宫内的事都要编出来,美其名曰宫廷秘闻,这本《病榻遗言》就是这样,半真半假迷惑大众。”

    万历皇帝从龙椅上站起来,狠狠的把《病榻遗言》摔在桌子上,众官员被吓一跳。

    “朕看来《病榻遗言》就是一本妖书,不顾朝廷安危,妖言惑众,大明的脸面何在?朝廷的体统何在?”

    “刑部。”

    “臣在!”

    “东厂、锦衣卫。”

    “敕令刑部、东厂、锦衣卫调查《病榻遗言》这本妖书,朕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妖言惑众,命你们一个月调查完此案。”

    “内阁票拟,明旨各地,官员回乡著书立说朝廷不会管,但是妖言惑众,唯恐天下不乱,以后发现一个处理一个,绝不姑息!”

    “有些官员教育培养下一代,有些官员回乡就成了本乡一霸,隆庆年徐阶就是例子,朕这次南巡,又听说他家强占土地,记吃不记打的东西。”

    “都察院!”

    “臣在!”

    “派人调查徐阶家田地、家产,这些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朝廷已经优待官员,还要贪心不足,调查清楚上报朝廷,要重重的办!”

    “朕再次告诫朝廷官员,回乡以后安分守已,不要干预县官管理地方,也不要干预司法,以后发现一个处理一个,绝不姑息,回乡归田园居就好好享福,再没事找事,看朝廷怎么收拾他们。”

    殿内众官员还有勋贵一听,得,这次张居正过关了,还要继续担任内阁首辅,他都这样了,还简在帝心,陛下到底怎么想的?

    这次退休回老家的官员,还不恨死张居正,特别是徐阶,就差点着命骂,本来隆庆年朝廷调查他就兼并二十六万亩田地,现在听说四十万亩,这次肯定跑不了,不知道收敛,也是真活该。

    众官员心里盘算着,以后回老家还真要低调些,这大明的官员回老家后,确实成为当地一霸,有时县官还要听退休官员的。

    “再有一件事,朕听说京官苦,有些官员还要靠借贷过日子,这不丢朝廷的脸面吗?这么大的大明,京里官员还要借贷生活,朝廷体统何在。”

    “吏部、户部。”

    “臣在!”

    “臣在!”

    户部尚书张学颜拿着清单说:“臣等按照今上吩咐,连夜草拟出一个清单,请今上过目。”

    万历皇帝扫了一眼,把清单交给张宏,然后走到大殿中央,开始侃侃而谈:“朕决定给京官发放养廉银,这一来朝廷要优抚官员,二来都希望你们廉洁奉公,一品到九品不等,冬至前就给你们发下去,到户部去领取。”

    又走回到龙椅旁边,向张宏一摆手。

    “一品官员不论文武,实发养廉银:一百八十两。

    二品:一百六十两。

    三品:一百五十两。

    四品:一百三十两。

    五品:一百一十两。

    六品:九十两。

    七品:八十两。

    八品:七十两。

    九品:六十两。

    京官两千一百多人,平均每人一百一十两左右,总计:京官养廉银二十三万两。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大明的皇帝居然给官员发放银子,有些官员贪污,不在乎这点银子,有些官员可真四处借钱,甚至有些官员等着俸禄过日子,现在朝廷发放养廉银,还是从内帑支出,这可真是圣天子。

    呼啦啦大殿内,还有皇极殿外跪倒一大片,这就像年底老板给员工发奖金一样,能不高兴吗?

    “就这些事,已经十月,天也有些冷了,京里守城的兵丁也苦,定国公。”

    “臣在!”

    “你和冉登也拟草出一个清单,看看守城兵丁要发多少奖银,大家都开开心心过了年。”

    “遵旨!”

    “咱们殿里的君臣暖和,殿外的诸位臣工可还冻着,就这些事,散朝。”

    五品、六品、七品小官听到圣天子这么说,心里别提有多暖和,虽然在皇极殿外面站着冷,心里一点都不冷。

    回到乾清宫,这屋子里很暖阁,都有地热,太监们把烧好的木炭放进去,能保持半天温度,一天换两次木炭,烟从火道直接排放出去。

    有些妃子被打进冷宫,就是冬天没有取暖的地热,能不遭罪吗?

    现在玉熙宫已经装上暖气,朱翊钧还让内侍太监们给他搭建一个火炕,处理完朝中这些事,他就住进玉熙宫。

    刚才在朝会中让刑部尚书严清有些受委屈,朱翊钧派人叫严清到乾清宫,安抚他。

    “老臣严清拜见今上!”

    “请坐,给严先生倒茶。”

    严清是云南人,嘉靖二十三年进士,抄冯保家,清单上面没有严清的名字,可以肯定严清为人正直。

    “严先生,朕也有朕的难处,内阁首辅换人,会给朝局带来动荡,稳定压倒一切,希望您能体谅朕。”

    “臣知道,臣鲁莽了。”严清微低着头。

    现在朱翊钧被李太后、张居正、张四维、辽东、蓟州军,宣府、大同、山西军压的左右为难,他总不能和李太后翻脸。

    “严先生忠君体国,乃大明良臣,朕实在不好让你受委屈。”

    “朕准备给你加太子少保衔,荣圣从一品,这个还要与内阁商议。”

    严清很感动,他听到陛下的褒奖,要比加太子少保衔还要高兴:“谢陛下隆恩!”

    朱翊钧亲自把严清搀扶起来,一挥手:“来阿!”

    万历皇帝从内侍太监端着的托盘中,拿出一个精美盒子,递到严清手里。

    “今上,这是?”

    “打开看看。”

    严清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副眼镜,大明咱就有眼镜,可是制作这么精美的眼镜,还是第一次见。

    “这是朕让将作监专门为严先生作的,你戴上试一试。”

    严清把眼睛戴上,这副镜子带着舒服,而且看东西清楚许多,要比商铺里的眼镜还要好。

    其实就是一副老花镜,严清已经六十岁了,人到六十避免不了眼花,按照后世老花镜,制作一副,对于将作监来说,小菜一碟。

    “多谢陛下,戴上今上御赐的镜子,老臣这老眼,看事物都清晰起来。”

    行了,严清平时很严肃,这戴上他送的老花镜,还臭美起来。

    “这事就这么办,刑部调查《病榻遗言》的时候,真真假假,给朝廷一个交代,给大明官员一个交代,也就过去了,现在高拱、冯保都已经病逝,王大臣也已经被杀,死无对证就算了,要是深究下去,牵扯太广,这朝廷还不乱套吗?严先生你说是不是?”

    严清点点头:“老臣明白。”

    万历皇帝又一挥手,太监们端着两个托盘。

    金如意一柄、金瓜子二十二两、银豆子六十六两、白糖两包、西湖龙井一盒、蟒缎一匹、高粱酒两小坛、其他赏赐若干。

    “咱知道严先生治家严苛,对朝廷有功不能不赏,这白糖是内宫新做的,严先生拿回家尝尝,等会咱就派内侍送到先生府里。”

    “谢今上隆恩!”

    这可是陛下赏赐的金如意,以后供奉在祖先堂,脸上也有光,这辈子在朝廷当官没白当。

    严清走后,朱翊钧心里惦记着张敬修,他可是南巡回来生病的,万历皇帝想杀他就光明正大,他可不会暗中下毒这些,派遣内侍太监到张府探望,不管怎么说,他的心意到了。

    “把董嗣成叫到乾清宫,朕有事和他说。”

    董嗣成还在行人司,海瑞跟着到京,现在万历皇帝还不能安排他担任都察院左督御史,想要操作起来,就要把徐炌给弄走,把都察院左督御史职位空闲出来。

    现在张居正势微,可以升任潘辰东阁大学士,进入内阁,给张居正当援兵,曾省吾担任礼部尚书,徐炌接任工部尚书,这样都察院左督御史位置就空闲出来。

    要想取之,必先予之,万历皇帝让潘晟进入内阁,那么海瑞担任都察院左督御史,张居正就要帮他操作,不然就拿方逢时开刀,把他这个兵部尚书拿下,让庞尚鹏回京担任兵部尚书。

    朱翊钧明年准备让庞尚鹏回京,挂都察院左督御史、户部尚书衔,担任顺天、保定、北直隶总督、巡抚,打仗需要钱,明年开春修京里的街道,现在京城的街道都是土路,万历皇帝想把京城里的街道修成水泥路,并且修建排水系统。

    这样由庞尚鹏担任直隶总督、巡抚,京城(顺天府)、保定府、河间府、大名府、真定府、永平府、广平府等等府州,开始收商税,这一年商税少说能收两百万两白银,把崇文门的关税取消,只收店铺税。

    说别的都胡扯,还是要收商税,等以后再收海关税,这钱不哗哗的吗?

    董嗣成还是第一次到乾清宫,陛下他已经见过很多次,在皇宫内还是第一次,内侍太监带他到东暖阁,陛下还是着布衣。

    “海瑞住在什么地方?”

    “回陛下,海先生住在微臣家中。”

    “你可要好好照顾海瑞,对了,你成亲没?”

    董嗣成有些纳闷,为何陛下这么问?

    “回陛下,微臣已经成亲。”

    “原本咱还想当月老,把王锡爵的女儿王焘贞许配给你,现在可惜了,成亲就算了。”

    大明皇帝当月老,这太有意思。

    “咱知道你家富裕,也不赏赐你黄白之物,这里有两包白糖,还有两坛今年新酿的酒,等会你拿回去。”

    董嗣成叩头:“谢,陛下赏赐。”

    “恩,对了!你想不想当地方官?给你一个县,让你治理,你能治理好吗?”

    董嗣成这官职调换太快,先去翰林院观政,又到行人司做钦差,现在陛下又让他当知县。

    “微臣愿意,微臣当尽心尽力,治理好地方。”

    “把大兴县交给你治理,等会朕和顺天巡抚说一声,治理地方可不比在朝廷当差,地方复杂,切勿鲁莽。”

    其实朱翊钧就是想培养年轻人,董嗣成年龄和他差不多,他家里虽然富裕,可是本人很节俭,而且办事用心用力,这样先让他有基层经验,在下面锻炼两年,再回六部任员外郎,然后再外放知府,这样就看董嗣成自己能不能历练出来。

    有些时候富二代和富三代也不是纨绔子弟,朱翊钧也不会对这些人有偏见,董嗣成家里就有钱,祖父又是嘉靖年的礼部尚书,他该用还是用,就看有没有才干。

    回京以后批阅奏疏,接见各官员,办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忙来忙去就到冬至。

第三十八章 用钱铺路

    万历皇帝实在不想接待什么狗屁藩属国使臣,特别是朝鲜使臣,一年到京朝贡三次,把京城当集市了,每次拉着货物到京贩卖,然后再买书籍、茶叶、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去贩卖,这就不是使臣,这和商人没区别。

    冬至庆典在中极殿宴请群臣,还有接待藩属国使臣,要连着接待好几天,听他们喊皇帝很爽,可是繁文礼节太多,搞的烦不胜烦。

    宴会当晚,在乾清宫让刘妃侍寝,她年龄不小了,比朱翊钧大六岁,今年已经二十三了,一人啪一次,不偏不倚,能不能怀孕,就看她们自己运气。

    朱翊钧之所以不走宫,就是不想去皇后和刘妃的寝宫,因为安全不能保障,约旦国王侯赛因之所以能得享天年,就是因为他谨慎,皇帝又是一个高危职业,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

    第二天万历皇帝再次住进西苑,朝政由文官们处理,接待使臣由潞王负责,一是锻炼锻炼他,二就是观察一下李太后和文官们的态度。

    脓包长在身上,总要挤出来,朱翊钧还没把朝廷势力摸透,抛出一个诱饵,看谁还有野心,毕竟拥立之功,来得要快。

    西苑玉熙宫很暖和,有暖气,还有火炕,屋子里还有花花草草,坐在火炕上,看着大同送过来的密奏,这是侦查士兵送过来的。

    近卫军已经开始出去剿匪,缴获所得白银收到内库,其他物资都归近卫军所有,俘虏的土匪。男人在西山砸煤,女人在制衣厂缝制棉甲,被土匪虏获的女人,有家人收就送回家,没有家人收,在制衣厂还能有温饱,总比在土匪窝里强。

    “万历六年,俺答赴青海在察布齐雅勒庙会见喇嘛索南嘉措,称呼,索南嘉措为:圣识一切瓦齐尔达赖喇嘛,开始在归化城建造寺庙。”

    听到陈矩念奏报,朱翊钧哈哈一笑:“哈哈!这俺答还真小看咱大明,归化城是不是就是青城?”

    “是。”

    “建造庙宇,尊号这些,都是一些唬人的东西,如果不建城,咱们还拿游牧部落没办法,他们现在建城,这就是找死!”

    现在俺答在归化城住,万历皇帝从大同出兵,四百里就到城下,神武大将军炮能打四里,到时就是

    大炮开兮轰他娘,到时看俺答守城不守城,守城就用大炮轰,不守城直接跑,他以后也不能继续号令西部草原各部。

    “还有什么消息?”

    “俺答现在年龄大,入秋以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的长子辛爱黄台吉是一个好战分子,俺答继位人就是他。”

    本来朱翊钧还想晚几年再打俺答,看来万历十年就要出兵,这老东西再病死,他找谁爽去?

