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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鸢尾丶躬行     灵界此间录txt下载     灵界此间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二章:影坠(十六)

    【你还要!睡多久!】

    【我光芒万丈的王!】

    【我名垂千古的王!】

    【我!】

    【遗臭万年的!】

    【王——】

    晨曦的光,火热。

    “你们迷路了?”

    琳儿看着长羽枫,歪着头在长羽枫身边转着,长羽枫的双眸跟着她的紫色衣裙转着,身子歪了一下,不自觉的笑了一声。

    “倒也没有……”

    他说着,将伊莲放了下来,伊莲跳至空中,扑进了艾瑞卡的怀里。

    琳儿和艾瑞卡都有些不明所以,这一人一龙去了哪里她们不太清楚,但是这个地方很明显只有她们四个,那突然的离开这样的事情是不太应该发生的。

    尤其是长羽枫,不应该乱走。

    “你没有灵力……万一走丢了,被野兽吃掉了,可怎么办……”琳儿担心的看着他,十三四岁的年纪,身体发育起来,逐渐和长羽枫有了明显的男女之别,她的声音变的更加柔软轻和,那条号称可以保她性命的紫色长裙也真的有了裙子的风范,在森林的风里,摇摇曳曳着独一无二的少女风情。

    啊……她的红唇轻启,一点朱砂坠于额间,挡不住的仙气浑然天成,举手投足,都是飘飘然,好似有云雾环绕,一颦一笑都是寂寞。

    “我刚刚在那里遇见了只蝴蝶,漂亮的很,想要抓着的。”

    长羽枫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后半句话:“有伊莲陪着,不用你担心的……”

    他便看了一眼伊莲,这是他与伊莲的秘密,在这【独一无二】的【灵魂旅途】里,伊莲与他共有的,是那么多难以忘怀的记忆。

    他们默契的闭口不谈,又默契的分享着那耐人寻味的一切又一切。

    没人说这不可以,也没有人真的能够透彻时空之于人的狭隘。

    他们便是约定好了,也自然能够会意。

    琳儿又看向了伊莲,有些半恼却不好发作。

    长羽枫出了什么事,她都要着急的,尽管这一次没有出事,但她还是焦急着要去将这森林寻个遍,好在长羽枫出现了。

    这个世界上美丽的蝴蝶那么多……

    哪里能够全抓得住呢……

    “你得小心他,他虽然在别人眼里机灵,但是也终究没有灵力自保,遇到什么棘手的,我们脱不开身,那就遭了。”

    琳儿急切,却又平静下来,只当是自己没照看好长羽枫。

    “更何况荒郊野外,不可以胡乱分散。”

    她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长羽枫,口中念念有词,将整个身子压至长羽枫的胸前,恨恨的嘟嘴道:“明白了吗?羽枫哥哥~”

    “明白了,明白了,琳儿。”

    长羽枫稍微的后退了一小步,琳儿与他并无男女之别的概念,他自然要懂得。

    琳儿靠的太近,她的身子靠过来,将身上香甜气息漫在他的附近,让他不得不后退小半步。这是琳儿不知道的小心思,而他后退半步,自然是笑脸盈盈的安慰着琳儿:“你这样一说,我想我们还是趁着天还亮,早点回去吧,这样大家就都不用担心了。”

    琳儿转身,长羽枫便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家,举手投足都是青春萌动,长羽枫和现在的她差不多高,所以,她萦绕着阳光香气的长发轻轻的摇晃一下,便能够直接在他的眼里荡漾出金色的水花。

    随后,她突然的转身,用力的抱住了长羽枫。

    “你能够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而就在这一刹那……

    仿佛时间静止了似的……

    长羽枫突兀的睁大了眼睛,看着怒目圆睁的伊莲与惊慌失措的艾瑞卡……

    昏暗的天空仿佛又降下了一点金色的光彩……微乎其微的放射着光明。

    忽而!

    轰隆!

    雷霆万钧击碎烈阳!

    世界!

    天翻地覆!

    “不行……还是没有办法止血……”

    一双蓝色的宽大手掌绽放着绿色的华彩,黑暗中,巨魔的獠牙也如尖锐的灯盏。

    他在诉苦,咬的牙关咔咔作响。

    “伊莎尔……不行……我没有办法救活他……”

    他想要放手,却被旁边的伊莎尔喝住:“不行!不要放弃他!这位可怜的人类!努力的想要活下去才会挣扎至今!”

    伊莎尔愤怒的竭尽全力,以自身迸发出来的治疗光芒颤抖着手臂与全身,声嘶力竭的呐喊!

    “他都没有放弃自己!我们更不能放弃他!”

    天空电闪雷鸣,风雪嗷嗷哭嚎,天地彻动惊雷,俗世翻涌浑浊,无所遁形的是悲鸣残绝,无可奈何的是凡夫嚎啕。

    长羽枫紧闭双目,挣扎在床,血流不止,宛如会啼哭的浮尸,知是生死将别,不知阎殿收何。

    “琳儿你……”

    长羽枫看着阳光的光晕在瞳孔中散开,琳儿忽然惊悚起来,耳目狰狞。

    带血的弯刀灼目涩口,她的低沉让嗓音也颤抖着跟从。

    “你早该死了……你早该死了。你早该死了!”

    她紧紧的抓着弯刀,带血的污浊难以退却。

    “你!应该为我而死!”

    长羽枫疼痛的后退,捂着自己的小腹,粘稠的血液从刀口流出,他按住却也无济于事。

    那些血液从他低头开始便抛弃了他的身体似的,不愿意停留在他身体里片刻。

    血液漩涡!流转不休!

    “止不住!伊莎尔!止不住!”

    巨魔正在哀嚎,他的手已经颤抖不止,口中的牙也开始渗血。

    伊莎尔则更加糟糕,她口中已经出现了血液的细流,只是她还没有选择放弃。

    但是她此时又不知道应该如何为一个陌生人拼尽性命了,她在治疗长羽枫,却怎么也无法做到。

    她只能一声不吭的继续下去,而无法用言语来劝身边的巨魔医师帮助她,或者他。

    但巨魔医师明显无法让她一个人受险,治疗未挺,他头顶的青筋暴露在空气中,绿而惨白。

    他不可以再说这样下去没有用了……因为有一个人选择拼死一博,他不能够置之不理。

    她怎么会……

    是这样一个女人……

    “啊~哈哈哈哈哈~难道你还要一个人活着么~我亲爱的王~我的~王啊~”

    琳儿紧紧的握着匕首,反手舔砥着上面猩红的血液,她直勾勾的看着长羽枫跪伏在地,眼中的凝血汇聚在瞳孔,星辰被浓血遮盖,怒火中烧着残忍的灼热。

    她的声音忽然那么坚定又那么尖锐刺耳。

    “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我的王!”

    【骗子!】

    【我们!】

    【不共戴天!】

第九十三章:影坠(十七)

    【请把我的人生还给我!】

    我并不觉得我现在有多难过……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真相,只有各类因果的纠缠。

    因果就好比人类需要摄入食物才能够活下去一样自然而然,没有人会说自己一直不摄入食物而活的又潇洒又自在的。

    只不过因果不是那种像食物这样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它太会隐藏,甚至会让人有意无意的忽视它的存在,从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无一例外都逃不过因果的束缚。

    而人类以自身的智慧穷尽因果,窥探世界之“道”。

    从天文地理,到文思哲学,再到器械神机,人类以看不见的“自我理论”解释世界之道,创造瑰丽无比的文明奇迹。

    帝国的仙途,公国的魔法,百兽的魂魄,精灵的奇妙,还有诸如其他小族群的繁衍生息,都“发明”“创造”出了自己的独特的文明,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宝贵的财富。

    而灵界之世界,追根溯源起来,也不在乎对“道”的穷究。

    “十二古国,只剩下四个……”一位巨魔的长老看着长羽枫孜孜不倦的听讲,心中甚是欣慰:“而我们的祖先,并没有成立国度,我们的先祖将三千年前的一切都刻在了这冰天雪地的岩石之中,古老的文字早已经失传,就连我,也仅认得些只言片语……”

    长羽枫盘腿坐在篝火旁,他没有巨魔的蓝色皮肤,无法抵御极地的恶寒,身上披着巨魔们打猎而来的毛皮,还算暖和,眼神中的火焰随着篝火燃烧,炯炯有神。

    “但,巨魔的先祖原本并不是巨魔……”

    巨魔长老颇有些孩子气的欢喜起来,将自己得天独厚的“秘密”传授给这位旅行之人……

    “看……”

    他说着,将手中的魔杖一挥,金色的闪光化为一只蝴蝶在一瞬间飞过地洞的墙壁,陡然间,地洞里的壁画赫然显现,勾勒出一副别样生活的气息……

    壁画上的人只有竹条的形状,长发为女,短发为男,耕种劳作者,欢歌起舞者,狩猎长弓者,持剑引天者皆栩栩如生。

    只是太过朴素,岁月剥去它们的颜色和精致,只剩下了多少残缺不全的断层。

    而其上的文字又无人辨认无人能够修缮,任其凋落无法再修复。

    长羽枫突兀的眨眼睁眼,辨认不得,辨认不全,辨认不清,只觉得那些画和字奇怪,奇怪的各式各样,绝无相同,眼下也无法再继续看着……

    毕竟,他浑然认不得。

    这些,那些,都颇有些厚重,但对他,却如此陌生了。

    “那是!”巨魔长老的目光迷离,泛着长羽枫看不懂的光,闪烁的篝火就像是亮在他的眼内,熠熠生辉,将满目的星辰收进眸里:“我们的先祖……生活……在如此富足和美好的田野里……那里还有马儿与嫩草……有飞鸟,有走兽,有美的……亮的……暖的……”

    特殊的文字在巨魔长老的眼中好似漂浮起来的精灵,围着石墙起舞,一摇一曳皆是妄情。

    “长老……你跟这位先生说这些干什么……你只要教他一些生活的常理便好了……”伊莎尔的手臂上扶着一些物件,从呼啸着风雪的洞外跳进来,立马反手关了洞门,风雪零落的飘在她白丝的发上,还未湿了便被她轻轻的滑了。

    “他是生在【塔隆】的人类……如今塔隆消失了……那不就要在这里一辈子了吗?”

    巨魔长老微微一笑,看着伊莎尔又看向长羽枫:“他可是个眼里有光的人儿,和你一样~”

    说完他又笑眯眯的看着走过来的伊莎尔,宠溺之情溢于言表:“你还给他织了件衣裳~真是心灵手巧,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谁娶了就是谁的福气~”

    “长老你净说胡话了。”

    伊莎尔手中却是挂着一件绒毛的衣裳,伊莎尔随她的母亲,更像是人类,没有蓝色的皮肤,没有巨牙,有的只是跟她母亲一样的美丽。

    她拿着这衣服蹲下,轻轻的递给长羽枫,可长羽枫没有回应他,他好像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伊莎尔便一件件拨开那些披在长羽枫身上的毛皮,长羽枫颇有些冷了,被吹进来的寒风冻的哆嗦一下,她便停下了手。

    她银丝的白发在长羽枫的眼前晃着,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又忘记了,不曾能够想起。

    伊莎尔平静的将衣服放在他的手上,双手按了一下,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他。

    “可怜的人类~估计在塔隆冻坏了脑子……”

    她怜悯着,可怜汪汪的看着神情发懵的长羽枫,凑近他,想要用自己的额头凑到长羽枫的额头上试看他的体温正不正常。

    遥想着,这还是她第一次帮助别人测量体温,因为无论任何时候,都是她生病,父亲将额头放在她的额头上为她驱寒散热。

    更多的时候,她的一切,都生活在父亲的指引之下,她依样画葫芦,将自己的额头凑近,口口念念有词:“我从塔隆发现他的时候,整个塔隆都被战斗摧毁了……他在类似地下室的地方……被铁链锁着……像是一个……额……待宰的羔羊?”

