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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光含翡翠容     盛唐小炒txt下载     盛唐小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三十二章 石燕

    “来杨工头,这是最后的款项了,你点点看对不对。”

    白锦儿把手上的包袱递到眼前国字脸男人手中,笑着说道:

    “多亏你们老几位给我赶的这些工,好歹算是在过年之前完工了。等以后开店了,你们可要来照顾照顾生意啊。”

    国字脸男人抱着那沉甸甸的包袱原本是要打开的,但或许是因为白锦儿一直看着他,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打开。

    “够了够了,嘿嘿,”有些腼腆地笑了笑,男人对着白锦儿忙忙点头,

    “一定一定,还多亏了小娘子照顾我们生意呢。以后要是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只管来找,到时候给小娘子你些优惠。”

    “哈哈哈那可好。对了,上次杨工头你不是说,你家孩子喜欢吃早上的蒸饼嘛,你看我今日蒸了一笼,你带回去给孩子们分了吧。”

    白锦儿又从旁边拿起一个包裹,塞进男人的怀里。

    “这里面有白的有馅儿的,不知道孩子们喜欢吃什么我就多蒸了点,杨工头你拿去——”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男人慌忙推辞,抱在怀里装着工钱的包袱都差点丢在地上。

    “这怎么好意思呢,还白白拿你这么多东西。”

    “哎这是哪里的话,再说了这可不是给杨工头你的,可是给那些小弟弟小妹妹吃的。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嘛,就当我一点心意吧。”

    两人又互相推辞了一会儿,才让男人抱着两个包袱一路道着谢离开了。

    送走了杨工头,白锦儿转过身来,双手叉腰看着自己身后的店铺。她长呼了口气。

    虽说这铺子算不上旧,但白锦儿还是花了些钱把外面的窗棂一应换新,除了大门门板没换。原先还想着颜色不一或许会有些奇怪,但等全弄好了之后再来看,倒别有一番韵味。

    里面也已经照着白锦儿的要求,该铺地板的铺上了木板——与这儿其他店铺不同,白锦儿并不喜欢将店里全铺上木地板。虽唐人几乎都是席地而坐的,但对坐惯了椅子的白锦儿来说,还是不打算这样。

    一楼分为了两个区域,靠近入门和四方窗户的地方砌了方正的台子,上面铺好了木板,正是待客坐的地方;中间将其分开的是呈十字形的走道用,薄薄的石砖的铺好,分别摆了几张桌椅板凳。高桌与高凳并不难买,

    毕竟这儿原本就是有胡凳的,

    白锦儿照着记忆里古装电视剧里客栈的样子,一张桌子配了四个胡凳。

    说着走道上二楼便完全是照着传统的雅间布置的了,中间留出天井的位置,白锦儿打算去挑拣些便宜好看的瓷瓶来弄插花。还有墙上空着的地方,也要买些字画来装饰。

    若是席地而坐,冬日怕要买些垫子才好;白锦儿知道有些南方行商会带那蔺草编织的好像榻榻米的草垫来长安贩卖,但若是铺草垫的话,整理起来太费劲了些。

    罢了,还是去逛一逛,再细细地挑来吧。

    白锦儿现在居住在城郊租住的房院里,虽然小了脏了一点,但好歹便宜,周围环境也不没有那么乱,

    刘饕也租在了和白锦儿一个坊内的屋子,

    现在何万晴见到他总算没有那么的情绪激动了,但要想何万晴会帮助他解决他的住宿问题,那就是异想天开了。

    两人住的坊偏远,走来西市怕都要快半个时辰的功夫,但为了省钱,也不得不做这样的选择。

    现在已经进了腊月,好些商铺都不开门了,白锦儿就算是不想歇着去忙也是不行。今日把给工匠们的钱结清之后,今年的事情也就了结了,

    白锦儿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打了个哈欠。

    时间还早,那就偷个懒吧,

    正好最近的药吃完了,还是去医馆里开些的好。想到这里,她锁了门,把钥匙在身上收好之后,晃悠着朝医馆的方向走去了。

    “好了好了,拿着去吧,”

    石燕给眼前几个孩子一人塞了几个铜板,直起身来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想买什么买去吧啊,反正快过年了,就当给你们这些小屁孩的奖励了。多在外面玩会儿啊慢些回来,让阿姐好好休息休息。”

    “知道啦阿姐——”

    拿到了零花钱的孩子们顿时兴高采烈,一蹦一跳有说有笑地从医馆里跑了出去,

    “哎还是要注意安全啊!”

    石燕又喊了几声,可看着他们这么兴奋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嘿哟,”

    孩子们走了之后,石燕松了口气似的往地上一坐,

    她捧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呼了口气。

    “看这样子,我是又打搅石姐姐休息了。”

    带着玩笑语气的话语声从外面传来,石燕抬起头,正看见一脸笑意的白锦儿走进门。她捧着茶碗咂了咂嘴,

    “你还知道呢。

    又打算偷懒来提前把药配了?”

    “嘿嘿,”白锦儿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谄媚,她走到石燕旁边坐下,抓了一小块桌上摆着的蜜饯吃了起来。

    “真是知我者莫若石姐姐了。”

    “少来这套,”

    石燕放下茶碗站了起来,朝着柜台后的药柜走去。她熟练地抽出一张灰纸在手上摊开,左手握拳将掌心的地方揉软了些,抬手拉开了药柜右上方的一个格子。

    “下次能不能把药吃完了再来抓下一次的,和你说了多少遍了,这药方是照着你吃完了上一方后的反应,说不定得改呢,才好抓的。你总这样提前抓好下一方的,是会耽误医治。”

    “我知道我知道,但这不是总怕自己忘了嘛。再说了这不是马上就要过年了嘛,怕正月来抓耽误石姐姐过年嘛。”

    “得了吧,”

    捧着抓好的药材,石燕转过来朝着白锦儿翻了个白眼。

    “约莫是你又忙着开店的事情,所以赶不及来抓药吧?你也该听听我这医生的话了,你要是老这么不知调理的,我怕你这眩晕症是不能好的了。”

    说着,石燕往后院走去,

    “可别年轻的时候觉得得点病没什么,要是年轻的时候不注意啊,等到年纪大了之后可有的后悔了。”

第八百三十三章 弟弟

    “喏,照着从前的吃。”

    一连串挂起来好像粽子似的药包丢到了白锦儿的怀中,

    石燕重新坐回白锦儿的对面,

    看着已经被少女老鼠似的一点一点吃完的蜜饯,咳嗽了几声。

    “咳咳,”

    白锦儿抬头看她,

    正看见女人把那已经空了的盘子,往自己这个方向推了推。

    她即刻会意,伸手进背后的荷包里摸了摸——其实是掩护着在系统里拿,

    一小个口袋,丢在两人中间。

    石燕顿时喜笑颜开,拿过那个口袋后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原先装蜜饯的盘子上。

    “我就好吃你这一口,弄得比外面卖的香多了。”

    口袋里装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就是些白锦儿自己炒的瓜子花生一类的坚果,或是盐味或是五香的,

    石燕特别喜欢吃,

    尤其喜欢没有剥去红皮的花生。如果不是白锦儿骗她说这花生是极难买到的珍贵品种,估计种出来的数量还不够炒给石燕吃的呢。

    “对了锦儿,

    这些果仁儿,你过几天炒一斤给我吧。照着你们店里的价给我就行,前不久你留我这儿的叫我那小弟吃了,他挺喜欢的非要叫我多弄些。我烦不过他。”

    “没问题呀,”

    白锦儿笑着回答,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还看见石斛他们一堆孩子跑出去呢。”

    “哎那些小毛猴子,提起我就头疼。”

    石燕一边说着一边摇头,语气不满中又带着些无奈,

    “平日里只带石斛那臭小子就已经够我劳累的了,这年节下家里亲戚竟都把自家孩子扯来我带着,难道我就没正经事要忙了吗?

    这时节买药开药的人也不在少数,我还得分神出来管那些顽赖小儿,都快累死了。”

    “哈哈哈,做姐姐就是这样辛苦了,那趁着他们不在,石姐姐你就多吃些。”

    “这自然,”

    石燕抓了一把在手里,用报复似的表情嗑着瓜子,在白锦儿看起来不免觉得有些搞笑。

    “石燕!石燕!”

    两人正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忽然就听到医馆外面传来喊着石燕名字,甚是泼悍的妇人声音,

    “又来了,”

    石燕嘟囔着说了一句,扶着桌子站起来。

    刚走到门口,那喊话的妇人已经走了进来——中段身材,肥瘦正好,一头厚重的头发挽了发髻,上面乱七八糟插了好几支彩色的簪子,

    眉毛似是全剃光了,用不知是炭笔还是墨笔的颜色画了弯弯的假眉。虽能看出年轻时候是略有些风姿的,但年纪略去了些,便矫揉造作了起来。

    “石燕!”

    妇人双手叉着腰,看见石燕出现在眼前之后,立马瞪起了双目:

    “你弟弟呢?”

    “他?他出去玩了啊。”

    “什么?!”

    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妇人的眼珠子都快从她眼眶里掉出去了。

    “你就让你弟弟自己一个人出去?!”

    “不是一个人,这不和游儿他们一起去的吗。”

    “游儿他们不也是一群孩子吗?街上哪儿哪儿都是人,要是让人撞着了怎么办?要是被拐子拐了怎么办?要是跑去那湖边玩儿,不小心踩了冰掉水里了怎么办?

    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

    “那我能怎么着,这医馆里就我看着我要跟着出去了谁来看啊?再说了石斛都多大岁数的孩子了,再长个几年媳妇都能娶了出去玩儿还要我跟着成什么样子去了。再说了阿娘你要是这么担心,你怎么不来领着他们去,叫他们全都来我这儿,我也分不出神来照顾这么多孩子啊。”

    “你,你这孩子,”

    妇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医馆不是没什么人吗,你出去跟着看看你弟弟怎么了?你是当姐姐的,这不是应该的吗?”

    “这话不应该和我说。这话啊,阿娘你去和阿爷说吧,要是他也觉得我应该把医馆丢着,那我无话可说好吧。再说了怎么没有人了,这不是还大大地坐着一个人吗?”

    说着,石燕抬手,指了指一边坐着的局外人白锦儿,

    白锦儿顿时有些尴尬。她摸了摸鼻子站了起来,

    “石大娘子你放心吧,他们出去的时候燕姐姐和他们交代了几次不要去危险的地方玩,小斛不是不听话的孩子,不会出什么事情的。而且马上要到吃午饭的时辰了,想来他们也就快回来了。”

    有白锦儿这个外人在旁边跟着劝,石大娘子也不好得再像刚才那样子和石燕说话。母女俩又争论了几句之后,石大娘子口中嘟嘟囔囔地不知说着什么离开了。

    石燕一脸烦躁地坐了回来,

    白锦儿很有眼色地给她倒了一杯茶。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烦了吧?唉,”石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便是这样了。”

    “明白,明白。不过,你阿娘还真是疼小斛啊,我看这样子。”

    “可不是,”石燕翻了个白眼,“生了个儿子就当宝贝似的样子,打小你但凡想要教训一下那小子,她便立马出来护着,才养的那小子现在这目中无人的性子。”

    “唉......”

    “年纪也不小了吧,看着不是读书的料,让跟着学医也不愿意,成日里就是游手好闲的,这样子以后这医馆落在他手里,不知道还能不能开的下去。”

    “嗯?”白锦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这医馆要给小斛吗?”

    “不然呢。我迟早是要嫁人的,这医馆不就是得给那小子吗?”

    “啊......”