    趁着俺答身体老迈,他这年轻人就欺负欺负他,一百门神武大将军炮,五百门弗朗机炮,专门为他准备。

    神武大将军炮一门造价就三千两,一百门就三十万两,弗朗机炮一门造价八百两,五百门就四十万两,造炮就用七十万两银子。

    “咱听说俺答有一个三娘子,要是把三娘子许配给土蛮,你们说俺答会不会和土蛮打起来?”

    “哈哈,万岁爷,这…。”张鲸捂着嘴笑。

    “这就像曹操要娶小乔一样,周瑜能不生气吗。”

    “辽东方向草原各部有什么消息?”

    季伯常拿着蓟州、辽东密奏过来的奏报说:“今年冬土蛮准备袭扰辽东,目标是辽阳方向,大约有两万人,除了土蛮的察哈尔部,还有泰宁部的速把亥,还有喀尔喀部的炒花。”

    几个人把地图展开,喀尔喀部在苏拉木伦河附近,察哈尔部也在苏拉木伦河南方,靠近大宁(赤峰)方向。“朵颜卫现在叫什么部落?”

    “鞑靼叫兀良哈部,现在首领是董狐狸,不过马上他的侄子长昂就要接任,他们朵颜卫曾经接受过大明册封,现在他们朵颜卫在蓟州附近放牧,向咱们这边贩卖木头,长昂娶喀喇沁部领主青把都长女,有喀喇沁部扶持,也在不断壮大,不过现在朵颜卫可战之兵不到两千,其他都是老弱病残还有妇女。”

    “不过现在有一个新兴势力敖汉部,他们首领叫小歹青,这次土蛮带兵攻打辽东,小歹青也有可能出兵,他手下有三千可战之兵,十分强悍。”

    “现在东边草原部落就三四个总攻打辽东,土蛮、速把亥、炒花、小歹青有时打,有时不打,他也贩卖木头。”

    “科尔沁部呢?”万历皇帝指着地图问,他们可是女直人的老朋友。

    “科尔沁部与女直叶赫部接壤,他们对大明暂时没有袭扰,只要咱们带着近卫军出兵,摆开阵仗,三千打两万没问题,察哈尔部、喀尔喀部、泰宁部、敖汉部他们都缺少盔甲,更缺少御冬的衣物,咱们火炮射程有优势,阵内做好防御工事,他们攻不进来。”

    朱翊钧点点头,他又看了看各方奏报,对草原各部有初步了解,他们人口大约两百万,生活很困苦,贵族温饱内问题,下面的牧民生活还不如大明百姓,牛羊都不能随便吃,这些都是贵族的。

    人口两百万,妇女占一半,这就只剩一百万,还有老弱残兵,再加上受伤和留下看家的。

    把所有草原可战之兵动员,最多能动员三十万人,这其中能凑出八万披甲骑兵,就非常难得,何况现在草原分成多个部落。

    土蛮最多动员四万兵,其中可战之兵也就两万多。

    俺答能动员十五万兵,可战之兵也就八万,只要他们不跑,这就是万历皇帝建功立业的机会。

    就怕草原各部和他玩游击战,打不过就跑,等他退兵再回来袭扰,他再出兵,他们再跑,这钱粮全打水漂了。

    万历皇帝这里有八成胜算,草原各部肯定撒丫子跑,如果他这里有七成胜算,草原各部会犹豫着跑,他这里有六成胜算,双方就有交战可能,他们五五开,那么就是打,他这里四成胜算,草原各部就要追着他跑。

    朱翊钧心里盘算着,土蛮、炒花、速把亥、小歹青今年冬攻打辽东,开春他就带着近卫军还有戚继光的军队,直奔炒花的喀尔喀部老营,他要干掉喀尔喀部还有泰宁部老营,土蛮现在势力还不如速把亥和炒花,先干掉两个刺头。

    近卫军三千两百人,戚继光军队有四千人,七千多战兵,再带蓟州七千辅兵运送物资还有银子。

    老营被端,土蛮他们肯定回援,到时让李成梁带着辽东军前后夹击,重挫草原东部各部落。

    想要全歼草原各部几乎不可能,趁着天冷出来捣毁老营,重挫他们的部落,这才是战略目标。

    蓟州的戚继光想不到万历皇帝会带兵亲征,草原各部更想不到,出其不意,才能大获全胜,有近卫军在手,他们全军覆没也不可能,只是伤亡的问题,棉甲可以抵挡弓箭,唯一对士兵伤害最大的,就是寒冷的天气。

    “张鲸、陈矩。”

    “奴婢在!”

    “奴婢在!”

    “筹备两万兵丁一万匹马一个月粮草,再从内库调拨一百万两白银,烟、酒、糖、茶、都多多筹备,腊月中旬一切筹备完。”

    “是!”

    “是!”

    “季伯常,再清理锦衣卫,什么人都往里放,烧海瑞的就是锦衣卫的人,神头鬼脑的都让他们滚出去。”

    “是!”

    “朕的内库还剩多少银子?”

    “回万岁爷,黄金二十万两,白银二百三十七万两,其他珠宝、玉石还能折银五十万两左右,查抄冯保还有官员的田地,还有三千顷。”

    三千顷就是三十万亩呀,朱翊钧手指敲了敲桌子,一亩地能卖白银十二两左右,这就是三百六十万两,不过把地卖给商人、地主,他这皇帝不成商人了吗?

    “都是什么地方的田地?”

    “北直隶、浙江、南直隶、还有湖广,冯保在北直隶的最多,原来他们家有一千五百顷。”

    “北直隶的明年都分给没地的百姓,登记造册。”

    “浙江,南直隶的都卖掉,湖广的划归到皇庄,朕这皇庄地太多了,湖广就有四百万亩地,以后都分给没地种的百姓,四十亩地一户人家,这能分给十万户流民,最少四十万人以后就有生存的依靠。”

    “万岁爷就是活菩萨,心里装着全是百姓。”

    万历皇帝才不听这话,实话实说道:“朕装着大明江山,百姓安居乐业,朕这位子也坐的稳,没有这么多善心,不过你们都是朕的亲近之人,这快过年了,也不能亏待你们。”

    “每人五百两金子,白糖、香烟、高粱酒、还有各地进献的人参、海鲜、吃的用的,你们随便拿,够你们吃的用的,还有送人用就行,跟着咱不会让你们吃亏,一世富贵可以保你们。”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咱给你们的,你们都拿着,要是瞒着朕往家搬,要是偷偷拿,朕对你们也不会客气,缺钱、缺什么的和朕说。”

    “你们要是偷咱内库里的,心里不领情,还要骂朕傻,骂朕糊涂,咱可不管自己人还是外人,一样处治。”

    “奴婢们不敢。”

    “臣等不敢。”

    “行了!”朱翊钧一摆手:“拿钱去吧,好好办你们的差事,以后赚银子地方多的很。”

    金子、银子、珠宝、玉石,折算在一起,内库里还有白银五百万两,这去草原打一次仗,没有三百万两拿不下。

    蓟州兵、辽东兵、还有近卫军,打完仗都要赏赐,账册上有兵丁十八万五千人,实际人数也有八万多,吃空饷也就吃一半多点,这八万多兵丁,每人赏赐白银五两,就要将近五十万两,每人一头羊,每人一石米,每人一身新棉衣。

    跟着万历皇帝出去打仗,能让他们吃亏吗?用银子都铺出大胜的路,不论到什么地方都开启散币模式,就算武将想谋反,士兵们忍心对他们这么好的皇帝下手吗?

第三十九章 一惩一奖

    瞌睡来了有枕头,万历皇帝让东厂、锦衣卫调查武清伯李伟不法事,还真被调查出一件大案!

    武清伯李伟掌管军服仓库,今年他和蓟州总督王崇光合谋,定制蓟州、辽东军二十万套棉服,蓟镇、辽东拨二十万两白银给李伟,这是一个大订单,结果李伟把这笔制作棉服生意转给江南商人做,他给江南商人五万两白银,剩下十五万两与兵部、蓟州、辽东这些官员分了。

    这就是大明各地边军的情况,每年朝廷边军开支八百五十万两,这些军饷绝对够用,可是底层士兵有时几个月领不到军饷,这笔账朝廷支付了,士兵没有收到这么多,其中这些银子去什么地方了?

    不必说太多,大家心里都清楚,京城里的官员,兵部官员,各地总督、巡抚、御史、还有总兵、副总兵等等,都拿了一些。

    这也是庞尚鹏被官员们排挤的原因,把粮食和物资运到边镇,官员和将领怎么贪污?

    难道让每个官员和将领都开一个粮食物资店?这开店卖粮食物资,卖多了也容易被抓,现在运银子过去多方便,直接就贪下来。

    这清理九边屯盐,不是要官员和将领们命吗?人家往上爬,不就是想贪污,要富贵吗?

    庞尚鹏这样的,最好让他回家待着,大明官员和边军将领,几乎都差不多,就是将领中的楷模,戚继光都贪污,何况别人?不贪污的俞大猷,被文官整下狱几次。

    “让御史弹劾武清伯李伟,古北口冻死十几人,人家也是有父母、妻儿的。”万历皇帝把密奏扔给张鲸。

    朱翊钧不能暴露出来,武清伯李伟被弹劾,他还要出来和稀泥,外孙整治姥爷还行,不过李伟虽为外戚,他也是大明的勋贵,蓟州总督还要教训一下,这次不能牵扯兵部,要是牵扯到兵部,方逢时就要滚蛋。

    现在还不是让方逢时滚蛋的时候,张居正他们这一伙都是大肥羊,等打完了俺答,肯定要收拾他们。

    现在还有徐阶这头肥猪等着宰,朱翊钧不能出面,明年京察结束,让海瑞派遣都察院的人下去。

    “派二十锦衣卫,再从东厂抽调二十忠心之人,把他们派到南京田义处,再给田义写密信,监视徐阶家一举一动,还有秘密调查南京店铺数量,赶紧把杭州织造、苏州织造、南京织造这三个织造局外鬼清空,所贪钱物全部追回,犯事的人都迁回京城,金子、白银运回京,珠宝、玉石、古玩字画、房产、田地全部卖了,换成银子运回京。”

    “奴婢这就去办,敢问主子爷,这三地织造局,派何人去管?”

    “内侍选调二十人,再从东厂选十人,给朕记住,离文官远一点,想要银子和宫里说,咱差过你们银子吗?吗的!拿了朕的银子,还骂朕傻,贪得无厌,朕也容不了他。”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冯保已经被拿下,各省镇守太监,还有织造局的太监们,都要大换血,不止文官贪财,太监们也贪财,这些太监都是皇帝的奴才,怎么处置他们,文官们也不好开口。

    各地镇守太监、织造局太监、还有管理皇庄、十二监、八局、四司的管事,自觉的就赶紧请罪,把贪污的钱财上交,万历皇帝还能饶恕他们,如果冥顽不灵的,他们的下场能比冯保好一些。

    西山煤矿正缺人手,砸煤,造蜂窝煤就是他们的下场。

    冯保抄家能抄出来三百多万两,三个织造局最少也能搞三百万两,还有十几个省的镇守太监,也能搞三四百万两,这钱不就来了。

    剩下还有徐阶这头肥猪,张居正、方逢时、曾省吾、徐炌、潘晟这些肥羊,有银子,有房产、还有田地,这些东西一处置,安置一百多万流民,查抄三百万两银子,既稳定了大明内部百姓,又增加内库收入,这就是一举好几得。

    他们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不过他们在明,万历皇帝在暗,他们也不知道万历皇帝什么时候动手,现在为了朝局稳定,同时也在稳住这些人,这才一直按兵不动,同时也为他练兵争取时间。

    处置徐阶,一就是敲打江南士绅,二就是敲打退休的官员,三就是剪除张居正的羽翼,四就是万历皇帝缺银子,五就是稳定江南百姓,毕竟四十万亩田地,能分给松江府一万户没有田地的百姓,万历皇帝不在乎四十万亩田地值将近五百万两白银,他要让百姓安居乐业。

    三日后…

    万历八年,十一月初六。

    都察院御史弹劾武清伯李伟,还有蓟州总督王崇光。

    弹劾奏疏从通政司递到内阁,随后奏疏又送到司礼监,张诚把奏疏送到张鲸这里,皇帝躲在西苑猫冬,朝政继续由文官们处理,万历皇帝摆明了对朝政没有兴趣。

    “武清伯李伟是李太后的父亲,又是朕的姥爷,人命关天的事,朕也不好说什么,让内阁、六部、都察院、大小九卿廷议,把弹劾奏疏誊抄一份,送到慈宁宫,看一看李太后的意见。”

    这样看似朱翊钧尊重朝臣们的意见,其实就是把问题公开化,让朝臣们讨论,冻死十几名士兵,此事非同小可,文官们也不能饶恕武清伯李伟。

    “遵旨!”

    张鲸拿着弹劾奏疏,来到司礼监:“万岁爷让廷议,内阁、六部、都察院、大小九卿都议一议。”

    张诚也不傻,知道这是在敲打宫里的李太后,他每天都担惊受怕,冯保惊惧而死,他以前是冯保的人,顶在司礼监掌印,不止什么时候万岁爷回处理他?