    而巨魔长老一听伊莎尔的话,眉头便皱了起来,立马从壁画的高台上跳了下来,凑到了伊莎尔的身边,而伊莎尔的额头却被长羽枫撞击了一下,又或者是长羽枫太过害怕而胡乱的将手推向伊莎尔,头撞在伊莎尔的额头上,慌乱的蜷缩了起来。

    巨魔长老跳下之时,伊莎尔正捂着额头,撇着红润的嘴唇想要去用手去安抚长羽枫,却又被长羽枫可怜的样子震住,无法再伸出手去。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被别人当做囚犯一样绑起来……”

    巨魔长老将权杖指向长羽枫,长羽枫害怕的眼睛睁的巨大无比,直盯着那权杖的仗头,害怕的颤抖起来。

    那就像是一柄灰木的长剑直戳在长羽枫的脑门,他不得不发抖,不得不牙关做响。

    “长老!”伊莎尔赶忙将长老的权杖推开,有些惊疑的看着长老,生着火气:“他可承受不住这些!他刚从恐怖的阴影中走出来……我们得帮助他……”

    伊莎尔可怜的看着长羽枫。

    就好像看着一只被狩猎小队包围的羔羊。

    这只羔羊面对狩猎的围捕只能瑟瑟发抖,羊腿在利刃之下拐着弯,只能勉强的不让它跪下,可它终究要服软,只能疯狂的抖动着羊头,等待将死之刃贯穿它的头颅。

第九十四章:影坠(十八)

    “你刚刚说他被铁链绑着,伊莎尔……对于人类而言,只有犯了大错才会如此……他很可能做了一些人类无法接受的错事……”长老怒气未消,颇有些怀疑的看着那瑟瑟发抖的“羊羔”。

    而伊莎尔不以为然,虽然她无法明白长羽枫为何如此恐惧,但是她终究见不得长羽枫这般的可怜,任由长羽枫瑟瑟发抖这种事情,她决然是做不到的。

    更何况现在的他根本毫无威胁。

    “长老……我希望你能够明白,被铁链所绑可并不一定是犯了什么大错,更何况,我和医师都见到过他身负重伤的惨样,如果这是你所说的囚犯,那也得把他的罪过查清楚,再决定他是不是应该被怎么样……”

    伊莎尔的手开始散发治愈的绿光,而长羽枫也明显因为她的治愈好转了些,发抖的状态也缓解了不少,伊莎尔去拿他身上的动物毛皮,他也只是盯着她,眼睛随着伊莎尔的缓缓移动。

    “我无法理解……”

    长老仰天长啸了一声,而后平静下来,用力的瞪了一眼长羽枫:“如果他真不是人类的囚犯,那他最好真的能够表现成这样!”

    “他很可能听不到你说话,长老……”伊莎尔摆了摆手:“说真的,可能他刚刚也没有听懂你在说什么……我甚至不太清楚他到底能不能听懂巨魔语~”

    伊莎尔打趣着站了起来:“你得教导他穿上这件衣服……不过你放心,我会在门口等着,如果他伤害了你,长老~”

    伊莎尔眯着眼睛看着长老,坏坏的嘴尖上扬:“你最好快一点……用他能够听懂的语言~”

    说完,伊莎尔便又低头看了一眼长羽枫,他看着自己,就好像仰望着庞然大物,这让伊莎尔真觉得他像是一只无辜的羔羊而脸色沉静下来。

    他来自于塔隆,这意味着他绝对不会像眼前这样“无辜”,他可能超凡脱俗,又或者,罪大恶极。

    但是就目前来看,他并没有成为这两种人的品质。

    他除了那双好看的眼睛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优点。

    伊莎尔见过的人类只有塔隆那位“神明”,她自然而然的认为所有的人类都有如此的容颜,而长羽枫显然太过“平平无奇”。

    长老双手叉腰,将权杖扣在自己的腰边,不服气的看着长羽枫,又奈何不了伊莎尔,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但他又不得不结巴的哼了一句:“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就像是拎着羊的幼崽给他穿上一件巨魔的衣服好了~我相信你办得到的,对吗?长老?”

    “嘿!这个比喻实在是太奇怪了!”

    “哈哈哈,长老,你必须这样做~部落里只有你能够帮我了……”伊莎尔现在笑的哼哼唧唧:“对啊~是帮我~”

    伊莎尔将所有的毛皮押在手臂上,又看了一眼长羽枫,发现他现在正安静的看着他,笑声很轻的休了。

    “你……会好起来的……人类……”

    她说了一句人类的语言,她说的完全不熟练,因为他的父亲只教过她一点点,虽然口腔中的声音确实如此,但是她依然无法想象她竟然说出了人类的语言,并且第一次说给这样的人类听,有点奇妙。

    她径直走向了洞口,将手放在了洞门的把手上,不成想长老也哼了一句让他冻死算了,她便又停住了动作。

    回头望,长老已经用权杖的魔力将长羽枫举在了空中,她才无奈又笑着的摇了摇头,打开洞门,一股风穿过她的脖颈,带来雪的利刃,在这极北之地,由不得她这个没有抗寒皮肤的人久待在外,她的全身一下子发起光亮,门开的越多,她也就越亮,只是昏暗的风雪遮天盖地,她的光亮被掩埋。

    门关上,她在狂风中紧紧的抱着那些毛皮,这样也能够暖和一点。洞内的动静很小,但魔法的声响也还是能够听得见。

    那是一个难忘的日子,塔隆的魔法泉水之上禁锢着一只垂死的羔羊,越追越紧的第一天大魔王也不得不安静下来……

    风急雪骤,见不到星星。

    星星去了哪里?它们应该还是挂在天空上,只是被风雪遮住了……

    她可望而不可及……

    父亲……

    她脑海里的一切若隐若现……风雪里又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一时之间,她的自言自语也被风埋没了……

    “好了,你可以进来了!伊莎尔!”长老的呼喊在她的耳边环绕,她才发觉自己的脚踝已经被冻雪封住,她提起腿来一看,早已经冻的发紫,她抬腿走下去的那一刻竟然有些跌落下去的意思,她撑在雪地里,一张毛皮从她的怀中溜走,在风雪中撕扯出怒号的颤声。

    她遥望着,再一次用尽全力的散发自己的灵力,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卷起了毛皮,用力的推开洞门。

    “我穿好了……”长老颇有些不爽:“我是说,他穿好了……”

    “你干的真棒!长老!现在,我们来好好的聊一聊他……还有……我们……部落的未来……”

    伊莎尔很轻的说完,咳嗽了一声,快速的走到了篝火旁。

    她看到穿着衣服的长羽枫乖乖的坐在了篝火旁,很快的坐在了他的对面。

    她将卷好的毛皮放在了背后,哈了一下手,就像是她身为人类怕冷那样,她打了个喷嚏,又将自己的脚放在了篝火旁,并且踢踢踏踏的跺脚,她想要说什么,眼神一直在往长羽枫的身上飘,却半天没法开口。

    长羽枫只是静静的烤着篝火,保暖的衣服让他的动作显的更加自然,更像是一个人类。

    但他很显然并没有那么聪慧,即使毛皮冒了烟他也没有收手。

    而伊莎尔赶忙将他的手打了下去,她的衣服又被火掠了一下,烫的她直晃手。

    “这可真是……”

    长老又哼了一声,不知何时坐在了他们的旁边。

    “我对他可以没有偏见……咳咳。”长老正了正音,说着纯正的巨魔语,显然是说给伊莎尔听的,他扶着权杖,严肃了起来:“我本就不是那样的人……伊莎尔,你应该明白的……我只是担心你……自从你将他带回来的那一刻起……你就怪怪的……医师也是这样和我说的……你竟然拼了命也要救他!真是奇怪……一个人类的囚犯!”

    “他不是囚犯!”伊莎尔震惊的看着长老,长老还在纠结这个问题,让她很可恼。

    “我必须救他!”

    “你必须救他?凭什么?!!”

    长老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他的目光看向长羽枫,他从长羽枫那张篝火之下棱角分明的脸上根本看不到一丝一毫值得救的影子。

    他可能并不普通,这是长老的预感,但是他又不得不担心伊莎尔的现状。

    她心事重重……

    就像……

    她去寻找魔法之泉前那样……

第九十五章:影坠(十九)

    “安安静静的死去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一只荧光的白鹿趴在李庐升的右肩,用晶莹剔透的光眸看着眼前的宁极,它友好的呦了一声,比众多白灵山的鸟雀还要空灵。

    这是一句让宁极记了一辈子的话。

    而且这句话出自李庐升之口。

    堂堂镇抚将军之子说出这句话自然不会空穴来风,这是说给宁极听的,也是他若有似无的警告。

    而宁极此时反而从容的有些呆萌,他把手全部放在了桌子上,嘴巴长着,左边的嘴角和下巴随着他的疑惑扯了一下。

    “额……怎么说?”

    他问李庐升,有些不明所以,这让李庐升认为他在故意装作不懂。

    “公国间谍”这种绝对不可以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下的“叛逆产物”,李庐升笃定宁极一定不会不知道。

    “如果你不想卷入更大的麻烦之内……”

    李庐升明眸皓齿,男生女相,洁白的肌肤与鹿灵的晶角交映,两者都散发出了同样微弱的光芒。

    “我不懂你的意思……”

    宁极打断了他。

    他盯着李庐升,以一种极为不明朗的表情皱了一下眉毛。

    他的手开始往自己的下巴上摸索,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李庐升肩膀上的鹿灵,而鹿灵缓缓的抬头与他对视,他们两个的眼睛都很好看,白灵之主的血液御驶着世间所有的灵兽,鹿灵也不例外,它轻轻的再呦一声,不在趴着,而是站立起来,轻盈的跳跃下来,在白灵阁的桌子上对着宁极抬头鸣叫,似乎在讨宁极的喜爱。

    这是一种绝无仅有的暗自的挑衅。

    毕竟李庐升是鹿灵的主人,而宁极不是,宁极悄无声息的让鹿灵“俯首称臣”,引发了李庐升的不满。

    “够了,白灵之主!”李庐升抬起头,不动怒色的哼声道:“皇命不可违!把她们交出来,我复命,汝亦安。”

    李庐升倒也不是那么愿意坐在白灵阁和宁极扯皮。

    其实他们从刚开始的寒暄到现在的撕破脸已经交谈了许多。

    只是宁极牵扯的话题太过于敏感而宁极又遮遮掩掩,每一次话题都会被他带偏,李庐升拿他没有办法。

    只能将皇帝陛下搬出来。

    这是最后的手段。

    在李庐升的眼里,宁极是一个聪明人,不应该如此纠缠不休,更何况是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也不是所有人传闻中的宁极。

    “难道我还有第二种选择吗?我自然会把你想要的人交给你……李庐升大人,你不要这么生气嘛,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将人凭空变化出来,你想要去见她们,还得亲自去一趟才行。”

    宁极又变回了没有所谓的样子,东扯西扯,终究是逃不过的,只是他现在想的,自然不是隐瞒,而是如何将李庐升激怒。

    只有激怒了李庐升,宁极所需要保护的人儿才有一线生机。

    但李庐升明显不吃激怒这套,许久之后也只是小怒皱眉,没有办法才将皇帝陛下搬出来。

    因为原本宁极只需要将长英兰和楚月交出来便万事大吉,李庐升好交差,宁极也不需要接受任何调查。

    他白灵之主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因为没有人可以承受的住白灵之主的威能。

    而宁极一反常态让李庐升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宁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不被激怒也好像在宁极的预料之中,宁极一副快要摊牌的随意姿势更是让李庐升只能干看着,心中不免有些膈应。

    因为他们是相识的,也明白这个“包庇间谍”的严重后果,更明白,这会给其他人带来多大的伤害。

    他想要宁极放弃,也必须让宁极放弃,他焦急了一下,被宁极抓了个正着。

    “那好!现在便去!我粗略的审了她们便将她们带至帝都。”李庐升准备站起来,却又被宁极的话打断了。

    “带至帝都……你恐怕带不走了……”

    宁极严肃下来,这是他对话李庐升以来最认真的一次。

    让李庐升也感觉到了蹊跷。

    李庐升素来儒雅,平时交谈都是客气,接下来的一声颇有些破音,难免有些激动了。

    “什么?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宁极!我是为了你好!现在,把她们交给我!等谭明秋谭大人下令将那间谍从白灵山搜出来,势必会将此地搅的鸡犬不宁!”

    李庐升虔诚的看着宁极,很多时候他们两个并不像好朋友那样心意相通。

    外面有督军监视,他们的对话会被一五一十的汇报给皇帝陛下,宁极再不知好歹,也应该明白,他不可以再说什么不应该说的话了。

    “她们说到底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极摇头叹气,倒有些生起气来:“庐升兄,你来的颇晚了一些,我已经查清了她们的来历,和你口中所说的间谍……颇有些不符,我知道皇命难违,只是,扣他者为间谍的诽谤一罪,不知道你当不当得起……”

    宁极摸着自己的下巴,他小小年纪自然没有胡渣,这个动作还是他从山下的大爷怀疑有人偷了鱼而学来的。

    思索之余不乏戏谑。

    “白灵山,梧桐司,可以作证二人的清白之身……你一口一个间谍之罪,未免有些太过绝对了,难道,梧桐司懂的,还没有您多么……”

    宁极用了您,这是个尊敬的词。

    但李庐升无论是官阶还是修行的品阶都没有宁极高,更何况名号这类,白灵之主完全可以碾压李庐升。再者,宁极比李庐升只大三个月。

    用您,太过奢侈。李庐升是“无福消受”这个词汇的。

    那只能有一种可能,宁极在反将李庐升,李庐升没有明白,也无法突兀的改变宁极的说辞。

    梧桐司的作证是百分之百的。天底下没有人可以躲得过梧桐司的追查,祖上十八个代都会被查个底调。

    只要是梧桐司愿意,没有人有任何的秘密,包括陛下。

    尽管现在梧桐司只能奉旨查案,但如果真查到了两位“间谍”的“真实身份”,那就不会是李庐升简单的两句抓错了可以解决的了。

    宁极有底牌,而李庐升明显没有被皇帝陛下给予底牌。

    他,只是奉旨查案,也仅仅如此。

    这背后的一切并没有被告知,宁极依靠一连串的试探,试探到了这一点,那李庐升就只能任由宁极牵着鼻子走了。

第九十六章:影坠(二十)

    “事实上,我当然不会怀疑您的公正性。”

    “公正性?那是什么?”

