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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官笙     气吞大明txt下载     气吞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五年平辽

    崇祯伸了个懒腰,慢慢就向后倒,躺在软塌上。

    虽然是看累了,想放松一下,可脑海里还都是各种事,盘绕不休。

    他长吐一口气,闭着眼,试着放空大脑。

    不知不觉,居然慢慢睡着了。

    不远处的曹化淳与王承恩见着,对视一眼,悄悄退后,出了门,站在门口。

    这些日子,他们的皇爷平均每天睡不到两个时辰,偶尔能睡一下,已经是难能可贵,他们期盼不得,哪敢打扰。

    并没有过多久,有内监小跑过来,被曹化淳严厉的眼神给吓止了。

    内监神色微凛,小步过来,低声向王承恩道:“公公,孙大人到京了。”

    曹化淳一怔,瞥了眼门内,见崇祯还在熟睡,与王承恩对视。

    王承恩稍稍沉吟,道:“先请孙大人入宫,沐浴更衣,吃一点东西,小憩一下。皇爷难得能休息,尽量让皇爷多睡一会儿。”

    曹化淳也是这么想的,道:“好,我去接,宫里你安排一下。”

    “好。”王承恩应着。

    曹化淳点了下头,就急匆匆向宫外走去。

    孙承宗的马车这会儿,刚刚入京,一直盯着门口的东厂番子,立刻禀报了宫里。

    孙承宗并没有下马车,这是辆普通的马车,没有随从,如寻常人家,走在大街上,径直向着承天门。

    在孙承宗的马车到了承天门的时候,一个内监连忙迎上前,对着马车窗帘道:“孙大人,小人奉命接您入宫。”

    孙承宗拉开窗帘,看到了‘承天门’三个大字,注视了一会儿,从马车内下来。

    孙之沆站在下面,扶着他。

    孙承宗穿着常服,慢慢走进这座紫禁城。

    他面无表情,实则心里有诸多复杂的情绪。

    他今年六十六,宦海沉浮多年,多少次的被迫辞官与复起,即便是这一次,他心里也有着清晰的预感,他待不了多久,能全身而退就是一种大幸!

    他还是来了。

    引着他的内监,一直小心翼翼的领着路,他知道,宫里对这位十分重视。

    还没走多远,曹化淳就迎了过来,一脸笑容的抬手道:“孙大人,小人曹化淳,司礼监掌印太监,皇爷让小人来迎您,先请您去沐浴更衣,而后稍作休息。”

    孙承宗没想到眼前十分客气的这个人,居然就是当今的大太监,不敢大意,抬手道:“有劳公公。”

    “不敢。”曹化淳连忙道。

    孙承宗没有再多说,跟着曹化淳向宫里走。

    孙承宗一路走着,心里渐渐有些异样,他隐约感觉到,这宫里,与以往有些不大一样,但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孙之沆也不是第一次进宫,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紧跟在孙承宗身后侧。

    曹化淳领着孙承宗,先去洗澡,而后换了官服,然后又简单吃了点东西,一圈下来,又让孙承宗在一处偏房‘小憩’。

    孙之沆见曹化淳走了,有些不安,凑近孙承宗,就要开口,被孙承宗一道平静的眼神给制止了。

    孙之沆心里一凛,不敢多嘴,老实的坐好。

    曹化淳来到了后殿门口,与王承恩对视。

    王承恩低声道:“还没有醒。”

    曹化淳面露迟疑,道:“要是皇爷醒来,怪罪怎么办?”

    王承恩闻言,犹豫了下,不等开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崇祯的声音:“什么事?”

    王承恩,曹化淳对视一眼,转身进门,曹化淳看着睡眼惺忪,坐起来,正拍打脸的崇祯,轻声道:“皇爷,孙督师到京了,奴婢见您难得休息,就自作主张……”

    “人在哪?”崇祯不等他说完,就从软塌上下来,穿着鞋子道:“在云台摆宴,端盆水来,朕洗个脸就过去。”

    王承恩见崇祯不怪罪,道:“是。”

    曹化淳紧跟着道:“奴婢这就去领孙督师去云台。”

    崇祯嗯了一声,睡了一觉,精神特别好,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想着要与孙承宗说的话。

    之前,本来有很多话想说,现在就要见到人了,一时间居然想不起来多少了。

    不多久,有宫女端来铜盆,崇祯洗了把脸,又整理了一下衣冠,便直奔云台。

    云台是一处高阁,可以俯瞰半座紫禁城。

    孙承宗站在云台门旁,神色平静,目中思虑不断。

    崇祯有话对他,同样的,他也有话对崇祯说。

    辽东之重,涉及大明国祚,已到了万不可再大意一丝的地步。

    不多久,崇祯大步而来。

    孙承宗见着这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面色如常,抬手道:“臣孙承宗,参见陛下。”

    崇祯走过来,按下他的手,笑着道:“无需客套了,来,卿家,坐下说,朕有许多话,想与你说。”

    “谢陛下。”孙承宗脸上没有多说情绪,跟着崇祯转身。

    在崇祯坐下后,他坐在崇祯对面。

    崇祯虽然有点饿,但知道孙承宗已经吃过了,就没有客套,直接从怀里拿出一道奏本,递过去,道:“卿家,先看看这道奏本。”

    孙承宗一怔,没想到崇祯这么开门见山,连忙起身,双手接过。

    坐下后,看到奏本上有不少汗渍,没有在意,打开看去。

    没看多少,他就皱眉。

    这道奏本,详细叙述了建虏的状况,包括兵力,人口,所占地域,对外关系,粮草,不善耕种等诸多可观条件进行了分析,又描绘了大明的种种,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上仰圣德浩荡,下赖将士用命,五年可平辽’。

    虽然署名被划去,孙承宗从字迹上,依旧可以知道是谁上的这一道奏本。

    他没有点破,沉着眉头,心里琢磨着措辞。

    这道奏本,分析的头头是道,乍看之下,大明平辽,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

    不了解真正内情的人,看过之后,可能会笃定大明五年内可平辽!

    以孙承宗对朝野状况的了解,这道奏本一出,朝廷很可能会掀起一股‘平辽’之风,舆论浩荡之下,无人可止。

    那个时候,于辽东,与大明,有害无益!

    孙承宗余光悄悄审视了一眼这位只有十六岁的新皇帝,他无法判断这位的心思,神色思忖,久久不言。

    崇祯并不急,静静看着孙承宗。他也想看看,孙承宗对辽东,对建虏是怎么看的。

    沉默许久,孙承宗定色的看着崇祯,开口道:“陛下,臣有些话与朝野所持看法并不相同,臣说出来,请陛下万勿生气,听臣说完。”

    崇祯神色不动,点头道:“朕就想听实话,卿家今天不管说什么,都不罪。”

    孙承宗没有在意这句话,他是天启的老师,天启比眼前的这位更会说话,最终他还不是举步维艰,最终不得不辞官。

    孙承宗沉吟再三,道:“陛下,其实,从神宗年间,萨尔浒之败后,我大明就一败再败,几无胜绩,在短时间内,不说五年,十年,臣都看不到平辽的希望。”

第四十七章 论辽东(求收藏~)

    崇祯眉头一挑,这位还真是敢说!

    这种话,朝野没人敢说!大明朝野,几乎所有人都在说平辽,无非是时间上的差异。

    绝无人敢说,大明短时内无法平辽!

    曹化淳与王承恩听着孙承宗的话,也暗自震惊。

    要知道,建虏其实没多少人,满打满算就五六万兵马,这样,大明都平定不了?

    崇祯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道:“继续说。”

    孙承宗看着崇祯平静的表情,道:“建虏虽说兵马并不多,不善耕种,但多年征战,兵峰犀利,骑兵来去如风,在辽东,我大明军队并不是对手。宁锦能守住,臣看来,是一种侥幸。”

    见崇祯面色不变,孙承宗继续道:“反观我大明,朝廷党争不休,内讧不止。大政拖延,速变,国库空虚,辽东缺饷,贪腐横行。将帅不和,彼此争斗,难以调度,无法合力,又有辽东大族横亘其间,交错掺杂。原本与辽东成三角之势的天津卫,登莱又履遭掣肘……在臣看来,建虏团结一心,蒸蒸日上,我大明内斗不休,损耗无止,长此以往,不说平辽,能守住宁锦一线,已是万难……”

    崇祯暗自点头,孙承宗对辽东情势,看的还是十分清楚,以他后世经验来看,孙承宗的判断还是十分精准的。

    崇祯拿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抱着茶杯,看着他,心里转动着,道:“卿家认为,我大明暂时无力平辽,甚至宁锦都难以守住,那你觉得,高第,王在晋等人,坚持认为应当放弃宁锦,退守山海关,是否可行?”

    “不可!”

    孙承宗突然语气大了一些,继而又沉稳的肃声道:“陛下,宁锦一线,决不可失!宁锦一线若失,那建虏便可随时寇关,山海关与京城近在咫尺,唇亡齿寒,京城将再无安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守住宁锦一线,便可将建虏挡在关外,徐徐图之,我大明还是有平辽的机会,若宁锦失,我大明怕永无平辽之日!”

    崇祯眉头又是一挑,心里却是高兴起来。

    这位说的刺耳,看的很准!

    ‘不过,也有局限性,他应该想不到,建虏会绕过山海关,从喜峰口入塞吧?’

    崇祯心里暗想,但这也不能怪孙承宗,没人是神仙,能将所有可能考虑周全。

    “卿家继续说。”崇祯抱着茶杯,神色从容微笑道。

    孙承宗见崇祯并没有被他的话吓到,心里的警惕慢慢放松一点,沉思着,道:“陛下,对于建虏,臣认为,只能慢慢来,急不得。若是强行派大军征讨,臣不认为有取胜的机会。以臣看来,还需高筑墙,广积粮,等待时机,切不可操之过急。”

    崇祯见孙承宗话头变的谨慎,知道差不多了,放下茶杯,道:“卿家所言,句句在理,朕赞同。”

    孙承宗心头微动,这位年轻皇帝,能听得懂他的话?

    不过,孙承宗旋即就平静如常,即便皇帝能听懂又如何?关键,还在于朝廷那些大人物,或者说亲信权臣。

    这些人的话,才是决定大政的关键。

    崇祯倒是不知道孙承宗所想,心里斟酌着,道:“所谓的五年平辽,朕确实不信。从神祖到现在,几十年了,我大明一日比一日虚弱,建虏一日比一日强,当年尚且不能,现在又怎么做得到?这么简单的道理,朕懂。”

    孙承宗目光一怔,这位新陛下,真的能懂?

    在孙承宗的注视下,崇祯继续说道:“对于辽东,朕的看法与卿家差不多。辽东一败再败,一退再退,宁锦决不能失!宁锦失,山海关难守,山海关失,我大明国祚不存。”

    孙承宗神色变了,越发坐直身体,认真的看着崇祯。

    这位新皇帝的话,大胆犀利,又是残酷现实。

    崇祯与孙承宗对视,道:“我大明,现在内忧外患,处处制约,根本无法专心平辽。以眼下的情形来看,国内的情况会进一步恶化,需要花大精力去处理,是不得不去处理!所以,朕看来,辽东必须要挡住建虏,将建奴死死挡住,破灭建虏继续南下、侵扰的野心!只有这样,朕与朝廷才能腾出精力,腾出钱粮来处理内乱。”

    孙承宗越发肃色,微微躬身,作聆听状。

    崇祯思绪越发清晰,道:“这道奏本的内容,除了五年平辽的结论是谬论外,其实是真的。建虏穷兵黩武,不善耕种,所处贫寒,只能依靠劫掠为生,所以,挡住建虏,不给他劫掠的机会,本身就是对建虏的打击。”

    “待朕与朝廷,处理完内乱,此消彼长,才是平辽的机会。这个时间,或许会很长,因此,不能着急。”

    崇祯将袁崇焕的那道奏本拿回来,道:“这道奏本,朕与卿家,都当做没见过。”

    “是。”孙承宗道。他心头有激动,对这位年轻陛下有了新的认识,这位陛下与先帝完全不同,先帝是那种容易听信他人,容易不断变化的人,眼前这位,似乎有着属于他的清晰的想法,心志坚定。

    崇祯说完这些,笑着道:“卿家所言,与朕的想法还是比较契合的。朕来说说,朕的想法?”