    白锦儿都差点忘了这时代是要儿子来继承家里的产业的。听着石燕语气中隐隐的难过和无奈,白锦儿也不由得有些难受,

    “唉,那我不是得换一家去看了?小斛那不着四六的样子,我可不放心让他来给我看病。”

    “噗嗤,”

    石燕被白锦儿半玩笑半认真的语气逗笑了。

    “不过说真的,若是日后我找夫君,自然也要找个开医馆的,和他商量商量,让我也继续出来给人治病,那你不就又有地方可去了?”

    “说的可是。”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第八百三十四章 送点小茶点

    “嘶~呼~”

    白锦儿走在街上,搓了搓被冻的有些僵硬的手。

    出来又忘记带手捂了,唉,

    下次要不在手捂上缝根绳子,就好像以前过年冬天时候戴的手套,经常挂在脖子上,说不定就不会忘记了。

    这几天忙完了装修的事情之后,算是悠闲地四处逛了逛拜访拜访了朋友,还有之前开那租的小店的时候认识的一些常客,白锦儿也自己做了些小甜点,提着去上门拜访了。

    按理,串门什么的应该是年后初一初二才开始的,但白锦儿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毕竟如果夹杂在一堆亲戚朋友之中拜年,怕是自己的存在感,就不会这么明显了。

    虽说自己的店铺还没正式的开业,

    但这两年的经营,也是好不容易积累了些客源的,可不能因为暂停歇业的这段时间,就让这些客源又流失了。

    结果弄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之后,

    白锦儿才发现,距离除夕已经没多久的时间了。

    这时节,大多数人已经回家准备过年了,出来卖菜卖肉的人也不多了;她今天出去绕了一圈买到了些大白菜和一些雪里红,还有见到过年来兜售鸡蛋的,她买了些,其余的便一无所获了。鞭炮爆竹也买了些,桃符也买了,剪纸也买了些,

    虽然每年都只是她一个人在家过年,

    仪式感,还是要有些的。

    今年的话,果然还是煮火锅好了——一个人的时候就是适合吃火锅,既能做到荤素搭配,也不怕吃得慢菜很快就冷了,

    最要紧的是,她今年从系统那里解锁了腐竹和豆腐皮一类的半制品,

    一想到能吃到吸饱了汤汁的腐竹和冻豆腐,白锦儿就已经想咽口水了。

    “白小娘子!白小娘子!”

    白锦儿正想着自己的事情呢,忽然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叫她。

    “啊,我还想着是谁呢,原来是郑郎君。郑郎君最近去哪儿了,我前几日去你家寻你都不见呢。”

    “前几日去了趟舅爷家办事,昨日才回来,不知小娘子是什么时候来的,想是错过了。”

    “那应当是错过了吧。”

    “小娘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特别重要的,”白锦儿笑呵呵地说道:“这不是年后,我自己的铺子要开张了嘛。这匾还没着落呢,我正计划着要让郑郎君提我写一块呢。”

    “啊,

    原来是这事......”

    郑植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神情并没有叫白锦儿看见,男人随后便恢复了往日文质彬彬的笑容,对着白锦儿点了点头,

    “那是不难,就是现在去给小娘子写好,也是没有问题的。”

    “现在不着急,”

    白锦儿挥了挥手,

    “这大过年的,还是让郎君好好休息休息吧,我也正是想休息休息呢,毕竟忙活了这一整年。最近啊,可是一点都不想考虑这种事情呢。”

    “哈哈哈说的也是,”

    郑植哈哈一笑,对白锦儿的话表示了赞同。

    “小娘子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对了,不知道小娘子那眩晕的毛病如今可好些了?”

    “嗯?郑郎君知道我这病?”

    少女吃惊地眨了眨眼睛,

    “郑郎君是如何知道的?”

    “小娘子常去那家医馆,”郑植怕白锦儿误以为自己有什么恶意,立马开口解释,

    “那家的石医师,是我父亲的友人。我与小燕自小就是朋友,前几日与她偶然间讨论起,原来小娘子是我们共同相识之人。好奇之下,我便问了。在下并没什么恶意,小燕也只是提到小娘子会偶发眩晕,并未多说其余的。”

    “郎君误会了,”

    听着郑植的解释,白锦儿心中发笑——她不甚在意自己的病情被别人透露,只郑植这么小心翼翼的,反倒惹得她觉得有意思。

    “我也只是疑惑一问。这眩晕症本是有段时间我不注意休息,让自己过于疲累了得的。虽后面好转了许多,但偶尔还是会发作。听郎君刚才的问话,莫不是郎君有什么好方子,能治这毛病吗?”

    “不敢说治好,”

    郑植回答,

    “只是在下小时候住的村子里有个土方,听说对治疗这眩晕症很是有效。我正好过年要回去,若是小娘子需要,我便回去讨一讨?”

    “这会不会太麻烦郎君了?”

    “不会,也只是顺手之劳罢了,”

    郑植挠了挠头,

    “毕竟平日里也是小娘子照顾我生意的。”

    “哈哈,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锦儿用不太认真的态度给郑植行了个有些滑稽的礼;看着眼前少女这活泼的模样,男人眉眼之间的笑意也不由自主地变得轻松随和起来。若不是必要,白锦儿在与自己认识的人相处时,总不会用一板一眼的态度,

    这与这儿的大部分姑娘就不太相同了。

    “对了,”

    两人正要走,白锦儿忽然又叫住了郑植,男人转过头来看她,那眼神似在询问。白锦儿对着他灿烂一笑:

    “那今日,郑郎君就不去什么地方了吧?”

    郑植一愣,摇了摇头。

    “那敢情好。我最近做了些小茶点,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味道肯定是不错的。这会儿出来没带在身上,等会儿我回去了便包好送去给你,你看怎么样?”

    郑植抿了抿嘴,

    他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女,身上穿着大红的袄子和月白的长裙,

    正恰如雪地中盛开的红梅,一瞥一笑皆是风情。

    郑植的耳根子突然有些发烫。

    “好,好。我今日不去哪里了,便等着小娘子来了。”

    “哈哈哈好,”

    白锦儿一拍手掌,

    “其余人都送了,可就差郎君这一份了。大家的都送了出去,我这年才过的好嘛。”

    大家?

    郑植的笑容一瞬间有些暗淡,

    显然和他此时略有含义的笑容比起来,白锦儿的笑容虽然灿烂,却十分的坦诚。她看着郑植的眼睛如同平日里一样的明亮,里面却澄澈的如同冬日冻起的曲江池。

    不知为何,

    郑植有些为自己冒出的想法感到羞愧。

    “小娘子还真是热心肠啊。”

    他这样说了一句。

第八百三十五章 一家三口

    “嘿哟——”

    白锦儿把摆在门口的东西搬进了铺子里。

    她打开门探头出去看了看,

    随后把脑袋收回来,把门从里面关了起来。随着“咔哒”一声把门搭上锁,白锦儿双手叉着腰,看着面前自己摆着的一大堆东西。

    “好了好了,开始准备吧。”

    她撸胳膊挽袖子,一件一件地把东西往各处搬去。

    除夕夜按道理来说,应当是在家里过的——但白锦儿住的那个地方其实是租的房子,真正要理论起来,

    这铺子才是她事实上的家。

    毕竟这地方可是她花费了真金白银买下的。

    所以思来想去,白锦儿决定在店铺里过今年的除夕。反正也收拾干净了,只需要搬一床被褥来就可以睡了,虽然可能会有点冷,但把窗户什么的关好,应该也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店里太空了,

    这才是最主要的问题,

    太空的地方没有人气,自然也不会有温暖;白锦儿把出租房里不少东西搬了来,打算在今天这一天把原本空空的店铺布置出“家”的感觉。

    尽管大概明天又要把这些东西搬回去,

    但白锦儿却乐在其中。

    买的桃符,大红剪纸都已经装饰好了,窗台上还摆了花瓶,里面插了一支新鲜攀折到的梅花;原本空荡荡连桌子都还没摆上的榻上堆放了些布偶荷包一类的东西,

    甚至还有叠好的被子,

    白锦儿觉得这样子看起来会有些人气。

    厨房与大堂自然是隔开的,就不用担心会像以前一样把东西沾上油烟。

    说是要装饰,

    其实也没多大的东西能装饰的,

    白锦儿自己本身除了各种存放在系统里的食材和调料之外,也没太多的身外之物——连被褥衣物都能拿出来当布置了,也可想而知是有多么“贫瘠”。

    差不多弄好之后,她环视厅内一周——厨房里炉子上坐的汤也差不多开了,她又赶忙小跑进了后方。

    一只老母鸡加一块排骨,是经典的熬汤搭配,

    水开之后需要撇去浮沫,这一点可马虎不得。

    守在灶边将浮沫摽去干净之后,

    将柴火抽去些转小火,白锦儿又开始准备火锅需要的材料。

    这些都是她一个人完成的,

    或者说自从她打锦官城出来之后,她一个人做这些事情便做的越发游刃有余了,

    甚至于在全神贯注地投入忙碌时,她都不会察觉到自己只有一个人这件事。

    “啪啪啪,”

    嗯?

    白锦儿停下了手中的菜刀,

    怎么感觉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菜刀停下声音也跟着消失了,少女还以为是菜刀和砧板接触发出的声响;她刚刚提起刀打算接着自己的工作时,这一次清晰无误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啪啪啪啪——”

    连续的拍门声音让白锦儿丢下了菜刀,

    她跑出厨房之前还不忘转过头来看一眼炉灶,

    确定自己已经把火弄到小火了之后,

    这才放心地跑出了厨房。

    “来了来了!”

    这大过年的会是谁啊,

    这样想着的白锦儿扯下门内搭着的锁,门页打开后看见外面站着的人,白锦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刘,刘叔,

    还有,

    何姨?”

    没错,出现在她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刘饕何万晴和何不思一家三口。高大的刘饕站在白锦儿的右手边,或者说是白锦儿的面前,

    在刘饕面前显得身材格外瘦小的何万晴站在她的左手边,

    而何不思呢,则站在两人中间。

    一男一女各自看向一边,何万晴更是恨不得把头扭个九十度的样子,是一丁点都不想看到刘饕的样子;至于刘饕呢,虽然表现的没有何万晴这么的“积极”,

    但白锦儿也看得出,他此时脸上的神情有多么尴尬。

    何不思站在两人中间,一只手拉着一人的衣角,

    笑容倒是很灿烂。

    “你,这,

    啥意思?”

    “锦儿锦儿,今年我们打算来你这儿和你一起过年~

    你看你不是打来长安以后,就一直都是自己过年嘛,我想着正好今年你买了自己的铺子,你肯定是要在自己铺子里过年的。我就叫着阿爷阿娘,我们一起来你这儿过年,你看怎么样?”

    怎么样……

    这话说的,你们不是都已经来了吗……

    比起这个,

    “这倒是无所谓,只是,只是,”白锦儿贼眉鼠眼的目光不住地在两个大人身上乱瓢,

    “唉,”

    她叹了口气,挠挠头,

    “只是,你们这年真的能过好吗?”

    “这你放心,”

    听见白锦儿这话的刘饕顿时一拍胸口,

    “天大地大,什么事都没有过好年大。我们既然商量好了来你这儿陪你过年,肯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再说了这过年就是要热热闹闹的嘛,如果总是一个人冷清清的,那这年过的也没什么意思不是?”

