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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梦欧皇     正经仙txt下载     正经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查探魔炎蹊跷事1

    她悄悄上移目光,见着元承朱唇紧闭,又红了脸庞,徒留一双水眸仔细地回望着她。

    “怎的?”

    “阿琚......你这句话竟是让我欢喜疯了。”他像是在喃喃自语,鼻头抽动,似是仍旧难以置信般惶惶然。

    闻言,她埋头在元承怀中嗤嗤发笑。

    华琚将元承带到澄光的墓碑前,他们携手郑重其事地在墓碑前诚挚三拜,然后元承挺立着身躯看着墓碑默然不语。

    朗朗君子与莹白梨花交相辉映。

    华琚想他肯定是在与姐姐说什么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话,遂笑得愈发开怀。

    元承并拢二指搭在她额上,探她的神龙印记。

    她笑道:“我乃上古神龙之后,修为在你之上,你如何能探到我的印记?回归天虞神境后,我将上古气息隐藏,天地之大,能看破我真身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元承捏了一下额角,反语相问:“你还挺自傲。”

    华琚当即收敛笑意,矜持道:“既然你我都在此处,在姐姐的见证下三拜,那便是,便是结为仙侣了。”

    元承面色染上几抹霞光,他把持住内心如江流滚滚奔涌不息的喜悦之情,重重的“嗯”了一声。

    华琚执起他的手,笑得十分宠溺:“我这边应下了,可你这位隐世仙族之后那边要有什么得注意的,或者是必须守的规矩和完成的礼仪,你直接告诉我。我既认定了你,必然也是要做到这一点的,绝不会让你在其中为难。”虽然她是天虞神女,可自由自在翱翔在天地间,可为了元承,她发自内的愿意遵守那些沉闷古规。

    只是隐世仙族半分也无愧“隐世”二字,即使她继承了上古意志也没有找到关于灵霄山李府过多的记录。然这李府既为神界之尊的后裔,那规矩定然是只多不少。

    元承道:“我的终身大事自是由我做主,况且,族中早就将你认定为我的仙侣。”

    华琚有些诧异:“早就?隐世仙族这么好说话的么......”

    她忽然想起青葙跟她讲的故事,那个没有结局,让她抓狂的故事,还有元承说的那个“三千清流阵”,她似乎明白了元承话里的意思。

    元承不仅为她赔进去了满身修为,还为了救她,用了这个阵法。

    能从修罗道里将人救回来得阵法,自然是要付出巨大代价。

    灵霄山李府同意他这样做,这也就代表着她们承认了她的身份。

    她点点头,若有所思:“不错,他们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抵挡住他们了。”

    元承立即会意,浅浅一笑。

    跃入修罗道那一刻,她心如死灰,也好似魂魄离体。可元承,犹如皎皎明月从松树间隙洒下的一片清光,让她在重重黑暗中寻得了清明。

    无论她将来要走向何方,她都要握住这一片清光。

    白日之下的泽都依旧是荒无人烟,大孟泽的结界前更是凄凉一片。

    华琚伸手戳了戳这层据说是昆仑仙尊亲自设下的结界,默然思索。

    元承上前一探,道:“此界并无其余蹊跷。”

    “正是如此才越发诡异。”

    既是为了封锁“魔炎”,又是仙尊亲设,可这结界未免也太过薄弱了些,顶多就能挡住刚升为仙君或者仙子的仙家,对于她和元承这种修为深厚的仙家而言,就跟没有似的。

    起先她还担心冲破结界会引来麻烦,可眼下要进入大孟泽里似乎过于简单了。

    大孟泽亦是万年大派,与秦苍派并列,也经历了生死存亡的危难时刻,她的秦苍派缓过来了,可大孟泽没了。

    她本就对此事上心又存疑。

    在妖首玉虔的梦境中,她想起了赤珠小儿,想起了从前和她打闹的点点滴滴,也知道了她天虞神境里那一望无际的灵珠是大孟泽上万年诚惶诚恐奉上的贡品,更加无法坐视不理。

    他们畅通无阻穿过结界进入到大孟泽里面,元承紧紧跟在华琚身边,仔细观察四周情形。

    大孟泽内十分寂静,房屋阁楼尚在,可每间屋子里都是空荡荡一片,空得像是从未有仙家居住过一般,更别说让新入昆仑仙界的小仙灵们相信此处曾是四大门派最富有的大孟泽了。

    “赤珠小儿曾自豪满满跟我说过,她的大孟泽遍地都是灵珠,连屋顶上都镶嵌着亮晶晶的珠子,可你看这里,什么都没有。难不成那‘魔炎’除了能吞噬仙家修为,还能吃掉所有灵珠不成。这便也罢了,可屋子里连个桌椅摆件都没有,跟被强盗洗劫了一般。”

    华琚越看越觉得诡异。

    结界内没有任何近似于‘魔炎’的危险气息,反而平淡得像是寻常人家的大院。

    她蹲下身往地面查探,竟然立马感应到存于地下的灵气,还十分干净纯然,根本没有被‘魔炎’浸染过得痕迹。

    她起身望着凝在外墙的结界,静心想着这件事。

    大孟泽门徒去往外界时被魔界种下了“魔炎”,回来后便传染给了其余门徒,连掌门的修为都被侵蚀得一干二净,作为仙界掌管者的九阙仙宫立马将大孟泽封锁,仙尊前来设下结界,又派北海仙族镇守,后又亲自去魔界拿回解药,还将余下的大孟泽门徒安置在别处,这才解了“魔炎”之危。

    可现在,大孟泽里是摆设一般的结界,空荡的大院和纯净的灵气。

    元承道:“仙家惶恐‘魔炎’,便无人关注大孟泽及其门徒。”

    “是啊,比起大孟泽的存亡他们肯定更惶恐于自己的安危,痛骂着魔界妖邪,至于出事之地就会被忽略,加之九阙仙宫说此地的灵气被‘魔炎’侵蚀,就算是过了一百多年也没有仙家敢真正踏入其中。果然,‘魔炎’之事不简单。”

    不止如此。

    华琚低垂着眼眸。

    越是细想妖首玉虔的梦境,她就越发觉自己忽略了太多的从前之事。

    燕绥让她徐徐图之,她就以“魔炎”之事为开端细细想,细细查探。

    若是真有什么隐情,或是存有更令他们震惊的真相,那么,无论对方是谁,她都要将其亲手捏碎。

    “阿琚。”

    元承将她抱入怀中,揉着她的脸庞轻声一唤,她眼里的烽火硝烟隐没。

    “这里没什么可查看的了,连赤珠小儿说的麒麟石都没有,我们走吧。”

    “你可是要去寻大孟泽门徒。”

第一百三十七章:查探魔炎蹊跷事2

    华琚点点头,道:“既然这里查不出来,那就得找到他们,找到赤珠小儿才行。他们明明还在,可离开了泽都后就再也没有仙家见过他们了,更不知道他们被九阙仙宫安置在哪座仙山上,连上次赵庄主事飞升神界那样的盛宴他们都没出席,确实奇怪。我想,他们应该是被软禁了。”

    华琚并不是多愁善感的女仙,想着赤珠小儿将她这个天虞神女奉若神界神明,可她却在最该守护大孟泽的时候不在。赤珠小儿或许也如她一般,手里攥着麒麟石哭喊求救。

    可她所期盼的天虞神女始终没有现身,最后她只剩绝望。

    华琚明白,这是她作为天虞神女的过失。

    她犯起难:“我记得那位云净仙子说过,大孟泽剩下的门徒被安置在仙都西北方向的仙山上,我本想查探完这里后直往那边寻去,可眼下这么多的诡异之处齐齐冒了出来,我实在拿不准他们到底是不是在那里了。”

    元承道:“无需心急,他们的确被安置在西北仙山上,我带你去。”

    华琚扯着他的袖口又惊又喜,他淡淡一笑:“你一回来便到了泽都,见着大孟泽有此变故又怎会置之不理,我自然也是要如此。”

    他说得天经地义,华琚捏着发梢甩了两下,玩笑道:“这便是妇唱夫随。”

    元承颔首:“正是。”

    她原以为自己够没脸没皮了,未料到元承还是这般宠溺她,一时之间没了声响。

    毕竟,在命运多舛的大孟泽里放肆大笑,实在是对不起她和赤珠小儿之间的情谊。

    以九阙仙宫为中心发展起来的仙都是昆仑仙界最繁华的都城,在大街上的仙家大多都出自名门正派,有名有姓。

    华琚在都城内上蹿下跳,活泼得跟一个才步入昆仑仙界,没有被无止无休的修炼磨砺过的小仙灵似的。

    但凡她多看了几眼的物件,元承都拿出灵珠默默为她买下。

    仙都内的有许多仙家已经认出了元承仙君,只是碍于隐世仙门的威名,不敢上前拜见,见着他身边有位貌美的女仙,起先惊诧疑惑,待有仙家认出那就是传闻中的修罗仙子,秦苍派七阁主华琚后,他们愈加难以置信,议论不断。

    这这这,这隐世仙君怎能和修罗仙子在一处?

    正邪不两立,正邪不两立啊!

    难不成,这修罗仙子见九阙仙宫难以攻破,便从隐世仙族下手?

    又或是,她记恨丹穴神府解除婚约之事,便勾住元承仙君想要出一口恶气?

    好生厉害的心计和手段啊!