    “那就让他们议一议。”

    司礼监大堂挂着岳飞画像,太监们都自比忠贞,文官们都是秦桧之流,现在可不比隆庆时期还有万历初年,万岁爷精明着,他忌讳宫内的太监和文官们亲近,张诚现在也要站队。

    文渊阁正堂,内阁三位大臣坐在上面,六部尚书坐在左边、都察院和大小九卿坐在右边,其他官员坐在后面。

    张居正坐在椅子上,拿着弹劾奏疏看着众人:“圣上让咱们廷议,你们都看一看。”说完把弹劾奏疏传递下去。

    内阁都已经看过,先都察院再到六部,最后大小九卿看。

    “古北口冻死十九名士兵,这可是人命关天,此事不能姑息,要重重严惩!”严清暴脾气又上来,吹胡子瞪眼睛,就差破口大骂。

    “武清伯李伟是李太后的父亲,又是圣上的外公,严部堂,咱们是不是要慎重一些?”王国光说道。

    “王国光,你什么意思?皇亲国戚又如何,冻死十九名士兵呀!这可是人命,各位,人命关天呀!!”

    严清直接来怼,王国光不再言语,他要顾及自己脸面。

    “圣上让咱们廷议,咱们怎么议?把武清伯李伟这个武清伯给裁撤掉?这事还要看宫里的意思,李太后不发话,咱们怎么处置?”兵部尚书方逢时说道。

    “就算武清伯李伟是圣上的外公,李太后的父亲,他也没有草菅人命,违法乱军的特权吧?诸位同僚,人命呀,想一想咱们的子侄要是冻死的士兵,咱们有多绝望,没有战死沙场,而是因为棉衣不御寒而死,让士兵们穿着这样的棉衣,他们怎么打仗,怎么守卫大明的疆土?”严清直接说出问题本质。

    “都察院弹劾武清伯李伟的奏疏不是一件两件,每次都要稳定朝局压下来,这次还是要请示李太后还有圣上。”徐炌也说自己对弹劾奏疏的看法。

    鸿胪寺卿这时说道:“这件弹劾奏疏根本不用调查,稍微凭借良心就能看出是非曲直,武清伯李伟爱财又不是一天两天,圣上宫中赏赐就不少,还贪心不足,现在冻死士兵,这事做的十分猖獗,必须要严惩!不然怎么对边军士兵交代?怎么对大明百姓交代?”

    “好了!”张居正看着众人说:“廷议拿出一个章程,蓟州总督王崇光削职,这个江南商人抄家,如何武清伯李伟把弹劾奏疏呈递到宫中,由李太后和圣上定夺,兵部赶紧再制二十万件棉衣运到蓟州、辽东,各位看如何?”

    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把圣上姥爷关进大牢,朝臣们还要顾及皇家脸面。

    官员们也是不粘锅,处理武清伯李伟就得罪了李太后和圣上,现在还要看李太后什么意思,众官员都知道这次圣上不会处置武清伯李伟,过错都是累积的,有一天新账旧账就要一起算。

    弹劾奏疏呈递到李太后这里,这个女人就像发疯一样,先埋怨自己的父亲,然后又痛骂弹劾的御史,最后骂万历皇帝,要不是他把弹劾奏疏公开化,这件事还是能压住的,现在事情公开,偏袒自己的父亲,就会落文官、武将口实,不维护自己的父亲,武清伯的爵位就要被撸掉,李太后怀疑这个御史就是万历小皇帝找的,专门恶心她的。

    现在家里人作恶,皇太后的声望大大被削弱,并不是因为她贤明才当的皇太后,而是因为她生了皇帝,文官和百姓们都会这么说。

    “去把皇儿叫到哀家的慈宁宫。”

    旁边的太监有些为难,李太后看着问:“怎么?难道哀家都使唤不动你们了?”

    “回禀:慈圣宣文皇太后,皇爷冬至节宴请完朝中百官,就搬到西苑居住,现在西苑谁都进不去,奴婢见不到皇爷。”

    万历六年,万历皇帝给李太后加尊称:慈圣宣文皇太后,给陈太后加尊称:仁圣贞懿皇太后。

    这加一个字,就要实实在在掏银子奉养,尊称是尊称,就是费银子。

    “早晚把西苑这个王八壳子砸烂,躲在里面没憋什么好屁,让镠儿接待这些蛮夷使臣,自己躲在里面清闲,告诉陛下,武清伯知错了,以后再不接任何差事,罚俸半年如何?”

    慈宁宫太监刚到西上门就被拦住,这里别说太监,就是女人都不能进,锦衣卫守卫时刻保持警惕,内侍太监轮流巡逻,能进西苑的只有内侍太监,还有万历皇帝的亲近之人,吃的、用的、使的都由内侍太监操办,这戴着西内腰牌的太监,是皇宫中最威风的存在。

    “慈圣宣文皇太后说:武清伯知错了,以后不再接任何差事,罚俸半年。”

    坐在炕上打麻将的万历皇帝,听到陈矩进来禀报,心里别提有多爽,能让李太后低头,他比胡一把清金勾勾十八罗汉还爽。

    “十五万两银子呢?吃多少吐多少,谁吃的就让谁吐,不然可抄家了。”朱翊钧扔出去一张三筒:“人家不是管咱叫抄家皇帝吗?这抄武清伯家,十五万两能抄出来吧?”

    的勒,这武清伯和文官们,赶紧往出吐银子,不吐出十五万两,这事就没完。

    “奴婢这就回李太后宫里的太监。”

    当太监把万历皇帝的意思告诉李太后,这个女人摔了好几个茶杯:“这个逆子!朱翊钧,你这个逆子!他可是你亲外公。”

    现在李太后有求万历皇帝,如果要按照国法处置,武清伯不止要剥夺爵位,还要去坐牢。

    “算了,破财免灾,来人!”

    “奴婢在!”小太监跪在地上。

    “让父亲把钱退出来,谁拿的谁吐出来,以后让父亲安稳一些,不要再给咱惹麻烦。”

    安插在慈宁宫的潜伏太监来报,李太后快气疯了,万历皇帝心里很美,他这招也算和汉武帝学的,打击太后的亲戚,削弱太后的影响力,谁让武清伯贪得无厌,有太多马脚被捉,以后武清伯肯定还会犯错,再想处理他,就不是罚俸这么简单,到时万历皇帝就要削掉武清伯的爵位,把李太后气病,最好把她气死,这样就没人掣肘。

    弹劾奏疏最后批示:“罚武清伯李伟俸禄半年,退还赃物,撤免所有职务,蓟州总督王崇文免职,退还赃物,江南郑姓商人抄家。”

    这件事就算处理完。

    十一月二十二日,经过一个多月调查,《病榻遗言》属高拱伪作,此事为虚,刑部、东厂、锦衣卫给出结论,高拱将要死之人,躺在病榻,怎么可能还能写出两万万多字的遗言呢?

    此事冯保已经惊惧而亡,欺上罔下罪行,并不再惩罚。

    高拱侄子并没有离开老家,《病榻遗言》由谁传扬出来,并没有调查出结果,刑部、东厂、锦衣卫给出结论,人言可畏,朝廷不承认《病榻遗言》是高拱写的。

    念高拱对朝廷有功,万历皇帝下旨:诏赠高拱为太师,谥号:文襄。

    《病榻遗言》有伤张居正的正气,万历皇帝下旨奖张居正伯爵俸,长子张敬修伴驾有功,着升从六品翰林院修撰,赏赐张居正、张敬修清单百余件,黄金三百三十两、白银六百六十两、烟、酒、糖、茶、眼镜、丝绸、瓷器、布匹等等。

    给高拱虚名,给张居正实惠,万历皇帝各奖一份,这场影响大明朝局的《病榻遗言》妖书案,就这样欢欢喜喜告一段落。

    算来算去,只有冯保被抄家,文官们不太在乎宦官被皇帝抄家,说白了太监们都是皇帝的奴才,万历皇帝想怎么处置,都随他的心意。

    张居正也没想到长子张敬修会入圣天子的眼,他这几个儿子,他看长子张敬修最笨,圣驾南巡他不止陪驾,回京途中生病,圣天子更是专门派人慰问,现在又升翰林院修撰,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棉衣案、妖书案,一惩一奖,让朝臣看不懂,各地官员也看不懂,万历皇帝居然不惩戒张居正?反而奖励他,甚至还提拔他的长子,不过高拱泉下有知,也应该高兴,圣天子诏赠他为太师,又给谥号文襄,优待异常,圣天子的宽仁,有目共睹。

第四十章 万历九年

    北直隶顺天府、保定府、河间府、顺德府、广平府、大名府这些府、州、县的土匪强盗经过一个多月时间,被近卫军全部剿灭,近卫军受伤三十九人,十二人重伤,轻伤二十七人。

    斩首一千六百六十九人,俘虏九千三百六十七人,其中成年男人五千六百六十九人,妇女两千一百二十一人,剩余都是未成年的孩童,有男有女。

    缴获黄金一千一百两,白银四万一千二百两,马匹六百三十二匹,毛驴九百九十六头、牛三百一十头,羊三千两百二十二头,猪一千一百三十九头,粮食五万一千石,弓箭、刀、剑不计其数。

    这些弓箭和刀剑会运到工厂,回炉重造,粮食运到军营还有西山,军营留一部分自己用,其他都给西山做工的吃,土匪的粮食自己吃,不够还要再调拨。

    西山煤矿就像一个大工厂,有房屋、有厨房,还有围墙,大铁门一关谁都出不去,墙上面还有太监拿着鸟铳把守,美其名曰劳动改造。

    俘虏的妇女一部分送回原籍,有家人接受的每人二两白银一石米安家,家人不原因接受的,全部迁到制衣厂,没有家人接受,她们的命运也好不了,还不如在制衣厂制衣,这样还能温饱。

    京城开了二十家卖蜂窝煤的店铺,三十家卖高粱酒的店铺,京城木炭价格一百斤三钱银子,还不如十块蜂窝煤抗烧,现在蜂窝煤大受欢迎,普通煤块烟大,还热的慢,有了蜂窝煤后,烟小、燃烧效果好、火力猛、燃烧时间长。

    一百块蜂窝煤一两八钱银子,一块蜂窝煤二斤,一百块就两百斤,一驴车能拉五百斤。

    每天西山煤矿运往京城八百车蜂窝煤,有了蜂窝煤以后,京城里的店铺,都用蜂窝煤取暖,用蜂窝煤烧水、做饭等。

    赶毛驴车的都是宫里出去的太监,还有一部分西山的百姓,一车蜂窝煤三两十钱银子左右,一天八百车,每天毛利三千两白银,一个月就是九万两白银,抛出店铺、还有毛驴赶车的开销,一个月能剩八万两白银,煤矿里的工人都是免费的,他们现在都是被俘虏的土匪,让他们吃饱就不错了。

    现在蜂窝煤店铺供不应求,京里就有一万多家店铺,还有住在京城的百姓、官员、士兵,这些蜂窝煤根本不够用,省事、耐用,蜂窝煤当然比木炭划算。

    高粱酒每斤一钱银子,每坛二十斤,算坛子每坛酒一两八钱银子,通州、崇文门两个酒厂,一个供给京城内的店铺,一个直接卖给通州码头上江南的商人。

    八月收高粱五十万石,七千五百万斤,今年能酿酒三千三百斤,还有三千多万斤酒糟,这些都喂战马,御马监还有战马两万匹,加上近卫军的战马一万匹,一匹马一天吃三斤酒糟,二十斤干草,这些酒糟足够战马吃一年多,等明年大面积种植玉米时,玉米磨成面加上酒糟一起喂马。

    一斤高粱酒一钱银子,就能卖两百万两白银,今年卖高粱酒就能给内库带来两百万两白银。

    通州运河码头,一艘商船一次运三千坛高粱酒南下,一天要卖出去几万坛,下次再来空坛子运过来,酒库把坛子钱兑换给商人。

    现在茅台还不知名,什么贵州老窖,都不如高粱酒卖的快,锦衣卫、东厂太监、内侍太监天天在通州河码头盯着,也没人敢找东厂和锦衣卫的不痛快。

    “主子爷,粮草已经筹备完,稻米一万石、面两万石、炒米一万石、粟一万石、马匹一万匹、二十万石、近卫军棉甲、火药、铅弹、棉靴、都齐备,白银一百万两、黄金三万两、其余粮食、棉服、银两会陆续运到蓟州。”

    “酸菜、土豆、罐头呢?”

    “酸菜每个近卫军两盒、土豆每人五斤、罐头每人两盒。”

    杨元、马林、季伯常、蓝自大都在看地图:“陛下,密探来报,土蛮、炒花、速把亥已经出动,召集兵众两万,可战之兵一万三千,正准备攻打辽阳。”

    “那么咱们就按照计划,两千架马车运送粮草物资,随近卫军一起从蓟州出兵,咱这去草原上,就不用带牛羊了,咱好歹也是大明皇帝,去草原上吃土蛮、炒花、速把亥他们的牛羊,也是应该的。”

    万历皇帝手里夹着烟,指着炒花、速把亥、还有土蛮的老营笑道。

    “陛下吃他们的牛羊,这是看得起他们,酸菜炖羊肉,美味。”杨元哈哈大笑。

    “过年朕要宴请群臣,初一要在慈宁宫露一面,初二一早,趁着寅时天还没亮,咱们就出兵。”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在京官员、守城士兵都有赏赐,宫里、宫外的太监们也少不了,等杨元和马林他们走后,万历皇帝说:“宫里、宫外、加上西山、通州的太监有多少人?”

    “三万一千人左右。”

    “没有官职的,每人五两白银,有官职的十两,十二监、八局、四司的副手每人五十两,八局、四司管事每人两百两,十二监管事每人一袋金瓜子。”

    “锦衣卫每人十两,七品官每人一百两,百户每人二百两、千户每人、三百两。”

    “东厂和锦衣卫一样。”

    “从煤店上支取,张鲸,够吗?”