    “说的倒是……”

    察觉到白锦儿的目光偷偷摸摸地落到自己的身上,何万晴虽然别着脸,但还是干咳了几声,

    “说的对。这你放心白小娘子,

    反正,不会让你过的比独自过年还糟糕了。”

    “咳咳……”

    这话虽然说的在理,但是听在白锦儿的耳朵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既然这样,”白锦儿挂起了笑容,往旁边闪开一条路,对着面前这一家三口,做出了欢迎的手势——

    “欢迎三位我的家人咯——”

    ……

    “哎别碰那个!”

    白锦儿和何不思坐在大堂里正磕着瓜子,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声音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一抖,

    对视一眼之后,又几乎是同步地笑了。

    “真的没事吗?让刘叔他们帮忙?”

    “放心放心,”

    何不思满不在乎地摇着手,

    “反正阿娘说什么阿爷都会听的,两人肯定吵不起架来。”

    这倒是,

    白锦儿嗑开一个瓜子,把瓜子皮吐到盘子里。

    “哎,你是怎么能让他们两个人,额,见面,还在一起过年的?你不是说你阿娘不愿意见你阿爷的吗?”

    “嘿嘿,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何不思咧嘴一笑,

    “就像你说的,他们两人现在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我,他们的女儿,

    那他们唯一的宝贝女儿想要过个十几年没过过的团圆年,不是什么难事吧?”

第八百三十六章 团圆年

    “阿娘不愿意让阿爷去家里过年,但她也不想去阿爷家里过年。我就和他们说,不如去锦儿家和她一起过年,

    既能让我享受一下多年没有享受过的父母双全的关爱,又可以让你也过个热热闹闹的年,不是很好吗?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之后,阿娘也被我说服了。”

    “这样啊,”

    白锦儿点点头,心里想她这个办法还挺聪明的。

    何不思看了白锦儿一眼,

    “锦儿,这两年你都是自己过的年吧?虽说咱们是朋友,但毕竟不是亲人,

    我知道你的性子,

    说不准就是真正的亲人,你都是少去打扰的那一种。更不要说我这种朋友了。

    所以呢,如果你不想打扰我的话,那就原谅我来打扰你吧。虽说我爷娘吵吵闹闹了些,但过年的话,就算是吵闹些也不打紧吧?

    嘿嘿嘿,”

    说着说着,何不思忽然伸出手,捏了捏白锦儿的脸蛋。

    “就当是陪我们过一个团圆年吧。”

    白锦儿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脸上的笑容亦如往常般纯真天然,不加以任何多余的伪装和虚伪缀饰;白锦儿知道这是可以相信的笑容,最起码现在是这样的,

    最起码在她改变之前,

    是可以无条件的相信的。

    “谢谢你,小元,”

    这是白锦儿由衷的话。

    “太好了太好了,你没生气就好~”

    听到白锦儿这样说,何不思松了口气一般;她甚至还假装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笑呵呵地开口说道:

    “我还怕你生气呢,毕竟我们这么突然地跑来,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哪儿的话,你看看,”

    白锦儿抬手环绕着店内一指,

    “要是没有你们的话,我一个人也就搬些死物来充填一下罢了,倒是你们来了,可就让我没那么孤单了。”

    “嘿嘿嘿我就说嘛,

    过年果然你还是要人多才好。”

    两人笑着一边打闹,店内的温度好像都上升了不少。

    “来来来,先吃些这个吧,”

    刘饕一脸悻悻地从厨房出来,马上又换了一张笑脸,端着个盘子来到白锦儿和何不思面前。

    原是一碟子五福饼,还有白锦儿自己腌制的腊肠。

    “其余的马上就出来了,再等等哈。”

    “刘叔,要不我也去帮忙吧,不然只何姨一个人,我怕过意不去。”

    “没事没事,”

    刘饕自己捡了一片炸好的腊肠放进了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和白锦儿说话,

    “我们这甩着手来你这儿过年,好歹这年饭,得我们来准备才是,不然也太没道理了些。再说了这不还有我帮下手的嘛,

    还是说,你放心不下你何姨的手艺,怕浪费了你准备的材料?”

    “哎!我可没这么说!”

    “哈哈哈哈哈——

    那不就得了,”

    刘饕原本想随手就把油渍擦在衣服上的,但察觉到何不思投来的目光之后,又乖乖地把手帕摸了出来在上面将手擦干净。

    “你不就是要准备炊锅嘛,那么简单的东西便是我也会做的,何况她呢。

    我们原差不多准备好了的,现在是在将我们带来的那些也热一热,多加几道菜进去,对了,我看你没备花椒酒和五辛盘啊,这怎么好,

    有些事情可是不能偷懒的啊。”

    花椒酒和五辛盘是唐人过年时必备的两道吉肴,以前白老头还在的时候白锦儿也是会预备的;后来几乎都是白锦儿自己一个人过年夜之后,她便偷懒不预备了。毕竟无论是花椒酒,还是五辛盘,

    吃起来的味道都不怎么样,

    唐朝酒甜,花椒泡进去以后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味道;至于五辛盘,那更只是大蒜小蒜一类的辛辣蔬菜拼成的蔬菜盘,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会好吃的。

    “嗯,啊......”

    “罢了,看你这糊涂样子,怕是只想着好吃的东西,所以反倒把这两样忘了。正好我身上带着些酒,你店里若是有花椒的话,花椒酒倒不难。不过这五辛盘......”

    “啊!”

    白锦儿忽然出声,把刘饕和何不思吓了一跳。

    “那什么,刘叔,酒和花椒那些话,店里都是有的,我一会儿去弄就好了,就不必要刘叔弄了。”

    “嗯?”

    刘饕看着白锦儿,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怀疑和疑惑,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那好吧,你们呢就先吃些这个,不过也不要吃太多了,别到时候正餐吃不下了。”说完,刘饕又迈步回了厨房。

    ......

    “来来来,我们碰个杯,”

    刘饕长相粗犷的脸已经有些发红,不知道是被炊锅的热气蒸的,还是高兴的。他端起杯里还漂浮着花椒粒的酒杯,朝着围坐在桌边的另外三个人说道:

    “恭贺新年,辞送旧岁,去年呢的咱们平平安安的,明年呢,也希望身体康健,万事如意。哦对了对了,还有希望明年呢,小锦儿的铺子生意兴隆,多多挣钱。”

    “淳朴”的祝福招惹的其余三人笑了起来,哪怕是何万晴也微微垂下头,看得出来是在勉强憋笑的样子。

    “阿爷你还真是,

    不过说的也算有道理,”

    何不思也端起了酒杯,她看向白锦儿,“今日还要多谢锦儿,让我们在这里过年呢。阿爷阿娘,我们先敬锦儿一杯吧。”

    “好,好。”

    何万晴一言不发,但也举起了杯子。四人酒杯碰撞在一起,杯中的酒液洒出一道剔透的光。

    “那这杯,就是我敬刘叔和何姨,小元,多谢你们陪我过年夜了。”

    几人说笑着端起酒杯就饮,

    除了白锦儿和刘饕之外,竟都被杯中的酒液呛到了。

    “咳,咳咳,咳......”

    “呼!”

    “这是什么酒?好烈!”

    何万晴只咳了几声,何不思咳的就不讲究形象了——刘饕则双眼放光,端起那酒杯对着里面剩下的酒液左看右看。

    “好酒!好酒啊!”

    这倒不是什么稀奇的酒,只不过是白锦儿在系统理解锁的一般白酒,度数也没多高,估计就三十多度,在白酒之中算是十分低的了。

    但对于只能喝到浊酒的唐朝人来说,便算是高度的酒了。

    “这是我最近拿潾泉坊的梨花春再酿出来的,只酿了这些,难道说味不好吗?”

    “好!很好!实在是好酒!”

    刘饕俨然已经喝光了一杯,然后又迫不及待地给自己续了一杯。何不思好不容易从咳嗽中缓过来,赶忙将刘饕手里的酒壶抢了回来。

    “味倒是很好,只是烈了些,”

    何万晴摇了摇头,放下酒杯。

    “想来若是用来泡果子,也能做出很好的果酒吧。”

    “哎小锦儿,你还有没有了,给我带些回去吧?啊?”

    “阿爷!你又开始了!”

    “哈哈哈,我到时候看吧刘叔,不过你要是惹得何姨和小元不高兴了,别说这酒了,以后粗酒我可都不给你了啊。”

    西市三回巷的街道中,有一处铺子彻夜亮着灯火,

    不断有热乎的香味从那个地方飘荡出来,杯盏碰撞声,说笑声,

    如同寒夜里蒸锅上的蒸笼,不断散发着暖人心扉的热气。

第八百三十七章 面试

    “抱歉,你不合格,这是本店一点小礼物,请另寻别处吧。”

    接触到白锦儿的眼神,刘饕走上前去,将早已经包好的一小包点心递到眼前这人手中;原本还因为面试不能通过而很沮丧的男人,拿到刘饕递来的点心之后立马又喜笑颜开,一路道着谢地从店铺里走了出去,

    刘饕怀抱着手看着这人离开,疑惑地开口:

    “这人不好吗,我觉得这已经是这一早上来的人里最好的了。你又叫人走。”

    “虽说看着是个厚道的,但嘴笨了些,反应也慢,

    店里跑堂的无论眼色口条还是随机应变能力,一定是最重要的。这三点欠缺一点,都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跑堂。”

    “啧,可真是严格啊。”

    刘饕打了个哈欠,拎起旁边桌上的小茶壶喝了一口。

    “结果咱们这一个早上就什么事情都没干成,还白白送了不少东西出去。这还没正式开业就开始亏钱了,想来怕是第一家。”

    “如果是为了以后的回报,那现在小小的付出自然是值得的。

    下一个。”

    “哪儿还有下一个,没下一个了,”

    男人抬手指了指大开的店门外,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就这么些人,你都见过并且都把人家赶跑了。已经没人咯。”

    “没人了?”

    白锦儿伸着脑袋朝外面看了看,

    果然街道上空空如也,哪儿还有排着队等候她面试的人。

    姑娘咂了咂嘴,

    “那算了,”

    她把手中的本子合上,伸了个懒腰。

    “既然没人了,那我们就吃午饭吧,剩余要来的,让他们午后再来好了。”

    “可算是要吃饭了,都饿死我了。忙活了这一早上,我肚子都咕噜咕噜地叫了。”

    “你不就只帮着通知人进来和走的时候给人家发东西吗刘叔,你累什么呢?”

    “废话,你是吃了早食的我可没吃好吧,我说让我吃点这里面的东西你又不给。”

    “谁叫你要来的这么晚?我还当你今天是不来了呢,或者好歹在外面自己把饭食解决了,结果您老人家竟只是单纯的宿醉?”

    说到这个地步,刘饕顿时就没了话说,他干咳几声,

    “不是说要吃午饭吗,就别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行行行那我去给你做,”

    “哎,慢来,”

    刘饕叫住了打算起身的白锦儿,

    “白天不是还有剩下的饼吗,我去下了算了。您才是忙活了一早上,让在下来伺候您吧。”

    “嘁,”

    白锦儿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做的了吗刘叔,虽然只是汤饼,但我可不想白白浪费那么些好面。”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区区一个汤饼,难道我还会做不来?”

    “这可说不好,见过猪跑和会做猪肉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件事呢。”

    “得了你就请好吧——”

    看着刘饕一副很有干劲地往厨房去,白锦儿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从原本坐的地方站了起来。毕竟既然不接受面试了,还是要先把门关起来才是。

    唉,原来找个跑堂这么麻烦的吗?回想起在锦官城的时候,一开始也是白锦儿自己负责跑堂的——后来“捡”回了林信平林信云兄妹俩之后,她才开始专心致志地注意力全都放到厨房里去。

    说起来,当初林信平刚来的时候,也并不是就像后面那样上手的,说来,也是白锦儿努力调教出来的成果。这么一想,或许不需要这么早就要求能找到一个八面玲珑符合要求的人物,

    只需要勤奋好学一些,后面的话再慢慢教导也不是问题。

    这样想着的白锦儿将店门慢慢阖上,

    一条腿从外面伸进来,

    拦住了白锦儿的动作。

    一张熟悉痞气的脸出现在白锦儿的眼前,

    姑娘一愣,

    “乔兰?”