    稀奇劲儿过了后,华琚和元承七拐八拐,甩掉那些窥伺的目光,挑了处僻静的茶肆歇脚。

    华琚随手设了个结界,喝了口果茶后往后倚靠,舒适一叹。

    “你之前不是去过九阙仙宫么,仙宫是不是真的非常华美?小夷姿也去过,可是她——她心里有其他事就没细看,我也就不知道了。”

    “我亦不曾细看。”元承为她添上茶水,顿了一下,“心中挂念着你。”

    华琚咬住嘴唇,心尖一酥。

    他怎么可以这样,一本正经说着撩拨她心弦的话,真是让她——欲罢不能。

    然就算是腻歪腻死自己,她也不能怯场,她要撩拨回去。

    她单手支在茶桌上,神色从容,姿态风流,轻声曼语道:“青葙和你的性子南辕北辙,我就是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到你们是亲姐弟,可这一路走来,你这位隐世仙君还真是黏人得紧,走路也好,腾云也罢,离你三步远就不乐意了,如此看来,你和青葙的确是亲姐弟,半分也做不了假。”

    元承被点破心思,轻咳了一声,眼眸低垂须臾后望着她的目光里又多了几许脉脉暖意。

    华琚另一只手揉搓着搭在肩上的发丝,笑得愈发得意:“虽然你面无表情,可我还是能看出来,谁叫我是天虞神女呢,将你的心思看得透透的,要是换个其他的女仙,多半以为你对人家没有情意,迟早都会被你气走。”

    元承起身坐到她身旁,将茶杯递到她唇边,耳畔响起沉沉嗓音:“没有其他女仙,只有你。”

    她猛吸一口气,然后将茶水一饮而尽,侧脸望着窗外,不让元承看到她因为突然冒出的满心喜悦而在脸上铺张开来的扭曲之态。

    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那一瞬间会避开元承的目光,后来燕绥为她一锤定音:害羞到这种地步,别挣扎了,为灵霄山李府绵延子嗣去吧。

    她逗弄元承说他一路上只顾黏着自己,实则从泽都走到仙都,她觉得从前看过的天空白云,花草树木,小河溪流都好看了许多。

    当然最好看的还是元承。

    无论和元承闲扯什么,她都会莫名笑起来,她一笑元承便也跟着笑,笑得轻柔,眼眸湛亮。

    谪仙还是那个谪仙,只是这个谪仙心甘情愿落入红尘情缘中,真实得令她心尖发颤。

    这真是很奇妙,很玄乎的一种存在。

    她转过头,杯子里果然又添上茶水,元承坐得愈发靠近,指尖还捏着果脯递到了她嘴边,两人气息交缠犹如糖丝。

    华琚顺嘴吃下,嘴唇不经意间轻轻咬到了元承的指尖,他目光一沉,微不可查的在那红润的嘴唇上点了一下。

    “你还记得吗,在赵庄的时候,我有一次无意间撞到你沐浴。”

    元承“唔”了一声,说得直白起来:“当时我很窘迫,只来得穿好裤子。”顿了一下后又将她直直盯着,带着些许庆幸之色,“还好来得是你。”

    “要早知道是我,你可能连裤子也不穿了,青天白日对我耍流氓。”

    元承迟疑了一下:“那,那样还是有些困难,”然后又轻描淡写道:“不过我会尽力克服,满足你的愿望。”

    华琚捂脸认栽:“李奚,不是什么困难都必须克服,你不用这样......这样努力满足我。”然而她的心里却是默默认同:就算元承对她是耍流氓——嗯,她也是愿意的。

    这心思一冒出来,她就浑身一抖,有气无力的推了他一下,羞赧道:“你坐过去,挤在一堆很热。”

    元承面上无波无澜,华琚却是捕捉到他眼里一晃而过的失落,不自觉地在他起身之前又将人拉住。

    真是见了鬼了,出了神了,她怎么越来越能看透这位隐世仙君的情绪。

    “我想了一想,觉得移过来移过去麻烦,就这样吧,挺好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查探魔炎蹊跷事3

    元承立即从善如流,坐得比先前更加稳当,还握住她的手,关切道:“若是觉得热,我变出一樽冷炉,驱散热气。”

    实则元承起身的动作与从前利落的风姿相比,今日这一“起”无愧于“拖泥带水”四个字,起身是假,想留是真。

    然华琚心甘情愿往绵绵情意之中跳去,任凭思绪一会儿清明一会儿纷乱。

    她眼含热泪,望着窗外绵绵密密的暮春之雨,心里骂起自己:热他个名都上顶的热啊......身为天虞神女,秦苍一阁之主,你不要再别别扭扭的好不好!

    收住哭脸,稳住情绪,她又问道:“你何时去查到大孟泽所在之处的?”

    元承道:“离开花都之后。”

    华琚默然,心下又是感怀不已。元承的性子和她有些相似之处,在意便十分在意。因为他明白自己在意大孟泽之事,所以在离开她之后的时间里,也做着和她有关的事情。

    “查清楚之后你就来素女谷找我了是吧。”

    元承点头,道:“他们所在之处栽种着北海珊瑚。”

    “又是北海,还在山里种珊瑚,这北海珊瑚就是用来窥探大孟泽门徒行迹的物件儿,九阙仙宫还真是‘无微不至’,看来赤珠小儿他们的日子很难过啊。”

    仙都内的消息四通八达,各方混杂,刚走出茶肆不久,华琚就听到有许多仙家兴奋嚷着什么“收服蛊雕”,“凤君威武”的话。

    蛊雕虽是上古异兽,但六界清明后上古混沌之气消散,诸多上古异兽不是被降服诛杀就是日渐消亡。这蛊雕能撑着一口气躲了上万年的追杀,活到现在也是很不易。

    待他们出了热闹沸腾的仙都后,也差不多将杂七杂八的流言听得完整,明面的暗里的,夸赞的嘲讽的,艳羡的鄙夷的话音齐齐而来,元承眉眼不动,华琚听得“啧啧”发声。

    收服蛊雕的那位仙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正是丹穴神府之主,丹穴凤君。

    这位凤君打完南边的祸斗族,去了九阙仙宫一趟后又领着刚出炉热嚯嚯的新指令下凡去收服跑到凡界作乱的蛊雕。

    凡界花楼之人有时会将刚出生的男婴抛到无人处丢弃,那蛊雕便是被这男婴吸引了,蹲在那处造了不少孽,现身又吓坏了凡人,凡人祭拜上达天听,因此昆仑仙尊才派出仙家前去收服。

    怎奈站在仙宫里文武圣人被祸斗族之战吓得不轻,尚未缓过劲儿来,不敢前去收服这只体内存有混沌之气的异兽,最后那昆仑仙尊还是让凤君出面下凡收服蛊雕。

    凤君三两下就将其斩杀,威名八方传扬,而比他威名流传更广的则是仙宫里两位殿下对他的爱慕。

    见着此事解决得这般容易,没捞到功德的文武圣人们又暗自懊悔,一边懊悔一边又往丹穴神府送礼拜见,还不忘猜测着这位英明神武的丹穴凤君将来会择哪一位殿下为仙侣,忙得真是不亦乐乎。

    华琚眺望着远处云烟寥寥,仙气飘飘的九阙仙宫,感叹不已:“这扶辛管辖的仙家真是时运不济啊,去了吧伤亡惨重,不去吧错失良机。好在他们不愧是昆仑仙界的文武圣人,百折不挠,坚强刚毅,永不放弃,可歌可泣。”

    元承默然不语。

    抓着北海珊瑚这一踪迹,又有元承事先的查探,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大孟泽所在的仙山。

    华琚敲了敲眼前这比城墙还厚的结界,道:“这里的结界才能算是我们昆仑仙尊所亲设的啊,你来拍拍,比赵庄那打不破的禁制还要厉害,就算是赤珠小儿她爹修为依旧也无法出来,难怪他们进去了这么久,还没有任何一位仙家能从中打探出消息。”

    元承上前照着她的话在那结界上拍了两下,道:“阿琚所说不错。”

    道德崇高,令仙敬仰的隐世仙君此时如孩童一般有样学样,看得华琚心中涟漪泛开,抿嘴一笑。

    他们隐了气息慢步走了进去,恍若无人之境一般在里面东看西看,看到的大孟泽门徒都是清一色的面色颓然,死气沉沉。

    “这里可真是比赵庄都还荒凉啊,话说回来,容鹤成了赵庄主事后那里焕然一新,虽然不是金碧辉煌,但也有了自然之趣,容鹤的品味一如既往的高雅。你上次不也去了么,瞧见了吧,赵庄变化很大。要是我们当年有那个条件,说不定我还能认真慕学问道,和你争夺甲等头名呢。”

    她笑了两声,又道:“要是九阙仙宫那位知道我们在里面随意瞎晃,肯定会气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喝不下酒,诶对了,那仙尊是个什么模样啊?”

    元承没应,她回望过去见着他似有不悦,连问怎么了。

    “阿琚对其他男仙这般在意么。”

    华琚一愣。

    元承回道:“没瞧清。”

    这是说他没有瞧清仙尊的容貌。

    他的语气里含着明显的不悦,华琚想是不是他在九阙仙宫里受到什么了冷嘲热讽,便不再提此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静心凝神寻找赤珠小儿的踪迹。

    这座西北仙山不仅在外围有着强大的结界,而且山中水流遍地,溪水中栽种着满满当当的北海珊瑚,四处都是阴湿潮冷的景象。

    看得华琚敛起眉头。

    他们往珊瑚最多的地方寻去,没一会儿就瞧见了一处院落。刚刚步入其中,他们就听见一声高喝:“是谁!”