    李庐升前一秒还被宁极问懵了,后一秒就疑惑了起来。

    宁极毫无疑问在瞎掰,或者是,浪费时间。

    “就是,一种显而易见的品质。它可以保证每一个人不被刻意的冤枉。”

    宁极正说着,有人很快速的敲了敲门。

    “请进。”

    李庐升看了一眼白灵阁的大门,不知道那里会走出来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听敲门的声音急切如骤雨,想必不是什么外人。

    果然,进来的几乎是全副武装的宁清,宁极的弟弟。

    他穿着一身梧桐司的软甲,想必刚从梧桐司回来。

    “那个偏远的小村庄确实存在,只是,地球,没有找到。”宁清干练的将一叠纸张交给了宁极。宁极看也没看便压在了自己的手下。

    宁极也乖乖的站在了宁极的身后。

    “你可能很疑惑我会和你讲这么多,那是因为我确实有好多话想要和你说,我们两个相隔千里,一见面却要为公事所累,实在是不应该……”

    “我说了……我是为了你好。”李庐升变得再一次淡定,背靠在了躺椅上,对这位朋友不要命的“负隅顽抗”摇头叹息:“什么样的人需要你冒如此大的风险?谭明秋大人可不会像我一样提前和你招呼一声,把人交出来,我们两者相安无事,一切就都结束了!宁极!”

    他浑身都贴靠在椅子上,眼神里去带着挚友的渴望,他肩头的小鹿又趴在它的左肩,浑身皆亮。

    “现在,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我是不会放弃将她们的清白抛在脑后的,梧桐司有权利干涉出现在白灵山附近的间谍事件,战争刚过去没多久……无缘无故出现在白灵山附近的陌生人,我本人比你还要着急。这关系着白灵山的安危。”

    “可你却在拿白灵山万千生灵的安危开玩笑!”

    宁极说话的时候,神色都不带动的,一直从容不迫的样子,显然和他说的安危极不相称。

    现在的他们,都是小孩子的模样,但是在华族里,他们已经算是老成,甚至早就已经独当一面。

    战争带走了太多父辈,其中里包括他们的父母。

    所以,李庐升难得从安静变为激动。

    自己的好友和可能是间谍的公国人扯上关系,这是绝不可以允许的事情。

    如果这些不知好歹的公国人出现在其他地方,没有一个人会在意他们的生死,皇帝陛下想要抓他们回帝都,便会瞬间抓他们回帝都,没有半点迟疑。

    战争刚宣布结束便和公国人扯上关系,皇帝陛下绝不会做事不管,就算是审也要审个千百遍。国内死了那么多的子民,皆是公国所害,这种微妙的事情,能不发生便不发生的好。

    可偏偏落在了白灵山,这个刚刚继承白灵之主没有多久的宁极,选择还“间谍嫌疑人”一个清白……

    这简直不可理喻。

    就好像李庐升说的,宁极是在拿白灵山的所有生灵开玩笑。

    这可能关系到极为严重的【叛国罪】!

    与宁极有关系的人,可能一并斩首。

    宁极什么人……白灵之主,他一出差错,白灵山的整个山,郡,城,皆要血洗一番。

    没有人会愚蠢到……尤其是他。

    “我不想要再听你狡辩!将那两个外乡人交出来,我们在这里说过的话,便可以一笔勾销,我汇报谭大人,即刻出发前往帝都!”

    李庐升也开始冷漠起来。

    他已经知道宁极没有商量的可能了。

    他是誓死想要保护那两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外乡人。

    “我去告诉谭大人……”

    他再一次的站了起来,宁极没有说话,他只是小声的对着宁清说了声什么,而宁清也回答了他。

    “不知道地球在哪……说不定是世外桃源……”

    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宁清的声音太大,让李庐升忽的转身,稍尔愤怒的看着宁极。

    “我到以为你们真能够说服我!”他肩头的白鹿也愤怒的跳了起来,他的额头瞬间长出光亮的角来。

    白鹿呦呦,余光中倾。

    “原来你们也不知道这地球在哪里是吧?”

    李庐升说了一口地道的北方方言,南方的宁极宁清一不小心没听懂,愣是呆在原地。

    “额……什么?”

    宁极摸不着头脑,站了起来。

    他身后的宁清也挺直了腰板。

    “你不认识地球在哪里?!地球!根本就不存在对不对?!”

    李庐升也不知道地球在哪里,但显然他接触过“地球”这个名词。

    他似乎对那疑似间谍的说辞也早有准备,他来找宁极的目的,自然是不愿意宁极牵连进去。

    煞费苦心,以为宁极胸有成竹早有准备,现在看来,扑了一场空,白白浪费了时间。

    宁极,一定是要趟这浑水了。

    李庐升发懵,又静止的走了过来,拍了一下桌子,发出了啪的一大声!

    “哈!好啊!宁极!你既然完全不知道地球在哪里!又为什么要这样冥顽不灵?!你到底知不知道进入通天蝰蛇狱意味着什么?!”

    他的怒火将他的全身变的晶莹,在还没有正式继承他父亲名号之前,他的白鹿还无法承载他太多的情绪。

    “地球存在啊……”宁极极为别扭的看着李庐升,就像是看着一个大笨蛋:“我知道啊……地球,是存在的……只不过,和你想象的不一样,那不是一个村庄的名称罢了……”

    宁极轻声而又谨慎的说道:“作为一个村庄,地球确实是不存在的……而作为一个地方……它又存在的无法想象。”

    无法想象。

    这是宁极对于地球的描述。

    现在,他对李庐升说的,便是他一五一十想要告诉陛下的。

    “你可能无法想象,但是它确实存在,如果你还在害怕没有这个地方,那么首先应该学会谦卑。”

    宁极知道这句话会被谁听见——或者是,描述出来。

    这是一切绝望之事的开端。

    名为欲望的一切,在一个身为白灵之主这样的【身着无穷】的言灵名号下的少年,想要将所有的希望抓在手中。

    或许世界上早已经充满了魔物。

    又或者,一望无尽的傀儡!

第九十七章:影坠(二十一)

    绝望之时,便是迸发出生命光华之刻!

    由此而生的,便是一触即死的昙花。

    “失踪人员为恭某,据记者了解到的情况,恭某的妹妹小霖早在三个月前也一并失踪,恭某在当时遭受了极大的打击,他的失踪很可能与这件事情关联。好,接下来看下一条报道……”

    电视里的主持人干练的翻阅着稿纸,而屏幕前的她淡定的打了打火机,点了一根白细的烟。

    “呵,和他在一起的,还是三千年前的丫头。”

    她朱红的唇与烟嘴交合,对着电视里的画面有些许的不屑,将遥控器丢出去,便切换到了魔法台的频道:“怎么这一次,又没有保护好他?”

    精致的珠宝与金银让她尊贵的太多,优雅十分。

    “橘纯一就是这样,在特定的时候才会靠谱一点。”一个背靠环形沙发的男子躺仰着,大白天的室内却戴着墨镜,一身西装也不怕揉捏,躺仰着完全没有任何劲的样子。

    他看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呼了一口气:“呵……谁知道呢……毕竟是她不是吗?”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那华贵的女人:“她是什么大魔王来着?”

    “哼!”女人哼气算是回答,男子也悻悻的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

    在这栋远在某处的别墅内,一切都是常人无法企及的,就连他们用过的杯子都来自于【天宫】,它们无时不刻显露着天宫的“神性”。

    除了这两位,还有一位身着白色兜帽的女子正跑腿坐在旁边打着游戏,是那种老式的插卡游戏机,看起来很复古,投影出来的画面也有些年头了。

    这女子潇洒的厉害,短发短裤,兜帽一戴,极具自我的风格,妆容却是素雅,也带有异国他乡的风采。

    听他们的对话停了,她便又插了一句。这才让她口中的糖现了出来。

    “我的小外甥……现在是第几世?”

    “什么小外甥?”男人惊讶的抬头:“你还有小外甥?哪个仙女又下界了?”

    “英兰的儿子。”兜帽女子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游戏机便一下子回到了初始界面,原是她操控的角色死了。

    “没哪个下界了,和我李修缘做好姐妹的,巴不得嫁给我,哪轮得到下界的那些臭虫?”

    李修缘扔了游戏机,一把摘下兜帽:“我的小外甥还没有通过试炼吗?怎么这么慢?”

    李修缘询问过来,华贵之人只是用眼扫了她一眼,将烟夹在无名指与中指之间,反着手背抽了一口烟,双脚纠缠,二郎腿翘呀翘的,高跟鞋在她的脚尖缓缓的滑过,却又未停下。

    她玩味似的坏笑。

    “第十世已经诞生了。王妃的第十世……又活了太久……因果因果……纵是好戏连台……没有遵守诺言的王……和满眼怨恨的王妃……到底应该收场……可真是让人期待啊……”

    她玩味的语言越重,李修缘的眉头就越紧。

    这意味着,事情变的更糟糕了。

    “第十世……”李修缘有些震惊……

    “不,应该是准十一世刚刚诞生……而你外甥,是第九世,准十世。”女人竟然自言自语有趣的笑了起来。

    “时间情爱,皆为苦涩,想要逃的怎么也逃不开,不想逃的,却怎么也无法触碰……遥不可及……哈哈哈哈……”

    她爽朗的笑声娇怯了几分。

    “李修缘,你总记得长英兰和你说了什么?”

    “你指哪一些?”

    “你外甥……”

    李修缘有所思索,应答了上来:“帮他逃过维多利亚的劫数……还有……【极意空想之境】……”

    她想起了什么,从光滑的地板上跳了起来。

    “所有的大魔王都苏醒了吗?”

    她的瞳孔忽的放大又缩小。

    “天哪……我的小外甥……”

    “哈哈哈哈哈……”

    贵妇人笑的很开心,声音确是轻的,她本身是个极为温柔的人,所以这笑也弥漫着她温柔乡的甜意。

    “早在小半年前,最后一位大魔王就苏醒了,整整九只,潜伏在灵界各地,就目前来看,极意空想之境早就发动了……你的小外甥……也应该早就被困在其中了……”

    贵妇人抚摸的看了李修缘一眼,李修缘忽的白袍加身,游丝般的华服取代了李修缘的兜帽衣服,“肉眼可见”的“仙气”——化为了云雾缭绕在她的身边,她飘飘欲仙着,金光闪闪。

    拂尘归腕,白袖归膝,黑云归腰,李修缘俨然不再是一个酷酷的女孩儿,而是一位不知哪儿处的仙家。

    可是,她的模样可没有那仙人之姿。

    她焦急着甩了一下拂尘,将时空之门打开洞开。

    “要是英兰知道了,恐要将我羞一顿了。”

    她突然说话文绉绉的,可能是为了与这一身仙衣相衬,才显得她的敞亮。

    “说与我的事情也就那么几件……第二件就忘了做……”

    “可能是因为英兰还可以与我们相见相谈的缘故吧,这份死去的寂寞,确实是少了些。”

    贵妇人帮李修缘说了些话。

    “死亡啊……人类最怕的这些……便也就渐渐疏忽了……”

    她想说的可能是英兰已经死了,只是灵界太过神奇,失去了【死亡】应该有的意义。

    人不畏惧死亡,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呢……

    “这样说来……身为【守护者】的长英兰没什么不能再下界来呢?那么多有的没的都能够下来,唯独她不可以……”

    男子似乎不太能理解他们说的话,对李修缘的变化也不感兴趣,缓缓的问道:“【天宫】的规定如此宽松,难道容不下她这样一个人间的守护者?”