    “臣恭听圣训。”孙承宗连忙躬身道。

    崇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趁机又组织了一下,慢慢说道:“对于辽东存在的诸多问题,是厄需严肃解决的。第一,辽东大政的翻来覆去,朝令夕改,这一点,朕会要求朝廷、兵部,做出一个明确的决策来,统一朝廷与辽东的平辽国策,贯彻到底。第二,辽东督师,巡抚,经略,总督以及将帅不和之类,这一点,要解决,朕登基大典之后,卿家履新辽东,对于高第之流,会召回京。那些惯常违抗军令,肆意妄为,推上诿下,欺上瞒下,甚至杀良冒功那些人,不管官职多大,背景多厚,一律严惩不贷!第三,辽东贪污横行,克空军饷,欺压士兵……这一点,朝廷与辽东要合力处置,必须保证军饷用到实处,官兵的待遇得到明显改善。第四,对于辽东军饷短缺,最多一个半月内,朕会全数补齐。第五,对于辽东大族,一些不受约束、拥兵自重的将领,要严厉申斥,加强控制,对于军队,一定要做到令行禁止!第六,要重振军队的士气,对于动辄逃跑的,可先斩后奏……”

    崇祯不知不觉,居然一共说了十八条之多。

    孙承宗听着,大受震动,他没想到,这位年轻陛下,居然对辽东问题,看的这般透彻!

    “臣领旨!”他慌忙起身,抬手沉声道。

第四十八章 鱼死网破

    崇祯与孙承宗在云台,谈了足足两个多时辰,天色黑透了,这才送他出宫。

    孙承宗走在出宫的路上,脸上凝重,心里却舒坦无比。

    这种舒坦,不是天启时候,是一种从心底的放松与对辽东前景的乐观!

    孙之沆看着他祖父的表情,心里一直忐忑不安,见前面有曹化淳领路,强忍着不敢问。

    到了宫门口,曹化淳微笑着道:“孙督师,陛下的意思,是希望您尽早启程,不用参与登基大典,小人等已经为您准备了一切,休息一晚,明日就可启程。”

    孙承宗一脸严肃,抬着手道:“有劳公公。”

    “不敢。”曹化淳连忙道。

    孙承宗没有再多说,放下手,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走了很远,孙之沆终于忍不住了,道:“祖父,陛下,没有为难您吧?”

    孙承宗看向他,忽然明白了,绷了一路的脸色忽然舒展,摸着胡须,笑着道:“陛下对朝局,对辽东,有着洞若观火的睿智。我与陛下谈了两个多时辰,陛下所言,很多令我感到震惊。”

    孙之沆怔神,看着他祖父的表情,有些不敢置信。

    孙承宗目光看向前面,脸上都是笑容,道:“陛下,与我提及了宋时大相公章子厚的‘浅攻扰耕’之策,又谈及了建虏的‘围点打援’战法,很多想法,是我都从未想过的,由此可见,陛下对辽东,看的比我还要长远……”

    孙之沆听着面露惊色,他祖父极其少见的夸人,犹豫了下,道:“祖父,我记得,陛下今年好像只有十六岁?”

    孙承宗浑然不在意,道:“甘罗十二岁拜相,十六岁怎么了?好了。收拾收拾,明日,我们就前往辽东。”

    孙之沆心头越发的震惊,他祖父这种笑容,他很多年没见过了。

    ‘莫非,新陛下真的有过人之处?’孙之沆暗暗想着。

    崇祯送走了孙承宗,心情格外的好,回到后殿,道:“接下来,是谁到京?”

    曹化淳跟在身后,道:“陛下,明天一早,孙传庭与李尚书会到。晚些时候,曹文诏,卢象升,杨嗣昌都能到。”

    崇祯算算时间,点头道:“应该来得及。”

    曹化淳面露疑惑,这‘来得及’,指的是什么?

    崇祯喝了口茶,道:“你让司礼监,做一个辽东,蓟州的地图来,详细一点,挂在墙上。”

    “是。”曹化淳连忙应着。

    崇祯放下茶杯,没有多说,拿起奏本就再次批阅起来。

    曹化淳,王承恩见状,悄步后退。

    ……

    第二天一大早,魏忠贤的私宅

    魏忠贤要见很多人,处理很多事情。

    尤其是这几年他做的那些事情,太多见不得光,他都得收尾,藏起来。

    魏忠贤很忙碌,但基本上不出府。

    虽然有很多人没来见他,但求见他的人依旧不少。

    书房里,魏忠贤正在与魏良卿,侯国兴二人交代事情,陆万龄急匆匆进来,看到几个人凑在一起密语,慌忙又退了出去。

    “进来吧。”等了一会儿,魏忠贤淡漠的声音响起。

    陆万龄快步进来,手里拿着一封打开的书信,道:“干爷爷,不好了,那阎鸣泰说是要上书弹劾您。”

    魏忠贤眉头一沉,道:“具体是什么,说清楚!”

    魏忠贤并不识字,以往,在司礼监由一个刘若愚为他代笔,在府里,就是这个这个陆万龄。

    陆万龄瞥了眼魏良卿与侯国兴,见不是外人,便直接道:“干爷爷,这阎鸣泰,说干爷爷答应他的兵部尚书没有了,现在他又招人弹劾,随时可能会下狱,要干爷爷务必保他,否则……就鱼死网破……”

    “他敢!”

    魏良卿登时大怒,喝道:“他当初跪在叔父面前,要拜叔父为干爹,现在居然敢这么跟叔父说话,他不想活了吗!?”

    侯国兴一脸阴鹜,双眼都是厉色。

    这几年,有谁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们说话!?

    如果是以往,魏良卿早就让人收集证据或者构陷,同时命田尔耕抓人了。

    可是,现在,田尔耕已经不露面,他们联系不上了。

    至于东西,他们更是不敢沾惹。

    陆万龄不说话,低着头,抬着眼皮,看着魏忠贤。

    他心里发慌,之前魏忠贤召见,崔呈秀,周应秋,田尔耕等人不来,现在阎鸣泰直接写信威胁,这是一种极其不妙的信号!

    魏良卿吼叫一句,转头看向魏忠贤,咬牙切齿的道:“叔父,不用担心,没有东厂,锦衣卫,我一样能拿捏这个阎鸣泰,交给我来办吧!”

    魏忠贤脸色十分平静,丝毫不见怒色,淡淡道:“你们不要动,这件事,我来处理。”

    魏良卿一怔,道:“叔父,您要怎么做?”

    魏忠贤双眼没有怒色,反而是一种烦躁与冷漠,道:“你们去吧。”

    魏良卿不甘心,还想再说,见魏忠贤面无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反而有些害怕,与侯国兴对视一眼,两人只得起身离开。

    魏忠贤静静坐了一会儿,拧着的眉头松开,忽然起身道:“进宫。”

    陆万龄不知道魏忠贤要怎么收拾阎鸣泰,放在以往,扒皮都有可能!

    “是。”陆万龄小心翼翼的应着。

    魏忠贤出了私宅,上了马车,径直入宫。

    魏忠贤小心翼翼的来到乾清宫,到了后殿门外。

    他看到曹化淳与王承恩就站在不远处,探头看去,就见崇祯埋头在批阅奏本。

    他只好看向王承恩与曹化淳,目露焦急。

    曹化淳看了眼崇祯,悄步出来,低声道:“魏太监有事?”

    魏忠贤一脸难色,犹豫着,道:“我,来找皇爷请罪,烦请曹太监通报一声。”

    曹化淳看着魏忠贤的表情,心里古怪,想了想,道:“我找个机会与皇爷说。”

    魏忠贤连忙道:“多谢曹太监,日后必有重谢!”

    曹化淳没理会,迈过门槛,悄悄走近崇祯。

    等崇祯批复好一道,见缝插针的低声道:“皇爷,魏太监有事求见。”

    “让他进来。”崇祯随口嗯了一声,又抽过一道奏本,打开看去。

    曹化淳对着魏忠贤点头,而后退到一旁。

    魏忠贤连忙进来,到崇祯身前,噗通一声跪地,哭声道:“奴婢请皇爷治罪!”

    崇祯一怔,放下手里的奏本,看着跪在地上的魏忠贤笑着道:“什么事情,让魏卿跑过来请罪?起来说。”

    魏忠贤跪在地上,面上一片凝色,声音却是凄苦的道:“奴婢不敢。在前年,奴婢一时贪心,收了阎鸣泰三千两银子,现在阎鸣泰被人弹劾,怕丢了官位,要奴婢保他,否则就要鱼死网破,奴婢哪有这个本事,左思右想,只能跟皇爷坦白,请皇爷重重惩罚奴婢……”

    崇祯听着,双眼微微眯起,旋即就不在意的笑着道:“不就是一个蓟州总督吗?给他就是了。魏卿,你去内阁传朕的话,蓟州总督阎鸣泰不能动。曹化淳,你递话去都察院给曹卿家,管一管那些言官,不要弹劾阎鸣泰了。”

第四十九章 陆续到来

    崇祯话音落下,头磕在地上的魏忠贤愣住了。

    他一直有着崇祯会处置他的觉悟,也清楚一些人要反叛,阎鸣泰写信威胁他鱼死网破,他一点都不奇怪,所以并不是真正生气。

    只是,这位新皇爷的反应,着实令他吃惊,大大出乎他的预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曹化淳,王承恩同样感到意外,都看着崇祯。

    不说不处理魏忠贤,居然还让阎鸣泰继续担任蓟州总督?

    “奴婢……奴婢……”魏忠贤有些张口结舌,找不到说辞了,心头震惊非常。

    崇祯神色平淡,不在意的一摆手,道:“行了,就这样吧,都忙去吧。”

    曹化淳见状,躬身道:“是。”

    魏忠贤心里既惊又喜,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怎么都想不到该说些什么合适,眼见曹化淳已经响起脚步声,连忙道:“奴婢叩谢皇爷!”

    崇祯没理会,继续批阅奏本,等魏忠贤走了,这才慢慢抬起头,看着后殿的门。

    他嘴角勾连出笑意,自语道:“看来,打压的差不多了,是该抬一抬了。”

    从冯铨,崔呈秀,周应秋等人不接受魏忠贤的‘召见’,再到阎鸣泰的这道奏本,都说明魏忠贤的气势,已经被崇祯给压下去,大不如前,阉党有崩溃的迹象。

    崇祯瞥了眼还站着的,圆脸平常的王承恩,笑呵呵的道:“是不是很疑惑?一个无权无势的九千岁,朕要来何用?”

    王承恩面露思索,旋即会意,躬身道:“皇爷高明。”

    王承恩心思通透,崇祯一句话,他就想明白了。

    在即位之初,任谁都对手握大全的魏大太监忌惮非常,那时候的信王殿下孤身一人,宫里宫外无依无靠,惶惶不安。

    想要坐稳皇位,就必须将魏忠贤压下去,夺回属于天子的权柄。

    现在,他的皇爷坐稳了皇位,大权在手,对他皇爷构不成威胁又很有用的魏忠贤,自然就不用再继续打压,相反,有些落魄的魏忠贤,还需要抬上一抬。

    崇祯只是点了一句,就继续批阅奏本。

    魏忠贤出了乾清宫,一边走一边想,他隐约觉得不对劲,可说不出哪里不对。

    这位新皇爷给他的感觉很矛盾,对他一时打一时拉,让他摸不清楚。

    魏忠贤想着想着,就来到了内阁。

    一路上畅通无阻,来来回回的小吏都有些恭谨的躲着他,不像过去那般蜂拥而来的讨好。

    他没有多言,径直来到了首辅黄立极的值房。

    对于黄立极,魏忠贤心里十分不屑,在他看来,这种人就是古人说的‘大奸似忠’,表面上人模人样,忠心耿耿,实则暗地里还不是对他这个清流鄙视的太监卑躬屈膝,逢迎讨好!

    他站到了黄立极值房敞开的门口。

    黄立极端坐着,拿着笔,正在写着什么。

    他听到脚步声,抬起眼皮,看到了魏忠贤,但他纹丝不动,收回目光,继续写着。

    魏忠贤目光冷屑,迈步走进来,挺直腰板,长声道:“皇爷圣喻:阎鸣泰任蓟州总督,不得妄动。”

    黄立极笔头一顿,旋即就面无表情的起身,抬手道:“臣领旨。”

    魏忠贤走上前,看了黄立极写的东西,虽然不识几个字,还是淡淡道:“写好了,送到我的值房,皇爷说过,没有我的批红,不得送出内阁。”

    黄立极眉头动了下,道:“我知道了。”

    魏忠贤心里嗤笑,盯着黄立极几眼才缓缓转身走了。

    黄立极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皱的更深。

    魏忠贤走出不远,不等黄立极坐下,来宗道快步进来,关上门,神色凝重的走上前,低声道:“元辅,陛下这是什么意思?留下阎鸣泰?留在蓟州这样的重镇?”

    黄立极眉头骤松,慢慢坐下去,语气寡淡的道:“我说过,让你们不用试探。”

    来宗道脸色越沉,强压着心头不安,急声道:“元辅!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你倒是说说,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保下阎鸣泰,就是保魏忠贤,陛下为什么要保魏忠贤?”