    华琚连忙拉着元承闪身躲到了珊瑚后面,一把将他扑到了地面上,对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她昂起脑袋观察外面的情况,双手撑在元承的肩上,整个身体的重量便压在了他的身上,她的发丝垂落下来,有几缕还落到了元承嘴边,他微微启唇衔住,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肢。

    华琚突如其来的一扑,他十分满意。

    此时院门口来了两位女仙,发饰与着装一模一样,手上各端着木漆托盘。

    走到屋子外,其中一位女仙声调高扬:“吾等承仙尊之令,为丹邱掌门送来春令饮,共贺佳节。”

    不等屋门打开,两位女仙将托盘放在地上,径直离去。

    华琚心道:原来那一声高喝是说的那两位女仙。既是奉仙尊之令,看来她们是九阙仙宫的女使。小小女使,在此处来去自如,连基本的仙礼都置之不顾,胆子可真大。敢有这种胆子,自然也是因为背后的主子也是如此。

第一百三十九章:查探魔炎蹊跷事4

    她低声对着元承道:“赤珠小儿就在这里。”

    元承嗯了一声,摸摸她的头,还不忘挥散出流光包裹住他们身旁的珊瑚株,如此他们的谈话便不会被有心之人听到。

    华琚翻身而起,恰好看见许久不见的赤珠小儿开了房门。她一脚将地上的酒壶踢翻,酒壶“咕噜噜”滚到院中,她仍是一脸气愤,跨出房门又是连踢了好几脚,把酒壶踢到水池里才作罢。

    性子依旧,骨气尚存。

    只是珠玉圆润的赤珠小儿变得纤细清瘦,华琚在元承衣袖里找了一会儿,拿出了他们在仙都里买的糕点,越过珊瑚,现了身形。

    发了一通脾气的丹邱被忽然落在她面前的影子吓得魂魄出窍,一屁股坐在地上,指尖抠着泥土。

    华琚眼疾手快伸手将她的嘴捂住,道:“是我,华琚。我知道现在你一头雾水,可你不要乱叫引来那些女使,明白了吗?”

    华琚——?!

    这可比是昆仑仙尊蹦出来还让她惊惶不安。

    丹邱一脸全是白日见鬼的神情,盯了她好一会儿后还是没缓过神来,只能呆滞的点头。华琚见她确实被吓得不轻,想来就是松了手她也没有神思去尖叫,遂将她一把拽起,耐心十足的等她开口。

    “你——你?你是仙是妖啊!这珊瑚还能成精?!可为什么是华琚的样子,那不成,我对她的思念到了这个地步么......”

    华琚“噗嗤”一笑:“你对我的思念原来这么深沉啊,不枉我千里迢迢赶来找你。”

    赤珠小儿又是连连摇头,魔怔了一般自言自语:“不不不,你都死了三百多年了,还是被修罗道弄死的,怎么可能回来,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就算你没死,也不可能找到此处,在我面前......”

    她都回来好些时间了,还引出了诸多流言,可赤珠小儿他们这里还是半点消息也没有,可见真是被那九阙仙宫“照顾”得无微不至。

    华琚将手上的糕点放到院中的石桌上后转身一把抱住了还在神神叨叨的丹邱,摸着她的背脊,温声道:“不是珊瑚精,也不是邪魔鬼祟,更不是仙宫里的可恶女使,是华琚,你的同窗华琚,你嘴里那位不上进不听话还坑害你欺负你的‘丁末之流’。”

    与温软的身躯相拥,丹邱面色僵了又僵,仍是犹疑不定。

    华琚深深一叹,道:“你还欠我五十顿上等酒席呢。”

    丹邱猛然炸开,张牙舞爪:“你休想骗我,明明只有十五顿了!”

    “哦?是吗?好像是呢,看来是我把‘五’和‘十’的位置恰好记反了。”

    “我呸,什么恰好?你个丁末之流分明就是还想诓我,诓上瘾了!你还是那样可恶!”她嘴里骂着,泪水却毫无征兆的喷涌而出,抓住华琚的手腕,抽泣个不停。

    望着她那哭得惨烈又扭曲的一张脸,华琚道:“丹邱,我回来了。”

    你们大孟泽所依靠的天虞神女,回来了。

    丹邱抹净泪水,看清了她面前活生生的华琚,呛声回去:“你叫我名字干什么?从前不好好叫,现在来叫,是嘲笑我这个虚有其名的掌门么?!”

    “我都是死过一次的女仙了,嘲笑你做什么。”

    丹邱一哽,又是哭岔了气:“你他娘的怎么就回来了,怎么回来的,还来这里了。”

    “这个么,长话短说,短话长说也说不完,反正就是完完整整回来了,哦对了,不止我来了,还有一位旧识呢。”

    话音一落,元承施施然现身,颔首见礼。

    这次丹邱就是捂住了嘴巴也还是叫出了声,好在华琚非常有远见的在院中又设了一层水息结界,高亢的声音才没有传出去。

    她夸赞道:“瘦倒是瘦了不少,嗓门还是一如既往啊,可以的。”

    “我我我,你你你,他他他。”丹邱左看右看,最后还是回归呆滞神情。

    华琚没想到赤珠小儿的接受能力百年如一日的没有长进,思索一番后道:“我和元承是仙侣,所以在一处。这次我们来呢主要是——”

    “靠靠靠靠靠——怎么可能?!仙侣,你他娘对大剩金仙做了什么?!不不不,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我怎么会听到这样的话。”

    华琚猛摇她的肩膀,道:“我都能死而复生,还能出现在你面前,我们是仙侣的事也就不奇怪了吧。”

    丹邱喘了好一会气,实诚道:“我怎么想都觉得,你和大剩金仙结成仙侣这件事最奇怪,没有之一。而且,你不是和凤家儿郎有婚约吗?哦,你死后你们的婚约就解了。”

    说完她又是捂嘴,局促不安的偷偷看了眼元承。

    “别捂你的嘴了,捂了没有一次有用。”华琚啧了声,牵着她坐下,元承已经摆好了吃食,倒满了茶水,看得丹邱瞪直了眼睛,正襟危坐。

    “你这样害怕是在做什么,他不吓人也不吃人,可是皎皎君子呢。”

    元承嘴角清浅一笑。

    丹邱凑近她悄声道:“大剩金仙,元承仙君,隐世仙族之后,不怒自威啊!我从前见着他就打心底发憷,真不知道那些爱慕他的女仙是有多勇敢啊。”

    “你还发憷?我记得你还拉着我要去看他沐浴来着。”

    “那,那是人多力量大嘛,而且也没看成啊。”

    “你现在吃的糕点喝的茶水都是他买的,也没见你不吃不喝啊。”

    丹邱手一抖,杯子的茶水撒了出来。

    见她彻底缓过神来,华琚敲敲桌,开始说正事:“好了,你多吃点,边吃边听我说。”

    丹邱立马看向那些珊瑚,想起了什么般惊恐起来。

    她自然是想起这些探听消息的珊瑚会将方才发生的一切一字不落的传入九阙仙宫里,引来无法预料的麻烦。

    “现在才想起来你也是挺厉害的。”华琚还想揶揄她几句,可看着她面上的不安神色,将原话吞了回去,“别怕,我们是做足了准备才来的,既然我来了,管他是珊瑚还是女使,是仙宫还是北海,都滚一边去。”

    她指了指四处,道:“你细看,珊瑚上和这院落都被我们设上了结界,所以我们放放心心的说事情。”

    丹邱放下心来,起身对着元承弯腰作揖,恭敬道:“多谢元承仙君出手相助。”

    华琚:“......”

    她双手一抱,不满道:“诶诶诶,还有我呢。”

第一百四十章:手持证物青鸾铃1

    “若非有元承仙君相助,以你的修为怎能找到此处,还能穿透结界不动声响的在这里和我说话,你别以为我在这里关傻了,好歹我也是做了一百多年的掌门,再是落魄穷酸也是掌门,这点我还是想得清楚的。”

    “行吧,你说的很有道理。”她也不欲和赤珠小儿摆明身份,将她刺激一番,引来更多细枝末节的事儿。“我们去了泽都一趟,你那大孟泽里真是处处诡异,所以关于‘魔炎’,你们大孟泽门徒知道多少,不要啰嗦,直说要事。”

    丹邱看着她煞有其事的模样,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你,你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对——你看,你方才的表情和你现在看我的眼神,怎么说呢,比从前还要厉害,厉害么?唉,一时之间我也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是不一样了,气势压人,看得我怪紧张的,总觉得是在拜见什哪位神明似的。”

    华琚看了一眼元承,她的上古神龙气息有这么明显么?

    元承传音而来:你本就是天虞神女,气势非凡。而此时你心中还有正事,自然比平时更加明显些,无妨。

    确实,她承的上古意志,威压与生俱来,不必庸人自扰。只是之前没注意这一点,现在被丹邱忽然指出,微微有些讶异。

    她传音回去:元承仙君就是厉害,在我面前风范如常,一点也不露怯,让我这个天虞神女真真好生钦佩,心生爱怜。

    元承:......阿琚。

    一旁的丹邱道:“我这还没有直白的夸奖你呢,你就笑成这副模样,都死而复生了,能不能学得稳重一点。”

    调戏了元承,华琚心情大好,被赤珠小儿说了还是压不下嘴角:“你且快说说前因后果,我好想着接下来怎么做。”

    丹邱闷声出音:“有什么前因后果,‘魔炎’来得突然,我的大孟泽也没得突然,许多门徒,甚至还有我爹都只有仙根没了修为,仙家都恐惧我们,视我们为‘魔炎’。那仙尊让我们搬走,我们再是不愿也无法,我又撑不起整个门派。然后你就看见了,这里跟牢笼似的,除了珊瑚就是珊瑚,连灵气都没有,根本无法修炼。我们出不去进不来,还要受这样那样的窝囊气,坐着等死,呵——去他娘的九阙仙宫,去他娘的天虞神女。”

    被人骂到脸面上的天虞神女只能继续聆听。

    “提到这儿我就又想发狂发怒。华琚你知道吗,那仙尊说担心我们还会受‘魔炎’侵蚀,专门去拿了北海的珊瑚种在我们身边,说是可以净化魔气,我呸,当我三岁小孩呢?不用我爹跟我说我都知道这是用来监禁我们,不让我们相互通气,闹到他九阙仙宫里。更可笑的是,那些本来还跟着我们的门徒,不到一年,都纷纷通过女使向那仙尊投诚,修为好点的都去那仙宫里享福去了,修为低的都跟我一样在这里苟延残喘呢。我大孟泽从万年大派不到百年名存实亡,我这个新上任的掌门只能在偷生,哈哈哈哈。”

    怪不得如今九阙仙宫里的文武圣人是那副德行。

    “我想了好多,你身边那个叫夷姿的女仙说得不错,修为才是最根本的,灵珠顶个屁用,就连那麒麟石都没用,半点用处都没有!什么天虞神尊,什么天虞神女,收我大孟泽的灵珠时才有影,出事这么久都没影,这他娘厉害呀,我呸。”

    华琚心道:她被骂是应该的,赤珠小儿说得不错。

    “最最最可笑的是,我爹还守着那麒麟石,还没放弃,这都多少年了?不过我也想明白了,他一个没了修为的仙家,要是再没了希冀,怕是......唉,算了,他拿着就拿着吧。”

    “你们还拿着麒麟石。”怪不得她没有在大孟泽找到。

    丹邱摆手,道:“我爹日日夜夜拿着祈祷呢,我看他那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索性不去看他了。”

    她自嘲一笑:“呵,我也不会瞒着你,你们秦苍出那样的事后,我大孟泽辉煌过一段时间,我还问我爹我们的大孟泽是不是要成为仙门仙派之首了——真是蠢问题!一夕之间就什么都没了。华琚你说,是不是因为我这样想,所以受到天罚?”