    “够,两个月卖蜂窝煤已经净赚二十五万两,足够自己人分的。”

    “过年近卫军每人五两白银,什长、小旗十两、总旗三十两、百户五十两、千户一百两、杨元和马林一人一袋金瓜子。”

    “近卫军再一人发二斤酒,让他们过年乐乐呵呵的,过完年跟着老子抢牛羊去,打仗回来咱们就换新军装,朕再给有功的将士们颁发军功章。”

    万历皇帝朱翊钧花钱大手大脚,南巡一次用掉内库一百六十万两,京城官员、守城士兵赏发五十万两、山西赈灾五十万两、近卫军马匹、鸟铳、火炮、盔甲、棉甲、马刀、马具、火药、炮弹更是用银子顶上去,最少用掉一百四十万两,加上过年赏赐锦衣卫、东厂、内侍、还有十二监、八局、四司太监们的,二十六万两、北巡用银三百一十五万两。

    万历八年所用,加上万历九年初北巡察哈尔部、泰宁部、喀尔喀部,就要七百四十一万两。

    不过能花也能赚,查抄青楼妓院六十二万两、抄冯保家三百一十七万两、山西官员一百二十六万两、卖蜂窝煤二十七万两、卖高粱酒一百二十万两、今年金花银六十五万两、子粒银十二万两、各地进献兑银十七万两。

    万历八年收入:七百四十六万两。

    收支一平,几乎就是没赚,没赔,张鲸也知道,要赶在万岁爷北巡回京前,把杭州、苏州、南京这三处织造贪污的钱抠出来,最少要给万岁爷弄三百万两白银,万历九年万岁爷更要花钱,没有八百万两打不住。

    明年万岁爷要建造几个水泥厂,要修京城内一百八十里水泥道,还有排水的设施,五城兵马司加工匠加民夫,就要动员三万人。

    还要修京城到洛阳的水泥路,八步宽,一尺半厚,这将近两千里的水泥路,没有三百万两白银干不了。

    还有明年要招陕西、河南、山东、北直隶这四处一万六千近卫军兵丁,鸟铳、火炮更烧钱,马匹、棉甲、军衣、马刀、马具、火药、铅弹等等。

    腊月二十四开始祭灶,宫中就开始准备过年了,赏赐的银子都发下去,太监吃香,宫女倒霉,万历皇帝不是好脾气的皇帝,他对没用的宫女,有些刻薄,对待有用的太监赏赐非常丰厚。

    太监们喜死荣荣,宫女们都哭着脸,今年新衣都没有,她们不知道,明年万历皇帝又要清理一批宫女,皇宫内就留三百左右宫女,皇宫内太监也要裁撤一批,跟着万历皇帝混的内侍都留下,其他宫就留一个太监,十二监、八局、四司太监总数也就三千人,这不是万历皇帝抠门,而是皇宫内人太多,太乱不好管理,而且人多繁杂,被渗透的也多。

    明年先从皇宫内清理,然后南京、各省太监都要裁撤一部分,明年就要修京城到洛阳的水泥路,他们要管理各地的民夫、工匠,有些太监还要卖力气干活。

    腊月三十祫祭,万历皇帝再次出现在官员、勋贵视线中,在皇极殿接受文武群臣以及四夷使臣向大明皇帝行庆贺礼。

    今年万历皇帝没有赐宴,而是直接赏赐节庆钱,金瓜子、银豆子赏赐下去。

    初一。

    上午宴请勋贵、外戚,皇后、皇太后在后宫宴请这些诰命夫人,都是一些繁文缛礼,朱翊钧烦这些,不过又不好不做,再次撒币。

    下午,在慈宁宫举行家宴,还是他们家这些人,两宫太后、皇后、刘妃、潞王、公主什么的。

    只要到慈宁宫他就不吃不喝,不论任何人说什么,当好大明皇帝的第一步就是谨慎,处处小心,处处提防,保命要紧,现在李太后对他没有一点忠心,恨不得他马上死,两个人只是没有撕破脸皮。

    “皇儿,娥儿的婚事?”

    “明年再说,朕不舒服,先回宫歇息。”

    寿阳公主朱尧娥才十五岁,虚岁才十六,有什么着急的,等十八再说,这特么有三个妹妹要嫁,还有一个弟弟要成亲,没有五百万两银子搞不定,都是钱呀。

    大明皇帝朱翊钧的弟弟妹妹成亲,绝对不能含糊,花钱越多,他的名声越好,不动囯库一文钱,还要把婚事办的风风光光。

    当晚万历皇帝在玉熙宫很早就睡下,约定半夜子时从西安门出发,带着两百内侍、一百锦衣卫、蓝自大、陈矩、赵士祯他们跟着北巡,前往西山军营和近卫军汇合,然后寅时从西山军营出发。

    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带兵出去肯定会被阻挡,正德皇帝偷偷溜出去,这次万历皇帝也偷偷溜出去,正德皇帝说去宣府、大同打仗,这次万历皇帝要从蓟州出发,去草原上北巡,都是大明的疆域,皇帝出去巡游行吧?

    巡游途中杀点草原汉子,抢夺点牛羊马匹,俘虏一些草原上的牧民,谁让他们阻挡大明皇帝北巡的路,对不对?

第四十一章 戚继光有些怕

    夜黑漆漆,星火点点。

    骑在马上的大汉将军举着火把,大明没有路灯,晚上看不到人,冉登驻守在西直门,见几百个火点向他这里来,就知道万岁爷马上到。

    冉登带着,守在西直门的心腹手下,在城门下站好迎接。

    万历皇帝翻身下马,陈矩在后面紧忙扶着点,这要让万岁爷摔到,他就不用混了。

    “吗的!”万历皇帝下马后骂一声:“这天,可真冷,出来一刻钟,就给冻透了。”

    “皇爷,您是不常出宫,奴婢守在各个城门,冬天冻习惯了。”冉登笑着说。

    “恩,赶紧开门!”

    临走之前万历皇帝再叮嘱一句“咱这次北巡,你嘴可要严密一些,透漏出去饶不了你,把收好城门,回来赏赐你城里一座院子。”

    朱翊钧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铁盒的香烟,这香烟里加入了香料、蜂蜜、红糖,丁香油,几乎和后世香烟差不多,就是没有尼古丁,也没有过滤嘴,以后研究搞过滤嘴,现在他用玉烟嘴。

    “这盒烟赏你的,去城里店铺买个烟嘴。”

    冉登脸上都笑开了花,土老帽门还用烟袋锅抽烟,万岁爷这香烟他就吸过一根,可比烟袋锅抽烟享受多了。

    “奴婢,有福了,恭候万岁爷北巡回来,奴婢一定把城门把守严密。”

    “上马。”

    一队人马四百人左右,陆陆续续往西山而去,现在的西山,就是后世门头沟。

    “督公,万岁爷赏您的,能让咱看看吗?”守城的百户见马队远去。

    “去去去,这是万岁爷赏赐咱的,可要省着点抽,赶紧把城门关上,你们嘴都严实点,让是走漏出去,扒你们的皮!”

    从西直门到西山军营大约五十里,黑天骑马不敢快走,举着火把慢慢向西行进。

    两个锦衣卫一左一右护卫在万历皇帝旁边,朱翊钧看着他们想笑:“举着咱的天子剑,这又没有外人,你们累不累?”

    “啊!”锦衣卫呵呵傻笑:“陛下,一点都不累,在陛下旁边可暖和了,陛下就像太阳。”

    “去去去,别拍马屁,把剑收起来,你叫什么。”

    “回陛下,我叫刘德胜。”

    “好名字,有赏!刘得胜,这次北巡就要德胜。”

    万历皇帝不知,这两个锦衣卫护卫,都是精心挑选的,就是为了讨万岁爷开心,选两个吉利名字锦衣卫,这都是蓝自大安排的。

    子时三刻从西苑出发,两个时辰,寅时三刻到达西山军营,此时西山军营灯火通明,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等着万历皇帝过来检阅。

    杨元、马林看着从东边来的火点,就知道陛下到了,马上派侦查百户所探查,侦查兵要动起来。

    不一会侦查士兵回来禀报:“回禀马指挥使,陛下距营五百步。”

    “都站好,精神点!”杨元大喝一声。

    “陛下距营三百步!”

    “陛下距营一百步!”

    杨元、马林上马,向东边飞奔,见到万历皇帝的时候,勒住缰绳,坐在马上大声报告:“报告陛下!近卫军全体官兵接受检阅,请指示!”

    “回营!”

    在马林、杨元一左一右护卫下,万历皇帝骑马来到军营,近卫军都站在军营内,马匹都在旁边,运送粮草、棉衣、银两、物资的马车,都已经装上,随时等待出发。

    万历皇帝下马,看了看近卫军士兵,精神面貌很好,他站在中间大喝一声:“我们的口号是!”

    “精忠报国!”

    “精忠报国!”

    “精忠报国!!”

    “好!”万历皇帝一挥手:“出发!”

    马林、杨元上马,马林下令:“出发!”

    侦查百户全体行动起来,马匹快速奔向东边,这时近卫军前锋军队跟随侦查百户一同出发,万历皇帝所在的中军,都是神武大将军炮,还有弗朗机炮。

    近卫军后军跟随中军,后勤军队押送粮草物资,一百多内侍太监跟随后勤军队赶马车。

    “咱们火炮情况配给如何?”

    “一个小旗十人一门小型弗朗机炮,射程八百步,重一百四十斤。”

    “一个总旗一门弗朗机炮,射程一千一百步,三里左右,重三百一十斤。”

    “一个百户一门神武大将军炮,射程五里,重一千一百斤。”

    “都是开花弹吗?”

    这时赵士祯说道:“开花弹制作困难,配给一半实心炮弹,一半开化炮弹。”

    朱翊钧坐在马上摇摇头:“实心炮弹就是一个大铁球子,开花炮弹一炸一大片,以后都给朕造开花炮弹。”

    “微臣缺少工匠呀,陛下就给军工厂一千工匠,臣实在做不出来,又火炮、又鸟铳、还有打马刀。”

    “不就是缺少工匠吗?北巡回来再招募一千工匠,再送西山调拨一千小工,给朕多造点厉害的鸟铳,最好能打一百八十步的鸟铳。”

    “没钱呀!”赵士祯摇摇头。

    “给你一百万两白银,一百五十门神武大将军炮,一万八千杆鸟铳,五百门弗朗机炮,八百门小弗朗机炮,一万八千套马刀、马具,明年夏天都做出来,不然朕把你头砍下来,当尿泡踢。”

    “微臣尽力为之!”赵士祯苦笑点点头,这时间紧,任务重,还要求质量。

    “就在军工厂给朕管着吧,你以后也是管三千多人的厂长了,比你当八品小官爽快。”

    “微臣听陛下的。”

    三十门神武大将军炮、六十门弗朗机炮,一百五十门小弗朗机炮,就是轰炸,都把草原上的汉子轰炸懵。

    寅时从西山出发,越往东走,天越来月亮,行军速度越来越快,到傍晚酉时,六个时辰半,到达牛府村附近,一天行军一百五十里。

    晚上扎营在荒郊野岭休息,大量的蜂窝煤,大量的木炭,都被军队带着,就是为了御寒,士兵里面一层棉衣,外面一层棉甲,还有棉靴子和棉袜子。

    近卫军距离蓟镇还有两百九十里,第二天放慢行军速度,行军五个时辰,日行百里。

    正月初四,近卫军侦查百户就已经到蓟镇周围,当晚驻扎在蓟州羊角山附近。

    羊角山距离蓟镇还有七十六里左右,初五早晨卯时出发,三个时辰就能到蓟镇。

    万历九年,正月初五,午时四刻近卫军到达蓟,后世三屯营镇,此时外面白雪皑皑,可以看到城中的房屋有些破败,站在城门上的士兵,正在好奇向近卫军所在的西边观望。

    此时过年,戚继光正在生李成梁的气,炒花、速把亥攻打锦州,扑向广宁右卫和大凌河堡,不情不愿向蓟镇求援。

    正生气时,就听到一阵紧急脚步声,两名夜不收声音都有些颤抖:“报…报……报报报…总兵。”

    戚继光一拍桌子,大骂一声:“混账,什么事这么慌张?”

    “报,总兵,陛下已到蓟镇。”

    “什么!??”

    戚继光有些震惊,万历皇帝到蓟镇,是调查他吃空饷的事吗?

    旁边吴惟忠和骆尚志急忙说:“总镇,陛下不是在京里吗?过年还赏赐官员,初一按例宴请勋贵,怎么会到蓟镇?”

    两明夜不收,紧忙说:“仪仗排场很大,宝剑都是黄金的,金光闪闪,太监、锦衣卫还拿一个黄金牌牌。”

    “王命棋牌!!”吴惟忠大叫一声。

    戚继光被吓的后背发凉,不管仪态,大步往出跑,一边跑一边下令:“叫所有人,出城迎接圣天子,都精神一些。”

    号角吹响,城门打开,两队士兵一左一右出城,很快一名五十多岁将领在前,身后跟着几名将领,快步跑到銮驾前,跪倒在地:“末将蓟州镇总兵官戚继光叩见陛下,恭迎陛下圣驾。”

    万历皇帝从銮驾下来,他这銮驾就是装样子的,到蓟镇城下才坐在銮驾内。

    “都起来吧。”万历皇帝走到戚继光身边,这位大名鼎鼎,在历史书上出现的将领,就在他的旁边。

    “看你们这架势,是不是不欢迎朕呀?”万历皇帝笑着说,戚继光他们都快吓死了。

    “陛下能到末将的蓟镇,这是末将和全体官兵的福分,能得见天颜,一辈子求之不得。”

    “进城!”