    “守护者……唔……”贵妇人思索着,二郎腿晃了晃,没有想到答案似的低了下头,眼睛在李修缘的身上又过去。

    “不太明白……不太了解……不太记得……天宫之事自有天宫的安排,如果你要深究。我可没空搭理。”

    李修缘抢了贵妇人的话,她已经半只脚踏进时空之门,在偌大的别墅院子里,她的一切都如沐风雨般悠悠绵长。

    “说到底……还是我们已经不再为人,缺乏人的长短。”

    贵妇人却自顾自答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刚刚的提问。

    “可能吧。”

    李修缘兀自的将拂尘一撩,镜花水月过迁,月升而起,幻化无形了。

    时空之门轰然闭合,带走一阵名为风的思念。

第九十八章:影坠(二十二)

    【我突然意识到了这样一个问题……

    就算是日新月异的今天,人类对于伴侣的包容度越来越高,就算不再是一生只爱一个人,也只会喜欢特定的几个人。

    不喜欢的,便再也不会喜欢了。

    一直盯着这些人的优点,又怎么能够不一直喜爱呢……

    王啊……那么多人爱着您呢……】

    “只有一件事情可以让我不把这两个人押赴帝都。”

    谭明秋,帝国禁军府帅,以极正的姿势面对着宁极。虽穿着华衣而不是铠甲,却板正身姿,双手收拳放在后背的腰上,三道白发纹于黑发之间将他的端正与凌厉切割。

    他已经是整个帝国真正的翘楚,帝国禁军是帝国最高军事战斗单位,是可以直接跨过任何地方军事系统直接调用军事单位的超级战力单位,身为它的府帅,谭明秋自然有着极高的傲气与不羁。

    他不似宁极这般风华正茂,但作为白灵之主的宁极自然而然让他尊重起来。

    “但是,这件事情,对于白灵之主的您来说,未尝办得到,所以,还是不说于你听了。”

    谭明秋一米八大高个,华衣是禁军府帅独有的红黑边饰,在只有十一二岁的宁极面前太过高大威武,他说出来的话威严十足,却怎么都能够听出一份戏谑的味道来。

    宁极只到谭明秋的腰腹,白灵之主的华衣素柔,无风自起,飘在身后,好像它也不敢直面谭明秋一样。

    只是宁极没有想到会惊动谭明秋前来,颇有些意外,又只能硬着头皮昂首挺胸,他们站在白灵阁的外面,谭明秋不进白灵阁,白灵阁的空地这里也就稍微空旷了些,还有小个子的李庐升庄严肃穆的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上一口,宁极的声音就更加洪亮了。

    这里就他们三个,与树与花,都突然显空。

    “呵,我倒是说呢,原来这无理的羁押还有空子可以钻的,谭明秋大人,想必你也颇有感受,太过于神经兮兮,可是会闹出太多无可必要的蠢事。”

    宁极说着李庐升听不懂的话,但是谭明秋一下子便懂得了,只是略微镇定了些,看着宁极这小孩子模样,说的话可谓是惊天动地。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白灵山那么多代人的家业,放在您口中,真的一文不值了吗?”谭明秋拐了个弯,他知道什么可以最先击中宁极的心脏。

    白灵之主,五大家族的宁家,两个双生子,两个独苗苗,纵使继承了【白灵之主】的名号与名震天下的【梧桐司】,这两个小毛孩,还是太过稚嫩了些。

    无所谓被束缚的一切,身上背负上的也是绝无仅有的庞大的山岳,何来轻易抛弃之说呢。

    宁极无言,他恍惚觉得谭明秋听懂了他的话,又因为谭明秋刚刚说的话让他意外的哑口无言。

    “宁极少主,我想我们已经没有再交谈下去的必要,你也没有必要再固执己见,皇命难违。”

    谭明秋安静的将手放在宁极的肩膀上,他需要弯腰,而他的动作是自然的,没有侧蹲弯腰的尴尬,而后他看到了宁极的眼神,在一瞬间又收回了手。

    宁极几乎是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那是一头极小的虎兽,盯着他庞大的猎物,将警告从眼眸中射杀出去,谭明秋也便明白,光有此等不可抗拒之理由是无法将人从宁极以及梧桐司带回去的。

    “她们犯了错?”

    宁极再次正声。

    “皇帝陛下非要她们的命?”

    “宁极……”旁边的李庐升听的直摇头。

    “此非先斩后奏,白灵少主放人,将可疑人等押至帝都,便知其罪。”

    谭明秋毫不示弱,他完全可以说出间谍罪,偷袭国家要员之罪,拒捕之罪,三罪并罚,通天蝰蛇狱里一定有她们的位置。

    只是他认为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更何况,要是真将这么头铁的白灵之主牵扯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还是需要忌惮一下宁极的“年轻”又或者是“无缘无故的庇护。”

    要知道白灵之主可是会做预言之梦的,在历代白灵之主的预言之梦成真的时候,几乎都做出了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现在也是如此。

    宁极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庇护两个从天而降的……

    谭明秋一开始便觉察到了这一点,只是他们两个不需要再讲废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类一辈子也无法做预言性质的梦,如果未来可以从梦中获取,那么这个人的一切都会发生史无前例的改变。

    这是宁极的第一次改变,按照后来谭明秋回忆的那样,宁极现在的模样很像是一个大义凛然的正义之士想要保护好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样东西自然不是楚月,而是长英兰。

    事实也正是如此,只有谭明秋老了的时候,时间已经证明了长英兰之于宁极,之于帝国的重要性,所以,无论是皇帝陛下还是宁极,都对长英兰有着别样的【妄想】!

    “梧桐司以查清此二人身世及原由,,并早已将其整理至谭大人书账之下,若大人对此二人有任何异议与质疑,都可前往梧桐司查证,如若没有,便可即刻返回帝都,好还她们一个清白之身,还天下一个公理公正。”

    宁极抑扬顿挫,说话底气十足,语气中正,毫不示弱。

    他最后说了一句非常耐人寻味的话,他说道:“世界,非圣上而不可行止!”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大为震惊,宁极竟然说出了一句可以被任何人解读为反叛之言的可怕话语。

    尽管谭明秋与李庐升不至于将这句话记下或是传播,就宁极这样豁出去连皇帝陛下都要嘲讽三分,劝诫三分的,他们还真没有见过。

    他们现在还没有将【宁极一定知道些什么】往脑子里想,但是当他们真的知道了宁极知道的事情之时,已经为时已晚。

    黑暗遮天盖地来的太快……而仅剩的光明必须做出最后的挣扎。

    一切的始终,都逃不开一个人的出现与离去。

    那就是长英兰。

    宁极未来的妻子。

    她现在好似一个离家出走的孩提,经历了少许异乡的磨难,却难成凤首,难有惊天动地的作为。

    被羁押去往通天蝰蛇狱的路上,她神奇的想的是宁极这位公子哥为什么也要被押往通天蝰蛇狱。

    说到底,他真的不需要为了两个陌生人这么拼命。

    那皇命终是难违?

第九十九章:影坠(二十三)

    一天前,月朗星稀,有乌雁南飞,白灵山灯火阑珊,不见其影。

    “我还是不明白……”

    长英兰环抱着自己的腿,苦着脸坐在床上,她年轻的脸上没有任何岁月的伤痕,洁净的月光让她的皮肤看起来细腻有光泽,小蓝全身淡淡的蓝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也能够明显的素白。

    “不明白什么?”

    小蓝一下子又一下的抚顺着她的黑发,现在是深夜,终究是要睡下的,只是长英兰因为白天的事情心烦意乱,久久不肯睡下,而她只能帮她将头发理顺。

    尽管她乐此不疲。

    这么漂亮的头发,没有一个人会忍得住不上前摸上一把,包括,鱼。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叫宁极的家伙,他那么……关心我……”

    长英兰的声音很轻,娓娓道来,就像是在唱歌。

    “我能够感觉得到他在关心我……这很奇怪……我感觉……有点奇怪……但是我又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就好像……有蚂蚁在我的心上爬过……痒痒的……让我很烦躁……又很莫名奇妙的着急……让我想要去问清楚为什么他要关心我……”

    长英兰无法描述出自己的感情。

    她不知道一见钟情是什么,也不可能对一个小男生一见钟情,没有任何生理原因让她觉得宁极这个人与众不同。

    “我要去找修缘哥,不能够在这里待太久!”

    她猛的想要站起来。但是小蓝又顺势按了一下她的头。

    “哎呀!这么晚了……你去哪儿?无论怎么样,都得明天再说了!身为人类的你,还在长身体,必须休息才行!”

    小蓝定是不会叫她乱跑的。

    她看着长英兰忧愁的眼睛,也嘟起嘴来囔囔道:“有什么好想的呢……那个小子对你太殷勤了,事出有因,一定有鬼的!你可得好好防着他才行!”

    她就像是长英兰深闺大院内的闺蜜,时刻想着她的好来。

    “真是的……今天白天,要不是那个楚月唠叨着他,估计他早就来唠叨你了!”

    长英兰并没有被开导,她的不解并没有消散,却只能被小蓝按住头,不知道应该如何做答。

    她口中,只能说出可是两个字。

    “可是……”

    窗外有细碎的猫头鹰在鸣叫。

    “没有什么可是的……好了!现在好好睡觉!等明天太阳起来,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小蓝好像胸有成竹她们会离开,但事实上,她们并不可能第一时间离开。这让长英兰更加的焦虑。

    此时,她心里想的可能是万千种种的原由,而面对的,确实只有发光晶石孤灯的光亮和一张给外人睡的细床。

    这样空荡荡的房间颇有些冷清,好像有寒风一过,她的背便嗖嗖的跟着响。

    她又不得不将被子一把抓住,盖在了身上。小蓝啊的一声,便被埋在了被子里。

    “我们明天很可能离不开了……听那个人的意思,我们好像犯了什么大罪,需要被关到最严厉的牢房里去……”

    一整天,宁极都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告诉长英兰,她如果不老老实实的,很快就会被带到通天蝰蛇狱里去,那里的可怕对于修行者来说是无可估量的。

    为了不被关到那里去,长英兰必须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什么也不做。

    但是,这实在是太熬人了……

    这是不应该存在的情况……

    “那都是那个坏家伙唬你的!”

    小蓝不以为然。

    “可……”

    “没什么可是的……”

    小蓝无所谓的摊手:“你想一想,我们从昨天到现在,可是什么也没有做的……连门都没有出过,她们如果想要查我们,怎么也不可能给我们安一个无所事事罪的罪名吧?”

    小蓝不屑一顾的飞到空中,严厉道:“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逻辑啊,我知道你们人类的逻辑很奇怪,但是说真的,我们怎么样都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根本就不怕他们查,越是查的清楚,越能够证明我们的清白,你说是不是?”

    她的逻辑很清晰,有一种特殊的自信。

    这种自信来源于一种天真,也来源于她本身作为灵兽的烂漫。

    “话是这么说没错……”

    长英兰是城主的女儿,冤假错案看的不多,但是记得最久远的一件的事情就来自于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一个富商想要霸占一个农民的田地,就肆意捣毁农民的庄家,并且以极为恶劣的形式状告了农民偷盗他家的稻谷,并且被发现后气急败坏,在自家田地里毁坏掉了富商家的稻谷。

    城主大人并没有即时的判断孰是孰非,而是先关押被告者,也即率先抓捕了农民,而后,才让富商出庭指认农民毁坏的稻谷是不是自己家的。

    富商一口咬定是自己家的,并且在审理的时候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咒骂农民,一边将稻谷捡起来哭泣。

    城主判农民偷盗和毁坏稻谷罪,需要将偷盗的稻谷和毁坏的稻谷记数全部送还给富商,并且还需要赔偿富商费用外加关进牢房里半个月。

    最后富商不仅得到了稻谷金钱,还得到了整片的土地。那个倒霉的农民既失去了田地稻谷,又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只是因为她身为城主的父亲收了富商一大笔钱。

    富商有钱自然会有她父亲这样的势力撑腰。

    【那些刚正不阿的,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她知道这件事情,还仅仅是因为她的母亲经过了那片富商的田地,她的母亲小心翼翼的给她讲述这位富商如何拥有这片田地。

    母亲好心的告诫她,要小心这个人,不要被她垂涎或者是显露出不应该有的情绪。

    更重要的是,要在这片田地里,紧紧的跟着母亲。

    现在这种情况和母亲所说的非常像,她肯定一辈子也不想要再提起这件事情,因为光是想一想便后怕。

    明明是她清白,却要落得入狱的下场。

    不可谓不惨。

    如果宁极,或者是某位管理通天蝰蛇狱的人和她的城主父亲一样收了别人的钱,要将她一五一十的丢尽牢狱之中,那她就不得不被一辈子的阴影所笼罩了。

    这样的事情明明听起来荒唐,但是那富商总是比那农民要清楚他的清白。

    那这件事情便无比真实的发生了。

    冤假错案也就成了。

    家破人亡的,不是告诉者,而是被告者好像天经地义。

    可事实却让人胆寒生畏。

    长英兰的后怕让她的脚冰冰凉,她又无法传达给小蓝,只能躺在被窝里,睁着大眼睛,心烦意乱着,失眠。

第一百章:影坠(二十四)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现在,她必须面对前往通天蝰蛇狱的绝望了……

    没有人告诉她这是开玩笑的,也自然是真实无比的存在着这个事实。

    而最重要的是,她会枉死。

    在不认识的地方,在不认识所有人的地方……

    死在这里,什么也没干,曲枉。

    “我现在非常不安……很有可能我们会和母亲说的那样……枉死在这里……”

    长英兰很焦虑。

    “小蓝,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得罪了像我父亲那样的人!虽然我不知道我们怎么得罪的,但我能够从那个叫宁极的家伙身上看出来这一点!”