    “我秦苍内乱之前,怕是比你们大孟泽辉煌得多。”

    “你们秦苍派还有不予真君坐镇,可我大孟泽去哪里找个这样厉害的仙家出来,就算是灵珠堆到了神界,也没有谁愿意下到仙界来帮我们。”

    “六界清明万万年,可只有我的师兄愿意自请除去神籍,护住秦苍根基。”

    见她怅然起来,丹邱当即挥手摇头,急语道:“得得得,别提那些个伤心事儿了,我们这今日相见是多么难得,说正事,说正事,扯那些伤心过往有什么意义......”

    华琚不自觉严肃起来,她听得七七八八,若说那昆仑仙尊出于本身职责救大孟泽于水火之中,安抚好众多仙家的不安情绪,那么他为何又要搬空大孟泽,还将其关在没有灵气的仙山中,不许内外往来,断绝其重振门派的希冀呢。

    虽然她知道那九阙仙宫里的扶辛仙尊绝非是真正的仁善之徒,但他也会粉饰太平,邀买人心,怎么这次的趁火打劫做得这般明目张胆。

    是的,她已经断定“魔炎”之事不简单,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赤珠小儿过多,让她徒增烦恼。

    “我会把灵珠还给你。”

    丹邱嘁声道:“得了吧,那十二年你能花我多少灵珠,全给我我也不能拿着它们重振大孟泽,不过是杯水车薪。再说这荒山野岭,堪比赵庄,我拿着灵珠能干什么?买下这些北海珊瑚做筵席么?”

    她低头苦笑一声:“我大孟泽成也灵珠,毁也灵珠,还真是叫你这个丁末之流说对了。”

    华琚道:“我说的可不止那十二年,我要还给你的也不止是灵珠,还有你的大孟泽。”

    她眼中光芒一闪,继而很快熄灭,归入黑暗。

    “你做什么梦呢?我都不做这个梦好久了,我现在就只想好好守着剩下的门徒,他们尚有灵根,可修为都如刚入昆仑仙界的小仙灵一般薄弱,自保都成问题。即使我们落魄至此,从云端跌落尘土,但他们还是对我大孟泽不离不弃,我自然是要护他们到最后。再说了,你干嘛帮我,我们可不是生死之交。这也不是能帮就帮的,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会记你的好!”

第一百四十一章:手持证物青鸾铃2

    “这本就是我欠你的,欠你们大孟泽的。”

    华琚起身,神色平静,音调低沉:“有人趁我不在,就对我的后花园下手。我现在回来了,自然是要好好算一算这笔账,修好我的后花园。”

    “你他娘的说什么梦话呢?”

    “你且安心在这里待着,就当我们没有来过一样,该如何就是如何,为我争取时间,也为你和剩下的大孟泽门徒留住性命。”

    丹邱有些急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华琚在掌心变幻出一颗宝珠,里面盈满了她天虞神境的醇厚灵气。将珠子递给丹邱,她道:“你先拿着这珠子好好修炼,里面的灵气很多,就算你日以继夜的修炼上百年都是够的。但你得记住,你只能自己修炼,绝不可声张,毕竟你无法预料那仙宫还有什么招数等着你,等着你的大孟泽呢。”

    丹邱一点迟疑也没有,当即接过,喜极而泣,激动不已。

    “你个丁末之流,真是,真是......我知道了,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这些道理我还是看明白了的,我不会声张,我连我爹我都不会说,我会装得跟从前一样,绝对不让他们看出异样。”

    华琚想了一想,默默在她身体里种下了麒麟水印,又嘱咐了一遍:“我若有事,会亲自前来找你,没有我现身你不许妄动。”

    她满声道好,又忍不住唏嘘:“我从生下来就非常讨厌修炼,现在却是巴不得天天能修炼,造化无常,命运弄我啊。”

    临走之前,丹邱忽然叫住了华琚,期期艾艾了许久,最后一跺脚一哎呀,跑回屋里倒腾了好大一阵儿,然后愁眉苦脸走到她面前,手里多了个小巧之物。

    元承当即眼神一凛。

    不过他在外一向都是这般肃然自持的模样,旁人轻易察觉不了这种微妙须臾的变化。

    华琚看了看,那不过是个小铃铛,而且样式老旧,里面也没有铃珠。

    丹邱道:“你们那里出事之后,我们大孟泽肯定上心啊,虽然你们关闭了秦苍结界仙家无法进去,但是当年我的大孟泽可是手握无数消息,门派的地位又在昆仑仙界飞涨,是以花了大把灵珠后就很快的打探出在你们名都山底有一个叫‘无然界’的地方,可以来去自如呢。这个铃铛呢,就是我家门徒准备通过那处结界探听你们秦苍情况时捡到的,就在无然界旁边的草堆里。”

    “这铃铛并非是我秦苍之物。”

    “当然不是你们秦苍的了!”

    吼完之后她又是一副纠结异常的模样,没了下文。

    华琚道:“这铃铛也不是你们大孟泽之物吧,可你还带着,看来它来头不小啊。你还拿给我看,表情又这样为难,所以它到底是什么来头。”

    丹邱还在那里咬嘴唇,不知道是不愿意说还是不明白该怎样说。

    元承拿过铃铛,道:“这是青鸾铃,里面镶嵌的不是普通的铃珠,而是一片青鸾羽。”

    华琚俯身仔细一看,里面也没有青鸾羽啊。

    “因为此物已用过,羽毛便也消散。”

    “用过?用来干什么?”

    元承道:“青鸾铃,破无然界。”

    华琚双目一凝,心中波涛起伏,元承伸手将她扶住。

    一旁的丹邱被一股无形的威压震慑住,可她又惊诧于隐世仙君和华琚的亲昵姿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要摆出怎样的表情才能抒发出内心的真实心情。

    起先,丹邱也不知道这是何物,还奇怪门徒怎会捡个这样看着就不值一颗紫灵珠的破铃铛回来。可当她听到门徒说这铃铛是青鸾府之物,且可以无声无息摧毁无然界时,她和她爹一样,立马惊觉秦苍之乱恐怕没那么简单。

    青鸾铃由青鸾羽毛所造,自带耀火之气,是青鸾府之物。而名都山底的无然界由寒气凝成,青鸾铃便正是此界的克星。

    青鸾府为丹穴神府近亲,地位尊贵,大孟泽不想节外生枝,又见着秦苍派摇摇欲坠,她爹和门徒商议良久后,决定不将此事告知秦苍派,将青鸾铃收起来后闭嘴不谈。

    大孟泽被迫搬离之时,丹邱想起了此物,心有戚戚然,将其带在身上保存至今。

    她内心本就不安。

    眼下见到了华琚,还是好端端的华琚,华琚还说要救她和大孟泽,再隐瞒此事,她会更加难受。可是以她对华琚的了解来看,这东西一旦拿了出来,必然会引出很多的麻烦来,华琚估计会身处险境,甚至还会再次伤及自身。

    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所以她才感到为难,即使这东西已经到了华琚手里,她还是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

    夜半时分,下弦月隐在阴云之内。

    华琚坐在八阁前的白石阶梯上,手里摩挲着空心的青鸾铃,目光沉寂。允十守在六阁前等着夷姿出关,碧千已经被华琚哄睡进入梦乡里。她满腹心事无法入睡,由心而走来到了这里。

    夜色越来越沉,她捏诀点燃了台阶两侧的烛火,继续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手中之物。

    姐姐和师父仙逝以后,她已然魔怔,只想用尽一切办法守住秦苍派,却是忽略了许多可疑之处。

    瘟货那群叛徒为何一反常态听之任之,又用了何种方式能在掌门祭祀之日冲出无然界,犯上作乱。

    更让她在意的是,梦境中让她想起了去丹穴神府时,修姱的那些话。她不仅知道自己的姐姐没了,还说秦苍派里有“惊喜”等着她......