    戚继光看着一人三马的侦查兵,一个个目光凌冽,杀气腾腾,一看他们手上就粘过血,这些可都是精兵,刚才用眼偷瞄万历皇帝身后将士,一动不动,纪律严明,这只几千人的军队不可小觑,看来陛下在练兵。

    一边进城,万历皇帝一边说:“朕给你们带来了棉衣一万套,粮食三千石,白银二十万两、还有其他物资,都让你们穿暖和,吃的饱饱的,跟着朕去北边狩猎。”

    戚继光有些不懂,北边都是草原,大冬天都是雪,狩猎也要秋季,冬天狩什么猎?

    “陛下想狩猎什么?末将派人就给陛下打来了。”

    “土蛮、速把亥、炒花这几头上窜下跳的肥羊,听说他们在攻打辽阳?老营空虚,咱们去他们老营吃牛羊,朕的近卫军都带着酸菜和土豆,酸菜炖羊肉,土豆炖牛肉,这都是美味。”

    好家伙!

    蓟镇士兵看着带来的两千架马车运送过来的物资,一个一个眼睛都直了,特别是近卫军身上崭新的盔甲,人比人气死人,近卫军人人有马,马刀、鸟铳人手一把。

    在总兵府升帐,万历皇帝坐在椅子上,戚继光、吴惟忠、骆尚志、杨元、马林、蓝自大、赵士祯等都坐在下面。

    “蓟镇有多少兵?多少马?”

    “蓟镇有兵丁三万五千人,马匹一万匹,永平四万兵丁,马匹一万五千匹,密云关三万三千兵,马匹一万三千,昌平兵丁一万四千,马匹五千六百匹。”

    粗略一算,有十二万兵,实际数字恐怕不到一半。

    “老实说,蓟镇城里有多少兵?朕不会怪罪你,朕可是带着赏赐来的,如果你撒谎,那么就失去朕对你的信任。”

    戚继光额头直冒冷汗,要是把实际数字说出来,他这颗人头容易不保,就算张居正也保不了他,看着堂上的近卫军和大汉将军,还真打不过他们。

    “回禀陛下,实际有兵丁一万八千人左右,战马六千匹。”

    吃一半多点空饷,还是可以原谅的,朝廷一年光给蓟镇这在册三万多兵,银子就调拨八十八万两,粮草、装备更是不计其数。

    “留下看守城门不算,带领四千蓟镇精兵,七千五百运送物资兵,后天早晨卯时跟着朕到北边狩猎。”

    “陈矩,蓝自大。”

    “在!”

    “在!”

    ”给蓟镇军调拨一万一千五百套棉服,再发六万两白银,每个士兵五两白银,再给每个士兵一斤酒,蓟镇所有士兵都有,不跟着朕北巡的守城士兵,朕回来也有赏赐,宰羊、宰牛、酒、肉、烟、糖、棉衣、银子都赶紧发下去,让士兵们乐乐呵呵的。”

    “戚继光!”

    “在!”

    “看什么呢?赶紧派人接收赏赐,朕又不要你的脑袋,大明各地边军都这样,你怕什么?”

    戚继光、吴惟忠、骆尚志他们这才放下心,刚才真怕陛下把他们砍了,现在看陛下就是想出去打仗,并不想处置他们。

    戚继光派人去接受赏赐,这散财皇帝的名号,不是白叫的,到什么地方都赏赐,听说抄冯保家查抄出三百多万两,还有自己贿赂的。

    万历皇帝掏出香烟,插在烟嘴里,用火折子点着,戚继光的眼睛都直了,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当香烟的香味飘散到他这里时,用鼻子嗅了嗅。

    万历皇帝把一盒扔给香烟戚继光,又递给他一个玉烟嘴:“抽吧,没事,听话跟着朕北巡,保你一辈子安枕无忧。”

    “陛下,用不用告诉梁总督一声?”

    “他是个什么鸟儿,二级犯错记录在案,这次土蛮、速把亥、炒花攻打辽东,他不能主动派遣你出营捣巢,北巡回来他就不是蓟辽总督了,朕要重重的办他,赶紧离他远点。”

    “朕这次北巡别走漏风声,不然!”

    万历皇帝没有说,戚继光吓一激灵,后半句就是他也要被办。

    “末将明白。”戚继光说完也不敢点烟抽。

    当晚万历皇帝入住总兵府,晚上宴请众将,这酸菜、土豆他们都是第一次吃,炖出来的菜,十分诱人,冬天还能吃到蔬菜,还有水果,这怎么保存的,蓟镇将领都好奇。

    “你们怎么不吃呀?”朱翊钧夹了一块桃看着蓟镇的将领。

    “末将等不敢在陛下吃前吃。”

    “吃吧,吃好,喝好,这次不查账,也不管其他的,把心放在肚子里,后天都跟着咱去草原吃牛羊,直插北地千里,到查干沐沦河喀尔喀部的老营,让炒花没养吃。”

    “哈哈哈!”杨元大笑。

    马林也大笑起来。

    蓟镇的将领也跟着笑起来,这真要直插北地千里,端掉喀尔喀部的老营,那么炒花就会被重挫。

    “明天点齐四千精兵,七千五百辅兵,朕要检阅。”

    “遵旨!”戚继光答道。

    “吃吃吃,戚继光。”

    “在!”

    戚继光紧忙站起来,朱翊钧摆摆手:“坐。”

    “听闻朵颜卫的董狐狸还有长昂和你来往密切?”

    “是的,陛下。他们会把土蛮攻打辽东的时间还有地点告诉末将。”

    戚继光也知道,这事不能隐瞒,圣天子肯定什么都知道,就连喀尔喀部的老营都已经摸清,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和董狐狸、长昂的关系。

    “热河上营是谁的营地?”

    “就是朵颜卫的,距蓟镇两百六十里。”

    “以后让他们滚远一点放牧,以后热河上营就是咱大明的一个军营,朕要在热河上营建造城池,以后再北巡,就住在城池里。”

    “大明初年开平左卫管辖一片牧场,以后就是大明养马的牧场。”

    朱翊钧所说的就是木兰围场,这个地方适合养马,热河上营距离木兰围场三百八十里,以后都是大明的地方。

    听到万历皇帝这话,戚继光就知道,圣天子要和草原各部开战,他并不担心大明输,听属下汇报,这三千多近卫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戚家军一和近卫军比,就像戚家军比蓟镇选锋一样。

    有两万近卫军,足够荡平东北部草原各部。

第四十二章 大陆均衡政策

    天上飘落着雪花,昨夜开始下小雪,大明万历皇帝站在点将台上,身旁站着一队威武的大汉将军,这边手捧天子剑,另一边举着龙形图案信幡,还有北斗图案纛,日纛、月纛,星纛,威风凛凛,震人心魄。

    “点卯!”

    马林骑马在近卫军队列,听到点卯,骑马飞奔到点将台前,勒住马缰绳,翻身下马,抱拳道:“近卫军全体将士三千一百五十一人,全体到达。”

    随后戚继光也骑马来到点将台前,禀报道:“蓟镇将士精兵四千人,全员到达。”

    吴惟忠也来到点将台:“蓟镇辅兵将士三千五百人,全员到达。”

    骆尚志也禀报道:“蓟镇辅兵将士四千人,全员到达!”

    万历皇帝站在点将台上,底下密密麻麻的粮食,近卫军在中间、左边是蓟镇的精兵,这些就是戚继光的戚家军,再左边就是辅兵,右边是辅兵,还有蓟镇的骑兵、蒙古骑兵。

    万历皇帝身穿明红战袍,一挥手,程任卿捧着军法出来。

    “大明万历九年,《新军纪》。”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三大纪律》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二: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三:一切缴获要归公。

    一:说话和气。

    二:买卖公平。

    三:借东西要还。

    四:损坏东西要赔。

    五:不打百姓不骂百姓

    六:不损坏庄稼。

    七:不调戏妇女

    八:不虐待俘虏。”

    万历皇帝一挥手,站在台上大声说:“你们当兵之前有些是军户,有些是百姓,我大明九成的赋税都是百姓缴纳的,你们吃的是百姓种的粮食,穿的棉衣是百姓种的棉花,刀、剑、鸟铳都是百姓打造的,都给咱记住,没有百姓就没有你们!!”

    马林、杨元带头大喊:“百姓是父母,我们是子弟兵!”

    近卫军所有人大喊:“百姓是父母,我们是子弟兵!!”

    “我们是子弟兵!!”

    戚继光也带着喊:“百姓是父母,我们是子弟兵!!”

    这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确实好,要严明军纪,近卫军之所以不一般,就是纪律严明。

    “我们是子弟兵!!”

    “我们是子弟兵!!!”

    万历皇帝压了压手,再一挥手,程任卿捧着《军律》念道:

    “大明万历九年,今将《军律》颁告全军将士,囯法无亲,军令无情!”

    “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法。

    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违背军,犯者军法从事!

    二:………

    十七:………。”

    “如今边备废弛,今草原察哈尔部土蛮、喀尔喀部炒花、泰宁部速把亥,先攻锦州,又攻打辽阳,望诸君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

    全体将士高声呐喊。

    “大军所过之处不得扰民,奖功罚过,绝不徇情!”

    万历皇帝在点将台站定,一挥手陈矩捧着四把尚方宝剑出来。

    “近卫军前锋马林听令!”

    “在!”

    “你带领一千近卫军前锋,侦查百户所,明日卯时出发,沿途草原牧民不降者,格杀勿论!”

    “是!”

    马林站起来捧着尚方宝剑归队。

    “近卫军指挥杨元听令!”

    “在!”

    “明日你率领其余近卫军,充做中军。”

    “是!”

    “蓟镇总兵戚继光听令!”

    “在!”

    “你带四千精兵,充做中军。”

    “是!”

    “骆尚志听令!”

    “在!”

    “赐你尚方宝剑,率领四千辅兵随中军,押运粮草物资。”

    “是!”

    “吴惟忠听令!”

    “在!”

    “赐你尚方宝剑,率领三千五百辅兵,在后队押送物资粮草。”

    “明日卯时近卫军前锋出蓟镇,向正北而行,中军辰时出蓟镇,辅兵千队同时出发,辰时三刻辅兵后队出蓟镇,将领约束士兵,违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军律》,将领罪加一等!”

    “是!”

    “是!!”

    “是!”

    当然详细作战计划,还要回营再商议,大计划几乎不会变,先向北直插喀尔喀部落老营,回头攻打察哈尔部、泰宁部老营。

    “蓝自大率领大汉将军为中军左护卫,刘德胜率领大汉将军为中军右护卫。”

    “是!”

    “是!”

    “帅嘉谟!”

    “在!”

    穿着布衣的帅嘉谟跪在。

    “命你为考功郎中,诸将功劳,详加记录,不得有误!”

    “是!”

    “程任卿!”

    “在!”

    这个被关进大牢的人,已经被锦衣卫带到京里,现在充军到近卫军。

    “命你为军律监察使,诸将诸兵违军律军纪之事,记录在案,不得徇私!”

    “是!”

    “监军陈矩!”

    “在!”

    “命你为后勤协调官,带领内侍协调粮草物资,将领不得克扣士兵军饷、物资,如有发现,速速来报!”

    “是!”

    “所有人,准备吧。”

    这一个晚上,万历皇帝朱翊钧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虽然是明军一次小小出击,可是,对于朱翊钧来说,这也是他为数不多亲征的机会,这次偷偷跑出来,如果大胜还好,如果打败,近卫军损兵折将不说,他这个皇帝,以后真就成傀儡了。

    大明万历九年,正月初七。

    早晨卯时,马林率领近卫军前锋和侦查百户所将士从蓟镇向北出兵,一切准备妥当,万历皇帝上马,明红色战袍随风摆动,大喝一声:“出征!”

    中军前面是近卫军,身后也是近卫军,后面大队大队的蓟镇精兵,随后是押运粮草物资的蓟镇辅兵,押运粮草物资的马车三千架,一队一队的出城门,等骆尚志所率领的辅兵后队出城后,用掉将近一个时辰,这时吴惟忠率领的辅兵押运粮草物资跟随。

    最后面还有蓟镇的骑兵和归属大明蒙古骑兵,现在大明管这些蒙古骑兵叫夷兵,不得不说现在草原各部和大明边军的魔幻操作。

    蒙古牧民到大明这里守边堡,大明边地百姓跑到蒙古部落种地,这属于双向奔赴了。

    大军出发,近卫军全体披上白色披风,如果不是戚家军跟随在后面,远处根本发现不了有兵、马。

    戚继光看着近卫军的操作,眼睛都直了,人和马都披上白色,每个近卫军战士眼睛都涂成黑色。

    “杨指挥,为何要把士兵眼睛涂黑?”戚继光操着山东口音问,他知道披白色披风是隐藏,可是眼睛涂黑就不懂了。

    “冬日下雪,阳光照射在雪地上,会反射到眼睛,这样走久就会雪盲,眼睛涂黑可以抵挡雪盲。”

    戚继光感觉自己真笨,还不懂这其中关键,当太阳到正中央后,确实刺痛眼睛看不到路,戚继光也下令让士兵把眼睛涂成黑色。

    木炭带很多,士兵们拿着木炭涂眼睛,风雪带来的寒冷,能够刺透人的骨髓,近卫军士兵们,骑马骑一会就下路走一会,积雪有一尺多厚,咱就淹没脚脖子,环境的恶劣不是南方人能想到的,士兵行军速度不算慢,就是押送物资的马车队,总是拖后腿。

    一队、一队士兵和马车走后,后面的道路已经泥泞,有些时候车轱辘陷落下去,还需要人抬出来。

    一天只能行军五十里,马林率领的前锋,已经到平安堡外围。

    现在还是大明的军镇的地界,万历皇帝朱翊钧所担心的不是察哈尔部、喀尔喀部、泰宁部这些人,他所担心的就是张家口外围的喀喇沁部,还有俺答长子辛爱黄台吉率领的东方土默特部。

    万一万历皇帝朱翊钧出巡草原,被俺答他们知道,召集六万铁骑,那么他们就有去无回。

    “杨元,潜伏在土默特部的士兵,他们有什么禀报吗?俺答有没有动静?”