    在所有人眼里,新皇帝是没有道理留下魏忠贤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简简单单七个字,蕴藏了太多的至理!

    黄立极拿起笔,道:“我说过,暂且什么都不要做。”

    “等?我的首辅,等到什么时候?给魏忠贤时间多了,到时候陛下即便要处置他,他反扑下来,会大地震的!”来宗道急声道。

    黄立极不疾不徐,落笔有力。

    来宗道最恨黄立极这种态度,恨恨不再说,直接转身。

    黄立极任由他离去,自顾的写着。

    魏忠贤在内阁传完话,并没有立刻急着走。

    他来到了他的值房,这是那天崇祯将他按在内阁议事厅主位上后,给他开辟的值房。

    他看了眼,亮亮堂堂,窗明几净。

    魏忠贤走进来,关上门,在椅子上坐下,面色沉如铁。

    他原本还以为有些看透那位新皇爷,可阎鸣泰的事,令他的不安又起,心里惶惶,无法镇定。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魏忠贤心头反复思索。

    ……

    崇祯要保阎鸣泰的事,迅速在朝野传开。

    在崇祯的人眼里,是要稳住魏忠贤,是徐徐图之,是在等待机会。

    而阉党内部,却产生了分歧。

    一些本已悄悄疏远魏忠贤的人,心头又活泛起来。

    门庭有些冷的魏忠贤私宅,渐渐的又有热闹,有复燃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的趋势。

    这些,崇祯都冷眼旁观,精力仍旧在处理政务上。

    到了晚间,崇祯累的够呛,从软塌上下来,本想出去走走,曹化淳忽有些欣喜的跑进来,道:“皇爷,曹文诏,卢象升,杨嗣昌快到了,锦衣卫那边的消息,最迟,一个时辰三人都能到。”

    崇祯登时大喜,不感觉累了,想了又想,道:“李邦华什么时候到?”

    曹化淳道:“李尚书有些远,恐怕还有一两日。”

    崇祯走了几步,猛然道:“不能等了,你传话给毕尚书,让他加紧印,先印两百万。再传话给孙传庭,袁可立,命他们不用进京了,直接赶赴天津与登莱。整顿军备,训练士兵,等下半年,朕再召见他们三人。”

    曹化淳见朱说的有些急,连忙应着道:“是。”

    崇祯站在原地,抬头看着门框,心里一转念,道:“三人到齐了,带到宫里来。司礼监那边的地图连夜赶制,朕今夜就要用。”

第五十章 帅才

    司礼监的效率,比崇祯预想的要快。

    不多久,一张简易的‘九边重镇’的地图就送到了后殿。

    崇祯没让曹化淳挂墙上,直接铺在了他的小桌上。

    他盯着长城,从西到东,认真的看着一处处边关。

    大明自立国开始,就一直防卫被打跑的元朝,随后,元朝分崩离析,分做了诸多的部族,常年对明朝边关进行侵扰,明朝因此陆陆续续在长城要塞,设立了‘九镇’。

    近几十年,侵扰大明的,主要是蓟镇与辽东,蓟镇是来自于名义上的大蒙古国的大汗,林丹汗;辽东,则是建虏。

    蓟镇还好些,建虏已是大明最主要的外部威胁。

    崇祯从辽东的大小凌河,宁远,锦州一线看到山海关,而后又向西,看着一处处关口,眼神落在了喜峰口,古北口两处。

    崇祯看着这两个地方,面色沉凝。

    他知道,林丹汗已经被黄台吉打的差不多了,黄台吉将会绕开辽东漫长的山陵与防线,从喜峰口,古北口入塞,侵入大明京畿!

    崇祯双眼闪烁着冷芒,暗自冷笑道:我的大明,岂会让你说来就来,说去就去!?

    他的目光,又看向遵化,蓟州,昌平三地,心头不断思索。

    不知道过了多久,曹化淳匆匆进来,欣喜笑着道:“皇爷,卢象升,曹文诏,杨嗣昌到了。”

    他知道,崇祯一直在等这三人。

    崇祯连忙抬头,道:“让他们快进来。”

    崇祯拿起地图,下了软塌,来到小桌前,将地图整整齐齐的铺好。

    不多久,杨嗣昌,卢象升,曹文诏三人就进来了。

    崇祯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去。

    最前面一个,有些偏矮,但神情严肃,面色坚定,隐约可见的踌躇满志。

    其后一个,体型瘦弱,皮肤很白,但目光沉静,步伐稳健。

    最后一个,身形高大,面色黝黑,五大三粗,神情难掩的忐忑不安。

    ‘从官服上来看,第一个是杨嗣昌,户部郎中的官服,其次是卢象升,知府的官服,最后一个穿着常服,从脸色上看,就是曹文诏了……’

    崇祯观察着三人,面上带笑,心里更是高兴。

    这三人,能力都极其强悍,在当今大明,尤其是在军事能力上,首屈一指。

    当然,现在他们还没有展现过。

    ‘给朕好好展示一下你们的能力吧……’崇祯双眼眯起,心头忍不住的激动起来。

    三人进来,自然第一眼就看向崇祯。

    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常服,脸上有着一种诡异的笑容。

    三人悄悄观察一眼,连忙低头,走到近前,行礼道:“臣杨嗣昌/卢象升/曹文诏,参见陛下!”

    崇祯收敛思绪,微笑道:“三位卿家免礼,来坐下,朕有话与你们说。”

    “谢陛下!”三人起身。看着不远处的三张椅子,他们犹豫了下,还是慢慢坐了下去。

    他们三人此刻都心头不安,躬身低头,心里还在揣度着,被突然宣召入宫的原因。

    他们三人,曾经官职最大的杨嗣昌,也不过是户部郎中,大明朝廷,是极其不显眼的存在。卢象升是大名知府,曹文诏是游击将军,远远还够不到被当今陛下召见的地步。

    崇祯看着三人的表情,猜到了他们的想法,按住内心的急切,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继而笑着道:“杨嗣昌,你写的《地官集》,朕看过,户部的毕尚书也看过,赞不绝口。登莱巡抚袁可立也写信给朕举荐你,今日见到卿家,朕很高兴。”

    杨嗣昌闻言,心里大松,暗道:原来是这样。

    “臣惭愧,不敢当陛下如此赞誉。”杨嗣昌躬身道,神情不见惊慌,不急不缓。

    崇祯暗自点头,又看向卢象升,道:“卢卿家这一路的履历,朕都知道。在未继位之前,就听不少人谈过卿家,昨天与吏部的王尚书闲谈时,还说卿家敢作敢为,沉稳有力,与当今朝廷官员的无所事事,相互推诿,成日奢靡大不相同……”

    卢象升并不认识王永光,白皙的脸上不见情绪波动,躬身道:“王尚书谬赞,臣不过行分内之事。”

    ‘沉稳。’

    崇祯心里评价,又看向最后一个五大三粗的曹文诏,笑着道:“说来也巧,不久前,朕才与孙承宗孙卿家谈及辽东诸将,他评价曹卿家‘知兵能兵,勇敢无畏’,今日见到了,果然不假。”

    曹文诏现在就是个游击将军,一般情况下,根本见不到高高在上的孙承宗,更别说崇祯了。

    他听到崇祯的话,心头一惊,慌忙就要起身。

    崇祯连忙压了压手,笑着道:“坐坐坐,好了,朕知道三位卿家心里有疑虑,朕就开门见山,说朕召见三位卿家的目的。”

    “臣恭听圣训。”杨嗣昌,卢象升站起来,抬着手,异口同声的道。

    刚要坐下的曹文诏,急急又站起来,跟着道:“臣恭听圣训。”

    崇祯摆了摆手,笑着道:“坐坐坐,坐下听朕说。”

    崇祯说着,将身前的地图转个圈,正对着三人。

    三人迟疑着,慢慢又坐下。

    崇祯顿了顿,又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后真的就直接道:“我大明军备废弛,军制混乱,能战,可战的军队不多,大部分糜烂不堪,一触即溃。朕想着,要练新军,三位卿家,就是朕首选之人!”

    三人神情立变,他们没想到,新皇帝召见他们,居然是让他们练兵!

    杨嗣昌是文官,一直在户部任职。

    卢象升也是,现在外出大名府知府。

    曹文诏倒是一直在行伍,但他就是个游击将军,手底下最多时候就一千人!

    让他们练兵?

    三人看着崇祯,又忍不住相互对视一眼。

    崇祯看着他们的表情,笑着道:“凡事都有第一次,听朕说。朕要练新兵,有几个目的。第一,绕开现在朝廷以及地方上的各种掣肘,要精兵强将,不是滥竽充数,一举击溃的杂兵。第二,要秘密,既是练兵,也要是奇兵,在关键时刻要有大用。第三,三位卿家,是朕精挑细选之人,朕信得过朝廷卿家的举荐,也信得过自己的眼光。”

    杨嗣昌是有野心的人,他时刻关注着朝局,虽然还不知道他父亲即将复起为工部尚书,闻言要为新皇帝练兵,心头陡然澎湃起来,神色一沉,站起来,抬着手,沉声道:“臣愿领旨!为陛下练一支强兵,若是做不到,臣提头来见!”

    崇祯见杨嗣昌目露炽热,微笑着看向卢象升。

    卢象升心底有些犹豫,旋即还是起身,面色沉稳,语气有力,道:“臣愿领旨,必为陛下练得强兵,护佑我大明江山社稷!”

    曹文诏咽了咽吐沫,他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哪里担得起这样的大任,有些慌乱。

    但遇着崇祯目光看过来心底突然涌起了一股豪气,跟着站起来,沉声道:“臣领旨!”

    他声音比卢象升,杨嗣昌都大,一脸的慨然。

第五十一章 奇兵三镇

    “好!”

    崇祯对三人的态度很满意,道:“朕就敞开说了,朕要每位卿家练兵三万,前期,每人三十万两的军饷,军备由兵部提供,都会是最好的。军队的编制,训练方式方法,需要按照兵部的要求,当然,你们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每支军队,会配有骑兵,火器营。士兵的招募,由你们自行负责,有需要的人手,朕也会让兵部帮你们调用……”

    三人躬着身,都在听崇祯说,除了曹文诏有些慌乱,杨嗣昌,卢象升都面色平静,目光思索。

    “朕刚才说过了,你们是奇兵,练兵一事要保密。朕会划出一些地方给你们,你们要做好保密,如果泄露出去去,朕绝不会宽宥!”

    “三十万的军饷,从大内支出,再没有公开之前,你们的军饷都从大内走,尽可能的绕开朝廷。”

    ……

    崇祯说了很多,足足半个时辰后,他手指着地图,道:“杨卿家,你的练兵之地在昌平外。卢卿家,你的练兵之地在遵化外。曹卿家,你的练兵之地,在蓟州外。”

    杨嗣昌,卢象升,曹文诏三人都随着崇祯的手指,看向坚毅的地图。

    杨嗣昌看着三处,神色微动,余光看了眼崇祯,没有说话。

    卢象升同意注意到了,白皙的脸上有思索之色。

    曹文诏看着那长城一线,心里一动,忍不住的道:“陛下,为什么是昌平,密云不更好吗?”

    崇祯看了他一眼,笑着道:“朕之前考虑过,但昌平太过深入,昌平的纵身更好一些。”

    曹文诏听着这话,有些不解,长城之内,京师附近,昌平与密云没多远,怎么会是‘太过深入’?

    ‘莫非,鞑靼要入侵?’曹文诏心里暗自嘀咕。

    杨嗣昌看着古北口,喜峰口等有圈画的痕迹,心里暗动,并没有如曹文诏一样问出口。

    卢象升同样看出来了,他们三人这三地,对着古北口,喜峰口,恰好是在京师与这些长城要塞的中间线上。

    崇祯看着三人的表情,情知他们难以猜到,笑了笑,道:“大体事情,就是这样。李尚书还没有到任,这样,三位卿家先做些准备,在京城等朕登基大典之后再赴任。”

    “臣等领旨!”杨嗣昌,卢象升,曹文诏三人齐齐站起来,抬手沉声道。

    崇祯微笑点头,看着三人,心里暗自道:等越过明年,打退了黄台吉的第一次入侵,就可以让这三人领兵,弹压陕西,四川等地的叛乱。

    ‘四川的秦良玉,也得做一些安排才是。’

    崇祯心里突然想到,又想着大内快没钱了,户部更是见底,轻轻点头,自语的道:“得先割一波了。”

    杨嗣昌,卢象升,曹文诏听着崇祯的自言自语一愣,有些不知所以的对视一眼。

    崇祯连忙收住思绪,站起来,笑着道:“走,朕带三位卿家逛逛御花园,再详细说说。”

    “谢陛下。”杨嗣昌三人侧身。

    崇祯笑着出门。

    曹化淳在走在前面,提着灯笼领路。

    崇祯走到外面,看着月色朦胧,有那么一丝凉意,笑着说道:“御花园里更凉快一些,曹化淳,让人准备点酒菜,朕要与三位卿家小酌。”

    崇祯很想与杨嗣昌,卢象升,曹文诏聊一聊,想知道大明内外更多的实际情况。

    杨嗣昌三人虽然知道了他们的任务,可对于这位年轻的陛下,他们依旧不敢大意,提着心,躬着身,不敢多言。

    “是。”曹化淳连忙应着,吩咐人去准备。

    还没走多远,就看到王承恩迎了过来。

    崇祯看了眼坤宁宫方向,道:“娘娘有事?”