    “老板娘,好久不见。”

    乔兰一个闪身从店外进来,咧着嘴对着白锦儿笑笑。

    “就是我乔兰。”

    “你来干什么?”

    “喏,”

    少年对着白锦儿挥了挥手上的纸。那纸她认得,不就是贴在自家店门口,她要招工的告示吗?

    “你给我揭下来了?!”

    “对啊,反正我来了,你也不需要后面再来人了不是?”

    乔兰一边说着,一边自觉地往坐榻上走去。他往榻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两根指头捻着那张纸在半空中招摇。

    “老板娘,”

    他笑的连眼睛都是弯的,

    “雇我吧。”

    白锦儿的眉头微微皱起,她没有立刻回答乔兰的话,而是走到少年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你知道跑堂是做什么吗?”

    “当然知道,

    你当我是哪儿来的土包子?食肆饭肆我也是去过的,跑堂么,我当然是知道的。”

    “那你说一说,跑堂主要是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不就招呼客人进门,让客人坐下,问客人要做什么不就得了?”

    “不是,”

    白锦儿摇了摇头,

    “跑堂是要服务客人的,让客人来我们店里体验到出色的招待服务后,对我们留下良好的印象,甚至之后还会因为这样的服务,而再来我们店里消费。”

    “没听明白,”

    “说白了,

    你得平和,得细心,在我们店里对待客人,得细致入微。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这有什么难的。”

    “你真的能做到吗?”

    乔兰刚想开口,白锦儿投来的眼神,却让他慢慢闭上了嘴。

    “还有,我希望你能理解一点,

    你在不良人那儿,毕竟有案底。”姑娘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跑堂是面向大众的服务业,若是叫人把你认出来,那无论对你我都不是一件好事。我说话直白了些,

    但我希望你明白,

    人总是要为自己从前做过的选择,负责的。”

    乔兰抬眼看了白锦儿一眼,

    他脸上的笑容消融般的消失了,只留下一双目光锋利的眼睛,盯着眼前的女人。

    他突然从坐的地方站了起来,与白锦儿擦身而过,往店外面走去。白锦儿抓起摆在门口桌上的小纸包,朝着他递过去:

    “这是给来面试人的一点小礼品。”

    乔兰没有接,

    他跨出了店门,

    又忽然站住了脚步。

    “难道人就不能改过自新吗?”

    冰冷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来。

第八百三十八章 测验

    “当然可以,”

    白锦儿面对着乔兰的背影,沉声回答。

    “但改过自新,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需要一个过程。你想让曾经被你伤害过的人,就因为一句话而忘记那些伤害从而原谅你?哪儿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如果只是单纯的嘴上说着,我已经改过自新了,

    只有真正的傻子,才会相信。”

    “呵,说的好听。难道不都是用一样的理由来拒绝我吗。”

    “就算艰难,漫长,但努力总会有回报,所做的一切都会得到反馈。就算不是现在,也会在积累到足够程度时,全部爆发出来。

    当然,”

    白锦儿斜靠在柱子上,淡淡地开口:

    “退一万步说,如果努力得不到回报,那不努力,就肯定得不到回报。”

    “哼。”

    听见他冷哼一声迈步要走,白锦儿又接着说了一句,

    “如果你真能证明自己已经改过自新,那到时候无论别人再说什么,

    我都会相信你。

    重要的只关乎你心,你记好了。”

    乔兰不再回答,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白锦儿眼前。看着那似乎孤独而倔强的背影,白锦儿站直了身体,叹了口气。

    “来了来了,汤饼来了啊——”

    刘饕端着大碗从厨房里走出来,

    瞧见站在门口似乎在遥望什么的白锦儿,

    “喂小东西,你在看什么呢?过来吃午饭了啊。”

    “噢。”

    她收回目光,坐回了座位上。

    “没找到葱花也没找到别的,就这样凑合着吃吧。”

    眼前一碗白面,

    真就是白生生的面,里面除了面汤和面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

    “啧……”

    虽然说是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但真正看到的时候,白锦儿还是忍不住叹气出声。

    “哎你别看这个卖相不怎么样,味道吃起来可不错,不信你尝尝,你尝尝。”

    “……”

    “怎么样怎么样?”

    白锦儿的笑容微妙的尴尬。

    ……

    “有人吗?”

    正收拾着东西的白锦儿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张纸。

    男人穿着打扮虽然略显寒酸,但收拾的很是干净;略少的头发紧紧地梳了发髻,反而因此看上去精神十足。看见白锦儿看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郎君有什么事吗?”

    白锦儿擦了擦手,朝着男人走过去,

    “我是,来找这铺子的老板的。请问,这儿是在招人吗?”

    “我就是老板,

    我们是在招人不错。”

    瞟了一眼男人拿在手里的纸,

    “不知道郎君是哪里听到的消息呢,我们还没来得及在外面贴招工告示呢。”

    “啊?”

    男人顿时变得有些局促,他看了看手里拿的纸,然后朝着白锦儿递过去,

    “我是走在路上的时候,被一个小郎君塞了这张纸。他问我是不是在找做工的地方,我说是了之后,他就塞了这张纸给我。”

    白锦儿把纸接过展开,

    果然是那张被乔兰揭走的,原本贴在店铺外面的招工告示。

    “你说,是一个小郎君给你的?”

    “是。”

    “那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他就说,若我要找地方做工的话,照着这个单子上写的地址找去,说这儿正在招跑堂。其余的便……

    啊,他还问我,是不是一个能好好服务客人的人之类的……”

    “我知道了,”

    白锦儿点点头。

    “既然这样的话,那郎君请这边坐吧。”

    招呼着男人坐下,白锦儿拿出已经收起的登记本,坐在了男人的对面。

    “郎君知道跑堂是做什么吗?”

    “唔嗯……姑且知道吧,”

    男人端正地坐着,听到白锦儿问的话之后,脸上流露出思索的表情。

    “跑堂,就是照顾来店内客人的感受的人。大概是这样吧?”

    “差不多吧,

    只是我们这儿的要求,是要比其他地方的高些的。除了对待客人温和细致的态度之外,因为我店里经常更换菜谱的原因,还需要跑堂能随时都记下最少十多道特别的菜式。在和客人介绍的时候,能准确无误地说出来。”

    “如果是记东西的话倒不是问题,我因为平日里读书的缘故,所以记性并不差。”

    “是吗,”

    白锦儿闻言,把刚才拿出来的本子翻开,从其中抽出了一张纸放在男人面前。

    “既然这样的话,那还请郎君配合我做一个测试才是。测试不难,不过就是看看郎君记性如何,”

    男人拿过纸自上而下看了一眼,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串一串的名词,正是各种各样的菜名。

    “我会给郎君一柱香的时间,一柱香的时间之后,我便收起这张纸,然后看郎君,能默写下多少个菜名。”

    “唔……”

    “可以吗?”

    “啊,当然,当然。”

    “那我就去准备了。”

    白锦儿静静地坐在男人的对面,看着他眼睛快如波动的指针一般,在手中的纸上来来回回地扫着;燃烧的香渐渐变成香灰,直到凝成长长的一截才落到底下的香炉里,

    白锦儿看一看男人,又看一看香,

    “时间到了。”

    叠好的纸摆到了白锦儿的面前,男人一言不发,提起了已经准备好的笔。

    男人笔走龙蛇,与清瘦的外表比起来,字迹竟然意外的遒劲——白锦儿并没有盯着男人看,毕竟对于有的人来说一直被人盯着会发挥失常。就好像考试时,谁都不愿意老师一直站在自己身边一样。

    时间流逝不慢,

    听到男人说一句好了之后,白锦儿才坐起身来。

    被眼前这位年轻姑娘拿去了那所谓测试的纸,

    看着她眉头微皱仔细查对的样子,男人竟然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就好像当年在私塾上学时,被先生要求起来背书一般。

    明明只是记下一些菜名罢了,这紧张感,竟然不亚于在一贯严厉的先生面前背诵《论语》《孟子》

    “这位郎君,”

    男人的身体不由自主一抖,腰杆都挺直了。

    他看见白锦儿抬起头,对着自己莞尔一笑,

    “还未知郎君姓名?”

    “啊,我,我叫岑溪。”

第八百三十九章 芳筵倾樽楼

    “你看这如何,白小娘子?”

    “我看看,”

    走到那块摆在地上的大木板前,白锦儿来回端详半天;她甚至还蹲到了地上,手摸上那光滑的木板,一字一念,将写在木板上的字念了出来。

    “好,特别好,

    郎君写的真好,就要这个了!”

    “小娘子满意就好。”

    郑植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

    “还有那些招牌......”

    “招牌的话不着急,”白锦儿依旧蹲在地上,眼里只有这块郑植刚刚写好的匾。“现在店里这块暂时够用,郎君回家写也行,半个月内交给我就好了。样式的话就照我写给郎君的那张纸,我相信郎君的水平。”

    “那好吧。”

    男人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失落。

    他走到白锦儿的身侧,和白锦儿一同,看着地上的木匾,

    “这是小娘子的第一间铺子?”

    “如果算上前两年的那间铺子的话,不算是第一间。但这是我用自己挣的钱买下的铺子,从头到尾的装潢也是我负责的,

    所以这应该算是第一间,真正属于我的铺子。”

    郑植闻言,看来蹲在地上的姑娘一眼,

    他抿着嘴笑了笑,

    “芳筵倾樽楼,真是个好名字。”

    “是吗?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想名字是不是取的太张扬了,毕竟你看的,”她抬起头,面带笑容地指了指店门,

    “这么朴素的店,怎么想都和芳筵倾樽这种名字没关系。”

    “怎么会呢,”

    郑植摇了摇头,“就算现在看着是朴素了些,但也不代表着小娘子店内所提供的,就比人家的差。况且古人曾说‘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可见外物之精细,并非筵席最看重之事。”

    “说的也是呢,不过郎君将我这小店和兰亭雅集相比,可真是折煞我啦哈哈哈哈哈——”

    眼前的姑娘似乎格外的爱笑,

    郑植听着白锦儿清脆的笑声,心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那么小娘子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开店呢?”

    “现在还在准备,不过我想,应当是立春那日吧。”

    “立春?”

    “对呀,”

    白锦儿从地上站了起来,先是拍了拍裙摆,然后跺了跺脚,看来是蹲的时间长了都有些蹲麻了——比起这个,她好像是完全不会在意自己的裙子被地上的尘土弄脏一般。

    “立春之后,阳气升发、万物始生,不正是适合新店开张的好日子吗。”

    “说的是呢。”

    “郎君若是有空记得来捧场啊,到时候给郎君打七折。”

    “打七折是什么?”

    “打七折的话就是在原来的价格上,便宜你三分的价钱。”

    “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当然的呀,”白锦儿灿烂一笑,“就当是这几年郎君对我帮助的回报吧。”

    郑植心中不免窃喜,他正想开口说什么时,忽然从身后传来了叫白锦儿的声音——

    “老板娘,老板娘,”

    “嗯?”

    白锦儿转过身,正看见岑溪朝自己跑来。

    “岑溪?你今天过来干什么?”