    长英兰的眼睛瞪的很圆,她一害怕便会这样。

    她埋头躲在自己的大腿上,声音颤抖一下,闭上了眼睛。

    “我不可以枉死在这里,小蓝,我背着我父亲离开……我的母亲也受到我的牵连……我还要去找修缘哥……我……”

    她抓着自己的手臂,细白的瘦胳膊深深下陷,颇有些殷红。

    “你太过于紧张了……哪有人会这么坏呀……”

    小蓝无法理解长英兰的担心。对于一个可以无忧无虑在世间生存的灵兽而言,小蓝现在关心的反而是人间的美食。

    她劝长英兰安心,也并不是真觉得人会善良,更不明白人性之恶。

    “你现在已经是人类的大灵师了吧,想要逃走,现在就逃走啊……”

    小蓝见她越来越焦虑,劝导的也越来越激进了些。

    长英兰看了一眼她,竟然带着泪花。

    “逃跑……”

    她带着些许的哭腔,而后又埋头进去,有时候,小蓝也不太知道她到底会有怎么样的回答或者反应。

    这个来自于偏远地区的女孩子,好像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坚强,遇到现在这种情况她手足无措,甚至有点哭泣的意思。

    只是她并没有真的哭出来。

    因为她想到的,是自己的母亲,她从父亲为她建造的牢笼里逃出来,母亲一定会受到她的牵连,母亲在她的眼里这么不幸,却还要因为她这个不孝顺的女儿受苦,所以她心里委屈的难受,一想便哽咽起来。

    但她又不是那种可以将所有的心事都告诉别人的人。

    即使对自己好的大哥,她也仅仅只是相处,从未吐露过心声。

    在关住母亲的牢笼里,在关押自己的牢笼里,她并不是一只自由的蝴蝶,即使是飞,也是埋着头飞翔,冲撞到墙上,只能撞的头破血流。

    “怎么逃的掉呢……如果没有修缘哥的帮助,我怎么也不可能逃到这里来……现在……又有谁能够来帮我呢……”

    她完完全全的把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去想了。

    被别人陷害什么的,实在是太过于平常。

    俗话怎么说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即使是不需要他人从中作梗,自然而然的枉死冤死之事也屡见不鲜,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显然有人急切的希望她入狱,如果没有那些宁极的掩藏,她很可能会被直接调往帝都,在审问中被打入通天蝰蛇狱。

    事实也正是如此,李庐升和谭明秋就是为此事而来的,或者更直白的说,就是为她而来的。

    之所以皇命难违,是因为宁极也收到了一封加急的帝国信件,信上的内容明明白白的写着将此二人押赴帝都。

    无论有没有罪,都是如此,更何况还有这么多可以安上的罪名。

    长英兰这一劫,定是要走一遭的。

    “你现在既不休息,也不想逃跑……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又怎么能行呢……”

    小蓝无奈的摊手:“你不去先睡一会儿,把精神养好,其他的事情才能够再好好想一想……这你总应该明白……”

    “可我……”

    长英兰无法答应现在睡下,因为她的预感告诉她,如果现在睡下什么也不去想的话,一定会非常糟糕。

    她的精神状态也很差,也是不可能睡下的。

    “我还是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虽然看那个宁极很不爽,但是说实话,你说他把你放在这里就不管了……我也不是很懂……”

    小蓝对于人类还不熟悉,她在野外生活惯了,自然不太懂得所谓的【人】到底为何物。

    【欲望】之下的,皆是可以被【因果】束缚的躯壳。

    当然,单把欲望比作极坏的东西并非寻常之事,如果长英兰知道皇帝陛下对于她的恶意,那她就不是现在仅有的颤抖了,说不定会陷入到更加深层的绝望之中。

    所以,当从那座可悲之城逃出来的长英兰又陷入到了将要被【无缘无故】的关至【牢笼】中的时候,长英兰一下子没有缓过来,消极了太多。

    她抓的自己的手红白相间,她的手爪印在胳膊上,就像是她自己内心里跨越不过去的高墙,没有人帮一把,她便永远飞不出去了。

    即使是,她是蝴蝶,仍然。

    “我母亲曾经跟我说过……像她这样的女人,是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的命运的……她被我的父亲折磨的多可怜,也只能默默忍受……而我,只不过是他们两个还会互叫姓名的纽带,一切的……”

    那张!名为父亲的脸!锋利如刀般的脸!

    不,母亲……

    她甚至开始恐惧起来,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也想到了自己可能面对的遭遇,那会更加恐怖吗?

    她不知道……但可想而知,那一定会更加悲惨……

    “母亲救了我一次……修缘哥……救了我一次……这一次……没有人会再救我了……”

    她喃喃自语起来,单说实在的,这毫无逻辑可言,她现在想着的,多半是自己太过仇怨了……

    预想的穷途末路比真正的穷途末路还要磨人心志。

    她本应该悲惨,却又如此的幸运。

    可以预知未来的人,在被命运束缚的枷锁之中,倾尽全力的,想要将这枷锁狰断。

    “嘿,长英兰小姐,请你不要担心……我在想办法……”

    高墙之外,有那么一个人,窃窃私语的安慰着她。

    那个人轻轻的敲了敲门。

    他似乎听到了哭泣声,声音轻的恰到好处。

    宁极站在门外,就好似站在高墙之外,这冷月也似那骄阳,将那只失去光彩的蝴蝶照亮。

    “长英兰小姐……”

    宁极的身影在门外侧身站立,显得有些娇小。

    “明天,他们虽然要带你走,但是我也会跟过去,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在前往帝都的路上,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白灵之主,绝不会食言。”

    他依然不能够说为什么要拼尽一切去保护她。

    长英兰又惊又疑,忙擦干未怎么流出来的眼泪,看着那个身影,想要喊一句谁,为什么,现在,怎么了?

    或者是请进……

    可她又不太知道说些什么了……

    应该说什么呢……

    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们可从来不相识……

    直到宁极走了,她也没有开口,只是不再想哭了。

    这个感觉很奇怪,就是单纯的觉得,不想要哭了,有人如此相信着,可以拯救她。

    她的眼是哭时的红润,有一股疲乏的感觉袭来,她又只能强撑着。

    不再叹气。

    这样想来,已经没人知道她现在在想些什么了,她自己也不明白,或许是脑袋一片空白,或许是,醒来之后记不清了,又或者是,太久远了,她回忆的时候,也囫囵吞枣似的说着回忆不起来了。

第一章:影坠(二十五)

    我见过太多有所名望的人被污言秽语所中伤,也见过他们真真正正被谣言所伤害,更有甚者被污蔑至死。

    我也曾听闻过历史上多数有名之能臣被奸人陷害而亡。

    遥想到他们也未曾能够在世时洗脱冤屈而含恨而死,我等凡夫俗子,又怎么能够轻易的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呢?

    纵不是一身清白,则更逃不过春秋笔法的灾祸。

    说与你听的,永远是沉沉浮浮的过往,云烟。

    有那么多,需要去倾诉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却冰冷又刻薄。

    直教人肝肠寸断,彻夜难眠。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李庐升幽怨的叹了一声,他的旁边正是宁极,宁极闭着眼睛,镇定自若的将手放在膝盖上,任由马车颠簸几下,也未动弹。

    “但是,我现在能够肯定,你大概率是疯了……你陪我们去干什么?皇帝陛下知道你要阻拦,特意赦免了你,现在,你又要跟过去讨赖不成?”

    李庐升猛的掀开马车的绸账,回头望了一眼谭明秋所在的马车,他车上是宁极,而谭明秋车上,正是长英兰与楚月。

    “这两个人,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宁清在梧桐司处理事务,反而被宁极劝阻留在了白灵山。

    “你们非要掺和进来!”

    李庐升气不打一处来,他想着宁极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在和谁作对!

    “皇帝陛下!”李庐升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力气将这一声咬牙切齿的哼了出来,这是四个多么可怕的字啊,组合到一起,便可以让人肝胆俱裂。

    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将恨铁不成钢的话语说给宁极听,说到底还是太过于自我了。

    “我门所有人都不认识那两个人!把她们交给正法司!交给禁军府帅!又会怎么样呢?!”

    李庐升年纪还太小,又或者是因为,他没有办法明白宁极为什么要这样做,而越发的激动。

    甚至是失去理智。

    “请你安静,我的朋友。”

    他被宁极的声音震住。

    “我是白灵之主,我不会食言,这便是我给你的答案。”

    宁极一身正气,白梅黑底的华衣让他的黑发越发的明亮,他睁开眼睛,却一定盯着马车的地板,严肃的越发明显。

    “我们这么久没有见面,一见面却要像是仇人一样大喊大叫,我想着,我们还可以一起下下棋,喝喝茶,把这些日子熬过去。”

    他突然的长叹了一声,严肃的看着李庐升。

    这位年轻的老友缓缓的讲着他听不懂的话。

    “时间情爱,皆为苦涩,不是吗?我既然如此选择了,便要接受它的苦痛。”

    “在所有为之一震的故事里,不是都有一个这样的角色吗?在苦痛中背负一切,逆流而上者,是不会有所惧怕的,这些所谓的强大者。”

    “我生来便没有办法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我也不会惧怕自己会和普通人一样,亲爱的朋友,请你明白。”

    他自始至终都闭着双眼,倾诉着自己的内心。

    他比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的苦衷。

    “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我是白灵之主。”

    他睁开眼睛,对着自己的好友微笑。

    这微笑足够让李庐升记一辈子,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笑容,能够让人轻易的相信他不够聪明的胡言乱语。

    水过云端,化雨天成。

    “我承诺过,便决不食言。”

    他轻声的说,李庐升也陡然间安静下来。

    李庐升先是缓缓的做好,挪了挪位子,他本事坐在宁极的侧边,现在直直的坐在了宁极的对面,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将背缓缓的靠在马车上,随着马车的颠簸,他的身子也开始晃荡起来,只是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在意这种颠簸,身子随着马车荡,手放在大腿边,沉沉的抓着,却又没有颠簸的感觉。

    “啊……是这样啊……”

    李庐升也叹了口气。

    “我倒也不是那么在意……这件事情……”

    李庐升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灼热。

    “只是,我比较害怕……宁极,我们的父亲都死在战场上。我也想着我能够死在战场上,不应该参与政治而被任何人背刺曲枉。”

    “我大概能够知道你现在遭遇着什么样的危险,我也帮不到你,我只能劝你不要去帮助那些和你没有关系的人……”

    李庐升哭笑了一下。

    随后又低下头去。

    “原来是这样……如果你被我劝住了,你又怎么能够是你呢……白灵之主生来就是为了那些陷入苦难中的人而活的……即使是毫无关系……”

    “对吧……你从来不是那种独善其身的人……如果你是那种置曲枉者不管不顾的人,那我也……不至于……在这里……不是吗?宁极……”

    李庐升泄了气,像是抓着树枝的鸟儿,那马车卷过的狂风吹过一下子就要将他掀翻,所以,他不得不抓着。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害怕。

    那是一种别样的释然。

    难道有人会害怕时间吗?

    难道有人不害怕时间吗?

    难道真的有人能够意识到时间的存在吗?

    当真正意识到时间存在的时候,时间已经慢慢的从身边溜走了……

    不会再回来了……

    永远。

    “或许,人生总需要那么叛逆几次,才能够体会到自己还活着啊……”

    宁极就像是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他看着窗外,那么多行色匆匆的人,他们真的思考过这样的问题吗?他们被别人冤枉过吗?他们可以看得到未来吗?

    有谁能够回答他呢?

    这样想来,的确是没有了。

    “我父亲也是白灵之主,他死在这了战场上。”

    宁极突然沉重的话题让李庐升咬着牙安安静静。

    “现在,我也是白灵之主了,我突然能够明白我的父亲,在看到了自己会死在战场上的那一天夜里。他突然抱着我的母亲说……”

    他幸福的笑了一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脸。

    这是李庐升从未见过的。

    宁极的另一面。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去【玉州】看花了,有空一起去看看吧……”

    宁极哈哈大笑了起来,就像是他当时在场一样,他能够看到他的父亲抱着他的母亲。

    在月光下,说着,在他面前,他们平时不会说的话。

    “知晓未来的人,很痛苦……也很幸福……”

    宁极看向李庐升。

    “你可能一辈子也明白不了……”

    “但是我只能这样告诉你……”

    “那是一种很苦涩的甘甜……”

    “你知道所有糟糕的事情都会到来……”

    “也知道,所有美好的事情……都会如约而至……”

    “决不食言。”

第二章:影坠(二十六)

    未来,是因果的尽头。

    “长……不对……抱歉……长先生……”

    周围是热烈的火焰,它们迎接着新生。

    她的目光炯炯有神,期望又胆怯的看了他一眼,又盯着熊熊燃烧的火苗。

    而火苗对面的人身披黑袍,只露出白净的侧脸,黑发的鬓角在火焰下顺滑的发亮。他口唇开合,轻声的应了一声。

    “嗯……”

    “长先生,你……在这里……流浪了几天?”