    王承恩瞥了眼卢象升三人,道:“皇爷,娘娘问,皇爷今夜是否去后宫歇息?”

    “让娘娘早点休息吧,朕就不过去了,”

    崇祯面色如常的笑着,道:“朕要与卿家喝酒谈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空。”

    “是。”王承恩应着,让开身。

    崇祯抬脚,继续向御花园走去。

    王承恩等崇祯走了,又转头回转坤宁宫。

    周王妃坐在偏殿的椅子上,听完王承恩的转话,蹙了蹙眉头,道:“王公公,陛下已经有块十天没来后宫了吧?”

    王承恩躬着身,一脸恭谨,道:“是。不止是娘娘这里,其他娘娘那,也没有去。”

    周王妃眉头皱的更深,看着王承恩欲言又止。

    王承恩连忙道:“娘娘,陛下夙兴夜寐,这些天来,每天睡不足两个时辰,所有时间都在处理政务,并未有其他声色之事。”

    周王妃道:“我自然知道,只是,陛下这般不惜身体,你们不应该多多劝言吗?”

    “奴婢领懿旨。”王承恩道。

    周王妃见着,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道:“你去吧。”

    “奴婢告退。”王承恩躬身,慢慢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崇祯与卢象升,杨嗣昌,曹文诏三人已经喝起来。

    卢象升三人自然不敢多喝,倒是崇祯因为高兴,一杯一杯的喝着。

    孙承宗,卢象升,杨嗣昌,曹文诏这四人齐了,崇祯心里就安心大半,待等李邦华到任,兵权在手,他就不用在小心翼翼的算计,可安心的放开手脚了。

    杨嗣昌快四十,饱读诗书,见识广博,对于崇祯的问话,对答如流。

    卢象升沉稳有大气,虽然有些拘谨,但也说了一些崇祯想要了解的事情。

    对于辽东,建虏的事,曹文诏如数家珍,说了崇祯很多不知道的情况。

    “今天高兴,三位卿家,放开喝!”

    崇祯拿着酒杯,笑着说道。

    卢象升三人连忙举杯,躬身陪着。

    崇祯一饮而尽,自顾的就倒酒,道:“今天这酒真好喝,三位卿家无需拘谨。”

    不知道为什么,崇祯喝着酒,情绪高涨,而且越喝口越干,越想喝。

    四个人说着话,喝着酒,不知不觉,崇祯居然有些喝多了,有些晕乎乎的。

    三人见崇祯有些晃悠,目光飘忽,手都拿不稳酒杯,对视一眼,转头看向曹化淳与王承恩。

    王承恩上前,低声道:“皇爷,天色不早了,三位大人一路疲惫……”

    崇祯一听,就笑着大声道:“好!今天就到这,今天喝的高兴,咱们改天继续!”

    “臣等告退!”

    杨嗣昌三人见崇祯大舌头,连忙起身抬手道。

    他们倒是并没有喝多少。

第五十二章 施恩

    崇祯眼神晃悠,耳朵里听到的很模糊,摇头晃脑摆着手,晃晃悠悠站起来。

    王承恩连忙扶着,道:“皇爷……”

    崇祯只觉得口干舌燥,头脑晕乎乎,站起来风一吹,就更晕乎,还有点想吐。

    崇祯努力的睁着双眼,一只手抓着王承恩的胳膊,喷着酒气道:“回宫,睡觉!”

    王承恩一听,眼中喜色一闪而过,道:“是。”

    他扶着崇祯,直接就向着坤宁宫走去。

    曹化淳在前面领路,一行人来到了坤宁宫。

    周王妃已经听到动静,出来就见崇祯一身酒气,急急扶着他进寝宫。

    王承恩与曹化淳自然不会跟进去,看着周王妃与一众宫女将崇祯抬进寝宫里,两人对视一眼,守在宫门外。

    崇祯酒气上涌,一路上晃晃悠悠,已经没有多少意识。

    躺在柔软清凉的床上,感觉有人在脱他裤子,勉强睁开眼,就看到一个一身薄衫的女子正在解他胸口的衣服。

    崇祯脸角鼓动了一下,双手猛的一拉,将周王妃拉上了床。

    周王妃一声惊呼,翻滚之下,就被崇祯压在了身下。

    ……

    第二天,大清早。

    崇祯头有些疼的睁开眼,入眼就是陌生的地方,转头一看,就看到周王妃鬓发缭乱,俏脸粉嫩,双眼如波的看着他。

    崇祯一愣,感受一下,全身光溜溜的。

    “陛下?”周王妃一只手在崇祯胸口,轻声道。

    崇祯感觉到,他一只手抚在周王妃的背上。

    崇祯喉咙动了下,忽然转过头,盯着周王妃,双眼灼热的道:“娘娘,没什么事情吧?”

    周王妃一怔,道:“陛下说的是?”

    “那就是没有了。”

    崇祯一翻身,又将周王妃压在身下。

    “陛……唔……”

    ……

    中午,崇祯还在熟睡。

    偏殿里。

    周王妃脸色平静,目中不解,看着王承恩,犹豫着,道:“王承恩,你有没有觉得,殿……陛下有些不一样?”

    王承恩看着周王妃眉眼舒展,没有之前的枯闷,能猜到昨夜他们行房了,不动声色的道:“娘娘是说,皇爷过于勤于政事?”

    周王妃抿了抿嘴,她很想说,昨夜……今早……的陛下……在床上……比以往花样多了不少。

    许久之后,周王妃道:“后殿里,真的没有其他……人?”

    王承恩看着周王妃的神色,忽然间想到了,连忙道:“奴婢虽说不是时时陪着皇爷,但可以向娘娘保证,进宫以来,皇爷只宠幸了娘娘一人。”

    周王妃其实倒也知道后殿里没女人,但昨天晚上,确实与以往不太一样。

    ‘难道是喝多了的缘故?’周王妃心里暗想。

    这时,崇祯一边穿衣服一边从里面快步出来。

    周王妃与王承恩听到脚步声,立时迎过去。

    崇祯快速穿着衣服,道:“那么多事,还让朕睡这么久,毕自严三位卿家是不是等急了?”

    周王妃本还想与崇祯一起用午膳,见崇祯这么说,登时不说话了。

    王承恩道:“皇爷不用担心,三位大人今天告假,都有事情,没有入宫。”

    崇祯现在是神清气爽,闻言顿住脚步,想了想,道:“李邦华今天到京?”

    王承恩见崇祯满口都是政务,悄悄看了眼周王妃,道:“是。”

    崇祯穿好衣服,看向周王妃,道:“后宫里没有什么事情吧?”

    周王妃见崇祯关心她,轻轻一笑,道:“陛下放心,后宫里一切都好。”

    崇祯点点头,道:“那就好,有什么麻烦,就来找朕,朕先去乾清宫了。”

    “臣妾恭送陛下。”周王妃虽然对崇祯不能留下了一起吃饭有些失望,还是微笑着行礼道。

    崇祯没有再说,大步离开坤宁宫。

    王承恩跟在后面,没有与崇祯说周王妃的‘怀疑’。

    崇祯回到乾清宫的后殿,坐在小桌上,一边吃着饭,一边翻阅奏本。

    他手里拿的,是内阁起草的‘崇祯政要’,是内阁编纂的,新朝施政举措。

    “京察,平乱,赈灾,恩科……”

    崇祯看着,脸上都是嗤笑。

    这道‘政要’,简直是一种照本宣科,列出了朝廷要做的事情,具体的措施一点都没有,更别说他希望的改革弊政,富国强兵了。

    “果然啊,这内阁是不能指望了……”

    崇祯摇了摇头,没有看完,就扔到一旁,拿起下一本。

    这一本,是他的登基大典的仪程,崇祯看了几眼也就扔到一旁,这个大典,他只需要配合走着就行,有一套完整的流程。

    崇祯现在对很多奏本是越看越生气,看两行就知道后面的内容,已经懒得看了。

    他扔掉这一本,吃了几口饭,又想起钱的事,道:“魏忠贤在干什么?”

    曹化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突,连忙道:“按照皇爷的吩咐,魏太监主要在内阁与乾清宫之间走动,现在,应该在他的房里休息。”

    “叫他过来。”

    崇祯稍稍思索道,起身从放奏本的柜子里翻翻找找,找到了那一道,阎鸣泰为魏忠贤上的‘续宁锦功’的奏本。

    崇祯翻看看了眼,这里面,将魏忠贤描写的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宁锦大捷都是魏忠贤的功劳。奏请给魏忠贤重赏,加官进爵,同时,请给魏忠贤的六个侄子,还有三个未满三个月的侄孙加封侯爵。

    崇祯面色平静的看着,目光闪动个不停。

    不多久,门外就响起脚步声。

    “奴婢见过皇爷。”魏忠贤一脸恭谨的行礼。

    崇祯脸上顿时铺满笑容,拿着奏本走过来,道:“近来,关于为宁锦叙功的奏本越来越多,朕想来想去,是该有个结果,就从魏卿开始,这奏本,朕同意了,魏卿送去内阁吧。”

    魏忠贤看着崇祯递过来的奏本,虽然不知道这道奏本是谁写,什么内容,却知道天启在世时候他做的那些事。

    他心里有些不安,不敢接,道:“皇爷,奴婢只是为先帝传话,都是先帝英明神武,韬略超群,奴婢不敢居功。”

    崇祯一手拍在魏忠贤的怀里,笑着道:“行了,朕都知道了。就这么决定了,去吧。”

    魏忠贤还想再说,见崇祯已经脱鞋上了软塌,心怀忐忑,连忙跪地道:“奴婢叩谢皇爷。”

    魏忠贤心慌慌的退出了后殿,带着奏本,匆匆赶往内阁。

    崇祯坐在软塌上,手里抱着茶杯,有些得意的笑着道:“古人说,欲要取之必先予之,真是大智慧……”

第五十三章 一道惊雷

    曹化淳在一旁看着,再听着崇祯的话,心头一跳,连忙躬身。

    他随着这位皇爷时间越长,他就越觉得这位心思难猜,手段鬼测。

    崇祯自语了一句,习惯的要伸手去拿茶杯,余光看到了黄立极上呈的‘登基大典仪程’奏本,忽然有所警悟,微微点头自语的道:“登基大典……是啊,我现在要登基了……”

    曹化淳在不远处,不自觉微微躬身。

    虽然改年号是明年的事,但名位已定,眼前的皇爷,就是崇祯陛下。

    崇祯喝了口茶,道:“李尚书来了,带进宫,将卢象升三人也叫过来,还有毕尚书他们。”

    “是。”曹化淳应着道。

    崇祯拿起奏本,开始批阅起来。

    这会儿,魏忠贤来到了内阁,踹门进入了冯铨的班房。

    冯铨吓了一大跳,看见来人,脸色一僵,旋即堆着笑,小跑过去道:“什么风,把干爹您给吹来了?”

    魏忠贤面无表情,走进去,坐到了冯铨的椅子上。

    冯铨这些天,一直躲着魏忠贤,因为他在内阁那次会议上隐隐察觉出,新皇帝很可能会严厉处置魏忠贤。

    他不动声色的开始疏远,魏忠贤的‘传诏’,他也以‘老父病重’为由给推辞没去。

    看着魏忠贤踹门而入,冯铨心里忐忑,强忍回头关门的冲动,观察着魏忠贤的脸色,笑容矜持又谄媚的道:“干爹,您这是?”

    魏忠贤看着他,道:“你爹病好了?”

    冯铨连忙换做了一脸悲壮,道:“找了十几个郎中,都说难治,我正考虑辞官,送父亲回乡。”

    魏忠贤哪里听不出来,冯铨这是要‘避风头,坐观望’,从怀里拿出崇祯给他的奏本,扔到桌上,淡淡道:“不着急,你先帮我看看这道奏本,写的是什么?”

    冯铨看不出魏忠贤喜怒,接过来,低头看去,顿时面色暗凛,抬头看着魏忠贤,道:“干爹,这道奏本是?”