    她疑惑地开口,但还是迎了上去。岑溪一路小跑到白锦儿面前,气喘吁吁地从怀里抽出一沓厚厚的,已经被他的体温捂热的纸张,

    “老板娘,我有不懂的地方想要问你。我想起今天你说你要来店里,所以就过来了。”

    “噢这样,

    你有什么不懂的?”

    “这里......”

    岑溪熟练地抽出其中一张,拿到白锦儿面前。

    一边的郑植看着正对话的两人,不知为何,竟觉得滋味有些复杂。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懂了吗?”

    “懂了,懂了。”

    “那就好,”

    白锦儿松了口气,用赞许的目光看向岑溪,

    “就这样,要是我给你的资料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要及时来询问我,早些把问题都解决,开店的时候你的问题就会越少。”

    “噢,噢。”

    “这位是?”

    郑植总算找到了插嘴的空隙,他看了看岑溪,又看向白锦儿。

    “这是前几天店里刚招的跑堂。毕竟店子变大了,总不能还是我一个人包办。他叫岑溪,岑溪,这位呢是经常给咱们店里画招牌的郑植郑郎君,

    你看咱们这匾,可就是他写的呢。”

    岑溪顺着白锦儿指的方向,看到了地上的匾,他顿时用十分钦佩的眼神看向眼前的男人,

    “郑郎君的字写的真好啊!郎君莫不是打算科考吗?”

    “有这个打算。”

    “我也正有!”

    岑溪的双眼儿亮晶晶的,看郑植的眼神俨然已经成了看偶像一般。

    “郎君现正看什么书?我正看......”

    方才还拉着白锦儿问问题的岑溪,这会子又和郑植较上了劲;他凑在郑植面前问东问西,偏偏神情专注而真诚,让郑植很是不好意思开口拒绝,

    还是白锦儿开口,拯救了陷入尴尬境地的他。

    “咳咳,

    虽不是故意打断两位的交流读书经验的,但现在,能否请两位郎君,帮我把这匾挂上去呢?

    放了这么久,墨汁应该干透了。”

    “啊,说的是,说的是。”

    郑植借坡下驴,赶忙挥了挥手。

    木板不大,挂起来并不费劲,

    在郑植和岑溪两人的努力下,很快就挂好了。岑溪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手。

    “挂好了老板娘,你看怎么样?”

    白锦儿摸着自己的下巴来回打量,她走远了看看,然后走近了看看,

    最后在正前方最正确的位置站定,

    坚定地点了点头。

    “很好。”

    “那郑郎君,我们刚才说的......”

    “啊!”

    郑植一拍手掌,转过头对着白锦儿说道:

    “白小娘子,我忽然想起我家中还有急事,就不便在这逗留了。等到贵店开张的时候,我一定会前来捧场的,这就,

    告辞了!”

    说完郑植只是对着岑溪一拱手,便匆匆地离开了。看样子是很怕岑溪再开口留他了。

    “唉,真是可惜,

    原本还想和郑郎君好好探讨一下的......”

    一边的白锦儿并没有理会岑溪固执似的碎碎念,而是专心致志地看着已经挂好的匾。

    “芳筵倾樽啊......”

    她似是喃喃,低声念叨。

第八百四十章 开张

    温煦的阳光撒进屋房,

    擦得锃亮的木桌因此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窗台上扁圆的花器上插着新摘的水仙花,洁白的花瓣上挂着晶莹剔透水晶一般的露珠。

    水仙花不止这一处有,而是摆放了四方,

    花香虽充盈了整间屋子,但也不至于太过浓郁而令人头晕。

    岑溪穿了全新的衣物,

    有些紧张地站在那一小方方柜之后。

    身上是素色麻袍,既没有花样,也没有绣边,正是最简单的样式;只是在两处袖口的地方,都用靛青色的丝线绣了两个白字。

    这件衣服是白锦儿出钱给岑溪和刘饕制作的,也就是白锦儿所说的上班服——当然白锦儿自己也是穿的,不过白锦儿穿的那件和两位员工的比起来,多了一层袖边。

    这就是第一处“和其他店不一样的地方”。

    岑溪来的挺早,

    虽然比白锦儿来的晚了些,但要比另一位员工,刘饕,来的早的多了。原本他还想问一问这位比自己早来的前辈一些要注意的事情的,

    结果老板娘却说,那人能在开店之前赶来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今日正是立春,

    阳光正好。

    老板娘不知去何处弄了这些水仙花来,放在店里倒算是一番景致;岑溪自小无父无母寄养于叔舅家中长大,十五岁之后便被赶着出来做活养活自己,

    几时见到过这样好的闲情逸致。

    虽说是食肆,

    但和他往常去吃饼喝汤的食肆,却大不一样。

    白锦儿交给他背的那些菜名之中,有许多他都未曾见过——老板娘只简单给他解释了一下,随后便说以后每日午晚食,她会挑几道他不知道做了当工作餐。

    工作餐,岑溪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词语。

    岑溪以前并没有当过跑堂,所以一般食肆的跑堂是什么待遇,他并不知道;但在听白锦儿和自己说的工钱待遇加包一日三餐之后,岑溪不禁想,

    也许一辈子当个跑堂的,也不赖。

    老板娘去后厨去了,

    在另一个跑堂的还没来的情况下,大堂只有他一个人,

    现在还没有开门,

    但要是开门来了客人要他独立接待的话,果然还是有些紧张。

    “岑溪!”

    怕什么来什么,

    岑溪浑身一激灵站直身体,白锦儿的脑袋从厨房里面探了出来,

    “开门吧,把支在门口的那块牌子摆出去。”

    “是,是!”

    男人小跑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将老板娘所说的那个木板用一只手夹着,又小跑到了门口。只听“唰啦”一声,

    后厨的白锦儿拍了拍手又揉了揉脸。

    “加油!”

    只有她一个人的厨房里,回荡着她的声音。

    岑溪按着白锦儿的吩咐,将那造型的木板撑开放好;木板上边角处绘着些滑稽的图案,随后贴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纸上写的东西他背过,

    但价钱的地方,却和他当时背的不一样——和他背的一样的地方用朱色的笔划去了,然后又在后面用朱色笔写了新的数。

    老板娘告诉他,这是他这三天要告诉客人的价钱,

    还要记得告诉客人,这是新店开张的特别优惠价格,三天之后,又会恢复原价。

    每一天都会有不同的推荐菜品,虽说会在门口的牌子上写好,但也要求自己记牢;有一面墙上挂着小木牌,那上面写的菜是无论四季昼夜,都可以提供的,

    那一沓纸上写的都是这些要注意的东西,

    岑溪抱着那厚厚的纸背了好几天。

    打开的大门正朝街市,

    接近午后,路上行人熙熙攘攘。一年无论什么时节,这条街上都是这么多的行人。

    岑溪身处安静的店内,虽也在这条街上,

    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恍若隔离之感。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冷眼旁观者,与众生之间隔有一层薄膜,透过这薄膜,他观察着众生百态,倾听繁盛之声。

    男人忽诞生一种难以言说的悸动,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作一首诗,哪怕背出一首诗来描绘此时的心情,

    奈何胸无点墨,到了这一节点,愈发将平常那些死记硬背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了。

    有客人到了,走到店铺门口先站住了脚步,抬头看看门上挂的写着“芳筵倾樽楼”五个字,迈步往店内走,

    闯破了那隔阂的膜,

    发出细碎的破裂声,

    岑溪感觉自己的耳膜有些发鼓,口舌也有些干燥,

    “欢迎光临!”

    从喉咙里翻腾涌起的第一句话,从岑溪的口中吐出。

    ......

    “那就春盘吧,正好今日赶不及回家,自己回家去准备也麻烦。”

    “是,是。

    啊等一等,”原本都要走的岑溪站住了脚步,有些紧张地开口道:

    “春盘的话,店里春饼有白面的和糯米的,不知道客要哪一种?”

    “糯米的?”

    “是。”

    “这倒是稀奇啊,”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那就来个糯米的吧,我看看这糯米的春饼是个什么样子的。”

    “是,是。”

    岑溪在纸上写下,拿着手中的小本子就往后厨跑去。

    “老板娘,老板娘!有客人点菜了!”

    “单子撕下来给我,你出去就得了。记好是哪一桌的,待会儿我喊传菜你再过来!”

    默默记下后,岑溪笨拙地将写了字的那张纸撕下递进了厨房。

    “还有别忘记给客人上茶!”

    “啊好!”

    慌忙地去了柜台后面,岑溪拎着茶壶抱着茶杯,又赶着往那位客人地方去。刚把茶水倒好,就听客人朝自己开口道:

    “你们是今日刚开张?”

    “对对,”

    “怪不得呢我说,这店里都没什么客人呀。你们这店看着不小,就你一个跑堂?”

    “还有一个......”

    岑溪本想说还有一个没来,但又觉得这样说不好,一时间又想不好怎么回答,只得支支吾吾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你是第一次干这行吧小郎君,看你好像不太熟练的样子啊。”

    “是,是,我是第一次......”

    “哈哈哈这位客,您可是咱们店里第一位客人啊,”

    岑溪正紧张,一道浑厚的声音从他背后的传来,

    “咱今天正有好酒,特别送您一壶给您尝尝?”

第八百四十一章 欢迎光临

    刘饕给岑溪解了围。

    他哈哈哈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很快就把聊天的话头从岑溪那里接了过来;至于酒,自然也是给了的。

    毕竟按着规定,他们食肆是不允许售酒的,因此店内的酒也是从不单售,只搭配着固定的套餐,钻了空子卖的。白锦儿信任刘饕,他拿来说什么免费赠送给第一个客人喝的,白锦儿自然也不会管。

    酒鬼与酒鬼彼此间有种惺惺相惜的联系,

    更何况刘饕原本就是能说会道,又有些心眼子的人,

    但凡是有了些年纪的男客人在他面前,不出半刻钟时间就能和他谈笑的如同旧友一般。相比较下岑溪就显得有些拮据了,

    他性子温软,读了些书又没读多少,正处在要叫文字移改性情的阶段,

    恰恰好是和谁都有些难说开的程度。

    看着刘饕如鱼得水地混迹在往来客人之中,岑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

    “菜好了!”

    刘饕转过身,看见了似乎是站着发呆的岑溪;男人皱了皱眉头,

    “厨房那边说菜好了,还不去抬,发什么愣呢。”

    岑溪这才惊醒似的,口中连声回答,一边快步走到了后厨传菜处——白锦儿叫人在此开了个小窗口,方便碗盘传递。

    此时摆在上面的是一个大木盘,盘子上摆放着的是五颜六色的蔬菜,

    真正是五颜六色的。

    岑溪一眼扫过去,便瞧见了绿色,橘色,紫色,红色,

    这样鲜艳的颜色倒不像是盘菜,倒真像是将山花烂漫的春天搬到了盘子上一般。

    这么一看,好像没有看到春饼。

    岑溪把盘子端了起来,

    凑在面前的时候他才看见,包裹着这些色彩鲜艳蔬菜的,有一层纤薄的半透明的外皮。和寻常白面煎制出来的春饼,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老板娘说的,糯米做的春饼吗?

    这会好吃吗?

    还有那个小碗里装的颜色淡淡泛红的,想必就是老板娘说的,让客人拿来搭配春饼吃的蘸料吧?

    怀抱着心中的疑惑,岑溪端着盘子走了出去。

    “客,您的春饼来了。”

    正在和招呼完了别的客,此时无事来闲聊的刘饕聊天的三号桌客人,听见岑溪的声音之后抬起了头。

    “这,这是春饼?”