    她有些不好意思,就好像,第一次见到陌生人的羞涩,更因为,在这篝火旁,她很可能需要和这位神秘的男子度过一整夜。

    “说来也短,说来也长……”

    长羽枫抚摸着他斜放在膝盖的长剑,【魔剑阿尔忒斯】被黑色的犀皮包裹,剑身与剑柄上幽暗的绿光穿透犀皮,萦绕在他的身边。

    他的兜帽压住了他那双沉郁的瞳眸,星星闪烁其中,又被黑暗的光遮盖,他的眼眸才看上去那般深邃的灼热。

    “额……”

    她的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有些纠结的揉搓了几下。

    她有些紧张,又有些难得的羞涩,因为她很不习惯和别人独处,尤其是和一个陌生男子。不要说在动荡不安的现在,就是放在和平年代,也绝无可能和一个陌生男子相处一夜。

    篝火的光照亮了两人,却又被黑夜所吞没,荆棘满布的周围,到处都是渗人的怪物从喉管里发出来的震颤之音。

    喑哑着哀鸣。

    “那,您,为什么要到不死堂去呢……”

    她又揉搓了几下大腿,她被荆棘扎的起了球的羊绒群被篝火烧的太烫,刚开始的取暖现在变为了一种温暖的烘烤。但她又不得不坐在篝火旁,只有那样她才能够平安的度过一整晚。

    她的小包裹放在腿上,她的手也终究回到了包裹上,安静了下来。

    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毁灭纪元开端之时,世界各地蜂拥而上的冒险家团体发了疯一样的开始“狂欢”,说着要斩杀已经恶魔化的怪物们,却不得不夜以继日的围坐在这种不稳定的篝火旁,享受来自于人间的折磨。

    怎么想,睡在家里的床上才是一件美事。

    怪物横行的夜晚,怎么想也不可能睡得安稳。

    “额……比如说,我,要去不死堂见我的姨母,我的父母让我来投奔她的,起码在旁纳波将军的领地里,还算安生。尽管我不愿意离开我的父母,我还是来了。”

    她并不是逃难者,说话也很有教养,身上带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个小的背包。

    她不太可能是一个人来这里的,而现在她的周围一个人也没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些人死在了路上。

    长羽枫见到了她最后一个仆从,在一只魔化虎兽的口中。

    她知道长羽枫是她的救命恩人,但是她明显不觉得这个身披黑袍不愿意露面的男子会太过好心……

    毕竟,她被叮嘱过,要小心突然出现的所有人。

    “我去接人。”

    长羽枫的声音低沉却清亮,她清楚的听到,目光瞄向他的时候,他已经将剑斜放在了怀侧,看起来像是要搂着剑睡觉了。

    “那你在不死堂也有亲戚……是吗?”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大家小姐端着架子问着一个不可能与她身份等同的农夫,你家的鸡丢了是吗一样,修养的傲慢并没有让她无礼,反而太过正式,以至于太过礼貌的关心让长羽枫侧了一下脸。

    她看不到长羽枫的脸,却明显感觉到长羽枫出奇的看着他。

    “没有,再过几天,他就要复活了。”

    长羽枫认真的说着,不经意间就让她惊讶的说不出话。

    “复……复……活……”

    她结巴的说着不可思议的话,而后又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祷告了几声。

    “是啊……世界都变成这个样子了……没有太阳的日子里,人类复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不死症的瘟疫肆虐公国西南边境,暴怒的元素之灵也将整个世界搅的天翻地覆……还有那条时不时出来的【天蛇】……我已经很难想象世界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了……也许,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在后头发生……”

    她喃喃自语,感慨着可怕的一切,同时发生在灵界的一切。

    “我完全可以想象到更糟糕的事情……毁灭纪元的到来,就是要将一切给毁灭吧……”

    她摇头叹息,从包裹里掏出两块小小的饼干,而后她又觉得不够,又拿了两块,将一块放在了包裹上。

    “长先生你吃饼干吗……”

    她伸出手,将那三块饼干伸给了长羽枫,篝火将她洁白的手照的发亮,羊绒衫上的玛瑙珠也白嫩许多,只是被荆棘划了一和口子,这道疤痕暴露在玛瑙表面,沟壑中的白更加深沉。

    “这些多少可以充饥……你已经饿了这么久……”

    她觉得很不好意思,又只能生硬的脸红。

    “等到了不死堂,等明天到了姨母那,我便要姨母给您丰厚的报酬。”

    这饼干是给长羽枫吃的,长羽枫自然不会吃,她收手的动作有些迟疑,又将饼干放进了包裹中,那是一个铁盒子,掰开的时候还有清脆的响声,闭合时也是卡扣的敲击声。

    她的什么都空了……

    空的一无所有,空的体无完肤。

    “哎……”

    她轻轻的抿着饼干,和这位不太想要说话的“救命恩人”根本聊不上天,这漫长的夜她又不能够睡下,身子暖和了,她又觉得冻脚,在地上踢踢踏踏了几下。

    而后,又是冰冷的沉默。

    “那个……长先生……”

    “你想……听故事吗?我母亲给我讲过很多很有趣的故事……”

    她的声音也清亮许多,再看到长羽枫摇头时又低落下去。

    忽然的,鬼哭狼嚎般的叫声从身后传来,她不禁猛然回头,那不远不近的森林里,定是狼群虎视眈眈,而过了很久,幽怨的狼嚎才一声接着一声的结束,让她吞咽口水,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突然委屈的看着篝火,空空如也的双眸里,遥想着昔日的美好。

    那个时候,她还居住在树木与泉水环绕的庭院中,满园春色她从不在意。而现在,确是可怕的森林与无人问津的野草。不经意的,眼角流出泪来,却没有哭声。

    世界要毁灭了……

    那么多的一切,都要毁灭了……

    明明前一天还美好的事物,在如今,却满是血腥纠缠的破碎着。

    篝火噼里啪啦的响着。在火的芯口,放着一颗可以迸发火焰的红石,那些火焰环绕交织着,硬生生的从红日周围冒出层层的火焰。

    她的眼泪突然的落下,滴在火的周围,一道火的影子悄然而生。

    一双眼睛从火焰中迸发出来,熊熊燃烧,随着风的火焰起舞,幻化为一个巨大的火人,这火人上半身奔腾着火焰,下半身却是一缕炊烟般升腾而起,与那影子一同连接向火热的红石。

    火焰咧开大嘴微笑,却像是威胁的瞪了她一眼。

    “呵哈哈哈哈!小姑娘!你这样看着我~我可是会害羞的!!”

第三章:影坠(二十七)

    “啊啊啊啊——”

    她被吓了一跳,立马小凳子上倒了下来,就好像那从她被魔兽吃掉的马车上捞回来的小凳子翘着脚把她掀翻了一样,羊绒裙子一下子像孔雀开屏似打开,随后她的脚踝与那双平底的白鞋子显露在空中,狠狠的在空中荡过,又落了下来。

    可谓是吓了个人仰马翻。

    她跌在鹅软石上,被雨后藏在鹅软石堆内的积水溅了一身。

    已经太久没有太阳。那些积水恶臭难闻,她又必须立马跑起来,抓着石头大喊了一声救命。

    只是,她的求救也只是换来了短暂的平静。而这平静过后,她瑟瑟发抖的厉害,却迟迟没有等来可怕的怪物。

    “哈哈哈哈哈哈……人类……”

    “阿塔尼斯!安静!”

    长羽枫命令的口吻也轻的吓人。

    而这团火焰,阿塔尼斯,它有些乖巧的应了一声,由硕大无比的火人缩回了篝火之中,那篝火随着阿塔尼斯的退却修炼回到刚才的模样,只是多了眼与口。

    眼是火中青焰,口是火中深红。

    被吓到的女子畏畏缩缩的看着这荒唐的火焰,哇的大声哭了起来,这种哭多少带着一点不甘心,又难受的哽咽起来,用尽了力气。

    “哈哈哈哈哈~噗噜噗噜噗噜~”

    阿塔尼斯在火焰中遨游,眼睛眯着笑了起来,它调皮的吐着火焰的泡泡,噗噜噗噜的发出了炸响。

    这是一种毫不关心的笑意,就像是捉弄到了一个非常好玩的小玩意儿,它支支吾吾的想要说这个人类女子太过胆小,好不容易吓了她一下,成了这个样子,真是好玩。

    可是长羽枫让它安静,它便也不敢说些什么。

    只是,这个人类女子已经不去管自己身上的污秽,一个劲的哭起来了。

    “抱歉……”

    长羽枫睁开了眼睛,他口中说着抱歉,但显然毫无效果,她哭的越来越凶,虽然已经不像是小孩子那样哭了,但是却抽泣的厉害。

    而阿塔尼斯也从原本的调皮变为了手足无措的惊恐,它一边看向长羽枫,一边看向女子安慰着她。

    “别哭了别哭了……”

    “别哭了别哭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觉得你们人类很好玩吗……我好久没有见过人类了……你还这么好欺负……”

    “不是……我是说,我是说,你不要哭了……”

    “不要哭了呀……”

    阿塔尼斯再去看长羽枫,长羽枫狠狠的瞪着他,而它再看向女子,女子非但没有安慰好,反而哭的更凶了,长羽枫猛烈的咳嗽了一声,阿塔尼斯慌忙的从火焰中窜了出来,高大的火焰带着旋风,一下子将女子的羊绒衫的污渍卷的干干净净,她也被阿塔尼斯的狂风清洗了个干干净净。

    “哎呀……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我给你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阿塔尼斯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掏出一面小镜子,将它放在了女子的面前,女子抽泣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哇哇的哭了起来。

    “对不起嘛……对不起嘛……”

    阿塔尼斯庞大的身躯从火焰中席卷而来,它凑近了女子的身边,用力的温柔,用力的撒起娇来。

    “好了好了嘛~不要哭了好不好,哭了都不好看了~”

    这招对大小姐稍微奏了点效,抽泣变为了抹眼泪,她的淡妆也花了,只能慢慢的收拾自己的仪态,边抹边气鼓鼓的哼声,任由阿塔尼斯在她的耳边呜呜呜的撒娇道歉。

    阿塔尼斯见她不哭了,胆怯的看了一眼长羽枫,立马收缩进了火中,又噗噜噗噜的吐着火焰的泡泡,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整理妆容的大小姐。

    “抱歉……”

    长羽枫趁着女子没有再哭,缓缓的说道:“他的本意并非如此……我替它向你道歉……”

    “没……”她抽着鼻息,身子像是草苗往上一窜一窜,她整理好了自己的妆容,将包裹从地上捡起来,揣进怀里:“没事……”

    她又看向篝火,眼睛内的泪水还在晶莹剔透着闪烁着,她本来不那么爱哭的……可……在刚刚,她明明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却哭的如此伤心……

    说到底,还是因为跟着她的仆从们都可悲的丧命了,她看着他们死在她的面前,又经历了那么多“难得”的委屈,她止不住这种离开家而布满荆棘挫折的伤悲,哭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不需要再把自己端着,可往日的一切历历在目,她又不得不保持住自己的优雅来。

    “它叫阿塔尼斯,平日里都挺安静,今日调皮了些……”

    长羽枫继续解释着,用了一种很无奈的口吻:“实在是抱歉……它应该是一位很温顺的……精灵……”

    而阿塔尼斯赶紧附和:“对对对,我很温柔的……抱歉抱歉……”

    而女子也摇摇头,将自己抱的紧了。

    “没关系……我没有生它的气……”

    她确实没有办法生气不是吗?如果阿塔尼斯怀有恶意,那她早就尸骨无存了……

    “我已经意识到了……现在我的处境……”

    她的眼神逐渐迷茫起来……

    “我没有魔法的天赋……生下来就被父母期望嫁给一个魔法师,或者是贵族……我学习了很多……可那些都和魔法没有关系……在这样的乱世里……没有魔法的我……又怎么能够去想什么别的呢……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已经死在老虎之口了……”

    她看了一眼长羽枫,长羽枫没有看向她,她只看到了长羽枫的侧脸,很难过的转过头来。

    “我怎么能再去奢望其他的呢……”

    她恢复了自己的神态,又一瞬间忧郁了许多,而后转为了平静。

    “……”

    阿塔尼斯似乎不太懂得她为啥这样说,火焰的泡泡破在焰火之中,它也看了一眼长羽枫,长羽枫不再说话,他依靠着怀中的剑休息,将兜帽压的更低了。

    他没有接话,她也便只能停住,随后她咳嗽了一声,终究是没有说些什么了……

    看着篝火,睡着侵袭……

    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平静。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却又确确实实的,两个人不再交谈。长羽枫没有任何想要和她进一步聊下去的意思。

    他和她多说一句话也仅仅是因为阿塔尼斯调皮的惹哭了她。

    他明明可以那么温柔的说出那么多的言语,却似有若无的对她冷淡。

    可能,这便是这个男人的独特之处吧。

    安静的篝火旁,长羽枫缓缓的闭上眼睛,他的气息起伏也不过是胸口微微上下两次。整个人似睡非睡,给人一种极为警惕的感觉。

    事实上,这也是一种特殊防御姿态,就连夜晚休息,他都要时刻小心。

    他一定在野外流浪了很久吧。

    她这样想着。

    被孤寂刺穿的可怜人,只能从剑刃中寻求安全感……

    他的与众不同越发的显现,在黑衣兜帽里,那张冷峻的侧颜,更是在暗无天日的火光中,耀眼夺目。

第四章:影坠(二十八)

    “那个……长……长先生……”

    她试图用聊天来让自己更加精神。

    实际上她失败了,她已经短暂性的昏睡过去了一次,只是她太过于担心会有什么异样的事情发生而在梦中催促了自己醒来。

    甚至是在她的头发要被阿塔尼斯玩趣似的点着时她也没有醒来。

    而现在醒来,也不过是因为白天最后一个仆人的死的太过惨烈让她无法心安。

    她一闭上眼睛就能够看到一张血盆大口将一个人头用利齿卡在口中,虎兽想要咆哮却又不得,只能颤动着自己的胡须盯着猎物。

    虎兽吃人时,她都没有被吓哭,现在,被阿塔尼斯戏耍一下她便哭的泣不成声,这并不是欺负阿塔尼斯或者是真的被阿塔尼斯吓到,而是个中委屈爆发了,让她整个人都太过紧张。

    紧张到疲惫感袭来,她并不感到轻松,甚至是困倦,而她的意识却模糊的认为自己不需要再休息了。

    在毁灭纪元之前,估摸着月亮从西岸走到头顶的时候,她唤了一声长羽枫,而长羽枫也出乎她意料的没有睡着,轻轻的应了一声。

    “我是说……额……很抱歉……我是说……”

    她的眼皮缓缓的耷拉下来,困意将她的整张脸显露的憔悴不堪,而篝火则安静的匍匐在红石上,散发温暖的焰火。

    “如果你在不死堂没有亲戚,你为什么要跋山涉水到这边来呢……你要接的人和你关系很好吗?先生……或者是……小姐,就会显得……额……很重要不是吗?”