    “青鸾府,青鸾铃,呵,原来是你在背后么。”

    “你已经拿到此物,也该明白内乱另有隐情。”

    燕绥缓步而来,应声而接,华琚青鸾铃递给他,他看了两眼,并不惊讶。

    “你知道秦苍内乱和青鸾府有关,你要和我说的那些事就是这个么——不止。”她看燕绥那淡然的眉眼,看来他早就在暗地里追查了许久,还有更多是她不知道的。原来如此,怪不得燕绥的戾气与怨气那般张狂,果然是她天真了。

    “你知道的可真多。”

    得了夸赞,燕绥却是自嘲:“你死了那么多年,我除了做这些事还能做些什么。”

    华琚眼中荡起水雾,燕绥远比她承受得要多得多。

    见她哀伤起来,燕绥衣摆一撩,坐到她身旁,轻轻一笑:“你莫要露出那副神情,我可受不住。”

第一百四十二章:手持证物青鸾铃3

    华琚思绪杂乱,蜷曲起双腿。梦境之后,她已然明白秦苍内乱决不简单,只是没料到这么快就让她得到重要物证“青鸾铃”,真相直指青鸾府,这让她不得不将原本放下的心结重新剖开。

    明明隔世,心痛依旧。

    “师父嘴上说罚我,却没有一次实行过。师父耳提面命,要我早日担起大任,成熟处事,我却极少将那些话放在心上,姐姐更是怕我受了一点委屈。只因有他们在,就算捅破了天也有师父和姐姐护着,我肆意了好些年——罢了,越说越伤心,不想了。”

    那些快乐的回忆,始终都蒙上一层血雾和虚妄。

    “虞阴的父亲虽不是掌门,那也是秦苍的八阁主,我与姐姐都要向他行礼。虞阴那瘟货虽作恶多端,但也是平步青云,顺顺当当在修炼,为多少仙者所羡。即使这样,他们还是恶念丛生,对着同门痛下杀手。只是,师父是掌门,师兄又是神界真君,若无旁人相助,他们的那些恶念又怎么能实现。”

    华琚起身,左右踱步,手里紧紧捏着青鸾铃,似要把这破旧的铃铛碾成齑粉一般。

    “这个旁人,这个旁人忌恨着我,瘟货忌恨着我,两厢一遇,狼狈为奸,害我秦苍......”

    燕绥将她打断:“你可真是看得起自己,也看得起那修姱。泱泱大派,岂是那般容易因为这些忌恨而分崩离析。”

    “那你说啊,若不是因为我,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她一想到姐姐和师父,还有那么多门徒的性命是因为自己而消失,心中大恸。

    燕绥望着她,一字一句问道:“你可知‘归沉水’。”

    “归沉水?”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归沉水怎么了?”

    “内乱那日,瘟货将秦苍诸多门徒锁入六阁内,后领着众多叛徒在九因观前大开杀戒,师父不知为何修为散尽,轻易就被那临虚一掌击倒于地——”

    “你说师父当时修为散尽?!”

    燕绥点头,华琚惶惶不安道:“姐姐,姐姐,姐姐也是如此!”

    燕绥双手交握,沉声道:“澄光阁主本不在轮回之列,骤然仙逝便烟消云散,可师父竟也是三魂六魄散得干净,无迹可寻。”

    “那一日师父一直在秦苍,姐姐是在狐岐山,不同的地点同样的遭遇,便是一人所为,可是又有谁能伤得了位至真君的秦苍掌门和有上万年修为的姐姐呢......”

    “等闲之辈如何能伤他们至此,临虚既知自己远不及师父和澄光阁主的修为,只能暗中下手——那就只能是下毒,还是同一种毒药。所以我查探下去,目前已查到归沉水,可查到此物后又没了更明朗的线索,目前止步于此。”

    华琚一掌将身旁的山石震碎:“阴险至此!”

    燕绥道:“我在青鸾府和北海之间来回奔波了几十年才知道归沉水,可疑点有二,其一,师父和澄光阁主是如何被一种毒药毒害。其二,归沉水是否真的有此功效。”

    他看向华琚,冷声道:“我本想等查清始末后再细细与你们谋划复仇之事。可你既在那梦境中生疑,又拿到了青鸾铃,此事已无法隐瞒下去。与其等你暗中再次胡作乱为,不如及时将这些告知与你。可你要知道,师兄已是秦苍掌门,我们不再是孤苦无依。若是一个不慎,复仇便是遥遥无期,甚至满盘落空。”

    燕绥句句在理又深深警告,如师兄所说,他这一辈子都无法磨灭掉华琚决然跳下修罗道所留下的阴影。

    华琚也冷静了一些,开始细细思索起来。她死了几百年,燕绥便查了几百年,知之甚多,所以他连她手中的青鸾铃都没有让他觉得诧异,如今就只剩这一个棘手的问题。

    “我自然是不会再那么蠢了。”

    “你的上古意志里没有关于归沉水的记载么?”

    华琚摇头:“我爹娘的上古意志大多是关于混战的。归隐天虞神境后,他们甚少出去,除了一些秘辛里面没有多少关于昆仑仙界的事情。”

    “对了,归沉水是,是北海之物!我去把那北海仙君抓过来,一问便知。”

    燕绥将她拉住,“北海我去过,无用。”

    “那,那我直接去青鸾府,把修姱抓过来,指不定能问出些所以然。”

    “青鸾府是我最早去查探的地方,无用。”

    “那,那还有何处?”

    忽然,华琚灵光一现,然而内心百转千回,暗叹天道不仁。

    “昆仑仙界,有一处会有关于归沉水的记载。”

    燕绥当即了然:“你是说紫薇琅嬛书楼。”继而将坚定否决,“不可。”

    华琚挥手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归沉水已是关键,我必去紫薇琅嬛书楼查个明白,看看这归沉水到底有什么秘密。”

    她明白,燕绥在她说完那一瞬间就思量好,不许她去而是自己去紫薇琅嬛书楼探查。可那处哪里是他能随意出入的,且他从未去过那处还不识路。

    巧得很,她既能进去又熟悉得很。

    紫薇琅嬛书楼,是整个昆仑仙界藏书最丰厚的地方,也是丹穴神府重要的核心之地。

    昔日她应了凤君迁之邀入神府做客,在紫薇琅嬛书楼里消磨了许多时光,即使是凤君迁也比不过她对书楼的熟悉。

    主意既定,她凑近燕绥低语:“你晓得我乃天虞神女,地位在神府之上,来去自如。此番查探我最合适,你且放心,我查探完毕就立马回来。”

    “我与你同去紫薇界,那凤君迁心系于你且心怀悔恨,相必多个人也不会介意。”

    她糊弄不了燕绥,正思虑着要用何种方式将他放倒,晕上个两三日,耳畔却传来元承淡漠的质问声:“你要去丹穴神府?”

    华琚立即打了个激灵。

    苍了个名都山高空,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元承此时出来。

    他们从西北仙山一路马不停蹄赶回秦苍,在师父的灵位前诚心诚意祭拜后,元承就被青葙拉去了八阁,说是有要事商议。

    等到月上枝头,元承还未归来,所以她出了七阁后直接晃悠到了八阁门前,一边想着从前的事,一边等着元承。

    粼粼月光与微微烛火中,元承的脸色忽明忽暗,他拾级而下,立在她面前。华琚低垂着头,看到凉风卷起他的衣衫。

    “夜间风大,你听岔了。”她睁着眼睛十二分真诚的说着瞎话,“什么丹穴神府,从来都是打不着杆子的地方,我去那儿干什么。”

第一百四十三章:撞日相欢留遗憾1

    燕绥安逸瘫在一旁,满脸“我看你慢慢演”的讨打神情。

    元承道:“我送你回去。”

    华琚连连道好,临走之前还暗中踹了看戏的燕绥一下,他分明是故意的!想让元承绊住她,自己好去丹穴神府查证。

    走到七阁外的云桥上,元承忽然停住脚步,问道:“为何要去丹穴神府?”

    华琚没想到他对此事这么在意,可归沉水之事尚未清明,她不想让元承徒增烦恼。露出了微笑,敷衍之语还未吐出一个音儿,元承侧身将她一抱,轻轻摸着她的脸,像座高山一般看着她,道:“莫要瞒我。”

    华琚连声道不会,他却很是高亢的“嗯”了一声,拧起眉头:“你还真想瞒我?阿琚,你我心意相通,结为仙侣,无论你做何事都莫要瞒我。”

    他在她耳畔重重起誓:“汝之愿定当从之,非九死不悔也。”

    华琚心底软成一片,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间。

    她认定了元承,自是不能瞒他,是以,她喏喏开口:“我说我去丹穴神府看书......你信吗?”

    元承的话音里含着夜风,凉意扑面:“你非要去丹穴神府,去见那凤君?”最后两个字,华琚觉得是从他齿缝里艰难扯出来的。

    她急忙解释:“非也非也。我真的是去看书,至于能不能见到凤君——我不在意。”元承的情绪愈发不好,她硬生生把到嘴边的“有缘再见”转成了“我不在意”,继而剖析内心,道,“我与凤君那些事儿早已是前尘过往,我既不恼他也不恨他,只当寻常罢了——”

    “可那凤君并未如此想。”他眯着眼似乎在回想着什么,继而衣袖一拂,“他纠缠过你多次,你若去了丹穴神府,岂非正中下怀。”

    元承竟然拿出了这种决然的语气,让华琚不明所以。

    怎的在这事上面,他这般不让分寸。

    虽然她此去是要紧事在身,可不知为何对上元承的目光,她有些莫名心虚。她这还没动身呢,元承就不悦,要真动身了,这位隐世仙君估计会不悦加伤心。

    回了房她依旧没有入睡,而是精神抖擞,求知若渴的翻开了尘封已久的诸多话本,一看就看到了天亮,在秋日暖阳流泻入奚池中的那一瞬间,她终于顿悟了。

    元承那些反常的行为言语,是在吃醋。

    丹穴神府是何处?那是她华琚本该嫁去的地方。

    丹穴凤君是何人?那是她华琚原来的仙侣。

    元承乐意她去个鬼。

    这位隐世仙君,大约真的不食人间烟火,所以一吸食起来,喝醋就喝得十分厉害。

    想起他醋意十足的样子,华琚躺在奚池边上,一半甜蜜一半忧伤。“情”之一字,的确害人不浅,令人疯魔。

    苦恼半晌,傻笑半晌,她起身想着沐浴一番后和元承好好谈谈,不料将将脱掉外衫,手正在解里衣,一道清影闪了进来落在奚池前,与她堪堪一步之遥。

    华琚呆愣原地,瞧着来人。

    “元?......李奚?”