    “你就说这道奏本是谁写,什么内容。”魏忠贤目露冷意。

    冯铨故作惊慌,飞快的道:“干爹,是蓟镇总督阎鸣泰的奏本,内容是为宁锦续功,奏请为您加官,食邑,并荫封子嗣侯爵之位。”

    魏忠贤神色微变,喜色的道:“皇爷刚刚同意了,你说,皇爷是不是真的对我恩眷有加?”

    冯铨脸色骤变,道:“干爹,您是说,陛下准了?”

    冯铨连忙翻看,没有看到崇祯的批字,抬头难掩吃惊的看着魏忠贤。

    魏忠贤见冯铨的模样,登时明白他猜对了,从冯铨手里一把抢过奏本,径直往外走。

    ‘皇爷,恩眷我!’

    魏忠贤心里激动,驴长大脸忍不住的笑意,脚步都快了不少。

    如果崇祯恩眷,哪怕不如天启,只要信任他,那他就能保住眼前的荣华富贵了!

    魏忠贤出了冯铨的班房,就进了首辅黄立极的班房,不多久,就得意的走出内阁。

    他步伐轻快,脸上笑容,想着黄立极,冯铨的表情,心里更是快意。

    魏忠贤一走,来宗道,冯铨就迫不及待的到了黄立极的班房内。

    来宗道已经知道了,他神色犹移不定,道:“元辅,这是真的吗?魏忠贤的爵位已经无可再加,他的子侄加起来有十多个,全部加封侯爵?”

    来宗道心里自然是震惊的,大明的爵位,哪那么容易得到,可魏忠贤一家,已经有三个国公,四个侯爵,五个伯,还要加十几个,其中还有不少是孩童?

    他震惊不仅于此,还在于,宫里对魏忠贤的态度,一再加恩,真的是如同先帝一样宠信魏忠贤?

    ‘一切如旧’?

    冯铨心头更是又惊又恐,真的要是‘一切如旧’,他得尽快修补与魏忠贤的关系才行!

    “魏忠贤,敢假传圣旨吗?”黄立极淡淡说道。

    在这种关口假传圣旨,那是不想活了。

    来宗道自知失言,道:“元辅,那,现在怎么办?内阁真的要准吗?”

    黄立极将阎鸣泰的那道奏本翻转过去,道:“上面有你,有冯阁老的批注。”

    来宗道脸色骤沉,暗自咬牙,脸角抽搐,双眼凸起,一个字说不出口。

    这是天启还活着的时候他批的意见,那个时候,谁敢说个‘不’字?

    冯铨倒是不在乎,他心里想的,都是怎么修补与魏忠贤已经出现微妙裂痕的关系。

    黄立极见二人不说话,拿起奏本道:“让制诰房拟旨,送去司礼监吧。”

    冯铨连忙接过来,转身就走,心里有无数念头在涌动。

    他想了很多,没有一件是他老父病重,以及辞官的事。

    内阁或者说大明朝廷几乎是没有秘密的,阎鸣泰的这道奏本被准许,顿时在朝野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尤其是满怀憧憬与期待的清流人士,悲痛的想要撞墙。

    “呜呼,苍天五眼啊,魏忠贤那等阉贼,居然受封国公,荫其子孙……”

    “天下污浊,何日才能还我大明朗朗乾坤……”

    “阉贼,啊……我与你势不两立!”

    ……

    已经到京的韩癀,住在酒楼里,在下人将外面的事情探清楚后,他坐在书桌前,沉色不语。

    他是极其瘦削,高挑的老者。

    他边上站着一个文弱书生,低声道:“老爷,您不是正愁怎么觐见吗?这就是一个机会啊。”

    韩癀默默点头,拿起笔,还是犹豫着措辞。

    魏忠贤得以加封,说明新皇帝依旧宠信魏忠贤,他这道奏本,需要展现慷慨大义,也得留有退路。

    书生一直站着,静等着韩癀落笔。

    清流自然愤慨,而最受震动的,却是阉党内部。

    依旧围绕在魏忠贤周围的人,自然是大喜过望,奔走相告。那些悄悄疏离的,则有些不安,迟疑,当然,也有迅速动作起来,要做弥合的。

    阎鸣泰这道奏本被崇祯御准,着实大大的震动了朝野。

    相反的是,崇祯的人,十分淡定,继续忙着他们的事情,根本没有在意。

    临近晌午的时候,李邦华终于到京了。

    第一时间,就被东厂接到,快速送入宫里。

    崇祯这会儿刚刚吊唁完天启回来,看着风尘仆仆,发丝整奇,脸角硬朗的李邦华,暗自点头,笑着道:“卿家辛苦了,来,坐。”

    “谢陛下。”李邦华谢恩道。

    这一开口,崇祯愣住了。

    这声音,不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反而有点像十三四岁小男孩,还未变声的那种沙哑,稚嫩声音。

第五十四章 解开芥蒂

    崇祯愣了下,笑着在小桌前坐下,而后打量着上前坐下的李邦华。

    这位,虽不是东林党人,但却是言官出身,神宗朝的‘国本之争’,他是得力干将,神宗皇帝威胁要斩他,他怡然不惧,坚持‘国有长子,福王就藩’,硬刚了神宗皇帝十多年。

    ‘国本之争’的结果,就是福王出京,就藩洛阳,崇祯的老爹,泰昌帝的地位得到保证,神宗驾崩后,顺利登基。

    崇祯观察着李邦华,李邦华虽然躬身低头,也在暗暗打量,思索着这位年轻的新皇帝。

    朝廷的酷烈党争他是知道的,京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一路上听到不少,心里有不少疑虑。

    崇祯并不着急说话,等曹化淳上茶后,他拿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李邦华心头疑虑更多,想的也有点多。

    ‘年号为‘崇祯’,崇敬坚贞之意,也不乏‘重振’之意,陛下是有心革除弊政,重振大明吗?’李邦华暗暗想着。

    这种期待,他在泰昌,在天启身上都有过,只不过全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皇爷,吏部尚书王永光,户部尚书毕自严,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户部前郎中杨嗣昌,大名知府卢象升,游击将军曹文诏求见。”曹化淳从外面进来,说道。

    崇祯点头,道:“让他们进来,对了,多加几把椅子。”

    说完,崇祯看向李邦华,笑着道:“有些事情,要与众位卿家一起说说。”

    李邦华躬身,没有言语,心下却是好奇与疑惑。

    不多久,六个人从外面进来,崇祯不等他们见礼,摆了摆手,道:“坐下,朕有些话,要与诸位卿家当众说个清楚。”

    “谢陛下。”一众人各有表情,陆续在椅子上坐下。

    崇祯看着这一群人,心里暗自点头,这就是他的班底了。

    见着一众人疑惑的目光,崇祯便道:“人差不多齐了,开始吧。朕知道,一些卿家心里还是有不少疑惑的,朕今天一并说说,咱们一起一心做事,同心同德,不带心里疙瘩。”

    七个人躬身,他们或多或少,心里对崇祯关于魏忠贤的一系列安排有疑惑,甚至是不安。

    铺垫了这一句,崇祯直接道:“最为重要的,就是魏忠贤与阉党了,对魏忠贤与阉党,朕看的十分清楚,适当的时候,朕会处置他,阉党的卑劣之人,也不配位列朝堂。这一点,诸位卿家无需怀疑。”

    曹于汴,王永光,毕自严还好,崇祯这些话,主要是说给李邦华与杨嗣昌,卢象升,曹文诏听的。

    李邦华一直绷紧的脸色,稍许放松。

    在这里,几乎都遭遇了阉党的迫害,对阉党充满了忌惮与厌恶。

    “对于内阁,朕的意思是,暂时不要动,”

    崇祯知道这也是众人心里的顾虑,道:“频繁更换朝臣,对国事,对民心都是不利的。今后六部直接向朕禀报,绕开内阁就是。”

    王永光三人是知道的,李邦华若有所思,没有出声,神情更为缓和。

    崇祯注意着李邦华的表情,道:“总体来说,朕要维持朝局的稳定,不要大拆大建,不要人心惶惶,不要酷烈的党争,朕需要时间来对国事进行梳理,对弊政进行分析,需要时间来理清内内外外的诸多事情。”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脸色有着清晰可见的缓和变化。

    ‘原来如此。’这是杨嗣昌的心声。

    他明白了,眼前的陛下,是需要时间,不希望被魏忠贤与阉党的事,或者是党争拖累手脚。

    卢象升,李邦华暗自点头,心头的一些困惑与压抑,得到了疏通。

    崇祯将一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微笑着道:“阎鸣泰,去年林丹汗入侵,他弃城逃跑,林丹汗退去,他又跑回去说什么收复,这些朕都知道。为什么不处置他,要留着他?这件事,明年你们会知道。对于允阎鸣泰为魏忠贤请功的那道奏本,是朕故意在抬魏忠贤,既有稳住天下阉党,尤其是辽东的意图,还有一个,过几天,你们也会知道。就是一句话:朝廷要稳,朕与诸位卿家需要时间。”

    “臣等明白。”一众人心头长舒一口气,纷纷躬身。

    他们已然了解,他们身前的年轻陛下,对阉党,对朝局,对国政有着清晰的认知!

    这是他们想要的,他们痛恨阉党,痛恨阉党把持朝政,将大明搅和的乌烟瘴气,阻碍了他们的报国之心!

    崇祯看着毕自严,曹于汴,又看向杨嗣昌,卢象升,见他们神情没有之前那么紧绷,眼神最后落在李邦华身上,道:“李卿家,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崇祯话音落下,一众人都看向李邦华。

    这位是即将上任的兵部尚书,大明立国之初的五军都督府已经废弃,兵权都在兵部。

    李邦华见崇祯问话,稍稍沉思,躬身道:“陛下,若想整顿兵务,臣恐有诸多困难。”

    崇祯随手拿起茶杯,道:“朕与毕自严三位卿家谈话,从来不曾有忌讳,大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邦华躬着身,顿了片刻,声音沙哑又稚嫩,道:“臣认为,兵务有三要,一为人,二为制,三为饷。一者,行伍中人,参差不齐,人心涣散,所领军队更是驳杂,可堪大用的,寥寥无几。二者,我大明卫所林立,废弛多年,已不堪用。各地的军队,多为临时征调,募集。内臣,巡抚,总督,督师,总兵,招讨等等名目繁多,相互交错,彼此制约,平乱越乱,辽东溃败,多半源于此。三者,朝廷国库空虚,所欠粮饷累计超过千万,地方募集超过七成,长此以往,必酿大祸……”

    崇祯的茶杯抱着手里,面色平静,目光一直看着李邦华。

    李邦华说的这三点,都是在要害处。

    大明的诸多将领的兵败,绝大部分是败在自己人手里。

    大明军制已经废弃的彻底,几乎所有的军队,已经不是正规建制,出处并非是朝廷,而是领兵之人的自行募集。

    至于军饷,这是一大痛点,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三大饷’,就是因为大明朝廷没钱,区区几十万两,仿佛已令大明费尽力气,耗尽元气。

    李邦华话还在说,包括崇祯在内,毕自严,王永光,曹于汴,杨嗣昌卢象升,曹文诏都在思考。

    不管是人,是制度,还是钱粮,都不是简单的事。

    崇祯看着一众人的表情,拿起茶杯,又喝了口,等李邦华话音落下,而后笑着道:“朕听出来了,李卿家还是有顾忌,没有说透,那朕来说说朕的想法。”

第五十五章 东林大佬(求收藏~~)

    崇祯将手里的茶杯放下,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关于人的问题,这是一个错综复杂,需要慢慢去解决,不是一蹴而就的问题。这件事,朕认为,应该在吏治整顿中,逐步去消化掉,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知兵方能领兵,这一点很重要。制度的问题,朕的初步想法是,对我大明十三省的各卫所进行严肃整顿,职责进行划分,一部分属于民事的,划归地方官府,属于朝廷的,应当由朝廷统领。关于军饷,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朝廷赋税的问题,需要在解决弊政的问题中,统筹去解决。不过,目前来说,至少三年内,每年,朕拿出一千万两,还是能做到的,这一点,李卿家无需担心。”

    前面的话众人还在思索,但最后一句,将众人都惊醒了,抬头目露惊疑的看着崇祯,旋即连忙低头。

    首先就是毕自严,他看着崇祯自信微笑的表情,情知不是开玩笑,但这每年一千万怎么来的?

    盐税吗?可是想要解决盐政的问题,一年半载都未必会有成效,即便有成效了,也不可能每年就有一千万两?

    王永光,曹于汴心头同样疑惑,却不敢问出口。

    因为崇祯之前就表露过‘不差钱’的意思,可钱到底怎么来,从来没说过。

    王永光,曹于汴,毕自严三人低着头,心里飞快思索。

    虽然说,年轻的陛下与他们开诚布公,君臣和睦,但他们总是看不透这位年轻官家心里所想。

    ‘宝钞?’毕自严心里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可东西,早已经用不出去了。

    “毕卿家,”

    不等毕自严多想,崇祯就看着他,道:“你现在就去,盯着铸币局,加班加点,登基大典之前,必须要有两百万宝钞出来!”