    “没有动静,土默特部没有东进的打算,他们还在归化城,而且辛爱黄台吉也不在东边,他也回归化城了。”

    “那就好。”

    草原部落出兵集结很慢,俺答就算发现万历皇帝在草原,没有十天半个月,召集不出六万铁骑。

    “严密探查俺答土默特部,再派人探查攻打辽东的速把亥、炒花他们,监视他们一举一动。”

    “是!”

    晚上在影壁山附近驻扎,为了激励人心,克服严寒,万历皇帝当着全体将士的面宣布:“此战不归,战袍不解!”

    跟随皇帝出征,必须要大胜,现在遇到这么圣明的皇帝,将士们的心都被激励。

    晚上,没有房屋遮挡的寒夜,北风呼呼刮来,细小的雪粒打在帐篷上,拿出啪啪的声音。

    众将领在万历皇帝的中军大帐内,商议着明天的行军规划。

    “戚继光,派人叫董狐狸和长昂到驾前,他们朵颜卫受过朝廷册封,这次他们有大用。”

    “是!”

    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怕就怕近卫军前锋把朵颜卫消灭掉,要事先告诉他们,如果朵颜卫能为大明所用,就留着他们,如果不能为大明所用,就把他们赶远一些,省着他们碍事。

    万历皇帝想恢复永乐时期对草原各部的策略,就是大陆均衡政策,谁强打谁,谁弱就扶持谁,这次察哈尔部、喀尔喀部、泰宁部就是近卫军的磨刀石,要是他们识趣,万历皇帝就扶持他们,在热河上营开放互市,让东边的草原各部过来,交易铁锅、茶叶、香烟、高粱酒、小麦、盐、布匹等等。

    减轻东边草原各部的威胁,就专门打俺答的土默特部,永谢布万部、鄂尔多斯部等,关闭互市,剥夺顺义王爵位。

    一直把土默特部打到再往西迁移为止,这样大明西北部没有威胁,到时再扶持长昂、小歹青这些和大明关系不错的部落,让他们打察哈尔部,这样就能有效控制草原各部,到时草原各部成为大明自治区,最后改土归流,迁移大明百姓到草原各部,草原各部贵族子弟到京城读书、上学,生活,封他们为土官员,最后改成流官。

    只要万历皇帝朱翊钧能再活五十年,这些政策都能执行下去,五十年时间足够把草原这些汉子、美女、孩子融合进来。

    文化、经济、习俗可以一点一点融合,不过草原上的汉子如倔驴,不用鞭子抽他们不行,只有把他们打服了,才能乖乖听从管束。

第四十三章 秋风扫落叶

    大明万历九年,正月初九,晚。

    方伯清带领的侦查百户所,已经到达热河上营,热河泉涌,水面无冰,河陬环抱,这就是仙境。

    侦查百户所在一处巨大石柱旁暂休,方伯清指着温泉河水说:“这里原来就是辽国太后洗澡的地方。”

    “为啥没有牧民女子洗澡?”一名总旗,嘿嘿傻笑。

    看着山峰下驻扎的营寨,另外一名瘦高总旗问:“方百户,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方伯清没有说话,而是掏出望远镜,看向山锋下的营寨,足足有一百多营寨,最少有五六百人。

    “山下营寨足足有五六百人,陛下又不让咱们残杀妇女孩童,咱们围三缺一,小弗朗机炮有九门,一面三门,留南边让他们跑出来,妇女孩童不能骑马跑,南边跑出来的人,用鸟铳拦截,两旗人在马上,协助鸟铳队,鞑子人马跑出来进行绞杀,投降不杀,不投降的一个不留。”

    “好了!”

    两个总旗一东一西,带着人马去架炮,他们身上都穿着白色披风,山下营寨的人,根本没发现他们。

    方伯清带人去北山,北、东、西三面各三门小弗朗机炮,后装实心炮弹,目测距离山下营寨四百步的地方架炮。

    因为天气寒冷,又马上天黑的原因,这个部落营寨的牧民,把守营寨的士兵都没有,侦查百户九门小弗朗机炮已经对准营寨,他们都没有发现,营地内的牧民妇女正在喂牛羊干草,围在她周围的孩童,正在打闹,营地内的汉子们,正在包里喝酒。

    方伯清一挥手,红色令气挥动:“开炮!”

    首先北面的三门小弗朗机发出震耳的炮火声:“砰砰砰!”

    随后西面、东面,接连发出:“砰砰砰!”

    “砰砰砰!”

    瞄准正中心的包打,不打羊圈和马厩,炮弹击中蒙古包,瞬间蒙古包就被打的七零八落,这只不过是实心炮弹,要是钢珠开花炮弹,小弗朗机也能一打一大片,可以覆盖三到五米,几十颗钢珠飞溅,杀伤力惊人。

    几个蒙古包被打碎,方伯清拿着望远镜查看,有几个男人已经被打死打伤,现在还没有做出有效反击。

    营地内乱做一团,叫骂声,哭喊声,惨叫声,响彻山谷。

    “开炮!”

    不到半分钟,新一轮炮火攻击,砰砰砰……。

    三面继续炮火攻击,这时营地内的牧民已经察觉到火炮是从山上打过来了,可是见不到人,上百人陆续走出蒙古包。

    方伯清下令,第三轮炮击,在三轮火炮攻击下,整个营地乱做一团,这时草原上的汉子才想到拿出弓箭和马刀,准备反击。

    “开炮!”

    在四轮火炮打击下,已经有三十多人受伤,二十多人死亡。

    草原汉子准备向没有火炮的南方突围,一个个上马,准备突围出去,上百骑兵上马。

    方伯清继续下令开炮,第五轮火炮打击,营地已经乱七八糟,妇女、孩童往羊毛堆里躲藏,草原汉子骑马向男突围。

    方伯清这边令旗一左一右晃动,两名总旗带人合围突围出去的骑兵。

    此时南方埋伏两队兵,在山谷半山腰初点燃鸟铳,随时等待开火,看着骑兵向南边冲来,小旗下令:“开火!”

    “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

    迅速开铳,草原骑兵还没看到人,就被打倒七八人,马匹继续向南炮,骑兵衰落马下,被后队骑兵骑马践踏。

    当骑兵继续往南跑,距离铳队五十步的时候,新一轮火铳打击又到,侦查兵都是严格训练的士兵,不说都是神枪手,也差不多,一轮铳击最少有七八人倒下,草原上的汉子人都没看到,就已经被消灭掉七八十人,算上炮击受伤的已经破百。

    嗖嗖嗖…!

    嗖嗖嗖……!!

    一阵弓箭划破半空的声音,草原汉子根据鸟铳撒发出的浓烟开始反击,只听铛铛铛!

    弓箭射中棉甲,被里面的钢片弹开,被射中的士兵吓了一跳,心里就像有一百只兔子跳一样。

    不过来不及害怕,就听到东、西两个方向传来鸟铳声:“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

    铅弹击中草原汉子发出啪啪啪啪的声音,血雾喷涌而出,马匹开始不听控制。

    又十几人被打倒,后队出来的蒙古汉子,骑马践踏前方倒下的人,一个一个踏成肉泥。

    这时方伯清带着两旗侦察兵,从后方杀过来,又细又轻的马刀在空中飞舞,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杀!杀!杀!”声。

    向前突围不出去,向后又有二十几骑穿白衣的骑兵,这时蒙古汉子才知道,他们为什么发现不了敌人,这些人都隐藏在雪中,只能看到火炮、鸟铳的厌恶,看不到人。

    “啪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

    几十声鸟铳射击的声音,倒下三十多草原汉子,原本营地内的成年男子一百五十人左右,现在就剩十几人,这些草原汉子也被吓破胆,方伯清带着侦察兵一个冲锋,胳膊、脑袋在半空中飞舞,十几人也倒下。

    草原汉子用马刀还击方伯清的侦查兵,可是马刀砍在身上,发出铛铛声,白色披风下面,都是大明最新的棉甲,里面都是用钢片铆上去的,当然砍不动。

    一刻半钟,营地内的成年男子,全部被消灭掉,方伯清马刀在半空中旋转,向营地内方向一直:“打扫战场,投降不杀。”

    妇女儿童刚才目睹这一切,身穿白衣的人就像天兵天将,神出鬼没的来,迅疾如风的剿灭不臣的草原汉子。

    “我们是万历大皇帝陛下的近卫军,我们是来解放你们的,放下武器,投降不杀,我们有粮食,有蔬菜,还有棉衣,都可以给你们。”

    妇女儿童躲在羊毛堆、羊圈、马厩里不敢出来,老人们跪在地上,方伯清下马把老人扶起来,有山西会蒙古语的士兵,把优待条件说出来。

    “打扫战场!”

    伙食兵开始支锅做饭,方伯清掏出一根烟,抽起来,首先要把刀具,铁具收起来,草原上的牧民,本来就缺铁,刀具没有多少,妇女和孩童还是不愿意出来。

    伙食兵开始杀羊,附近就有河,打水煮羊,另一个锅里煮酸菜,等会一起炖酸菜羊肉。

    “可惜,就是没带毛驴出来,不然可以吃驴肉火烧。”方伯清向旁边一个总旗说。

    闻到羊肉的香味,草原牧民看到崭新的铁锅,眼睛都发亮,他们牧民就缺粮食、茶叶、还有铁锅。

    很快天色就黑了下来,士兵们用火炮炸出一个大坑,然后用工兵锹挖,把死去的草原汉子都放在一起,埋上土。

    让营地内的老人、妇女、孩童过去祭奠他们的家人,这说不上是残忍还是仁慈,如果不杀他们,陛下以后怎么在这地方筑城?

    杀一人,救十人,这就是陛下的原话,他们草原各部互相仇杀,要比大明杀他们的人还多,现在残忍是为了以后仁慈。

    看到穿的破衣烂衫的牧民,还不如大明的流民,可以想到他们过的什么日子。

    “禀报:百户,我军斩杀一百六十八人,俘虏三百四十二人,缴获战马三百一十二匹,牛五十一头,羊三千五百二十二头,弓箭、刀、无算,还有白银二十二两。”

    “他们还有白银?”方伯清好奇问。

    “可能是卖马匹和牛羊交换来的。”

    “我军伤亡呢?”

    “无一人亡,三人受伤,弓箭射到脚上,还有一人被自己人鸟铳打伤。”

    听到被自己人的鸟铳打伤,方伯清就来气,剿匪的时候也是,自己人紧张就把自己人打伤,这都有战斗经验,怎么还能被自己人打伤?

    “妈的!蠢驴!”

    总旗报告说:“还解救两名被虏的大明女子。”

    听到这里方伯清就来了兴趣:“他们在什么地方?”

    总旗一挥手,两名女子就被带上来,也不是女子了,都是妇女,而且都已经有孩子,方伯清叹口气:“唉…,给她们棉衣,还有粮食,茶叶,都是大明的百姓。”

    这俩妇女也没有脸回大明,他们都是被俘虏来的。

    方伯清拿着战损清单,看了一眼后,在清单上签字,用印:“吃完饭,派两个人把捷报送到马指挥处。”

    “是!”

    烤全羊、羊肉炖酸菜、大米饭,没人还有二两酒。

    “今天大获全胜,整一口!”方伯清举着饭盒笑道。

    “干!”

    “干了!”

    烤全羊上撒上辣椒面、香料、盐,香味四溢,草原上的孩童哈喇子都被馋出来。

    一个百户看着他们说:“不是给你们米,给你们盐了吗?”

    “自己做着吃,只要不跑,不袭击我们,一切都不管。”

    草原上的妇女和老人开始做饭吃,他们锅都很少,伙食兵又给他们拿两口铁锅。

    当方伯清这里的战报送到马林处,马林咧着嘴哈哈大笑:“咱这里也扫了两个营地,一起报给陛下。”

    方伯清的侦查百户所向正北方行进,马林的前锋军队,一左一右各五百人军队,清扫周围的部落,都是今天晚上刚结束。

    马林把战报汇总好,一起报给万历皇帝所在的中军。

    正月初八,上午巳时,中军行进到碾盘沟,三骑近卫军飞奔到中军前营。

    “前方军报!”

    杨元接过军报,心里别提多开心,骑马来到万历皇帝所在的中军:“前方军报!”

    万历皇帝朱翊钧一挥手。

    “停!”

    中军停止前进!

    “陛下,前方捷报!”

    “我军斩首五百零四,俘虏一千一百二十一人,缴获战马一千一百匹,牛六百七十二头,羊一万三千一百头,解救大明百姓一十二人。”

    “我军无一人阵亡,伤九人,重伤两人,轻伤七人。”

    “缴获弓箭、马刀无算。”

    “好!”