    听她迟疑开口,元承嘴角抽搐了一下,迟钝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晓得是个什么情况后,他瞬间睁大了眼眸,面容刹那羞赧,慌张转过了身,屏住了气息。

    似有寒风刮进屋内,吹得华琚有些凌乱。

    她脑中不晓得为何会浮现出花落闲潭,春光流尽,斜月下沉的画面。只能道是春光乍泄,乍泄得有些突然罢了。

    他不言她不语,他不动她亦然不动。

    屋内并不如窗外寒凉,她想她的手还能搭在衣襟上一会儿。

    忽的卷帘一动,华琚斜着目光看见碧千的手静静搭在帘子上,张嘴正倒吸着凉气,兀自嘀咕:“他们说的鱼水之欢便是如此了吧。”

    嘀咕完后还似懂非懂的缓慢点头,细细品味。

    华琚回过神来,麻溜的滚上床手忙脚乱地用锦被遮住自个儿的身子,露出一副严肃的面容看着碧千:“记住,你今日什么也没看见。”

    碧千低眉沉思了片刻,然后一本正经道:“扰了阁主的春宵是碧千的错,可他们说过,男女若是白日里成了鱼水,结局纵是好的,过程却十分曲折,修成正果艰难得很。是以碧千认为,阁主再是闺中难耐,情难自已,也该好生控制控制,方得长久。”

    “他们”自然就是五阁学堂的其余门徒。

    华琚脸一抽,只觉着最北边的荒地入冬纷扬起了鹅毛大雪,最南边的沙漠结冰开出了百丈裂纹,而江河滚滚东去声势浩大地悲叹着他此时的处境。

    她低沉音色:“你若是迟了上课,会是如何?”

    碧千瞬间花容失色,掩着面奔出门口,她正想松口气,碧千又跑回来将卷帘放下,大门关好,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迅速,可见被五阁门徒荼毒得不轻。

    华琚在锦被下捏紧拳头,誓要好好教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仙灵们。

    抬眼瞟了一下全身僵硬的元承,华琚看着他那耳尖红得似要滴血一般,顿时玩心一起,摸摸索索穿好衣服,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踮起脚尖冲他的耳边呵出一口热气,调戏起了良家少年郎。

    元承喉结耸动,转身用双手掌锢住她的肩膀,眸中一片艳艳火光。他故意沉下脸色,肃然道:“阿琚,你再是这般胡闹——”

    华琚凑上身去,娇笑一声:“分明是你不请自来将我看了个透彻,还说是我胡闹?”

    元承无措起来,她更是来劲儿,仰着脸,学着从话本里看到的苦情小女子的模样,假意啜泣道:“唉,人家好好一个黄花闺女,清誉就没了。要是在凡间啊,我这样的女子再是无辜,也得浸猪笼。元承仙君,人家该如何是好啊?”

    她本想将这出调戏演得圆满,自称“奴家”,可话到嘴边实在是说不出口,只好改成温和一点的“人家”,不过效果也是相当不错了。

    隐世仙君深深沉沦在她突如其来的矫揉造作中,半晌吐不出一个字儿,发不出半个声儿来,捏着她双肩的手愈发紧。

    华琚眨巴起眼睛,继续卖弄无辜:“我听说呀,凡间有个小国,秉承着‘以牙还牙’的淳朴之风。仙君既然拿不出个章程来,不若也如我刚才那般,脱掉外衣,欲解内衣,半露身子可好?”

    元承将她的身子扳正,气息比平日里重上几分,面上黑红交替,散出威严架势,道:“迟早,我会将你就地正法。”

第一百四十三章:撞日相欢留遗憾2

    她本想继续逗弄,接话道什么迟早,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妨,择日不撞日,今个就直接将她正法了吧。

    可他的语气十分严肃,隐忍异常,华琚见好就收,心想莫要把他吓跑了。然后又想,其实她做好了被就地正法的准备,奈何元承这般纯情羞恼。等归沉水查得明了,她就得花些精力好好去搜罗些描写闺房之乐的图册来和他细细观摩,让他开开窍,增添本就合乎阴阳缘法的男欢女爱之情。

    想到此处,她忽然有些羞赧的低头痴笑,自己未免太过急切了些。不过也不怪她想得如此长远,昨夜看了那么多本凡界话本,现在是厚积薄发而已。

    唔,厚积薄发。

    “你为何发笑?”元承松开手,端着尚且稳健的步伐走到桌前斟茶自饮。

    不好与他明说,华琚清了清嗓子,道:“自然是见着了你,心中欢喜。”

    她拿出封存好的留晶糕,坐到元承身边,自然而然接过他递来的茶杯小嘬起来,一喝才发现这不是昨日碧千泡的茶,而是清心饮。

    元承道:“空胃喝茶伤身。”

    说罢又拿着一块留晶糕递到她嘴边,华琚照样一口吃下,然后她觉得自己的唇似乎被什么东西捏了一下,可那感觉倏忽一现,短暂得像是没有一般,她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彻夜未眠,心中有事所以才有了错觉。

    难不成,只要元承亲近她一些她就会立马心猿意马了吗?

    呵,不是这样的。

    “对了,青葙找你作甚啊。”

    元承捏着茶杯的手在空中一顿,莹润的茶杯与他如白玉的脸庞一相交映,熠熠生辉。他眉宇间含着几丝郁结之色,华琚急问可是出了何事。

    “阿琚,我需回灵霄山一趟,闭关修炼。”

    “闭关修炼?你又不想飞升神界,这未免有些突然。”

    华琚有此疑惑也属正常。元承这位隐世仙君,身有神界血脉,自小天赋异禀,现世便为赵庄甲等头名,其后又是陆压盛会榜首,至今获得无数赞誉与敬重,不用她专门去探听,就知道他是诸多昆仑仙家所敬仰的存在。

    灵霄山李府的仙家但凡出世,必定惊艳绝伦,而元承更甚。

    这样一位可以在昆仑仙界叱咤风云的仙家,居然想丢下她跑到深山老林中修炼。

    想到昨夜看的话本,华琚对自身的魅力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元承放下手中的杯子,倾身将她拥入怀中,头埋在她的脖颈中,深吸了几口气,闷闷不乐道:“阿琚,我会尽快结束修炼,然后再也不与你分开。”

    华琚忽然想起袖中的青鸾铃,又想起归沉水,心中压下的烦恼顿时散了一半。虽然她不舍元承,可他回去修炼了,她不是正好可以安心前去丹穴神府了么?!

    苍天助她。

    她摸着元承的背脊,温声嘱咐:“既然要修炼那便静心修炼,不能心神不定走火入魔。若你三年五载都不出来,我就去灵霄山寻你,等你,可好?”

    听到阿琚要去寻他,元承的郁结之意少了些,道:“无需那么久。”

    “好。”那她的动作就要快一点了。

    想到自己最难办之事自然而解,华琚不免陶然起来,偏过头就往元承的脸上一嘬,嘬完后还乐呵的哼了两声,手肘撑在桌上。

    元承并不羞怯,反倒是手掌翻转起印,在屋内设下结界,然后移形换影间,两人便移动了位置。

    他指尖轻轻拂过华琚鬓边那枚将落不落的花簪,继而流连辗转到她的额间、鼻梁,最后轻轻捏住。

    华琚猛然想起这正是先前一闪而过的感觉,当即心里一松,原来不是她白日做梦,整日引发的错觉,万幸万幸;继而心里又是一紧。

    她有些后悔。

    她一直嫌弃话本描写过于冗长,没得图册精妙,是以养成了个不看文字描写的毛病,允十知道后嚎成了猛兽,说文字也是精髓,精髓!嚎过了之后的允十依旧十分讲义气,拍着胸脯跟她保证下次拿图册给她,而且不是凡界珍品。

    然而那些图册还没到她手里就被燕绥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连一片焦黑的纸屑都没留下,允十当然是被扔到了名都山底。

    早知道自己看不到图册,就应该好好看那些文字描写的。

    但愿元承看过——算了,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自己灵光乍现,七窍相通。

    不过她还是很期待的。

    她努力回忆,记起了要做什么,元承却是握住她的手,蓦然低喝:“阿琚,别乱动。”

    那双手热得滚烫,紧紧将她抓住,紧得发颤。

    她心中亦是跟着一颤。

    舔了舔有些发干发涩的嘴唇,她问道:“你......你意欲为何?”分明是义正言辞的质问,却叫她说得抖落出满心春意。

    元承目光幽深,俯下身来,轻柔的扣住她的后脑,面上一片阴影落下,华琚当即闭上了双眼,手还不忘攀上他的肩。

    唇贴了上来,她浑身一怔,嘴唇一抿。

    华琚沉溺其中,不多时神思就开始迷惑。

    “阿琚,等我归来。”

    ......

    七阁后院的水池清澈,静静流泻而下,荡起薄薄水雾,染上夕雾花的香气,沁人心脾。

    允十摇晃进来后就见着华琚瘫在亭子里的长榻上,面色恍惚,连他走到了身边都没发现,戏谑道:“这李奚才走不到半日你就这样失魂落魄,忒对不起你天虞神女的身份了吧。”

    她莫名其妙“嗯”了一声,抬头发现是允十,有气无力问道:“你不是守在六阁里等夷姿出关么,怎的到我这儿来了。”

    他指了指云桥之上,摇头晃脑得意洋洋道:“我们那艳冠昆仑仙界八阁主亲临六阁,特特地来找我和我这样那样说了好半晌的肺腑之言,令我荣幸万分,激动难耐——”

第一百四十四章:撞日相欢留遗憾3

    华琚虽然神色恹恹,但还是能空出点精神劲儿捏了个诀将允十扔出了七阁,干净利落的挥走耳边的聒噪之音,然后翻了个身,面朝亭子里闭眼小憩。

    不一会儿,后背又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又急又重,不用看就知道来人很是气愤。

    允十满身都是心碎神伤之态,弯着腰捂着心口“哎哟哎哟”叫唤了两声,敢怒不敢言。见着华琚动了一下,当即闭了嘴,又指了指更高处,道:“燕绥让我带你去九因观,掌门要见你。”

    华琚轻笑一声,闷腾腾起身,了然道:“燕绥让你出来将我拦住,然后借着师兄之名不让我去丹穴神府吧。”

    见她看破一切,允十凑上前去拱手道:“仙子英明!七阁主厉害!”