    她的尾音拖的越来越长。

    “我是说……额……抱歉,我听说不死堂很乱……但我还是来了……我其实无法理解我的父母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里来……也许是因为他们觉得我需要一个找一个好的归宿吧……我也不太清楚……”

    她自言自语的说着,耷拉在脑袋上的蝴蝶结也垂了下来。

    她的背稍微有些冷了,她便微微的侧着身子,侧向长羽枫,因为她的礼仪课告诉她讲话的时候需要面对听众。

    “我好像生下来就是我父母培养来联谊的……说真的,我从来没有感受过一天开心的日子……在我的爸妈身边,我一点也不开心,我之所以答应我爸妈到不死堂来……”

    “不不不不不……”

    她好像真的越说,她的困意就会减少一些。

    实际上她已经小睡了一会儿,这才是她现在更加精神的原由。

    “应该说,我需要见一见我姨妈的弟弟……如果他觉得合适,我就要留在这里和他相处,甚至是嫁给他……我知道我不应该说这个……但是……”

    她肚子里的苦水终于往外翻涌,她不知道和这个旅行者讲这些有什么用,但是她知道只要讲出来她就会好受的多。

    她礼帽的喊着长羽枫先生,却无法更近一步。

    她端正了坐姿,又稍微拘谨的压下腰来,将脸凑向火苗,阿塔尼斯不再戏耍她,而是静静的看着她。

    “我不明白我的父母到底收到了多少的好处,可以让她这样对待他们的女儿……再过几天,我可能就要嫁给一个我从来不认识的人,我甚至还和她有血缘关系……我得叫他表哥……”

    她听不见长羽枫的回答,一个劲的倒苦水又激起了她对于想象中没好生活的向往,又残忍的流了一滴眼泪。

    她叹气,又安静下来。

    没有太阳,没有人知道何时是夜晚,仅有的官方计时装置远在芙兰城,公国的边境小城想要获取时间,无非是依靠生物的习性。

    只是在失去太阳太久的日子里,从未珍惜过自己光阴的人是无法知道记录时间的重要性。

    她不知道她熬了多久才等到长羽枫结束休息,她不知道自己疲乏的睡过去几次,又有几次是依靠着那虎兽的可怕而从梦中惊醒。

    她只知道她终于等到了长羽枫站了起来,她便也兴奋的站了起来。

    长羽枫站起来,将阿尔忒斯挂在背上,在兜帽内环顾了四周,她像是火焰一般冲立起来,期待着看着长羽枫会说出她想了太久的话。

    “出发吗?去不死堂吗?”

    她眼巴巴的望着长羽枫,哪知道这位依靠着剑休息的旅行者太过高大,已经超出了她两个头之多,健硕的体魄和这高挑的身材契合在一起,仿佛一座大山隔在她与四周的黑夜之间。

    火焰随着长羽枫的站立升腾,阿塔尼斯呼的一声从红石上窜出,以燎原之势掠过长羽枫的全身,黑袍火势汹涌,将她惊的大呼一声,忙往后退了一步。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火烧撩的是长羽枫周身的阴暗,将长羽枫的整个身影如火石般擦亮。

    “你……”

    她抬头也需要望去。

    “阿塔尼斯,烬烛。”

    没等她惊呼完,长羽枫便将剑斜挎在肩头,火焰攀爬上犀皮直抵剑尖,他反着手将剑倾斜着拉下,以极快的速度将剑尖的火指向红石。

    “请,让一下……”

    长羽枫轻侧着头让惊呆了的她让开,而她兀的一下往后退了几步,长羽枫也便快速的继续用剑拉扯火花,将它们从篝火里旋转着升上天空。

    “呼——”

    火焰的风凝聚在长羽枫的剑锋之上,化为光的龙卷,恍惚如烛火之台,顷刻间迸发。

    光如潮水,与天同沐。

    “哇……”

    她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只看到长羽枫收剑,天也跟着长羽枫渐渐的暗淡下来。

    刚刚晃眼的光绝了,世界,便又进入了黑暗的世界。

    “这里确实有一个教堂,很大,已经相当于一个城镇,信奉的是【白教】,白教圣女的雕塑就在教堂的中心,以这个中心展开,总共有五个区域,有五队人马驻扎,装备齐全。总计351人,共围绕教堂生活的有1325人。”

    阿塔尼斯化为了可以移动的火星,藏在长羽枫的心口,它汇报着周边的情况。

    “距离教堂最东侧五千米还有一个狼窝,有几队狼人在周围巡逻……按我的意思来看,应该不是一伙的……因为,有一队全副武装的人类同样在周边巡逻。他们都被我们吓到了。”

    长羽枫开始将剑背在背后,微绿色的光将他的黑袍覆盖,他这才稍微显得“注意”到了她。

    “走吧……”

    他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发愣般的站在原地,被他的眼睛再一次的震撼。

    那是一副怎样的双眼,可以这般凌厉如刀割。

    “影,我来接你,回家。”

第五章:影坠(二十九)

    【“吞噬”记忆的缺陷,表现为人格的“修正”】

    不死堂东侧,巡逻队正彷徨着望着一闪而过的天空,蒙着眼的马儿仿佛一瞬间受到了惊吓,忽的在原地转起了圈,必须用力的拉着。

    而那些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过光芒的动物们在周围四下狂叫了起来,甚至在某一天突然再也无法见到太阳的植物都由潮湿闷热的枯萎转为了新生——它们残破的新芽偏向东南侧,那光聚散的方向。

    “要出事了……”希诺阔斯猛拉马头,调转方向,棕色的马鞍晃荡一声,他腰间的剑也快速的随着发光水晶若隐若现。

    “喂!希诺阔斯长官!”巡逻队的副队伸手去阻拦,却被希诺阔斯一下子越过,他看着希诺阔斯飞驰的身影,转身对小队使了个眼色,所有人便挥鞭跟了上去。

    马匹践踏着在满足天气的黑夜中垂死挣扎的植物,身为巡逻人员本身是不允许狂奔,因为这会引起附近狼人们的注意,当然,现在并不是狼人的事情。

    很明显,不死堂总部现在可能存在更加棘手的敌人,这种预感越发深刻,不死堂巡逻队的人员脸色就越阴沉。

    “怎么了?!希诺阔斯长官?!”

    副队长在希诺阔斯的背后大声的吼叫。

    “嘁……”

    狼人们……已经行动了吗……

    希诺阔斯只是咬牙切了一声,他回首严厉的吼叫:“赶快跟上!不想被军法处置的!就赶快跟上!”

    不守信用的家伙……

    希诺阔斯只能快马加鞭而无法做到任何的事情,让他心里极其恐怖的发痒,这不是一种恐惧,而是谎言败露与未败露之间的折磨。

    他与狼人们约定在旁纳波将军势微之时,开放防守力量最弱的城门以交换城中的【各自的宝物】,从而赚取差利,一旦狼人们“突然的”不守信用想要赚取更多,那么他所处的微妙平衡就会被打破。

    等待他的便是身为叛徒的骂名,还有来自于【涅芙蕾副官】无尽的折磨。

    只是他并不知道此犹如贯穿黑夜之矛的光柱来源于一个旅行者。而这个旅行者的目的显然并不是将他至于死地。

    当他快速的赶到城门楼的时候,不死堂唯一的外城防御工事已经悄然竣工。

    弓箭手与仅有的魔法师分别立在城墙上,依靠着发光水晶的华芒紧盯着随之而来的目标,而守城的长官诺拉夫将自己的战马横在城门之上,略显紧张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在众多的弓箭之下急停住马匹的希诺阔斯将马匹横立,那些弓箭也随着他的转动的转动。

    “是我!希诺阔斯!”

    希诺阔斯大声的叫令:“不死堂第三巡逻队队长希诺·乔!这是我的巡逻令牌!”

    他认出了诺拉夫,诺拉夫也自然认出了他。

    只是,森林里变换为人类的魔物们可从来不那么好辨认。

    跟随着希诺阔斯的第三巡逻队也快速的追上了希诺阔斯的步伐,他们一个个将扣在铠甲上的发光水晶拿下,他们身上样式不一的铠甲这才完整的暴露在了光芒之下。

    他们和希诺阔斯一样将令牌拿了出来,用发光水晶齐刷刷的照亮。

    这是表明身份的唯一方法,而这之后便可以放行进城,但,很显然,等待他们的并不是洞开的城门,而是锐利的弓箭。

    “巡逻结束了吗?!希诺阔斯?!”诺拉夫狐疑的望向希诺阔斯。

    “诺拉夫!开门!”

    希诺阔斯对诺拉夫的提问毫不在乎,而是大声的呵斥:“耽误了要事,你负责的起吗?!”

    “涅芙蕾副官说了,所有人等,皆不再放行!”诺拉夫从鼻孔中哼气,一跨上马,将缰绳攥在手上,让昂扬的黑马对向希诺阔斯。

    “很抱歉,希诺阔斯,长官。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你放进城内。”

    诺拉夫将肩越出马身,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但是玩味性的看向希诺阔斯。

    “很抱歉啊~希诺阔斯长官,涅芙蕾副官说,你是叛徒来着啊……那就更不能,让你进城了~”

    诺拉夫戏谑的打量着希诺阔斯,他的帅气与铠甲极为相衬,反而让他看起来更有叛徒的味道。

    “你不会不知道吧?涅芙蕾副官,早就看透你了'……让你去巡逻……大概就是要你死在荒野里吧?!啊?哈哈哈哈哈——”

    诺拉夫在笑声中戛然而止,他狠恶的再提缰绳将马再次横立城门之上,而希诺阔斯的随从则咬牙切齿的将马侧行,因为他们也被涅芙蕾副官抛弃了。

    “你还不明白吗?预言要成真了,当那道光贯穿天穹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迎来终局。”

    诺拉夫的声音变得冷漠,又极为胆怯的抓紧了缰绳。

    马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言语,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涅芙蕾副官,真是……谁都不【爱】啊……”

    诺拉夫调转马头,对着城墙上的士兵喝了一声,随后缓缓的回头看了一眼愣在当场的希诺阔斯,他好像是特意来将这段话告诉希诺阔斯。

    眼角随着城门的升高而失去视野,希诺阔斯回过神来,立马提鞭策马,大声的呼喊一声:“不想死的!跟上!”

    说完,希诺阔斯的马匹挥土扬尘,向着刚刚归来的方向奔去,所有的跟随者面面相觑,看着城墙上的利箭,他们又只能咬咬牙跟随过去。

    “【城门已闭,大敌当行。】”

    希诺阔斯看着前方忽远忽近的光火,就像是望着深渊,在马蹄的周身将自己小队全体成员点亮。

    “偏偏,在这个时候……”

    “希诺阔斯长官……如何……”

    副官吞咽口水,底气不足,抓着缰绳的手却仿有颤抖。

    “毁灭纪元……也要结束了……”希诺阔斯仰天长叹,将一把匕首放进自己的铁靴一侧,俨然一副将死之人的苦痛神情。

    “终于要结束了嘛……”

    黑夜没有月亮,毁灭纪元没有太阳,就算在黑夜中狂奔,也无法逃脱死亡的……恐惧……吗?