    “向热河上营前进,告诉侦查百户所,前进速度慢一些,他们已经距中军一百五十里,要保持一百二十里,前锋保持六十里。”

    “是!”

    戚继光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千多人出击,就斩获五百多,俘虏一千多人,还有牛羊马匹一万多头。

    不过他们也不敢骗陛下,等到前面看看就知道了。

    他已经派人去朵颜卫的营地去叫董狐狸和长昂面圣,他们应该在上谷附近。

第四十四章 朵颜卫董家将

    大明万历九年,正月十一日,马林带领一千前锋军到达热河上营,看着已经休整好的侦查百户所,一个一个精神面貌十足。

    “马指挥,你们终于到了。”

    “干不不错,陛下让你们行进慢一些,与前锋军保持六十里距离,这样前锋军可以支援你们,人少就打,人多就等。”

    “是!”方伯清答应一声,笑呵呵说:“粮食、酸菜、水果罐头、高粱酒要补充。”

    “行!”马林笑骂一声:“你们都快赶上近卫军的军犬能吃了,属你们侦查兵吃的好。”

    方伯清带领的侦查百户所补给物资,继续向正北方前进。

    马林带领的前锋军在热河上营安营扎寨,他们要等中军到达后,做好俘虏、缴获交接,才能继续率军前进。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外,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军行银蛇,炮击阵地,欲与天空比一比高,望晚霞,看红装素裹,分外飘渺。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稍逊德道。

    蒙古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万历皇帝一挥手,无数马屁拍道:“好!”

    “陛下说的好!”

    戚继光也说:“陛下说的好,他们都是过去的帝王,如今大明天下太平,四夷宾服,我大明又是历朝历代百姓最多,田地最多,商铺最多,海船最多的。”

    “居安思危,北边不太平,朕就过来北巡,这一路草原英雄都不见,可惜,可惜。”

    万历皇帝朱翊钧很能装,不过也让戚继光见识到近卫军恐怖的战斗力,进入草原就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中军还没交战,侦查和前锋军就已经拔掉三个营地,斩首五百多,俘虏一千多,前锋近卫军没有一人阵亡。

    不过也不能轻敌,东北部这些部落,都是北俺答赶过来的,打不过俺答才会过来,不然为什么正统的土蛮汗,会迁移到东边。

    中军进入热河上营,前锋军在军营中列队欢迎。

    “禀报陛下,近卫军前锋军一千将士,实到一千人,请指示!”

    万历皇帝翻身下马,看着俘虏的妇女、儿童、老人,他们都跪在地上,有些人穿了棉袄,有些人只穿皮袄,看他们样子肯定很冷。

    “回营!”

    “是!”

    帅嘉谟和陈矩清点缴获和俘虏,弓箭都被烧了,箭头被留下,带回去给融了,以后可以造铁锅,赏赐给亲近大明的部落。

    “怎么都是妇女、老人和孩童呀?怎么没有成年男人?”

    戚继光、杨元站在万历皇帝旁边,马林吞吞吐说:“都斩杀了。”

    “咱们是来狩猎,又不是来屠杀的,只要交出武器,就放过他们,你们这样搞,不是让他们更恨大明吗?”

    “可是不杀有危险,炮轰、铳击,最后重甲骑兵冲。”

    万历皇帝想要搞均衡政策,要是把东北部各部落成年男子都杀了,还怎么均衡,俺答不就趁机吞并吗?

    “围三缺一,半路造防御工事,把铁钉洒在路上,马匹摔倒人活着,让他们把武器放下,告诉他们,大明是给他们送粮食、茶叶、铁锅、高粱酒的,跟着大明混,日子过的爽。”

    马林有些为难,按照他的意思,直接用钢珠开花弹,全炸死算球,去寺庙不用拜菩萨,直接拜陛下,这仁慈呀。

    “好吧…。”

    “侦查百户所所有将士加一级记功在册,前锋军每人奖励白银五两,指挥使、千户、百户每人奖励白银二百两,指挥使马林奖励香烟两盒,白糖两包,再俘虏一千五百人,加一级记功在册。”

    “谢陛下!”

    “谢陛下!!”

    前锋军士气高昂,陛下不喜欢要首级,草原上的汉子,都埋葬五米深,陛下习惯俘虏,还有解救大明的百姓。

    进入军营后,中军也开始在军营驻扎,前锋军跟着中军一起在热河上营扎营,明早他们就要继续向北行军,休息两日,已经休息差不多。

    万历皇帝的中军大帐很快搭建好,首先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接见被俘虏的妇女、孩童。

    看着跪在大帐内的大明百姓,朱翊钧有些感伤:“大明没有守护好你们,以后朕要守护好你们,明早就送你们回大明,有银两、有田地、足够你们生活。”

    “程任卿,你去办这件事,明天让吴惟忠派人送他们回去。”

    “是。”

    众将心里都不太好受,这时一个妇女旁边的小孩,好奇东看看西看看,万历皇帝站起来,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吉鲁咕噜说了一堆,咱万历皇帝又不懂外语,实在听不懂,看了看跟着站起来的众将。

    还是跟随戚继光出征的蒙古骑兵翻译,他又会汉语,又会蒙古话:“大皇帝陛下,他没有名字,也没有姓氏,部落是什么也不懂,图们的部下。”

    “土蛮就是图们吧?”

    戚继光回道:“是。”

    “以后好好学大明的文化,学大明的语言,以后为国效力。”

    这小孩蹦蹦跳跳的,抓着万历皇帝的战袍角:“额祁葛,额祁葛。”

    “这是什么意思,叫朕大哥?”

    “大皇帝陛下,他在叫您父亲,他想当您的儿子。”

    朱翊钧听到这翻译后,周围都笑起来,万历皇帝也笑:“你想当太子呀?”

    众人都哈哈大笑,要是这孩子能被陛下收养子,那么就是他天大的福分,不过万历皇帝不能轻易收养子,何况还是草原人。

    “蓝自大。”

    “在!”

    “小孩归你收养了,好好教他汉语,学咱大明的文化,朕给他赐名:蓝山月,取自李白《关山月》,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朕北巡不为打仗,也不为杀敌多少,北地糜烂,不管不行,你们都记住朕的话,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大明虽然大,但是一直的打仗,这会造成民生凋敝,可是天下虽然太平,咱们要是掉以轻心,那么距离亡国就不远了,时刻保持谨慎,不可自大,不可轻敌,也不可骄傲自满。”

    “是!”

    “是!”

    “是!”

    众将领都记在心里,这次北巡,就是一个目的,教训一下东北部草原部落,让他们不要再跳,大明不是不能灭你们,而是不想死太多人。

    蓝自大带着蓝山月下去,有陛下亲自赐名,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

    晚上在军营聚餐,大明万历皇帝继续撒币,赏赐俘虏的老人棉衣、粮食、酒,赏赐妇女棉衣、布匹、盐、粮食,孩童也有赏赐。

    只要听话,赏赐少不了,要是不听话,一味的固执,那么就是典型的惧威不怀德,那么就只能打!

    大军消耗、赏赐这些物资已经减去几百车,第二天早晨,马林带着前军继续行军,骆尚志所在的辅兵军队,押送俘虏的人口、牛羊、马匹,武器等掉头往回走。

    缴获的牛羊、马匹成群结队的往蓟镇方向赶,这一路的草原部落,已经被清理干净,马车上坐着一部分俘虏的人口,他们到蓟镇后,由蓟镇留守看管,好吃、好喝、好住。

    然后继续押送火药、炮弹追赶中军,粮草物资已经足够消耗,现在就缺少炮弹和火药。

    当天下午,两队骑兵从东南方向奔着热河上营而来,披甲骑兵很少,后队蓟镇骑兵发现他们,很快就把他们认出来,他们都是朵颜卫的人,正是董狐狸和长昂,还有长秃,兀鲁思罕,每人各带两百骑兵。

    “二叔,棋祺格太师叫我们做什么?土蛮、速把亥、炒花都在打辽东,现在小歹青也去了。”

    “毕也不知,他叫我们乌梁海部到热河上营。”

    很快蓟镇骑兵就与朵颜卫碰头,他们都是老相识,朵颜卫在上谷和双子山放牧,距蓟镇也不远。

    董狐狸和长昂他们跟着蓟镇骑兵向热河上营奔,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对,察哈尔部在这里放牧的人,怎么都不见了?

    等他们到达热河上营军营后,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巨大的军营,粗粗估算帐篷数量,最少有一万多人,而且营地内有几千架马车,马匹足足有两万,蓟镇明军什么时候到这里了?

    “他们不会是?”长昂看了看旁边的董狐狸。

    刚要说跑时,就听到军营门口传来一声大喝:“朵颜卫的!”

    这时董狐狸和长昂才看清,站在军营门口的是戚继光,旁边还有戚家军的将领。

    “棋祺格太师,叫我们什么事?”

    听到董狐狸这么说,戚继光脸色不太好看,这朵颜卫的部落,会一些汉语,就怕等会在陛下面前他们叫太师。

    “不要叫咱老戚太师,赶紧进军营,你们的福分到了。”

    董狐狸、长昂、长秃、兀鲁思罕小心翼翼跟着进军营。

    长昂是董狐狸的大侄子,朵颜卫受大明册封,按照嫡长子继承制,现在长昂刚成年,朵颜卫都督佥事由长昂继承。

    董狐狸排行老二,他大哥,长昂的父亲,在与明军作战中,被蓟镇的士兵用鸟铳打死。

    长秃排行老三,兀鲁思罕排行老六,现在朵颜卫就他们几个。

    进入军营后,长昂、董狐狸他们感觉到震撼,最外层都是把守的士兵,人人披甲,大量的物资、粮草都装在马车上,这里的马匹一匹一匹都很健壮。

    又进入一层后,这里同样也是有士兵把守,这里看到蓟镇的精兵戚家军。

    到第三层的时候,这里出现了金光闪闪的盔甲士兵,长昂他们眼睛都看直了。

    长昂好奇问:“棋祺格太师,他们是?”

    “不要叫棋祺格太师,不要叫太师,再叫俺就用大炮轰你们。”戚继光彻底怒了,要是让陛下听到,还不扒了他的皮,就连张居正都不是太师,他被叫太师,这不是找死吗?

    “是!”

    “是!”

    “这是大汉将军,专门的护卫。”

    “下马,武器!”大汉将军大喝一声。

    戚继光看着长昂和董狐狸他们,说道:“这里必须下马,把所有武器都放这里,我会保你们安然无恙。”

    董狐狸和长昂他们只能照做,现在他们也出不去,这里都是明军,不过长昂有些好奇,这些明军怎么突然就到热河上营,他们都没发现?

    地三层都是大汉将军和戚家军,等董狐狸他们进入军营第四层,彻底大开眼界,全都是大炮,大的,稍微大的,还有小的,而且这里的士兵,一个一个杀气十足,穿的盔甲他们见都没见过,这里的帐篷,要比外面整齐许多。

    此时正是申时末,一口一口铁锅,一坛一坛美酒、冬天居然能吃上蔬菜,这里的士兵穿的,用的,吃的都和外面的不一样,而且一个一个都身材高大。

    “琪琪格总爷,他们是?”长昂有些怕,又有些好奇,要是他有这么多披甲骑兵,早就把土蛮灭了,何必被土蛮还有喀喇沁的岳父欺负。

    “不要问。”

    等来到最中间的军营时,长昂和董狐狸才算正正开眼,五颜六色没见过的军旗,这里的军旗比他们以往叫过的明军军旗还要大,而且最中间就一个大帐篷,这个大帐篷足足有五米高,比俺答、土蛮的帐篷还要大,明红色的,十分显眼,而且这里把守的非常严密。

    “陈公公,他们是陛下要见的朵颜卫首领。”

    陈矩点点头,内侍太监上前,这时戚继光说:“让他们搜身,你们的福气来了,能见到大明的皇帝,圣天子北巡,见你们少不了赏赐,足够你们朵颜卫吃穿一年的。”

    听到当今的大明皇帝就在这巨大帐篷内,长昂、董狐狸、长秃、兀鲁思罕都非常吃惊,大明的皇帝不是住在云里吗?怎么会在帐篷内?

    内侍太监搜身,没有发现武器,这才放行。

    来到大帐篷前,这里站着一队队明黄铠甲卫士,猎狗、雪豹都关在笼子里,身穿浅红色的人,正在大帐篷外候着。

    董狐狸、长昂他们仰望的琪琪格太师,扑通一声跪在大帐篷前,大声说:“末将戚继光,带朵颜卫长昂、董狐狸、长秃、兀鲁思罕请求觐见。”

    “进来吧。”一声清脆的声音从大帐内传来。

    当长昂和董狐狸他们跟着戚继光进入大帐内,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地上铺着暗红龙凤图案地毯,左右两张大桌子,摆放着不知是何物,坐在一张巨大桌子后年轻人,身穿明红色战袍,目光如炬,剑眉星目,给人一种压迫感,虽没有说话,尽显威严。

    戚继光再次跪在地上:“末将把他们带来了。”看着董狐狸和长昂他们说:“还不快跪下,叩拜陛下。”

    “叩见大皇帝陛下!”

    “叩见大皇帝陛下!”

    长昂左右看看,这里将领都穿着盔甲,一个一个十分威严,站在左右两侧,这大明皇帝身边几个人侍立在两旁。

    “起来吧。”

    万历皇帝朱翊钧看了朵颜卫四个人一眼,问道:“谁是朵颜卫都督佥事长昂?”