    “是。”

    “这是咱们店里特制的春饼,别处您可吃不到一样的。和普通的白面春饼不同,咱这个春饼是用糯米做的,入口比白面的多了一分爽滑清甜,更不要说您看这水精似的,里面包的东西看的一清二楚,不是比白面包的更好看了。”

    “噢~原来是这样,”

    被刘饕这么一解释,客人不仅没了疑惑,脸上甚至还露出了期待的惊喜神情。

    “这边是蘸汁,还请客搭配。这酒您觉得如何,我再给您斟一杯?”

    “哈哈哈甚好甚好——”

    岑溪站在门口的小柜台后面,眼前出现的人影让他抬起头,

    看见抱着酒壶的刘饕站在他的面前。

    “不错,看来菜单你是全部记下了,只是招呼客人这方面,还要多多磨练才是。”

    “是,是,刘大兄……”

    “瞧见客人进来便主动迎上去,主动招呼,茶水一定要记得先上,如果是年纪大些的,便问一问是否要喝酒,继而可以推荐店里和酒水搭配的套餐。

    一般年纪轻的小娘子们都喜欢吃卖相好看,味道香甜的东西。老板娘交给你背的那堆东西里应该有标出来吧,什么甜点。”

    “对,对,”

    “总而言之,切记讲话支吾,”

    刘饕的表情变得很严肃,

    “哪怕是客人问一句答一句,不知道的事情即便是说问一问老板娘,也切记不要编出拙劣结巴的谎言来。”

    “我,我知道了……”

    “首先,”

    刘饕摇了摇头,语气中有些无奈,

    “便是要改掉你这结结巴巴的毛病。真是奇怪了,平日里看着挺正常的孩子,怎么一开始讲话就傻乎乎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了一把柜台上的瓜子,朝着别的地方走去了。

    “你就在这儿给其余客人引路吧,要是没客人,就在门口揽揽客人。”

    “好……”

    ……

    眼前的这盘怎么看都不像是春饼,

    虽然刚才那跑堂的说了一大套,但男人对眼前这个从前从未见过的春饼,还是抱有些许的怀疑。

    不如说春饼里包裹的蔬菜,好些他都没见过。

    真的能吃吗?

    怀抱着这样好奇又有些担心的心情,他拿起了筷子。

    小心翼翼的动作是怕将那看上去就很脆弱的春饼夹碎——这春饼是先包好的,一个大小约莫是成年人半个掌心左右,

    夹起来之后更方便观察,

    真是好像水精一般,

    虽不是完全玲珑剔透的那种,但其中夹杂的柳絮一样的杂质,往往会让水精看起来更美。

    不过,里面好像没放大葱之类的辛味料,看来是必须蘸他们说的搭配的蘸料才行。

    筷子夹着春卷,男人在那装着蘸料的碗里蘸了蘸,

    这大小要一口吃下去的话还是有些困难,男人张着嘴试了试,决定还是一口一半。

    上下颚的用力让牙齿将筷子上的春卷一分两半,里面新鲜的菜叶带着清香,和春饼皮一同被吃进了嘴里——正如那个跑堂所说的,这春饼与平日里吃的,完全不一样。

    白面的味道总是在蔬菜中独树一帜,而这春饼却完全不会喧宾夺主。而且那微妙的口感,实在是说不出来在什么别的食材上体验过。

    随着牙齿的咀嚼,植物的清香味在男人的口中迸发开,

    有汁水在被咬破外皮之后流淌出来,

    那鲜红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果实,有一点好像是柿子的味道,但又并非完全一样。不知是什么树的浆果,但夹在春饼之中,竟然异常的和谐。

    “咦,这儿竟然开了一家新的食肆,”

    “正好肚子有些饿了,随便进去吃点东西吧。”

    “白小娘子新开的食肆是在这附近吗?啊!是不是那家!”

    “新开的食肆,竟然卖春盘?正好今日我家娘子出去打双陆去了,不如就在这儿吃了吧。”

    “欢……”

    岑溪想起刚才刘饕和他说的话,深吸了一口气,

    “欢迎光临!”

第八百四十二章 第一顿员工餐

    今日初营业,

    客人虽然没有从前那样来的多,但人数还是超出了白锦儿一开始的想象。看来过年那段时间的走访以及四处的宣传取得了理想的收益,

    为了防止浪费而没有多准备的菜,到了下午闭市之前全部卖光了。

    白锦儿选择了立春,选择了春盘,

    从前的春盘像是春卷的雏形,只以白面饼佐以春时细生菜食用;既然如此,那能解锁各式各样新鲜蔬菜的她,做这道菜来再合适不过。只不过除了惯例的白面饼之外,她还增加了糯稻米做的饼皮,

    好像越南春卷的做法一般。

    和白面的春饼比起来,糯稻米蒸制出来的春卷皮比起来颜色更透明,更容易看清包裹其中蔬菜的色彩,

    对于白锦儿这搭配的五彩缤纷的蔬菜种类来说,也再合适不过。

    这是开店的第一天,一定要给前来店中的客人留下好印象——大堂的地方自有刘饕负责她不必管,菜式的话,一定要独特,一定要美味,

    因此她抛弃了担心和畏首畏尾,

    大胆地采用了百分之八十系统解锁的蔬菜。什么小番茄,紫甘蓝,胡萝卜,生菜,芦笋,她都挑选了出来处理成细丝或是切片,包裹进了春饼之中。

    若是一直担心这担心那,明明有着大把的好资源却不敢使用,

    那要这系统和不要这系统,又有什么区别?

    她和店里两人一直忙活到今天准备的菜品全都卖完,才堪堪得空,坐下来歇息片刻。

    “可累死我了——”

    刘饕歪倒在坐榻上揉着自己后腰,

    “这店面大了光是来回走就累煞人。还是小地方好啊,几步就走到了头。”

    “小地方好走,可是不好赚钱啊,”

    白锦儿把端着的盘子放到桌上,听到刘饕的抱怨之后,撇嘴说道。

    “等到月末发工钱的时候,你就知道这大铺子的好处是什么了。

    岑溪!”

    她叫了还在门口小柜台后面的男人一声,

    “来吃饭了!吃完饭就各自回家休息!”

    “啊来了!”

    岑溪闻言搁下手中的笔,双手在衣物上擦了擦,朝着两人的方向走来。

    “来了来了,”他盘腿上坐榻,拿起筷子,

    虽然开店之前他吃过东西了,但在之后算是不短时间的体力劳动中,他可什么东西都没吃过了。

    桌上的菜色很是丰富,

    虽然好几样,都是他今天在某一桌子客人那儿见过的——尤其是那长相奇特的春饼,

    只不过和客人们的比起来,他们吃的这一春盘里的菜,要少上不少。

    “刚才看你好像在那里写什么东西?”

    岑溪胡吃海塞的空当,白锦儿开口问了这么一句;男人嘴里还塞着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春卷,听见白锦儿问话之后连忙嚼了嚼,

    “嗯啊,想把今天早上刘大兄和我说的话记下来。”

    “是吗,

    他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告诉了我些应该注意的地方,我怕我后面忘了,所以想写下来。”

    “那挺好,”

    白锦儿已经吃完了,她给自己舀了一碗黄瓜鸡蛋汤,吹散了悠荡的热气。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觉得自己记不住的便写下来。喜欢问问题也是好的,总比自己不知道,还憋在心里不解决的好。”

    “老板娘说得对。”

    一旁的刘饕正啃着的猪蹄,听见白锦儿的话,满嘴油光他忽地就笑出了声来。

    “你笑什么呢刘叔,”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啊,”

    男人把手里的猪蹄放下来,用帕子擦了擦嘴,又端起旁边的酒杯一饮而尽,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

    “我笑啊,你明明年纪比这小子还小些,讲话起来,却这么老气横秋的。

    配上你这张娃娃似的脸啊,实在是,实在是,

    哈哈哈哈哈哈——”

    “刘叔!”

    白锦儿被刘饕说的不好意思起来,另一边的岑溪却挠了挠头,

    “虽然老板娘年纪比我小些,但知道的事情比我多多了。要论年纪的话,我或许要年长老板娘,但要以见识来论,老板娘和我说这些话也是应该的。”

    “你倒捧场,”

    酒壶里的酒已经被刘饕喝了不少了,他还想再给自己倒一杯的时候,白锦儿伸手便抢了过去,

    “你喝了不少了,也该给人家喝点。”说着,白锦儿将剩下的酒,全都倒进了岑溪的杯子里去。刘饕无奈地摊了摊手,

    接着刚才的话说道:

    “不过一点你倒是说对了,

    你别看这小丫头年轻,也算是经历过不少事情了。要是换旁的同年岁的姑娘啊,未必还能像她如今这样坐在这里,还在长安有一家属于自己的铺子。

    她说你,倒也不冤你。”

    “是,刘大兄说的是,我也想老板娘肯定不是一般人。我在长安住了这么久,还没有见过比老板娘还年轻的老板了。”

    “得了得了,”

    白锦儿被两人的一唱一和说的耳根子都有些发红了,她摆摆手,

    “好好的吃饭说这些做什么?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人活一世不总得遇到点困难,谁又是一辈子能顺风顺水过下去的了?

    想要多少就需要付出多少的努力,剩下的事情,也就只能交给老天爷了。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啧啧啧,又开始了,”

    刘饕摇头,

    他抬手拍了拍岑溪的肩膀,端起自己还空着的酒杯,

    “来来来小子,刚才咱们老板娘倒给你的酒可是好酒啊,只咱们店里喝的到,长安其余的酒肆酒楼,你都尝不到的好酒。我看你这样子也不是多能喝的人,要不你分一半给我,咱们俩对饮一杯?”

    “哎呀,”

    岑溪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说道:

    “其实刘大兄你别看我这样,我还挺能喝的。”

    “......”

    “噗哈哈哈哈哈,”

    一边的白锦儿被这对话逗笑了,她站起身去了厨房,再回来的时候,手中又重新拎了个酒壶。

    “喏,喝的差不多就行了,

    明天我们要开始卖早食了,要是还想今天这样迟到,我就要按照迟到的时间扣你的工钱了啊。”

    “放心吧放心吧,”

    刘饕一把把酒壶拿过,笑的不见眉眼。

第八百四十三章 水仙饮

    徐芹是一个侠客。

    最起码他自己是这样觉得的。

    原本出生于农户的他,按道理也当成为一个农户的——事情的改变发生在他六岁那年,村里遭逢大盗,原本一村户人都要丧于大盗之手的,

    那个男人就出现了。

    他长得符合徐芹对于侠客的所有幻象,

    也可能是因为他真正见过的侠客,只有那一个男人罢了。

    漂亮的发髻,漂亮的胡须,穿着一身漂亮的袍子,拿着一把漂亮的长剑,

    甚至在杀了那些恶贼之后,那个男人还将贼盗身上的钱财都分给了村里的众人。

    村中所有的孩子,都被那晚的血腥场景吓的睡不着觉,只有他,连梦里都是那飒厉飞舞的衣袍和寒光一闪的帅气景象。

    从那时候起,徐芹便梦想着当一个侠客。

    他再也不去种地了,

    从前春种秋收,秋收冬藏的生活他决心放弃,而总是把家里的那老锄头当作宝剑,在村口的老槐树底下偷偷摸摸地练剑。虽说是偷偷摸摸,

    但因为他总是去那个地方,

    到后面再去之前,他的阿爷阿娘已经早在那里等着揍他了。

    但这点小小的阻碍,并不能让他放弃梦想,

    于是在十八岁这一年,徐芹从家里偷跑了出来,身上仅背着几十个铜板和一把镰刀改磨成的短刀,

    他不太会用,

    但买不起剑。

    徒步走了三天三夜,他来到了长安城。

    几十个铜板当然不够在长安城活下去,但徐芹遇到了一群人,

    一群他所憧憬的侠客。那为首的年轻男子穿着锦衣华服,腰间别着的短刀镶嵌着如朝日一般明亮的宝石——他们听徐芹说了自己的经历和梦想之后哈哈大笑,十分盛情地款待了他好几天。