    毕自严想劝说,但见这么多人,还是收了口,站起来抬手道:“臣领旨、告退。”

    崇祯又看向曹于汴,王永光,道:“二位卿家整顿吏治,就以京察为严谨来做,半年内,朕要看到名单。”

    “臣领旨,告退!”曹于汴,王永光站起来沉声道。他们听出了崇祯的话外之音,果断告退。

    崇祯点头,看着他们出门,忽然站起来,与杨嗣昌,卢象升,曹文诏三人道:“三位卿家将我们昨天讨论的,与李卿家说一说,朕出个恭。”

    说着,崇祯就急急转身,快步向后面的茅房走去。

    杨嗣昌,卢象升,曹文诏三人对视一眼,还是杨嗣昌先开口。

    李邦华听着崇祯要‘建新军,练新兵’有些意外,到听着三人秘密练兵之地,不由得道:“昌平,遵化,蓟州?为什么是这三地?”

    他不反对练新兵,只是对练兵的地方有些疑惑。

    大明需要用兵之处很多,可选地方更多,为什么是北方这有些偏僻,荒凉三地?

    杨嗣昌三人自然是不解的,这三地都在蓟镇,而大明最主要的威胁在辽东。

    杨嗣昌躬着身,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拱卫京畿吗?也不应该啊……’

    李邦华心里疑惑,这三地,在长城南,京城北,即便要拱卫京畿,也不应该是在这三个地方。

    好一会儿,崇祯出来,洗洗手,洗洗脸,神清气爽的走过来,笑着坐下道:“李卿家都了解了吗?”

    李邦华稍稍沉吟,道:“陛下,敢问,为何是这三地?”

    “这三个地方不好吗?”

    崇祯笑着说道:“这件事,要严格保密,虽然不能瞒住所有人,但瞒住绝大部分人就行了。卿家履新兵部,要将这三位卿家当做一等一的优先事项来办。另外,对于辽东,天津卫,登莱也要给出足够的支持。朕对于建虏的态度是:建虏乃我大明叛臣,建虏所占之地,皆我大明国土。我大明从未承认建虏立国,所以我大明与建虏的关系,是平叛,不是国与国的对战,这一点,一定要清晰、明确,不能含糊!”

    “臣领旨。”李邦华见崇祯语气陡然严肃,起身抬手,沉声应道。

    崇祯感觉肚子还是有些不舒服,又见他面色有些疲倦,转向杨嗣昌三人,道:“你们要尽可能的不让蓟镇察觉。对于宣大,蓟镇,朕会让兵部进行整顿,这些与你们无关。在未公开之前,你们的事,只会有朕与李卿家知道,其他人,一概无权过问。若是有人干涉,不管是谁,可先行羁押,押到宫里来。有人胆敢强行乱来,可就地诛杀!”

    杨嗣昌三人闻言,更快起身,肃色道:“臣等领旨!”

    崇祯点点头,道:“李卿家应该是累了,那今天就讲这么多,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时间。”

    “臣等告退!”李邦华四人抬着,行礼道。

    他们还是不知道崇祯为什么选这三地。

    崇祯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去,擦了擦头上的细汗,双手在肚子上揉了揉,等他们出了门,目露沉吟,许久之后,道:“曹化淳,你说,他们能抗住压力吗?”

    曹化淳笑呵呵的道:“诸位大人都是皇爷精挑细选,肯定可以的。

    崇祯笑了笑。

    这时,王承恩走进来,拿着一道奏本,道:“皇爷,通政使司刚刚送来的奏本。”

    虽然曹化淳是司礼监大太监,但司礼监基本上由王承恩负责,曹化淳一直跟在崇祯身边。

    “直接送过来?谁的奏本?”崇祯揉着不舒服的肚子,看着王承恩道。

    王承恩递过奏本,道:“皇爷,是前任阁臣,韩癀的奏本。”

    “哦?”

    崇祯知道韩癀进京了,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上奏本了,道:“朕还以为,他会找人带他来见朕。”

    说着,崇祯伸手接过来,翻开看去,不由得笑了,道:“弹劾冯铨?”

    这韩癀的奏本,不是冲着魏忠贤去的,而是弹劾冯铨‘奸臣弄权,培植私人,目无法纪,败坏朝纲’。

    “有意思了……”

    崇祯看着韩癀的奏本,有着玩味的笑容,道:“弹劾冯铨,不轻不重,进可攻,退可守……”

    忽然间,崇祯双眼微微眯起,笑容更多,道:“去,将他叫进宫来。”

第五十六章 一片丹心

    不多久,韩癀就入宫了。

    这是一位,面相就是那种严肃,古板的老古董。

    “臣韩癀,参见陛下!”韩癀来到崇祯的小桌前,抬手行礼。

    崇祯微微一笑,道:“韩卿家免礼,坐。”

    “谢陛下。”

    韩癀慢慢坐下,一直在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位新皇帝。

    在他眼里,这位新皇帝,年轻,稚嫩,一直保持微笑,这让他想起了先帝天启,天启刚刚继位的时候,与这位差不多年纪,只不过,天启显得更为稚嫩,慌乱。

    崇祯看着韩癀,脸上都是自认的春风和煦的笑容,将身前的奏本推过去,道:“韩卿家弹劾冯卿家的奏本,朕看过了,可有实证?”

    韩癀没想到崇祯这么开门见山,脸色越正,沉色道:“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天下共知。只要将冯铨叫到御前对质,陛下就一目了然。”

    “朕问的是,卿家手里是否有实证?冯铨是两朝阁臣,没有证据,朕不能随意叫他来对质,有伤朝野臣工之心。”崇祯道。

    韩癀神色不变,道:“臣绝无虚言,陛下若是有疑,可命刑部与都察院核查!”

    崇祯收敛了笑容,道:“朕不能因为卿家一道奏本,就随意调查朝臣,尤其是阁臣。”

    韩癀眉头微皱又松开,道:“陛下,冯铨不过三十三,何德何能位居阁臣之位?其父更是罪人,以朝廷纲纪,他本无入仕资格,臣请陛下圣光烛照,彻查此贼!”

    ‘此贼?’

    崇祯眉头挑动了一下,心里暗笑:‘这位是着急了?’

    崇祯不急不缓的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而后道:“卿家慎言。冯卿家是皇兄钦命,没有实证就随意调查,是对皇兄的不敬。”

    韩癀见崇祯这般维护冯铨,眉头拧了起来,心里思索着说辞。

    崇祯见他不说话了,忽然又笑呵呵的拿出几张宝钞,推过去,道:“韩卿家,这是户部那边做的‘崇祯宝钞’,你看看?”

    韩癀一怔,没想到崇祯突然转变话题,看着崇祯推过来的一叠宝钞,迟疑了下伸手拿起来。

    仔细看过之后,他发现这种宝钞与以往的很不一样,样式更小,更为精致一些,上面有复杂纹路描绘的山水,有各种数字,还有户部的钢印。

    并且,面值与以往大不相同,最大的是五钱,而后是三钱,二钱,一钱,还有三百文,两百文,一百文,五十文。

    韩癀心头疑惑,宝钞虽然每朝都会印制,可在宣宗朝宝钞就已经形同虚设,后面发行更是一种象征,为什么新皇帝这么认真的与他谈这些事?

    ‘只是为了转移话题?’韩癀想着,就抬头看向崇祯。

    崇祯满脸笑容,道:“朕知道卿家疑惑,是这样的,国库空虚,急需银子。朕想着,印制这些宝钞,由朝廷臣工以及世家大户,大商人,有钱人来认购。卿家不要急,听朕说。这宝钞,由户部担保,最短的为半年,最长的为三年,到期可在户部全数兑换,就当朕向诸位卿家借的。”

    韩癀怔神的看着崇祯,还能这样?

    崇祯不给他发愣的机会,道:“朕听说,韩家是蒲州大户,家资百万,卿家,你打算认领多少?”

    韩癀神色不动,心里暗道:‘新陛下,这是要群臣纳贡?’

    这是皇帝发布的,群臣认领,说是‘到期可如数兑换’,可谁敢真的去兑换?

    崇祯见他若有所思,果断加码,道:“现今国库空虚,赈灾,平乱,辽东御敌等等,都急需用钱,朕知道,卿家威望隆重,素来忠君为国,这样吧,一千万两。”

    韩癀悚然变色,吃惊的看着崇祯,道:“陛下,说的是一千万两?”

    崇祯微笑着点头,道:“简单来说,以卿家的身家,出个几十万两,应该是不为难的,卿家再登高一呼,必然从者云集,即便只有几百人,少则数千,多则几十万,一千万,并不难的。”

    韩癀神情变色,起身,抬着手,一脸凝肃,道:“陛下,臣家里虽说并不贫困,但几十万两,着实拿不出。其他人,臣更不敢讳言,这一千万两,臣不敢应承!”

    崇祯目光平静的看着他,道:“朕记得,我大明号称‘某半城’,‘千顷某’不在少数,就好比那个临川县的知县,为魏忠贤修了个生祠,就花了七万多两银子,他是韩卿家的门生吧?”

    韩癀脸色顿沉,这个知县是他的门生,但也是投向阉党的叛徒!

    韩癀沉着脸,道:“陛下,若说当前,我大明首屈一指的应当是魏忠贤与阉党,阉党在我大明为魏忠贤修建了数百座三生祠,少者几万,多则十数万,臣等清流之士,以清贫为傲,而非荣华富贵。”

    崇祯心里差点笑出来。

    东林党与阉党,其实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朋党,区别在于,阉党的头子是内监魏忠贤,朋党的绝大部分成员,仍旧是大明的官僚集团。

    阉党能拿出那么多钱给魏忠贤修三生祠,东林党就拿不出来?

    再说了,韩家家资百万,怎么就清贫了?

    韩癀说清流以‘清贫为傲’,这是实实在在的自欺欺人。

    其实还是不肯出钱!

    崇祯再次拿起茶杯,道:“卿家,现在国家困难,处处用钱,国库已然见底,寅吃卯粮多年,卿家……能拿出多少?”

    韩癀看得出崇祯生气了,默默思索一阵,道:“陛下,臣回去后变卖祖产,省吃俭用,愿为朝廷捐纳一千两。”

    崇祯眉头狠狠一跳,到嘴边的茶杯没有喝,放下后,淡淡道:“卿家有心了,一千两,朕也不差。曹化淳,你送韩卿家出宫吧。”

    韩癀登时知道新皇帝是真的生气,复出要无望了,猛的跪地,伏身在地上,痛心疾首的沉声道:“陛下!老臣一心为国,绝无私心。魏忠贤与阉党,构陷朝臣,迫害忠良,贪腐横行,培植私人,朝廷尽皆阉党,国政荒废,辽东溃败,社稷大危!臣一片丹心,请陛下处决魏忠贤,清理阉党,还我大明朗朗乾坤,天下太平!”

    ‘清理阉党,换你们上来?你们一片丹心,家资百万就出一千?好个一片丹心!’

    崇祯懒得再说,余光瞥了眼曹化淳。

第五十七章 家资

    “韩阁老,请。”曹化淳走过来,平平淡淡的说道。

    他在一旁冷眼旁观,是看的清楚。这位韩阁老真的是一毛不拔,皇爷将话说的那么直白,居然只肯出一千两!

    以韩家在蒲州的地位,不说一百万,五十万拿出来是不费力气的。

    一千两,简直是笑话!

    ‘还真是一片丹心……’曹化淳面无表情,心里嗤笑。

    韩癀颤巍巍站起来,神色僵硬,双眼落寞。

    ‘嘉靖皇帝贪财,神宗皇帝好钱,没想到,新陛下也这般爱钱……’韩癀心头想着,对崇祯是失望之极。

    “臣告退。”韩癀抬起手,没有纠缠,慢慢向后退走。

    入京前,他雄心满满,出乾清宫,一心冰凉。

    ‘徒呼奈何……’韩癀走出乾清宫的时候,看着朗朗天色,心头哀叹。

    崇祯坐在桌子上,心头怒气难消,道:“别让他走了,东林党的羊毛朕薅定了!曹化淳,将刚才的事悄悄传出去,尤其是魏忠贤,要突出那三生祠数百座,动辄数万,十数万。”

    曹化淳顿时大恍,连忙道:“奴婢明白。”

    说到这里,崇祯忽然道:“藩王有到京的吗?”

    羊毛不止是东林党与阉党,还有宗室藩王,这些更是大肥羊!