    长昂站起来道:“我是。”

    “为什么不向朕朝贡?”

    “这……”

    ……

第四十五章 他打他的,我打我的

    董狐狸懵逼了。

    长昂也懵逼了。

    谁不想给大明的皇帝朝贡,这就像周天子时期,诸侯给天子朝贡,天子赏赐的总是比诸侯多,天子赢了面子,诸侯挣了里子,大家皆大欢喜。

    别说长昂、董狐狸他们朵颜卫,就连察哈尔的图们都想给大明皇帝朝贡,每年都请求开互市,东北部各部落都快揭不开锅了。

    “大皇帝陛下…,这…,”长昂又跪下,朵颜卫三个董家将也跪下。

    “大皇帝陛下,俺错了…”

    “大皇帝陛下,我们错了。”

    “既已知错,朕就不加罪于你们。”万历皇帝一挥手:“来啊!”

    四个内侍太监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放着各种礼物。

    “赏赐朵颜卫都督佥事长昂,黄金一百两,茶叶二十盒、高粱酒十坛、铁锅十口、盐两引、锦缎两匹、赤红缎一匹、白糖五包、香烟五盒、其余赏赐不等。”

    有铁锅、有茶叶、有盐、还有黄金,不过这白糖和香烟是什么?董狐狸不懂,不过他猜应该是中原的稀罕物。

    琪琪格没有说谎,这真是天大的福气。

    董狐狸、长秃、兀鲁斯罕每人白银三百两、茶叶十盒、铁锅五口,所赏赐比长昂减一半,毕竟长昂世袭朵颜卫都督佥事。

    这一赏赐,朵颜卫董家将对朱翊钧的忠心,很快就升到百分之五十以上,这也难怪,他们跟着土蛮,不仅没有赏赐,每次到辽东抢掠,还要他们兀良哈部送死。

    达延汗时期他们兀良哈也是万户,骑兵一万,纵横草原南北,自从俺答崛起后,就开始侵吞他们兀良哈部,现在整个部落壮男壮女加起来不过八千人,披甲骑兵不到两百。

    “朕应给的赏赐已经给你们了,今天就在军营内吃好喝好。”

    “是!”

    “是!”

    一挥手,戚继光就带他们下去。

    等他们刚走,杨元上前禀报道:“陛下,末将带领五百近卫军,把他们拿下。”

    “不可!”万历一摆手,他看着杨元说:“人无信而不立,朕要做一个有诚信的皇帝,咱让戚继光叫朵颜卫的觐见,他们信任戚继光所以才来这里,如果把他们杀了,这不是让戚继光失信于他们吗?”

    “皇帝要信任官员和将领,而官员和将领要以诚实对待皇帝,朕可做过不信任你和马林的事?”

    杨元有些惭愧,低着头抱拳:“是末将鲁莽,末将认错。”

    在大帐内的骆尚志和吴惟忠听到万历皇帝的话,也感觉大明有这样的皇帝,不愁不能再次辉煌,皇帝是好皇帝,就是这文官嘛……

    北巡中军在热河上营休整,近卫军侦查百户所已经到达西拉木伦河以南两百里处,侦查百户所有端掉一个营地,斩首五十六人,俘虏三百一十二人,这次俘虏八十多壮男。

    侦查百户所在这里休整,侦查百户所一旗继续向北侦查,在一处山岗往下看,小旗摇了摇头。

    “回去报告百户,咱们百户所吃不下了。”

    原来这里有大大小小二十几处营地,小的有几十人,大的有五六百人,一个侦查百户所肯定吃不下。

    士兵回去禀报,方伯清很快带人过来,拿着望远镜一看,营地间隔都不太远。

    向旁边一挥手:“图来!”

    士兵把地图展开,总旗郑大志指着地图说:“百户,这里就是啊鲁翁牛特部外围,继续向东北方行进就是阿鲁翁牛特部首领的营地,他们部落有人口两万多,骑兵最少五千。”

    方伯清点头:“阿鲁翁牛特部的东北方就是土蛮的老营,咱们不打扰翁牛特部的老营,禀报马指挥,咱们等他们过来,把阿鲁翁牛特部的外围扫平,直接北上,向东行进,就能找到喀尔喀五部。”

    阿鲁翁牛特部外围有两千到三千人,可战之兵最少五六百人,他们侦查百户吃不下。

    侦查百户所在原地休整,向南报告现在的情况。

    马林带领的近卫军前锋,又横扫了三处营地,斩杀一百三十二人,俘虏八百多人,斩获马匹四百多头、牛两百头、羊两千一百二十头。

    当侦查百户所把消息报告到近卫军前锋这里时,马林脸上没有笑容,近卫军开始损兵,有两名士兵晚上喝酒喝多,出来撒尿睡在外面,第二天发现已经冻死,没被部落的人打死,喝酒冻死的,这少不了一顿批评。

    马林把战报汇总:

    近卫军前锋斩杀一百九十七人、俘虏一千一百二十人、缴获马匹六百四十七头、牛五百二十头、羊一千八百九十八头。

    近卫军阵亡两人(冻死)、受伤二十四人,冻伤十四人、战斗重伤四人,轻伤六人。

    越往北马林所在的近卫军前锋越感觉冷,士兵手脚多少都有些冻伤,对近卫军威胁最大的不是草原部落,而是严寒的天气。

    马林点上一根烟,在战报上签字,把近卫军指挥使印章盖上:“把战报送到中军吧。”

    几个士兵去送战报,马林对千户、副千户、百户说:“明令禁止,每天最多饮酒二两,这酒不是让你们爽快的,而是用来御寒,喝酒喝多冻死,死的也窝窝囊囊。”

    “告诉各百户伙食兵,严格管理每个士兵饮酒量,每人最多二两。”

    “继续行军,赶到侦查百户所在的位置!”

    “是!”

    ………

    万历九年,正月十五,正是元宵节的日子,今晚准备在热河上营这里庆祝一番。

    万历皇帝的大帐内有两个炉子,看着燃烧的炉子,长昂感觉还是大明的皇帝会享受,他们也就烧一烧牛粪和木头,这大明皇帝帐篷内的铁桶子,什么都能干。

    能烧开水泡茶,还能在上面放圆球一样的东西。

    朱翊钧把土豆放在炉子上烤,不一会就闻到香味,这土豆也算行军粮,容易运输,而且北方还容易保藏。

    把烤好的土豆掰开,让内侍太监拿给长昂、董狐狸他们尝一尝,戚继光他们已经吃过。

    万历皇帝吃一口,看着长昂他们说:“这个叫土豆,在土里种的,抗旱的一种粮食,也可以做菜吃,产量要比粮食高一点,草原上也可以种,你们都尝一尝。”

    不能总让他们抢掠,还要教他们种植,时代已经变了,火器发展起来,骑兵只能被动挨打的份,草原上的部落和汉人几千年的恩怨谁又说的清?

    长昂和董狐狸吃一口土豆,感觉味道不错,很香也很软绵,感觉也顶饿。

    “嗯,很好吃。”

    长秃也点头:“好吃,好吃。”

    这时一队东南方向骑兵,向热河上营而来,刚到军营门口,就大声道:“辽东军报。”

    士兵不敢耽误,紧忙把军报层层传递,等军报传到中军大帐时,篮子大拿着军报一看:“什么?”

    “怎么了?这里没有外人,有话直说。”

    “速把亥率领一万骑攻打锦州,参将周之望、王应荣率军支援,在大镇堡与敌军遭遇,参将周之望、王应荣战死,损兵一千一百二十四人。”

    “谁在防守锦州?”

    “巡抚叶梦熊,还有副将曹簠。”

    “锦州守军多少人?”

    “三千可战之兵。”

    “李成梁呢?”

    “李成梁率领八千战兵防守沈阳方向,速把亥、炒花分兵,这次进犯辽东最少有两万多兵,速把亥泰宁部、炒花喀尔喀部、土蛮的察哈尔部、小歹青敖汉部、黑石炭苏尼特部都出动了。”

    “这么说辽东可战之兵不到两万,朕记得辽东在册兵丁八万五千人,马匹一万八千匹,每年军费将近一百万两白银,朝廷可一分没少全部拨下去,现在两万骑兵攻打都守不住,也是够废物的。”

    在大帐内的众人低着头不敢说话,陛下这里万历八年朝廷给九边开支八百七十万两白银,可是真到九边一半都不到,京里官员、兵部、户部都要扣一些,到九边还有总督、巡抚、御史,然后是总兵、副总兵、游击将军等,真到士兵手上,十不到一。

    朝廷不少给,士兵拿不到,现在说出来,还当着朵颜卫的人说,这有些家丑外扬了。

    “敕令!”

    众将领,笔直站好。

    “命令辽东巡抚叶梦熊,辽东总兵李成梁,守卫好辽东百姓,坚守城池,如草原各部撤军,命令巡抚叶梦熊、总兵李成梁合兵一处,尾随草原大军而行,与北巡中军前后夹击,合围草原各部!”

    戚继光终于明白了,这次万历皇帝所图不小,就是要合围鞑靼各部,这样辽东军在南,陛下的近卫军和戚家军在北,前后夹击,到时怎么处置这些人,就看陛下的心意。

    辽东可战之兵一万一千人,近卫军三千、戚家军四千,将近两万精兵,对上鞑靼各部两万人,优势在大明。

    北巡军在暗处,草原各部行动都被探查的干干净净,这就可以出其不意。

    董狐狸和长昂都被震惊到,他们这两天看到的近卫军,感觉这些人很不好惹,一个个装备精良,士气高昂,不说以一当十,这几千近卫军横扫他们兀良哈部还是轻松的,人人披甲、人人有鸟铳、而且火炮很多。

    “前方战报!”

    “念!”

    “近卫军前锋指挥使马林禀报:

    我军前锋斩首一百九十七,俘虏一千一百二十人,缴获马匹六百四十七头,牛五百二十头、羊一千八百九十八头,弓箭、马刀无算。

    我军伤亡:阵亡两人(冻死)、受伤二十四人,冻伤十四人,战斗重伤四人,轻伤六人。”

    “怎么冻死的?北方更冷吗?”

    “喝酒喝多冻死的。”

    万历皇帝骂一句:“妈的!以后所有士兵每天喝酒不得超过二两,谁再喝多,就让他背大铁锅。”

    董狐狸和长昂感觉大皇帝陛下有些大惊小怪,草原上每年都冻死几百上千人。

    不过这近卫军前锋是什么鬼?

    难道前面还有军队?

    “陛下,北地二百里处,西拉木伦河下游,发现啊鲁翁牛特部外围营地,近卫军前锋和侦查百户所合并,准备横扫部落外围。”

    听到传令兵禀报,锦衣卫们赶紧制作沙盘,并且快速把地图绘制出来。

    这时长昂说道:“阿鲁翁牛特部不在西拉木伦河放牧,这条河流应该叫羊肠子河。”

    “哦。”

    侦查士兵也不知具体河流,明军很久没到草原北方这么远,报告错也在所难免。

    “标记上羊肠子河。”

    这时万历皇帝拿着沙盘上的小人,放在羊肠子河下游的空地:“前锋军到这里,越过羊肠子河、少郎河、西拉木伦河、查干木伦河,北进四百里,直指喀尔喀五部!”

    “好!”

    “好!”

    戚继光看着沙盘,横扫阿鲁翁牛特部外围,就没有部落挡在他们面前,向北再挥师东进,包围喀尔喀五部,大军南下横扫,从察哈尔部、泰宁部背后进攻,就如同秋风扫落叶。

    “好!迅疾如风,各部都发现不了我们。”

    “咱们距离喀尔喀五部多远?”

    锦衣卫在地图上测量,马上答道:“七百四十里左右。”

    “蓟镇出兵千里,横扫各部,众将们,建功立业等着我们!”

    “好!哈哈…!!”

    “哈哈!!愿为陛下而战,愿为大明而战!!”

    “他打他的,我打我的,咱们不要让草原各部左右,要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万历皇帝又说出名言。

    众将点头称是。

    长昂、董狐狸、长秃、兀鲁思罕这四位董家将,感觉此后蒙古各部和明军攻守易形了,明军也能出城千里,直捣黄龙。

    这次恐怕喀尔喀部、察哈尔部、泰宁部要遭殃。

    正月十五,元宵节,正是大明欢天喜地庆祝的时候,后宫、文官、武将、勋贵都到西上门请求觐见皇帝,这些人都被锦衣卫大汉将军挡在外面,万历皇帝说不出来,就不出西苑。

    他们都以为万历皇帝又在闹脾气,都没有猜想到,此时万历皇帝正在距京四百多里外的草原,正在和将士们庆祝。

    元宵节,当然也少不了近卫军前锋,既然没有烟花,那么就用火炮代替。

    弗朗机炮三十门、小弗朗机炮八十门,东、西、北三个方向合围,侦查百户所在南边铳队等候。

    就等着酉时初刻,天色渐黑之时,放几百声响动,大伙热闹一下。

    马林看着夕阳西下,营地内的炊烟袅袅,一挥手。

    红色令旗挥下。

    阿鲁翁牛特部并没有犯错,只是他们挡住大军北行的道路,如果绕过去最少要多走三百里,如果和他们借道,这不免会走漏风声。

    北边前锋指挥令旗挥下,东边、西边令旗一同挥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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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皇介绍:
万历八年,距离大明灭亡还有六十四年。
朕死之后,哪怕洪水滔天!
开摆!摆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摆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摆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