    宝马香车,美酒肴馔,

    徐芹见过了自己从前没见过,甚至以后也再也不会见到的各种奢豪场面。什么叫钟鼓馔玉不足贵,

    什么叫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

    美人美景美酒,

    徐芹都不知道,原来当侠客是这样一掷千金,挥霍无度的事情。

    这更加坚定了他想做一个侠客的心,

    就跟着这一群人,

    做一个纵横恣意,快意江湖的侠客。

    但五日前他从床上醒来的时候,他那些朋友忽然就全都不见了。

    那些绫罗绸缎的好衣服,那些高壮的肥马,那些断发分金的利剑,

    一夜醒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就好像是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如果不是徐芹还睡在那位锦袍侠客朋友给他开的上好客房里,他都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异常梦幻的黄粱梦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引领自己走上侠客之路的朋友,突然又这么不告而别,

    徐芹陷入了疑惑与彷徨之中。

    一场简直不像是真实存在过的美好体验后,他又变回了那个揣着粗劣短剑,和几十个铜板的农家儿子去了。

    而到了今天,他刚因为给不出高昂的房费,被所住的高档客栈赶了出来,转而找了一家便宜的客店,暂且在其中容身。

    给了房费,身上就只剩下二十五个铜板了,

    徐芹走在长安的大街上,看着自己掌中可怜的二十五个铜板,

    眉头皱的好像能绞死一只苍蝇。

    “真饿啊……”

    他从早上起来就没吃东西,一直在街上晃悠着直到现在,

    现在已经是午后了,

    看来原本打算饿到睡觉之前再吃东西的主意,是要泡汤了。

    找一家食肆先填填肚子吧,

    说是这么说,但或许徐芹自己都没有发现,前几日那短暂的纸醉金迷生活,让他骤然间变得飘飘然了起来。明明是从小吃到大的蒸饼和米饭,他此时却有些看不起了的,

    葫芦鸡,生羊脍,石首含肚,

    那些佳肴的味道他已经有些回想不起了。

    唯一能总是回想起的往往不是那道菜的味道,而是在支付那道菜价格时,丢出去的钱吊有多重。

    要是能再吃一次那些东西就好了,

    徐芹不断哀嚎的肚子打断了他的幻想。

    算了,就这家吧,

    眼前这家食肆看着干干净净的,像是刚开张不久的样子。最起码从外面看起来,姑且符合徐芹心中的要求。

    “欢迎光临!”

    一进门热情的男声把徐芹吓了一跳,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正看见一个做跑堂打扮的男人朝自己跑来。

    “客一个人?”

    “啊?对。”

    “这边上座。”

    被领着在座位上坐下,徐芹看着男人从腰后摸出一个小本和一支炭笔,满脸笑容地对着自己说道:

    “客要吃些什么?”

    这话问的徐芹挠了挠头,还好那男的是有眼色的,

    看见徐芹犯难的样子,立马接着开口:

    “今日本店推荐菜式是葱油拌面和赤练肉,汤的话有新鲜摘下的苦菜,煮进骨汤之中最是清凉的了。”

    “那就照着你所说的来一份吧。”

    “好的,”

    男人翻开手中小本,握着炭笔在上面飞速写着什么,徐芹偷眼瞧着,在察觉男人写完之后又立马收回了眼神。

    “吃完饭食后的点心本店还有新作的绿豆糕,咱们店的绿豆糕可和一般点心铺子的绿豆糕不一样,吃着呢有一股子奶香,包管客在外家店吃不到一样的。客要不要也来一碟尝一尝?”

    “那,就,也来一碟吧。”

    “好嘞。”

    男人写完了这一行,也是一样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徐芹,

    “本店今日还上了新品,

    水仙饮。客要不要来一壶尝一尝?”

    “水仙饮,那是什么?”

    “客点一壶尝尝就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徐芹总觉得男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莫名带上了一种神秘感。这样的神秘感令人憧憬,

    徐芹想也不想地大手一挥,豪气地对着男人说道:

    “那就给我来一壶吧,小爷尝一尝的。”

    “得嘞~”

    男人拿着手中的本子往别桌去了,

    徐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抬眼打量这一处铺子——离他最近的有一处打开的窗子,从窗缝之中,能窥见街上往来的人群,

    而在这窗台之上,正摆放着一个插着水仙的花器。

第八百四十四章 侠客

    “就是你?”

    白锦儿盘腿在眼前这小少年对面坐下,她双手拍了拍膝盖,说话道:

    “你知道吃饭是要给钱的,对吧?”

    “我知道,”

    徐芹低声回答,他的脑袋都快垂到自己肚子里了;白锦儿看着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

    “你点的这些,”她抬手一指桌上被吃的一干二净的碗盘,

    “算下账来总共是八十六文钱。你给了二十文,还剩下六十六钱没给,你打算如何偿付呢?”

    见徐芹不说话,白锦儿咂了咂嘴,

    “我看你年纪不算大,家里应该有大人吧?你家大人呢?你说个地址我们上门去讨,讨得了再让你走。”

    他还是没有说话,

    “如果你给不出来的话,那我就只能将你扭送官府去了。到时候依旧是拿钱领人,可就不是现在这种性质的事情了。”

    听见白锦儿说要将他送官,一直以沉默对抗的徐芹终于慌了神;他抬起头一脸慌张地看着白锦儿,同时伸手在腰后摸了摸,摸出五个铜板之后放在了桌上,

    “求娘子不要把我送官!我,我,身上还有五钱......”

    “五钱,”

    白锦儿扫了一眼徐芹丢出来的铜板,叹气道:

    “你给我五钱,那不是还剩下六十一钱吗?你家住在哪坊哪曲,我们去讨剩下的。”

    “我......

    我本不是长安之人......”

    “不是长安之人,那你来长安,总得有投靠的亲朋一类吧?”

    “没,没有......我是自己来长安的......”

    听见徐芹这么说,白锦儿和站在旁边的刘饕对视一眼。

    “你来长安做什么呢?”

    “我是来......”

    徐芹结结巴巴,把自小到大怀抱着的梦想,以及为这梦想付出的行动,到长安后结识的朋友,以及那些朋友怎么一声不响就消失的事情全都告诉了白锦儿。

    实在是一个不算短的故事,

    加上徐芹说着说着话语中还带上了哭腔,

    这故事就变得更加的冗长了起来。

    等到徐芹哭哭啼啼地说完之后,白锦儿还反应了一会儿,算是明白了这孩子是在说了些什么。

    她和刘饕又看了彼此一眼,

    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啼笑皆非。

    “小子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那我问问你,难道你口中所说的侠客,便是这样去饭店吃饭不给钱的?”

    刘饕也坐了下来,看着徐芹的眼神中,带着年长者面对小辈时特有的嘲讽之意,

    “还当侠客,你就认识几个侠客?就是整天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我才说现在的年轻人啊。要我说,你还是趁早回去帮你老爷老娘把地种一种,最起码不至于出来吃饭连帐都付不起。”

    “哎刘叔,”

    一旁的白锦儿一挥手,打断了刘饕对徐芹的教育。

    她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徐芹一圈,

    把刚才徐芹给自己的二十五个铜板摸了出来,一排摆在少年的面前,

    “我也不要你这点钱,看你这模样,怕是连在客店住的费用都给不出来了。但是吃饭付账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从明日起,你就来店里帮忙洗碗打扫抵债吧。洗三天的碗,就当是你付的帐了。

    要是不愿意,那我们就只能把你送官。”

    “愿意,愿意......”

    “你可别想着逃跑啊,”

    白锦儿继续说,

    “待会儿把你住的客店写下来,要是你没干满三日就跑,我还是会将此事报官的。你怕是不想让家人知道自己吃霸王餐的事情,还是不要有这种逃避责任的想法比较好。”

    “我,我不会的娘子......”

    白锦儿叹了口气,从位置上站起来。

    “你不是想当侠客吗,

    正好,我们店里白天常来的有一位客人,便是你崇拜的侠客。你不如去问问他,如何才能当一个侠客。”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徐芹的心头。

    晚上他睡在自己居住的客店,嗅着身上被子传来的淡淡霉味,听着别铺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心中却仍忍不住幻想,白天那位老板娘所说的侠客是什么样子。

    一定,要不是白袍翻飞,旋舞剑花的那一种,就是锦罗玉衣,仗义疏财的那一种,

    这几日来受的挫折顿时就被徐芹抛到了脑后,

    他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睡,

    终于不是因为这糟糕的居住环境。

    ......

    “老样子,”

    刘饕笑呵呵地将排在桌上的那一行大钱收起,对着眼前的男人说道:

    “今天有新的小菜,还是照老样子?”

    “新的?

    那就换新的吧。不过要是比旧的贵,那我可就不要了啊。”

    “放心,就算是贵些,给你肯定都是同价的。”

    刘饕哈哈一笑,转身柜台处去。不会儿的功夫他回来,手中就提了一酒壶,端了一盘小菜。

    “来,老样子,兑酒的水仙饮,还有今日小菜。”

    “来了来了,等的就是这个!”

    男人一把将酒壶接过,拔开上面的塞子之后嗅了嗅,

    一抹红晕,俨然就飞上了他的两腮。

    “这好酒,别处可喝不到啊,非得来你们这儿才行。”

    “我们这可不是卖酒的啊,我们卖的只是寻常的饮品和小菜罢了。”

    “哈哈知道知道——”

    “得了那客慢用,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招呼。”

    在厨房的徐芹,已经在门口,偷偷探头往大堂看去了。

    他瞧见了刚才和刘饕说话的男人穿着一声粗麻布衣,头发刚刚地梳齐,略微有些碎发掉下来——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风流倜傥,也没有他初来长安时见到那一伙人衣冠齐楚,

    身上也看不见背负着刀剑,

    不如说是丢进人群之中,便再寻不见的普通。

    徐芹放下帘子。

    “如何,可看见那位侠客了?”

    老板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徐芹听见之后摇了摇头,

    “没瞧见。”

    “怎么会没瞧见?”

    女人走上前来掀开了帘子,她的眼神顺着刚才徐芹看的方向看过去,

    朝着那儿扬了扬下巴。

    “那位郎君不就是?”

    没有听见徐芹的回答,白锦儿像是明白了什么,轻笑一声。

    “怎么,难不成和你从前见过的侠客,不大一样?”

    徐芹抿了抿唇,

    不置可否。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出去,亲自问问呢?”

第八百四十五章 侠之小者

    “喂,老刘,”

    “要啥?”

    左七把手里的花生丢进嘴里,

    “不要。我是要问问你,那小子怎么回事儿,他可看我好久了。”

    刘饕瞟了一眼,

    “最近店里来一傻小子,昨天吃饭没给钱,给我们压这了。身上就剩二十五,可来店里齐齐整整地吃了一顿好的。

    听他说,是来长安当侠客来了。”

    “啥?”

    左七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瞪,就看见那一直偷看自己的少年从厨房里跌跌撞撞地出来了。

    “大侠!”

    男人一把把酒壶从桌上捞起,

    看这样子,就好像是被徐芹吓了一跳一般。

    “我说小子你犯什么傻呢,你们老板呢,叫你们老板出来。”

    “大侠!我想拜你为师!求你收了我吧!”

    “喂!”