    九因观内,华琚说了诸多话语后淮不予板着一张脸,仍是不允准,神色严肃重复着一句话:“小师妹,你让我们如何看着你独自身处险境。”

    古板又正义。

    她瞪了眼燕绥,多半是这厮将当年她在丹穴神府受的委屈添油加醋说给了师兄听,所以师兄才这般不安。

    可,不入虎兄焉得虎子。

    她眸光坚定,势在必行:“我的性子你们明白,此次非去不可。我不会偷摸着去让你们担惊受怕,这样吧,我每日捎来口信或纸信向你们报平安,行事小心谨慎。况且,我可是天虞神女,那丹穴神府再是龙潭虎穴如今也伤不了我分毫。只待查明了归沉水为何物我就立即返回,不耽误片刻。”

    淮不予仍然不允,燕绥折中了一下:“师兄,归沉水之事事关重大,更是我们心中最大的症结,不可不查。只是,您身为掌门必须镇守秦苍,我亦是俗务缠身无法前去查探此物,我们担心师妹独自前去恐有危险,不若派允十一道随她入丹穴,多一份帮衬,助师妹早日归来。”

    华琚一听他这句句在点子上的话语,再一看师兄有所松动的神情,便知这法子早就在燕绥那七窍玲珑心里转了好几圈,然后等到她和师兄互不退让时才说出来,让师兄和自己都无法拒绝。

    她也只能顺着话头接下去,边说边暗骂燕绥卑鄙,骂了之后又鄙夷起自己,竟然又被他耍得团团转。

    “师兄,我们之中只有我对丹穴神府最熟悉,最不会出错。燕绥说得不错,查清归沉水是我们的心结,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去查此物,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秦苍派虽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也逐渐恢复往日气派,可自从拿到青鸾铃后,她便时不时想起秦苍内乱后那段悲怆心酸的过往,再想到背后另有隐情心中更是焦急。

    “一想到......幕后黑手另有其人,我哪里坐得住。师兄,比起我偷偷摸摸前去,让你们坐卧难安,不如就按照燕绥所说,这是最万全的了。”

    允十也接嘴道:“掌门,八阁主说仙子要独自去那丹穴神府找关于归沉水的记载,我一听就急了,这怎么可以呢,多危险啊!夷姿也很担心,告诫我一定要陪着仙子,保护仙子,但凡仙子有个什么,呃——”见燕绥轻飘飘划过来的眼神,他立即转了话头,郑重万分,“总之,我会身先士卒,挡在前面!”

    华琚忍住没有戳穿他:夷姿闭着关,怎么和你说这些话,你真是编得越来越瞎起劲儿了。

    这厮明显就是去看戏的。

    不过他也说得没错。

    与其让她一个人在瀚海一般的书堆里埋头苦找,不如带上允十,多份力气早日找到记载,她也早点从那高不可攀的神府里脱身,最重要的是查清真相,然后,该杀的杀,该死的死,捏碎一切漏网之鱼。

    燕绥又道:“丹穴夫人去了九阙仙宫做客,时机也尚可。”

    华琚估摸着,这消息就是从他背后之人传递出来的,遂又是一番暗自琢磨,嘴上继续跟着附和:“岂止是尚可,简直犹如天道相助,怎能错过。”

    允十更是连连点头,急急拍手。

    淮不予沉思良久,终是颔首,一再叮嘱他们定要护好自己。

    得知自己终于可以跟华琚一道去那凤君面前晃悠,亲眼见证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允十兴奋手舞足蹈,还不省劲儿的往自己的腿上一拍,清脆作响,听着都疼。

    他惨叫之后仍是热情不退,拍着胸脯道:“你们别看我惯常是不稳妥刺啦啦的样子,然一遇正事我却相当细致周到。此次去丹穴神府,我会拿出掘地三尺,打破砂锅的精神找到记载,绝不让你们失望!”

    华琚携着允十立即起身离去,走到云桥之上时她将允十拉住,在他的耳边悄声说了一番,允十听得面红耳赤,兴奋不已,左手拍右手,右手打左手,然后一个不留神从云桥上跌落下去,不过很快就手脚麻溜的飘了回来。

    他嘿嘿道:“怎么,隐世仙君没有让你满意?”

    华琚一脚踢飞他,然后捂起脸:“是我没学好,是我不够主动。”

    “乖乖哟,天虞神女求知若渴,您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啧啧,你也不要苦恼了,这事我便应下了,定让你满意!”

    她虚虚抬手,道了声多谢,想到了什么,又道:“这一次,决不能再让燕绥抓住!”

    允十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点下了脑袋。

    恰在此时,本在和淮不予禀报门派事物的燕绥走了过来,见他们相视一望,明显有事相瞒,而且必然是要瞒着他。

    不过他并未追问,脸上一丝狐疑的神色都没有,似笑非笑看了他们一眼。

    华琚抱着手昂着头,一副兴师问罪的神情,嘴里却是假意恭维:“哟,这不是我们秦苍派大名鼎鼎的八阁主,燕绥仙君么?!八阁主年少有为,风姿绰约,真是叫我等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止都止不住的往外冒啊。更难能可贵的是,八阁主还有白脸唱完唱红脸的独门绝技,真情实感,运转自如,无论是当着面还是背着面,所说所做真是滴水不漏。”

    燕绥不为所动,忽道:“宓沉仙子前日才起身回了素女谷,师兄亲自送别,将她送到了名都山下。”

    华琚之前应繁花谷主之邀去素女谷做客,倒不是畏惧那些流言蜚语,而是想陪陪繁花谷主,再则就是牵一牵她师兄淮不予和宓沉那根搁得蒙灰的红线。

第一百四十五章:复入丹穴斗修姱1

    繁花谷主亦是心灵福至,一再写信切切叮嘱宓沉不必着急回谷,还盯着各种时机给淮不予送去帖子,拜托他好生照顾自己这位可怜可爱的大弟子。

    不过她确实没想到,宓沉竟能待这么久,要是再留一留,直接待到素女谷下一次的春日祭祀礼就更好了。大师兄古板正经但会在宓沉仙子面前面红耳赤,华琚是真心实意希望这二人能走到一处,毕竟,仙家的路途真的太孤寂了。

    听燕绥这么一说,她觉得开怀不少:“既是如此,那更要多多往来,早日促成好事。”

    “你从丹穴神府回来后,我们就正式宴请繁花谷主和宓沉仙子。”

    华琚跳到燕绥面前,扯起他衣袖,又惊又喜道:“你这样说了就表明你是细细想过这件事,也会去做这件事的,没有反悔的余地!”有着燕绥的心机,啊呸,聪慧,师兄和宓沉之事看来很快就可开花结果。

    他音色一沉:“所以你在丹穴神府内小心行事,无论查到什么都不可擅自妄动。”

    华琚总算是彻底明白他巴巴赶来跟她说那几句话的意思了,哼声道:“你也不用明里暗里跟我提从前。如今该怎么做,我清楚得很。放过那些阴险之徒一次,让他们好好活了几百年,我还能放过他们两次不成?这一次,我必然会耐住性子,和你这位聪明绝顶的八阁主好好筹谋,不等到真相浮出水面,我是不会轻易动手弄死他们的。”

    然后她拉着听得啧啧感叹,心满意足的允十直往丹穴神府所在的盈都腾云而去。

    寻到客栈时,天边的明月已升上了树梢,惊飞了栖息在枝头的飞鸟。华琚倚在窗户前,清凉的晚风仿佛吹来了远处的鸟鸣,夜空中几处星光时隐时现。后半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于是她就想起了在丹穴神府里的那些前尘往事。

    翌日,允十提出了一个非常有必要的问题。

    “那书楼在丹穴神府内,我们该如何进去?”

    华琚第一次去丹穴神府时,凤君迁曾赠予她一物。那是他身上最华丽的一片凤羽,是凤凰身份的象征,名唤“丹翎”。

    持有丹翎者,可在丹穴神府内畅通无阻。

    可她当时并不在意,后来根本不知道将丹翎放到哪里去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竟然那般目光短浅,就那么随意处置,也没想到将来或许有一日能用上。

    譬如现在,她若是拿着丹翎,不必知会那神府一声就可随时自由进出,还能在紫薇琅嬛楼里翻找所有的书籍,不必担心有什么奇怪的禁制阻拦他们的翻阅。

    唉,年少无知,目不识宝啊。

    允十问她的时候,她还在思索偷偷溜进去与光明正大走进去两种法子哪种更为妥当。

    偷溜进去,哪怕还带着允十也不成问题,可毕竟要在那处处都是禁制里的神府中待上一段时日,难保不会被发现,若是被发现,便是麻烦不断。光明正大进去就必须和凤君迁打照面,只是这一点就让她觉得心烦,凤君迁盯着她,他背后还有更多的蠢货盯着凤君迁,到时候扯出什么事情来也不好说。

    比对许久,她也没比对出到底哪一种引来的麻烦会少些,允十问在节点上,她也只能道:“等我看看情况再说。”

    允十狐疑看着她,道:“仙子,我怎么觉得你在搪塞我。”

    “我们一路奔波辛苦,好好休息再议也不迟。再说了此事重大,当然的好好筹谋,不能轻举妄动。”见着允十撇起嘴,她心虚一下,“行了,我回房认真想一想,你自个儿去玩吧。”

    华琚坐在矮榻上喝着茶清醒脑袋,忽的允十直冲冲推门而入,面色惊诧,眼中惊喜,高声道:“那丹穴凤君来了!”