    “长……长羽枫先生……”

    她低着头,走在长羽枫的背后,尽管她不愿意承认,长羽枫并不是一个可以聊天,甚至是主动接触的主。

    “哈哈哈……你话真的好多啊……小,姑娘——”阿塔尼斯在长羽枫的心口发亮,时不时的接她的话,它发出的光芒比发光晶石亮上十倍,驱散着周围的阴暗。

    如果阿塔尼斯愿意,它可以持续照亮整个天空,包括,世界。

    “我……我……”

    她胆怯的有些不好意思,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裙上,在黑夜里,有光的蝴蝶在她的身后萦绕着逃离。

    “阿塔尼斯,安静。”

    长羽枫自己很安静的将这句话传达给了阿塔尼斯,而阿塔尼斯也只是再一次的安静下来。

    “那个……我刚刚是……想说……”

    她想要将自己的话倾诉出去的样子让她看起来更加的急切。

    “不……还是算了……”

    她又兀自的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不再言语,只是更加跟的紧了些,在长羽枫的侧身,将自己置于更加阴暗的角落。

    【靠别人保护的孩子,可永远也长不大哦——】

    一只羊蹄攀爬上长羽枫的肩头,而她被这只洁净的羊吓了一跳。只不过她不再惊呼出声,毕竟在长羽枫的身边,她已经惊讶的无数次了。

    虽然再多的言语都无法传达给长羽枫,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再普通,拥有了不寻常的含义。

    她的目光随着那只羊羔的攀爬来到长羽枫的肩头,她看到了长羽枫微微侧着的头与一直盯着的羊的瞳眸,尽管她不愿意承认,但是长羽枫完全没有侧着头去注意她的理由。

    【哦呀哦呀,你怎么还带着一只妖精啊~】

    羊羔随意的坐在长羽枫的肩头,惬意的靠在长羽枫的脖颈边,缓缓的将自己心中积蓄了已久的冤念一股脑的化为了叹息。

    【说着……什么要拯救谁的傻话,最后落得了这样的下场……什么的……不觉得可怜吗?我亲爱的羊……】

    他抬头想要去看长羽枫的脸,而长羽枫则是静静的看着他,唐突的站定,让她不经意的多走了几步。

    【就算知道了你只是千万个你中的一个,也要拼尽全力,去拯救吗?我还想着,你终究会选择放弃和逃避呢……】

    【就像你那么怕死一样,只有无限的躲避死亡,害怕死亡,才能够让你活的如此心安……】

    【作为人类,爆发出这么可怕的求生欲……真是可怕啊……】

    【想要拯救什么的……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明明什么都没有的一个人……】

    【明明什么都不曾记得的一个人……】

    【明明什么都不愿意失去的一个人……】

    【结果,形单影只了呀……】

    【和三千年前……】

    羊羔的眼眸盯着长羽枫的脖颈,那光滑的脖颈顶着这颗头颅,将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他的眼前,他却轻松的又笑了一声。

    【哈……这个世界上已经找不到另外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类了啊……哈哈哈哈哈——】

    他仰天长啸,笑的声声放荡。

    “你复活之后,也准备就这样说着这些早已经没有用的废话吗?”

    长羽枫看着前方,紧紧的抓着拳头。

    【哦呀哦呀,长成大男孩了嘛……可是如果不去探测你的灵力等级,还真要被你吓到了呢,金字阶就敢对本大爷口出狂言!】

    羊羔大声的呵斥,又忍不住的憋笑,随后又放声的大笑起来,和刚刚一样,他的笑汪洋肆意,就如同从未这般笑过,需要一下子将这笑完完全全的释放干净。

    四周攀爬的鸟雀皆惊,在地上扑飞。

    【好怀念啊……当初他们把我埋在这里的时候,我还有些惊讶,他们竟然将一个曾经如此伟大的神明埋葬于此,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让人……头脑爆炸啊……】

    羊羔兀自的抓狂起来,诉说着让他头脑爆炸的往事。

    【这样想起来,不觉得当时的我很可怜吗?一个老人被钉进棺材什么的,虽然人死了就是要被钉进棺材,但是那也太粗鲁了,在我还没有死的时候就要我寿终正寝什么的,真是不甘心啊……】

    虽然他说了些太过可怕的话语,但他表现的太过无所谓,手在空中扇了两下,又气呼呼的鼓起自己的脸冤声道:【啊啊~会不甘心的吧……所以这里的一切,应该都和我的死有关才对吧……这就是我的恐怖之处啊~不不不不~应该是~他们后代的报应~】

    “不死症果然和你有关吗?”

    长羽枫疑惑的问,随手拨开已经枯萎的枝芽,它们快速的崩飞,发出咔哒的炸响。

    【不死症……啊~好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仿佛还是在一千年前,那些该死的人类将这个罪名安在我的身上时,我听到的一样……】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你能听懂这个成语吗?这是个成语吧?虎落平阳被犬欺……终究是不行啊……放弃神权什么的……】

    他思索起来,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厉害,当然,这也正是他不会寂寞的原由。

    在不死的棺椁中获得永生,总得找点自娱自乐的选项。

    “萨拉赫玛,不死堂以前的名字。而你,在这座城市的历史中都没有被记录姓名……”

    长羽枫看到了发光晶石的光火。

    “傲慢如你,也会在历史中被抹去姓名。真是少见。”

    长羽枫轻声的笑了一声,她惊讶的看着她微笑,不明白如他这般的旅行者竟然也会有这样的微笑。

    他拥有一把不会被黑夜吞噬的宝剑,拥有神明般健硕的身材,拥有女神恩赐的容颜,拥有那永远不会熄灭的光芒,拥有着太多别人永远不会拥有的东西。

    在那只羊羔眼里,他却一无所有……

    这只羊羔,在她眼睛随意放荡的模样决然不会和这位旅行者一样散发光芒。

    可……

    他们是旧相识,比她明白的更多……

    【哈哈哈哈——可恶啊……你这家伙,在我不在的时候,你到底和谁学了这么多挖苦别人的话头啊!喂!】

    羊羔大声的呵斥,锤了一拳长羽枫的肩头,却又好像打的太轻而笑的更加大声……

    【哈哈哈哈——你完全成长了呢——现在,是时候,将那些天上的东西,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

    送往地狱了!

第六章:影坠(三十)

    【嘿嘿嘿……哈哈哈哈——】

    这只羊羔显露着自己的尖牙,他笑的越大声就越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无力感,他躺仰开,将自己的手叉了起来,一副沉思的模样,头也像是摆锤一样低了下去。

    【不过,我很不喜欢那把老骨头啊……即使进了往生柜,也只是一副失去灵魂的躯壳而已。还不如不去捞出来呢……】

    他貌似有些嫌弃自己一千年前被时间侵蚀的身体,那些苍老的茧与斑一刻不停的攀爬上他的容颜,那些骨头脆化的声响仿佛就在昨天。

    【我还真没有见过哪个人类是不怕衰老的,纵使现在年轻的生龙活虎,在过了一定年纪也终究会意识到衰老的可怕。这就是时间啊,时间。】

    羊又慢慢的站了起来,它瞄了一眼正在偷偷看着它的她。

    【你带个妖精在身边干什么?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它疑惑的眼神让她有些躲闪,妖精一词喊了几声她就微微的颤抖了几下,现在羊狐疑的再喊它,看着她,她只能低下头去,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

    “寻荒影大人,她挺可爱的~”

    阿塔尼斯从长羽枫的心口溜出来,偷偷的瞄了几眼它,纵使给予它暗示,但又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住这只可爱~的羊呢?

    【哦~是嘛,一个那么久还是金字阶的小渣渣,一团心火,一位死了一千年的神明,一只刚认识的小妖精,这要是走在路上,不得被躲在萨拉赫玛的【神使】笑话死?】

    它开始啊啊的大嚷:【芜湖!有没有一点传说中英雄的故事味道了?从最弱!到最强!】

    它忽然激动的大声喊叫!

    兴许是因为它与自己的羊分别太久,它的精神状态一会儿好一会儿差,这个时候兴奋起来,又忽然的虚弱下去。

    【啊~好想,再和他们再较量一下啊……现在我可是手痒难耐,渴望打架啊!哼哼!】

    它双拳相碰,想要将自己硬汉的本色展现出来,却因为是一只可爱的羊羔而只剩下呆萌。

    “寻荒影大人~萨拉赫玛还是住着那位吧~那个那个~”

    阿塔尼斯也兴奋着,一时间想不起“那位神使”的姓名,只能兴奋的喊着那个那个,它激动的从长羽枫的怀中闪烁出来,站在了羊羔的旁边。

    “就是这个!”

    阿塔尼斯大喝一声,将火焰的全身幻化为一只由火焰缠绕着全身而从后背迸发出尖刺的兽类。

    四爪抓地,火须分行,长耳风起,撩焰灼身,瞳似金刚,尖牙利齿,煞尾似翼,无风起咄咄逼人,无浪生虎视眈眈。

    茹毛饮血,嗜血成狂。

    这只由阿塔尼斯幻化成的火焰猎犬操着一口阿塔尼斯的口音狼嚎一声,依然可以任由火焰变为尖刺而显得可怕几分。

    仅仅是一想到这只猎犬足有十米的高塔之巨,压迫感便不是微小的心火阿塔尼斯可以比拟的了。

    【【颲梼】,坏家伙一个。哼。但不值一提!】

    羊羔抓了抓自己的羊蹄,没有攻击性的羊蹄只会发出“噗啾噗啾”的怪~叫。

    “要到了……”

    长羽枫从黑袍里伸出手来,一把抓着后背的剑柄,阿尔忒斯缓缓的从剑鞘中分离出来,绿色的霞光愈发璀璨,好像剑的本身已经意识到将要有一场恶战。

    长羽枫开口,她的步伐才再一次的跟了上去。

    羊羔转身,心火归位,硕大的发光水晶塔赫立当头,森林终于走了一点在月亮之下枝叶分离的光景,从下仰望过去,那水晶之塔的模样更像是一座独特的牢笼,困锁着萨拉赫玛的一切。

    城门就在森林的尽头,一路上隐藏在黑暗中的魔兽也终于显了形,只是它们恶狠的盯着长羽枫和她,不敢上前。

    她这才知道她刚刚走过的一路有多少可怕的光景。

    这位青年越发的神秘就越发的深不可测。

    虽然她听不懂金字阶到底有何厉害,但是听那位傲慢羊羔的意思,金字阶并不是值得一提的力量分级。

    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萨拉赫玛,位于公国的西南角,也即帝国的东南角,一座延绵的高山将公国与帝国分隔,尽管毁灭纪元内,这里也是一个不可多得【分界之都】,以此来区分毁灭纪元的国度领地。

    【我要去棺材里了!你可要早点来。】

    羊羔攀爬上长羽枫的头顶,叉着腰,神气的面对着渐渐显露的城墙,还有那数不清的箭光。

    【别让我等太久……】

    你知道的,等待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嗯……”

    不知道是长羽枫变得沉默寡言,还是他此时此刻只能回应一声干脆利落的嗯,伴着他喉结里许久未有的颤抖,这声嗯忽然的饱满自我的情绪。

    阿尔忒斯出鞘,箭光也随着城墙上诺拉夫的喝令瞬间来到长羽枫的身前。

    羊羔的身影一下子消散,长羽枫大喝一声,踏步向前。

    “阿塔尼斯,保护好她。”

    “谨遵王命!”

    长羽枫一踏而出,阿尔忒斯的剑柄嗡声而歌,单手剑下,箭光如雪纷纷撞落,阿塔尼斯轻哼一声,从长羽枫的心口快速的化为巨大的火影,一把将惊吓的她掠在怀中,如翱翔之鹰直冲天空。

    “这……这是……”

    诺拉夫只见一道火的高墙由地面升向天空,阿塔尼斯如梦魇般的坏笑着,居高临下,由它身上窜出的一道火焰直掠诺拉夫的眉梢,诺拉夫惊恐的看着这位火的恶魔,握剑的手四下颤抖起来,竟然哐当掉在了地上。

    “哟——人类——做好化为灰烬的准备了吗~”

    他回过神来时,跌跌撞撞的从城墙的位置逃向秘密通道,一瞬间便紧拉着秘密通道的大门,用石栓机关扣住,又快速的跌将着在秘密通道中爬行起来。

    “哼,胆小鬼。”

    阿塔尼斯惊讶于诺拉夫逃跑已经准备好的逃跑通道,他的铠甲与众不同,自然的被阿塔尼斯认为是长官级的人物,却没有想到如此不堪一击。

    她从地面飞往天空,羊绒裙上下翻飞,她内里的白裙子早已经由地上枯萎的污泥沾染,却在阿塔尼斯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化为耀眼的黑星。

    她看着四下逃散的弓箭手,不由得紧紧将拳握在心口。

    而长羽枫在斩落羽翼般的箭锋之后,一个反身跳跃,在城墙上奔踏,纵是又一个翻飞落在城头,将两把刺向自己的剑刃挥斩,那些士兵无不立马顺着城墙上的茧绳而下,迅速逃离。

    自此,萨拉赫玛,迎来了一位注定不会平凡的青年。

    看着士兵逃离,长羽枫并没有要追去的意思,但也没有放下剑刃。

    这早有预谋的“欢迎仪式”将萨拉赫玛——如今名为不死堂的胸怀尽情敞开。

    远处的高塔,纵使再多的发光水晶镶刻,也将永远的晦暗如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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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界此间录介绍:
命运一词始终跟着所有人,或生或死,都是命运的一部分。
命运不会为你划时代的科技兴起而兴奋,也不会因为你拥有超乎常人的灵力天赋而大喜过望,更不会因为你所热爱的一切都毫无声息的消亡而沮丧。
她是一位严厉的女神,伴随着这个名为【长羽枫】的懵懂少年成长。灵力,魔法,科技,无尽的宝藏,一段段不那么戏剧化的奇遇,一次次死亡之中的挣扎,一次次的奋不顾身。
或许,这个故事可以断断续续的发生在【温缇郡】,也可以一直绵延千年发生在【白灵山】。
但无论怎么样,他的倾听者,会把这段故事讲与你听。灵界此间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灵界此间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灵界此间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