    左七的声音中带了一丝不耐,

    “老子只是来这儿喝……吃饭的,你们店里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说什么拜师,我他娘知道你是谁吗,还是说你认识我是谁?”

    “您,您不是……”

    徐芹一边说着,一边抬眼偷偷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身上穿着最粗劣布料缝制的衣裳,头上缠着的头巾发灰起毛;一张四方国字脸上皱纹横生,仿佛刀凿斧刻一样深邃死板,一看便是经历过岁月打磨的沧桑,

    他腰间的腰带上就挂着一串钥匙和一个酒壶,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东西,

    放在榻边的鞋子上沾着不少的泥巴,

    这么一看,便是大街上随处可见被生活折磨的中年男人罢了,实在是没有一点地方像侠客的。

    “喂老刘,”

    徐芹正脑袋混乱的时候,左七喊了一声,

    “再不把这小子领走,今天的酒……菜钱我就不付了啊。”

    “大人大量,”

    刘饕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抬手在徐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咱们这小本生意,可没有赊账的道理。”

    “既然这样就把这小子领走,上来就胡话连天,把老子喝酒的性子都搅了。”

    “听见没臭小子,”

    刘饕低头,对着身边的徐芹开口道:

    “你打扰人家好兴致了。还不快回厨房干你的事去。”

    徐芹已经完全被骂的不知所措了,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这才转身打算要回厨房;结果刚走出没几步,忽然身后又传来了左七的声音:

    “喂小子,

    侠客可不是一种职业,也不会有人把侠客这两个字,天天挂在嘴上。

    告诉你吧,我是打铁的,你要是想当个打铁的学徒,我倒是能教你。”

    徐芹站住了脚步,转过头看向左七和刘饕。他摇了摇头,依旧离开了,

    “怎么了?”

    白锦儿一抬头,就看到一脸沮丧走回厨房的少年。她勾了勾嘴角,开口问。徐芹摇摇头没说话,走回他刚才坐着洗碗的地方,默默地继续洗着碗,

    白锦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走到少年的身后。

    “觉得他不像侠客?”

    徐芹毛茸茸的脑袋对着白锦儿,他没什么反应,

    “还是说他告诉你,他不是侠客?”

    依旧没反应。

    白锦儿从旁边拿了个小板凳,就着在他旁边坐下。

    “你心中的侠客是什么样子的?”

    冰冷的水洗刷着碗上的脏污,徐芹一言不发地搓着手里的脏碗,不时在手边的罐子里抓一点皂角粉。白锦儿也没逼问他,反而是拿起了一个碗,和他一起洗着。

    半晌,

    才听见徐芹低声说: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

    不知道......”

    “听你说的那些故事,想来你一定很崇拜那些侠客吧?可是你有没有仔细考虑过,你为什么崇拜那些人?”

    白锦儿的话不由得再次勾起徐芹的回忆,

    从小时候见到的那个人,他躲开爷娘的围追堵截的练习,他怀着满腔憧憬来到长安,遇到的那些朋友,

    再到现在在这家食肆洗碗。

    好一段长长的回忆。

    太过长的回忆走马灯似的,往往只会让人生出虚幻之感,却总是忽略到细枝末节,唤不醒曾经的感情共鸣。

    这么一段回忆下来,徐芹反而对白锦儿提出的问题更加的迷茫了。

    白锦儿瞥了他一眼,看出了少年眼神中流露出的迷茫,

    她将洗干净的碗放在一边,拿起另一个脏碗。

    “小时候救了你们一个村子的那个人,你是看见他做了什么才这么憧憬他的?是什么理由支持着你这么些年,放弃了家中的田地,做着别人眼中的傻事,到了十八岁这年独身一人来到长安呢?

    来到长安之后,你遇到的那些朋友,

    你又憧憬他们什么呢?”

    “我......”

    “你难道是喜欢那看那杀人?羡慕武艺高强者万军之中取人项上首级轻而易举?那你应当去崇拜那些大将军,他们身手矫健,勇冠三军,如果你是憧憬这种人,应当去当兵才是。

    还是说你羡慕你那些朋友快哉肆意,挥金如土的潇洒生活?既然如此,那你应当憧憬自己为毫无负担的富家子弟,家中积财累宝,挥霍一世也没有问题,

    你应当憧憬这样的人才是。

    可你为何偏偏想当一个侠客?

    在我看来,侠客和这两种人,完全不一样。

    侠客学武,不应当是为了杀人;侠客散金,也不是为了摆阔。学武应当是为了行侠,散金应当是为了仗义,

    若没有这样的想法,何必说自己是侠客呢?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古往今来多少侠客,若是青史留名,必然是背负大义的,就这一点,就可窥侠字本意。”

    “那我,一辈子都当不了侠客了……”

    “嗯?为何?”

    “因,因为,我,我没有那么厉害的本事,怎么可能有那种能保护天下保护国家的本领呢……”

    “啊,那可能是我的表达有问题,”

    白锦儿站起身来,甩了甩手上的水滴。她看着仰望着自己一脸疑惑的徐芹,对他莞尔一笑。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并不是只有为国为民的人才能称为侠,

    毕竟世上普通人的数量,是比那些厉害的人,多的太多了。”

第八百四十六章 行侠

    “回去好好种地,

    可别再没日胡想些乱七八糟的了。”

    白锦儿拍了拍徐芹的肩膀,顺便把包好的蒸饼递到他的手里。

    “这点就给你在回家的路上吃吧。”

    “谢谢老板娘,”

    徐芹抱着那一包蒸饼,对着白锦儿深深鞠了一躬;除了白锦儿,他对着旁边的刘饕和岑溪也都弯了腰,嘴里也不断说着感谢的话。

    “谢谢,谢谢,我会记得大家和我说的话的,我不会忘记的。”

    “好了,客套话就说到这儿吧,”

    白锦儿推着他往前走,

    “早些出发,待会儿天晚了就不好的赶路了。”

    “我知道了,那,我就走了,”

    说着他又对着三人施了好几个礼,这才朝着街道外面走去。

    看着少年缓缓离去的背影,白锦儿怀抱着手,

    “唉,竟然还有这样傻乎乎的小子,我算是长了见识了。”

    “这有什么的,”

    刘饕在一旁说道:“年轻的时候谁没有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了。我还见过更离谱的呢,哎小丫头,你记不记得就你们梨花巷旁琅曲那儿,有个姓封的人家,他们家小女儿啊......”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店子,

    徐芹是走了,他们还得开店呢。

    行走在朱雀大街上,徐芹不住地看着四周渐渐后退的景色——要说心中没有惋惜不舍,是不可能的,虽然他来长安城的时间不长,但从某种角度,也算是享受过繁华吃过苦了。

    徐芹毕竟年少,从小生长的地方乡风淳朴,哪里知道自己遇到白锦儿一行算是遇到好人,

    但凡遇到一些不饶人的,断不能这么轻易就摆脱。

    原本徐芹是想从金光门出,但是那儿今天来了州府上的车队,四周全叫金吾卫围住了,本来就人多拥挤的路,此时更是难走。于是徐芹就打算转延平门出去,虽多走了些路,但胜在方便。

    “慢点大家慢点!别推!”

    想是这么想的,

    结果都到了延平门,才发现城门外正在修路,有一半的道路走不了。

    “后面的慢点!别急!”

    攒动的人头让暂时垫路的木板看起来格外狭窄,徐芹抱着白锦儿给他的蒸饼,艰难地夹在人潮里面朝前挪动,

    耳边时不时还传来某人的抱怨声,

    维护秩序的金吾卫在远处说笑着,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边“堆积”的百姓上。

    奋力地将脑袋抬高,呼吸了口新鲜空气,

    徐芹深吸了一口气,又收回眼神来继续往前走。刚刚低下头,突然前面不远处一个人的动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个身材五短三粗的男人,

    虽然不高,横处却很宽,正好能用自己的身体,能把前面的人脑袋以下挡住。

    但从徐芹的角度,却正能看见他的手停留在身前女子的腰后,

    准确的来说,是那女子腰后的荷包上。

    贼!

    偷东西的贼!

    徐芹顿时浑身紧绷,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矮胖男人的动作。

    怎么办?要出口制止他吗?

    这么拥攘的人群之中,应该不只是自己看到吧?

    可是并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那,自己要说吗?

    金吾卫就在旁边,说了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他们距离这儿还是有一段距离,万一说了对方恼羞成怒,在金吾卫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

    就向自己动手了怎么办?

    虽说他几乎是每天不变地在村头挥舞锄头,假装自己手中拿着的是一把长剑;可那毕竟还是锄头,

    活到十八岁一直以大侠客作为自己标榜的偶像,

    却连和人家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

    更何况当众揭露一个正在偷东西的小贼呢?

    正犹豫着,眼看那人已经解下了女人的荷包,

    徐芹咬了咬牙,

    “慢着!”

    一道暴喝声,在少年的耳边响起。

    一只粗糙的手从人群中伸了出来,一把抓住那男人拎着女人荷包的手,

    随后一张熟悉的脸从人群中钻出来,

    正是那只粗糙的手的主人。

    “你,你做什么?!”

    被抓住了手腕的矮胖男人顿时慌了神,粗糙的手的主人冷笑一声,将他的手拉扯的愈发高了,

    “你手里拿着什么?!”

    刚刚还缓慢往前行动的人群在听到这声音之后停下了,

    众人的脸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矮胖男人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他原本是想甩开那抓着自己的手,奈何那人力气颇大,他竟然挣脱不得——徐芹亲眼看着他眼底划过一丝厉色,

    自由的那只手朝着后腰摸去。

    徐芹的耳膜有些鼓的发疼,

    他不由自主地喊出了那一声小心!已经摸出了小刀的矮胖男人却已经挥刀向粗糙手的主人刺去。

    只听“砰”的一声,

    原本密密匝匝的人群豁开一道口子,

    矮胖男人砸在了延平门旁边堆放的麻袋堆上,

    他左手拿着荷包,右手还拿着那把短刀。

    “怎么回事儿!”

    这么大的动静总算是惊动了看守的金吾卫,

    紧胄银枪的金吾卫瞬间将矮胖男人包围起来,为首的见他手中持有兵刃顿时脸色一沉,枪尖一挑便将那短刀挑在了地上。

    冰冷的枪尖齐刷刷地指着矮胖男人的脑袋,

    瞬时叫他吓得魂飞魄散。

    周围的人吵嚷起来,有金吾卫过来问话,他们便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原本乱做一团的人群被按行列分割开来,挨个接受金吾卫的盘问,

    徐芹就混在其中,

    抱着自己怀里的蒸饼瑟瑟发抖。

    等到弄清楚来龙去脉,那矮胖男人被金吾卫着人带走,

    刚刚还闲聊的他们也没了这兴致,一个个执着手中长枪,面容严肃地宿卫在城门两侧。

    金吾卫认了真,进出延平门的行人自也不敢乱来了,

    整个气氛与方才截然不同,进出门的效率竟也高了不少。

    徐芹默默地跟在队伍的后面,

    他此时才敢抬头四处观看,

    那矮胖男人是怎么飞出去的,他没有看清;或者说这长长的队伍里,根本就没有看清。

    是不是那人让他飞出去的,

    徐芹不知道,

    也没人知道。

    因为在金吾卫过来盘问之前,那人就消失了,

    当时徐芹眼睛偷偷地在人群中快速寻找,并没有看见他究竟去了那里。

    那人就像是一只惊鹄,

    点了点水面之后便飞走了。

    那张脸他却认得,

    昨日,他才见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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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小炒介绍:
穿越唐朝当厨子会是一件倒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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