    不远处的王承恩悄悄抬头看了崇祯一眼,又无声的低下。

    曹化淳道:“鲁王今天应该会到,福王明天会到,其他的,暂且还没有消息。”

    崇祯冷哼一声,道:“洛阳离京城能有多远?告诉礼部,到京的藩王,都安排在十王府,不用来见朕了。王承恩,让东厂盯着他们。”

    “是。”王承恩躬着身道。

    崇祯心里默默盘算一阵,自语的道:“应该差不多了。走,出去走走。”

    他感觉肩膀有些酸痛,站起来向外走。

    曹化淳,王承恩应着,跟在身后。

    崇祯也没有什么目的,就是想随便走走。

    站在乾清宫台阶前,看着偌大的紫禁城,他左右看了看,道:“好像除了御花园,也没处可去……”

    又看了一会儿,崇祯抬脚向御花园方向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还在想着各种事情。

    他脑海里事情太多,太杂,或者说,大明的问题太多,思维一旦发散就有些收不住。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御花园门前。

    崇祯刚要抬脚进去,就听到里面一阵清脆笑声。

    崇祯停住脚,抬头向里面看去。

    只见周王妃与张皇后两人坐在凉亭里,好像说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两人笑的声音有些大。

    崇祯看到张皇后,不由得就想到了那天夜里看到的一抹雪白,左眉不停的上挑。

    曹化淳见着崇祯出神,顺眼看去,见是张皇后,猛的心头一跳,急急缩头。

    “你知道太康伯吗?”忽然间,崇祯与曹化淳低声道。

    曹化淳心头害怕了极点,垂着头,声音有些发颤的道:“奴婢知道一些。”

    太康伯张国纪,张皇后之父。

    “朕听说,他的家资丰厚,数以百万?”崇祯转头看向他。

    闻言曹化淳心里大松,连连暗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胡思乱想!胡思乱想!

    他快速稳定心神,想了想,道:“这个奴婢倒是不知道,听闻太康伯素来节俭。”

    “节俭?”

    崇祯嗤笑一声,转身向后走。

    他可是记得,历史上李自成打入京城,将太康伯的儿子,儿媳打死了好几个,太康伯才肯供出家资,高达四百多万两!

    走出没多远,崇祯又想到了韩癀,道:“一个清贫为傲,一个素来节俭?都是一片丹心,我大明的好臣子……”

    曹化淳,王承恩低着头,哪敢吭声。

    崇祯心里恨不得将这些人都拉过来,狠狠的薅一把,但知道这不太可能,心道:‘一只一只来,我不急,你们也不要急,都给我在京城老实等着!’

    这边崇祯心里将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宫里的消息,也传到了魏忠贤耳朵里。

    魏忠贤私宅。

    陆万龄急匆匆跑进魏忠贤的书房,看着魏忠贤与魏希孟在说话,顾不得那么多,直接道:“干爷爷,宫里的消息!”

    魏忠贤本想发怒,看着他的脸色,再听着他的话,神色一沉,道:“说!”

    陆万龄知道魏希孟是魏忠贤的族孙,掌管着魏忠贤宫外的财产大权,来到魏忠贤身旁,急急的耳语了一番。

    魏忠贤神情骤变,猛的站起来,大喝道:“韩癀老匹夫,我要弄死你!”

    魏希孟听到了一些,神情惊恐的站起来,与陆万龄道:“你说真的,那韩癀真的是在陛下面前,弹劾爷爷,还说了生祠的事?”

    陆万龄一脸的凝重,点头道:“是徐太监递过来的话,不会有假。陛下要那韩癀认捐,他只肯出一千两,然后就说干爷爷是我大明最有钱的人,修了几百座生祠,每一座都是数万,十数万!”

    魏忠贤头上青筋暴跳,咬牙切齿,双眼怒睁的恨声道:“当初我就不应该听周应秋的话,就应该将这韩癀老匹夫弄死!”

    陆万龄见魏忠贤还在生韩癀的气,有些急切的道:“干爷爷,现在不是对付韩癀的时候。这些话一旦传出去,朝野必然震动,若是有人趁机弹劾,陛下生疑,那就是泼天大祸!”

    魏忠贤脸色阴晴不定,双眼都是狠毒。

    他自然知晓轻重,他现在要的,就是获取崇祯的信任,任何引起崇祯对他怀疑的事,他都不会轻视!

    他强压怒气,双眼杀机涌动的盯着陆万龄,道:“你说,现在怎么办?皇爷现在肯定怀疑我结党了,这是大忌!”

    ‘整个大明谁不知道你结党了?’

    陆万龄心里腹诽,面上却是急色,道:“干爷爷,辩解肯定是不行的,关键是怎么让陛下放下戒心。”

    魏忠贤双拳背后,死死握在一起,猛的看向魏希孟,沉声道:“我现在的家产有多少?”

    魏希孟才二十出头,神情有些慌张,道:“爷爷,库银有一百多万,黄金三万,田亩六百顷,铺子一百多间,古董字画,金银珠宝另算,总的来说,差不多有六百多万两。”

    魏忠贤这两年已经不怎么在乎钱财,闻言还是吓了一跳,道:“我有这么多家资?”

    魏希孟道:“这只是一部分,先帝的赏赐,逢年过节各级官员的孝敬,您寿辰的贺礼,田亩的收成,铺子的收入等都还未核算……另外就是各房……诸位叔叔,那些兄弟,他们可能比您的家资还多……”

    魏希孟没有说清楚,那是因为魏忠贤并不贪钱,不像魏良卿等人,不管已经有多少,仍旧不折手段的继续拼命捞钱。

    魏良卿的家产,可能是魏忠贤的好几倍!

    魏良卿拥有的单是田亩,就高达三千顷!

    魏忠贤被吓到了,神情变幻,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他原本想的是,将家产全部捐献给崇祯,以换取崇祯解除怀疑。

    可现在这么多家产,他送上去,该怎么解释?

第五十八章 黄立极的捐献

    陆万龄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对策。

    主要是魏忠贤的黑历史太多,根本经不起查,亦或者说,魏忠贤的名声太臭,只要新皇帝起疑,那魏忠贤的下场绝对会无比凄惨!

    ‘难怪魏忠贤要费尽心思的讨好新皇帝,不惜拿出全部家产。’陆万龄暗想。

    魏希孟见魏忠贤都六神无主,就更加慌乱了。

    魏忠贤见他们都没有主意,又没时间去找其他人商量,直接看着魏希孟道:“你将家产清点一下,我现在入宫。”

    魏忠贤没有多说话,他得抢时间,赶在其他人发难之前向崇祯去解释。

    魏忠贤反应很快,几乎没有耽搁,但有人比他更快。

    ——首辅黄立极。

    黄立极站在崇祯的软塌前,枯瘦的脸上有严肃色,道:“陛下,登基大典诸多事宜已经准备就绪,三日后,陛下就可举行登基大典。”

    崇祯身前的小桌上都是奏本,他想着登基大典的事宜,点点头,道:“卿家的奏本朕看过了,准备的很充分。卿家是内阁首辅大臣,登基大典由卿家主持,朕放心。六部尚书,还有工部与礼部的没有到位,他们能赶得上吗?”

    黄立极躬着身,道:“臣之前问过了,他们最迟后天中午能到。”

    崇祯微笑,道:“那就最好了。”

    李邦华昨天到了,杨鹤,王恰明后天一到,六部尚书就齐备,几乎所有权力,他都能抓在手中了。

    黄立极看着崇祯,面色沉吟少许,道:“陛下,关于曹于汴,王永光两案,刚刚都察院与刑部联合上书内阁,认为是冤案,是有人故意构陷。”

    “什么人?”崇祯脸色一肃。

    黄立极面色不变,道:“都察院与刑部已经拿下了两个言官,他们咬死不认,坚称‘风言奏事’。”

    ‘风言奏事’,这是言官历来的传统。

    实则上,崇祯与黄立极都很清楚,背后之人是谁——崔呈秀。

    ‘崔呈秀现在应该慌了吧,就是不知道这位崔阁老能吐出多少银子来了。’

    崇祯忽然发现,这党争,也并非完全是坏事。

    他心里暗笑,神情如常,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道:“一定要追查到底,构陷朝臣,是重罪,朝廷不能放任。”

    “臣明白。”黄立极道。

    崇祯点点头,放下茶杯。

    黄立极见状,面露思忖,继而道:“陛下,臣已经听闻韩癀之事,臣认为,国家正值多事之秋,朝臣当戮力同心,与朝廷共渡难关,岂能敝扫自珍,各扫门前雪?臣来之前,核算家资,臣黄家共有七房,两百余口,现银,贵重之物,宅子,田产,共计有十余万,臣已传话回去,变卖家产,只留日常所需,其余全数捐献于朝廷……”

    崇祯听着,心里大为讶异,目光都是惊疑的看着黄立极。

    这位,肯出钱?

    崇祯盯着黄立极,想看看黄立极出多少,要是这位也出个一千两,他会毫不犹豫的送黄立极下狱!

    “臣差不多,可以捐献于朝廷,七万余两。”黄立极最后说道。看着崇祯的表情,不露分毫肉疼。

    崇祯眼神微动,暗道:这位还真是下得了血本,是为了保住首辅位置,还是因为忌惮他他秋后算账?

    “卿家之心,令朕深感欣慰。”

    不管怎么说,人家肯出银子,崇祯一脸满意的笑容,道:“皇兄临终嘱托,果然是不错的。也不能让卿家以及家人吃不上饭,七万太多了,就五万吧。朕会与毕尚书说,登记造册,将来会如数归还。”

    黄立极脸色一正,抬起手道:“臣既捐献于朝廷,是希望纾解国库空虚,为国贡献,不敢索回。”

    崇祯赞许的点头,道:“卿家这份心意,朕知道了。曹化淳,准备拟旨……嗯,黄卿家,三等功记录在案,小罪不惩,大罪不狱。赐黄家女眷三位四品诰命,黄家之人,优先升迁、录用……”

    其他的黄立极不在乎,‘小罪不惩,大罪不狱’,这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老臣,叩谢陛下天恩!”黄立极激动的差点老泪纵横,慢慢就要下跪。

    崇祯连忙上前,扶住他,一脸感慨道:“卿家请起。卿家一片赤诚,朕是知道,要是朝廷能多几个像卿家这样的,我大明何至于此啊……”

    黄立极被崇祯扶着,身形顿了下,而后躬身在那,道:“臣愧不敢当……”

    崇祯刚要继续‘寒暄’,王承恩就进来,道:“皇爷,魏太监求见。”

    ‘终于来了。’

    崇祯双眼微眯,将黄立极扶起来,道:“让他进来吧。”

    黄立极抬起衣袖,擦了擦脸,立在一旁。

    崇祯坐回去,余光瞥着这位,心里暗道:老演员,好演技。

    魏忠贤的脚步声响起,急匆匆的小碎步,充满了焦急。

    魏忠贤瞥见黄立极也在,顾不得那么多,面上都是惶恐忐忑,噗通一声跪地,道:“奴婢有罪,请皇爷严惩!”

    崇祯拿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而后抱着茶杯,没有说话。

    黄立极站在魏忠贤边上,枯瘦的脸上不动一丝表情。

    魏忠贤头磕在地上,双眼都是惧色。

    见崇祯不说话,心头就更加慌乱了,迫不及待的解释道:“皇爷,先帝在时,奴婢四处奔走,一些人为了讨好奴婢,就建造了那些三生祠,实则上,奴婢绝大部分不知情。前不久,河间府还捣毁了一座生祠,奴婢大为赞赏,还要求其他人都拆除……”

    崇祯放下茶杯,不等他说完,道:“真的有几百座,每座数万,十数万不等?”

    魏忠贤连忙道:“皇爷,这都是谣传,奴婢让人查过,总共一百多,只有一座十数万,其余,少则几千,多则一两万……”

    崇祯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转向黄立极道:“黄卿家,这些事,你知道吗?”

    黄立极躬身,道:“臣略有耳闻。”

    崇祯拿起手里的茶盖,轻轻拨弄茶水。

    黄立极躬着身,眉头皱了下又松开。

    为魏忠贤建‘三生祠’的人,都是为了巴结魏忠贤,凡是修的,无不升官发财。

    他这个首辅,在天启时,就是魏忠贤的提线木偶。

    黄立极不说话,跪在地上的魏忠贤忍受不了这样的安静,猛的一磕头,急声道:“皇爷,奴婢愿意将所有家财捐给朝廷,为皇爷解忧,为难民解困……”

第五十九章 三千万两(求收藏)

    砰

    崇祯的茶杯放到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魏忠贤的话戛然而止,他面色发白,胆战心惊,身体阵阵发冷。

    他睁大双眼,看着地面,心里急急的想着说辞。

    黄立极躬身立着,余光瞥着崇祯,心里揣度着他的心思,根本没有为魏忠贤说话的半点意思。

    不远处的曹化淳,王承恩同样躬着身,低着头。

    ‘魏忠贤’三个字,一直横亘朝野几乎所有人的心头,这个人的存在,令他们都难受。

    崇祯看着跪在地上的魏忠贤,瞥了眼躬着身的黄立极,又扫向曹化淳与王承恩,估摸着气氛差不多了,淡淡道:“既然他们有这么多钱修生祠,怎么不捐给朝廷,赈济灾民?这上百座生祠,加起来,怕得有一千万两银子吧?比我大明国库要多出好几倍……”

    魏忠贤跪在地上,口干舌燥,头上都是冷汗,嘴角抽了抽,一个字说不出口。

    崇祯能看到地上有一片湿了,便直接道:“魏卿,既然他们都巴结你,就好好给朕利用。你认为,他们能认购多少宝钞?”

    魏忠贤一听,连忙道:“一千万,不,两千万!”

    黄立极听着神色立变,旋即又恢复如常,只是眼中一片凝色。

    不远处的曹化淳,王承恩也面露惊容。

    两千万两,这笔数字,大的吓人!

    崇祯也有些意外,这魏忠贤居然张口就是‘两千万’,依照大明国库每年两百多万的收入,得有近十年才能有两千万两!

    魏忠贤嘴唇都是发抖,之所以说两千万,一个是因为修三生祠已经是一千万,他再说一千万,着实低了。二来,他的家产就有六百多万,加上族里的子侄,凑个一千万,一点问题都没有。

    剩下的,他的那些干儿子,干孙子,还有那些讨好,巴结的大小官吏,再凑出个一千万,一点力气都不费!

    “三千万!”崇祯盯着他,直接道:“给卿家一个月时间,每十天一千万,能不能做到?”

    魏忠贤头死死磕在地上,心里盘算一番,一咬牙道:“奴婢领旨!”

    崇祯登时笑了,站起来,伸手拉魏忠贤的胳膊,道:“魏卿起来。”

    魏忠贤头上都是冷汗,后背都湿透了,颤巍巍站起来道:“谢皇爷。”

    崇祯见他发髻都湿了,颇为狼狈,笑着道:“魏卿不用过于紧张,讨好卿家的那些人与事,朕都知道,不算什么大事,皇兄信魏卿,朕也信魏卿。”

    魏忠贤心里略松,却不敢大意,躬着身,道:“奴婢深受先帝与皇爷大恩,必然生死以报,绝不敢辜负先帝与皇爷的恩宠……”

    崇祯伸手给魏忠贤理了理衣服,道:“魏卿一片忠心,朕看的明白。那韩癀,家资百万,给朕出格一千两,还想嫁祸魏卿。朕清楚的告诉了他,朕不差他那一千两。魏卿,你没辜负朕!登基大典的时候,你陪在朕左右。内阁的事务,你要代朕盯紧了。”

    不等魏忠贤谢恩,崇祯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块玉佩从怀里掏出来,递给魏忠贤,道:“这是父皇在世时,赐给朕的,朕今天赐给卿家,以奖魏卿忠君体国!”

    魏忠贤看着清透的玉佩,知道是好东西,他噗通一声跪地,哭声道:“奴婢愧不敢当……”

    崇祯再次伸手,将魏忠贤拉起来,将玉佩放到他手中,道:“魏卿,你受得起!”

    黄立极在一旁冷眼旁观,将崇祯的表情看的仔仔细细,心头骤紧,头低的更多。

    ‘这位,与先帝果然大不一样!’黄立极暗自道。他暗惊于崇祯的城府。

    曹化淳与王承恩就看的更明白了,他们皇爷之前说的‘有钱’,这钱,就是魏忠贤!

    看在三千万两银子的份上,崇祯很是认真,动情的安慰了魏忠贤好一阵子,甚至亲自送他出了乾清宫。

    “魏卿,莫要忧虑,凡事有朕在。”临分别,崇祯还与魏忠贤定沉色道。

    “奴婢谢皇爷!”魏忠贤心里的忐忑消去不少,告退后,躬着身,快步又不那么快的离去。

    崇祯看着他的背影,双眼微眯,都是笑意。

    ‘三千万,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崇祯心里暗暗松口气,有些欣喜的想着。

    由于大明白银流通的逐渐减少,银子越来越值钱,一两银子,足够一口五人之家,舒舒服服的过一个月!

    也就是,十两银子,就能结结实实的养一个士兵一年!

    三十万两,足够两万大军一年的开销!

    ‘终于是有钱了!’崇祯一直紧绷的精神,在这一刻有了极大的缓解。

    ‘不止于此!’

    崇祯看着魏忠贤的背影越走越远,目光看向湛蓝的天空,心里飞转:‘将宝钞兑换出去,不止是能得到现银纾困国库,还能将这些士绅大户的藏银拿出来流通,缓解银根紧缩的问题,更重要的事,这些宝钞,若是能在市面上流通,将极大的解决银子成分纷杂,交易不便的困境……商业能得到促进发展,商税要是起来,又是一个财源……’

    黄立极就站在崇祯身侧,见他面色沉思,不敢打扰,一直陪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崇祯猛的守住思维,摇了摇头,自语道:“有点想的太多,太远了……”

    他刚要转身,就看到了黄立极,一怔后,道:“卿家还在?有事就去忙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朕。”

    黄立极抬手,道:“臣告退。”

    崇祯嗯了一声,转身进殿。

    在软塌上坐下,随手拿过一道奏本,与曹化淳,王承恩笑着,道:“你们说,魏忠贤,能搞来三千万两吗?”

    曹化淳神色有些犹豫,道:“皇爷,奴婢也知道魏太监家产丰厚,可三千万,应该不是那么容易筹得的吧……”

    崇祯想了想,点头道:“确实,三千万,哪那么容易……先看看,必要的时候,朕再抬一抬他。”

    曹化淳不敢接话了。

    这时王承恩上前,道:“皇爷,鲁王进京了,求见皇爷。”

    崇祯摆了摆手里的奏本,道:“朕没空见他,你去见一见,安排在十王府就行。”

    “是。”王承恩道。

    这会儿,魏忠贤还在出宫的路上,黄立极刚到内阁。

    来宗道,钱龙锡两人正在他的班房等他,看到他进来,表情十分的别扭。

第六十章 钱难出(求收藏~~)

    “元辅,真的捐纳了七万两?”来宗道不等黄立极坐下就直接问道。

    钱龙锡也盯着他,首辅认捐七万,他们这些阁臣能逃得了吗?

    七万两,可不是小数字!

    黄立极面无表情,径直坐到他的椅子上,看着来宗道,道:“长河来氏世代为官,开枝散叶数百口人,你入仕三十多年,区区几万两银子拿不出来?”

    说完,又看向钱龙锡,道:“钱家是江右大族,富甲一方,几万两银子,你就那么心疼吗?”

    来宗道与钱龙锡闻言,表情都十分难受,仿佛便秘一般。

    好一阵子,来宗道才顺了口气,道:“元辅,国库空虚,我等身为辅臣,自当出力。可不应该是捐纳银子,而是要戮力同心,处理国政为要。今天我们拿几万,明日呢?后天呢?这不是长久之道啊……”

    钱龙锡连忙跟上,道:“是啊元辅,再说了,钱家即便是世家大户,可里里外外花钱的地方也不在少数,现在灾情如火,田亩收成锐减,我等也是左支右绌,困难度日,数万两银子,可不是随手就能出的……”

    黄立极哪里看不出两人的意思,淡淡道:“我出我的,你们出不出在你们自己,又没有人逼你们。”

    来宗道见黄立极一推二六五,心里有怒气,道:“元辅,您不事先商量一下就这么做,可知道,会得罪朝野多少人?”

    首辅认捐七万两,下面即便不能超过这个数,可总得出吧?

    梯阶而下,六部尚书至少得一两万,侍郎七八千,郎中,员外郎这些,是不是得四五千?

    这么多人被迫出这么多银子,不得将黄立极恨死!

    黄立极面无表情,道:“我还是那句话,没人逼你们,你们自行决定。”

    来宗道一口怒气堵在胸口,忍不住的怒声道:“你都捐了,我们能不捐吗?”

    黄立极拿起茶杯,慢慢喝了口茶。

    钱龙锡见黄立极始终油盐不进,也有些怒火,道:“元辅,你就不担心,就你一人捐,其他人都不捐吗?”

    这样,黄立极就被彻底孤立了起来,首辅之位,就坐不了多久了。

    黄立极浑然不在意,道:“好了,没事都去忙吧。”

    来宗道心里怒气填胸,又拿黄立极没有任何办法,怒哼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钱龙锡见状,轻叹了口气,跟着离开。

    黄立极对于两人言行完全不受影响,拿过一道奏本,就开始看起来。

    他并没有说他捐的是五万,更没有提及魏忠贤‘三千万两’的事。

    来宗道班房。

    来宗道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道:“你说怎么办?”

    钱龙锡看着他的表情,转身将门关上,走过来,拧着眉,思索着道:“元辅出七万,我们少说得三五万两,我家里未必肯答应出,真要出了,怕是会得罪不少人。”

    来宗道一脸难看,道:“我担心的是,一旦开这个口子,陛下会时不时要我们捐银,我们非倾家荡产不可。”

    钱龙锡脸色微变,道:“确实,不能开这个口子。但是,我们能怎么办?元辅都捐纳了,我们若是不捐,怕是陛下那边交代不过去。”

    来宗道双眼有些冷漠,压低声音道:“黄立极捐,是他一个人的事,若是我们都不捐,法不责众,陛下总不能将气撒在我们所有人头上吧?”

    钱龙锡怔了下,神色有些迟疑,走近一点,道:“我们能说动其他人?”

    来宗道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有几个人愿意捐?”

    钱龙锡想了想,觉得也是,道:“好。那我们晚上找他们聊一聊,只要绝大部分不捐,那就没事了。”

    来宗道心里仔细推敲一番,道:“基本没有问题!”

    钱龙锡见他这么自信,自然也反对。

    谁想将手里的真金白银,献给朝廷?

    来宗道与钱龙锡这边密谋,不远处一间值房,崔呈秀在里面是坐立不安。

    他身前的小吏在他跟前,低声道:“曹于汴,王永光的案子,元辅已经呈报了陛下,翻案是肯定了。都察院那边还拿了我们两个人,目前他们还没开口。最为关键的是李邦华,小人知道这个人,行事向来板正,在神宗朝一道奏本就能引的朝野震动,他要是报复,怕是会有无数人跟风弹劾阁老……”

    李邦华是言官出身,‘国本之争’最有力的笔杆子之一,这么多年下来,不知道多少人看着他,他要是上书弹劾崔呈秀,加上现在的特殊的大环境,真的可能会是从者云集,风起云涌!

    那种情形之下,崔呈秀绝无轻易脱身的可能!

    崔呈秀想想就头皮发麻,心里胆寒,猛的站起来,双眼通红的道:“干爹现在在干什么?”

    小吏一怔,陡然醒悟,道:“小人刚才来的时候,听说是陛下亲自将魏太监送出宫,现在应该回私宅了。”

    崔呈秀绷着脸,心里左思右想,道:“这里你看着,我出去一趟。”

    小吏知道他要干什么,连忙应着。

    崔呈秀没有多说什么,沉着一口气,急匆匆出了内阁,出了宫,直奔魏忠贤的私宅。

    这短短三年,他对付了太多人,现在这些人慢慢复起,对他来说,是巨大的威胁!

    现在,能保他的,只有魏忠贤!

    与此同时,魏忠贤已经回到了私宅。

    在路上他已经命人传话,他到的时候,他后宅的密室里,满满当当坐了二十多人。

    魏良卿,魏希庄,魏希孟,魏希孔等子侄,孙子辈都在,还有他的外甥傅应星,姻亲周元桐,外加就是客氏的儿子侯国兴等人,坐满了屋子。

    魏忠贤一进来,魏良卿连忙站起来,一脸沉重色道:“叔父?”

    其他人也都站起来,目光都在魏忠贤身上。

    这么急召集他们到密室,必然发生了严重的事情!

    他们都是魏忠贤最为亲近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然,他们的荣华富贵,都是因为魏忠贤而来,三五年前,他们都在底层挣扎,现在一个个爵位加身,位居人上,豪门高宅,荣华富贵。

    魏忠贤驴长大脸前所未有的严肃色,径直在他的主位上坐下,扫过一群人,坚声又冷漠的道:“废话我不多说了,国库空虚,皇爷十分愁苦,我要为皇爷捐银。我出两百万,你们认个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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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吞大明介绍:
李自成乱于内,满清盘于辽东,大明江山风雨飘摇。
穿越而来的崇祯,看着朝廷里的东林党,阉党,齐党,楚党斗成一锅粥,心想:做一个独裁暴君也没有什么不好。气吞大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气吞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气吞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