    话音将将落下,一阵疾风袭面,凤君迁就立在了她的面前,道:“阿琚,你怎的来了?”面上惊喜万分,似乎全然忘了上次在花芬湖前被她一扇子扇走的事。

    华琚沉吟了一声,既然上天已经给她做出了选择,那她也利落些。将茶一口饮尽,她细声慢语道:“你消息还挺灵通,罢了,这里好歹你是你的地盘,也不奇怪。我这次来的确有件事——”

    “你能来找我就是大幸。”

    她咽了口气,续道:“我就是想去你家那紫薇琅嬛书楼里看看书。”

    凤君迁没想她跋山涉水,不计前程地跑到这儿来的缘由竟是这般趣味高雅,眉眼嘴角凝了几秒后才恢复了笑容,道:“紫薇琅嬛楼的藏书是整个昆仑仙界里最全的,你从前就爱在里面看书,既然来了,那便多看些。”

    他打探了一下四周,敛着眉头又道:“此处简陋且远离神府,你还是同我一起回府,我安排府中最清幽的阁楼为你的居所。”

    说完他有些惶然的看着华琚,似乎怕她一口回绝。

    “清幽不必,离书楼近就可以了。”

    大抵没想到她轻易松口,凤君迁失笑,随即眼眶中的眸光荡漾开来。若不是她依旧姿态疏远,身后还站着个碍眼的玩意,他便想将人揽入怀中好好倾诉一番。

    华琚错开他的目光,起身走到一旁,然后才向他郑重其事的告谢。

    从前再是如何、那般、决绝地一朝了断,她也曾是凤君迁的未婚妻。话本里描写的凡尘中男女关系越是杂乱无章,牵扯不断,故事便越是曲折。因此身为昆仑仙子的她要引以为戒,将关系撇清,距离拉开。

    来丹穴神府实属无奈,无论她再怎么费尽口舌解释,天地间又有几个相信她的昭昭之心?相信她这位和丹穴凤君差点结为仙侣的修罗仙子是真的来看书,而不是来再续前缘亦或是登门报复。

    连她自己都觉着不可思议。

    如此,她只求自个儿问心无愧,至于旁的仙家是怎么看,怎么猜测的,她还是不要多想,多想无益,反正他们的议论一个字也不会少。

    拒绝了与凤君迁同撵共坐的提议后,他们骑着灵兽跟在队伍中,华琚面色庄重,允十也安静起来。

    凤君迁此次前来未见那修姱相随,说是和丹穴夫人一同去了九阙仙宫做客。华琚心道:修姱不在丹穴神府也好,免得她一个没忍住出手捏死了她。

    华琚看着丹穴神府门前的阶梯,远不如悬凌步梯长,可当时她觉得这里长得望不到尽头,丹穴神府高耸入云巅,令她心寒。

第一百四十六章:复入丹穴斗修姱2

    她记起自己第一次来丹穴神府时,凤君迁带着她慢慢走上阶梯,修姱穿得隆重,身后跟着四排仙侍,然而在偌大的神府大门和殿堂衬托下,他们都显得很渺小。

    仿佛什么事也未发生过,修姱笑得温柔,含情脉脉看着看着凤君迁,道:“殿下,修姱一切以您的意愿为主。”

    现在想来,修姱此人,笑得越是和善,背后藏得手段就越厉害。

    看着华琚的表情忽然恍惚起来,允十凑到她身旁,道:“仙子不必担心,那凤家小儿有愧于你,不会对我怎样的,您不要太担心我了。”

    华琚瞥他一眼,淡淡哦了一声:“你考虑得真是周全。”

    丹穴神府内随处散落着黄金美玉,熠熠生辉,衬得丹水似有灿锦相随一般向南流去。此等美景,比之神宫都不遑多让。丹穴之巅有棵百仞之高的梧桐树,枝繁叶茂,一柱擎天。平常的梧桐叶是青绿色,而这株梧桐树的叶子边缘却是有层金光,远观近看,灿若霞光。凤凰涅槃便在这棵树上,是时烈火噬天,烧满九九八十一年方才湮灭。

    允十饮着甘甜可口的醴泉水,眺望着山巅,甚是悠哉的闲扯:“这凤凰虽是不死鸟,但一个不慎也会在涅槃时被烧得魂飞魄散,不再轮回,当真是个有血性的生灵,可钦可佩。”

    见华琚挑眉,他立即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这本没脸没皮自吹自擂的《丹穴圣事》记载的,啧啧,真是不要脸这么神化自个儿,我就没见过!”

    说完就将那本书摔到了桌上,哼哼噗嗤。

    那日入了丹穴神府后,华琚语气严肃拒绝了凤君迁要和他们同去书楼的意愿:“丹穴凤君事务繁忙,不能耽搁,我也找得到路。你若是不放心,指个仙侍带我们过去也行。”

    跟在他们身后的仙侍皆是抖落着自己的身子,面色惶恐,似乎来得不是客人而是邪魔。

    凤君迁道:“我怎会不放心你,你本就是——”华琚蹙起眉头,他收了原本的话语,“好,你先去看书,我不打扰你。”

    她直接带着允十去了紫薇琅嬛书楼。

    书楼内有座颇为静谧的偏殿,曾是她看书疲倦后的小憩之所,允十一下就喜欢上了那儿,言就暂住此处。

    她只想赶紧开始翻书查找,遂顺了他的心思。

    书楼后是空旷的群山,夏日时节沐浴了一场又一场的疾风暴雨。左边竹林喧响,右边莲叶轻摇,到处是一片树木葱茏,花草丰茂的景象。

    凤君迁每日要来书楼多次,皆是独身前来,静悄悄站在一旁瞧着华琚翻书,偶尔在她穿梭于书柜间找书时开口说上一两句从前的事:

    “初此见你,我醉在酒楼之中,还好你喂了我一颗药丸,散了我的醉意。阿琚,你怎能那么凑巧的出现在我面前呢。”

    “赵庄慕学问道,其余学灵谨慎对待,你却过得潇洒随意,我口中虽说着你,但其实并非如此。更何况你还能进入甲等之列,可见是聪明伶俐的女仙。”

    “陆压盛会上,你剑术精湛,修为深厚,成为了昆仑仙子,我是多么高兴,回了丹穴神府便想着涅槃之事。可涅槃要八十一年,我思来想去,觉着在涅槃之前定要和你见上一面。”

    “你来了丹穴神府,与我母亲相处融洽,还最爱在这书楼里面看书,性子安静沉稳了不少,我也放心前去涅槃。”

    “我本想着,涅槃之后我就是丹穴之主,可以立马与你成亲。”

    悲怆的情绪染满他的双眼。

    “可我怎么也没料到,没料到......”

    “后来,我时常来这儿小坐片刻,也不晓得自己该想些什么。”

    “再后来,我去秦苍派寻你不得,又去昆仑仙界他处寻你也不得,天大地大,到最后我也不知自己该去哪处寻你。”

    他蓦然长舒一口气,走上前来,低头款款而望。

    “好在你回来了。”

    “知晓你去了北海秋宴,我迫不及待去见你,虽然你对我怨怼不已,但见着你安然无恙,我也是欢喜的。”

    “即使你将我一把扇走,我也不会怪你,本就是我没有护你周全。”

    华琚将书放了回去,望了望浩如烟海的书楼,道:“凤君迁,你这里的书是不是跟赵庄瀚海楼里的一样,书皮上会有禁制。”

    他立马道:“你既然要看,上面的禁制便让我都解除了。”

    “多谢。”

    问清楚了要紧之事后她又沉浸在书本里,至于凤君迁那些肺腑之言,她听得零零碎碎,没有在意,倒是躲在书册暗处的允十听得一字不落,默默唏嘘。

    但凡这凤家小儿昔日能有此时的五分周全,八分关怀和十分客气,仙子便也不会那般痛苦疯魔,以至于被逼到绝境。

    这日凉风拂面,日光正好,华琚将书册搬到院子里继续查看。凤君迁悄声落座,默默盯着她良久,等着她看完一本后才出了声:“瞧你整日待在书楼内看书,神色日渐郁结,长此下去对身体不好。我陪你在府中散散步,亦或是出府到四周都城游玩,先去盈都吧。”

    这话华琚倒是有些耳熟——是了,当年她才到丹穴神府,不识丹穴夫人和修姱真正的算计,说了一句想去盈都玩,丹穴夫人在他们面上满口答应,还热情介绍好玩之处,然而她还没有出去,神府诸人就连连夸她是个“祸害妖精”,称赞之声竟能在一日之内塞满整个神府。

    更为稀奇的是,短短几日之内,上古神府管辖的各仙族下至牙牙学语的孩童上至走路偏斜的老者听见她华琚仙子的称号就会啐上一口,齐心协力得宛如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这里面虽然是凤君迁她娘和修姱的手笔,也怪她自己不经事不知用心险恶,白白担了许多莫须有的诬名。

    连着几日不眠不休的看书,还没找到丁点有用的线索,心情本就不好,凤君迁再一提那些过往,华琚就觉得自己很蠢,心情更加不悦。

    “你不是丹穴之主么,怎么这般闲适?就算你府中祥和一片,不需要你事事过问,可九阙仙宫那里事情多得很,你也不用管了么?”

    凤君迁道:“阿琚,我与那九阙仙宫并无关系,我那样做是为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复入丹穴斗修姱3

    “行吧,就当做现在昆仑仙界,哦不,整个六界都平安无事,你丹穴凤君两袖轻松,可我很忙啊,你能不能让我安静看书。”

    “你想看什么书,想找什么记载,我一起帮你。”

    华琚断然拒绝,起身抱好书册回了楼中,反脚就是将门一关。

    让凤君迁帮她,呵——当她真不长记性么。

    明亮的月光洒在窗户上,好似泛起了一层霜。楼内精美的银烛发出微弱的光,给书面添上了几分清冷之色。

    “凤君心心念念的旧情人突然入住神府,眼看就要十成十的身居夫人之位了,可那旧情人只会说‘我不会再续前缘,只是前来看书罢了’......我要是修姱,哪怕是被仙宫里的宝物砸晕,从仙宫傻到神界去都不会相信这种鬼话。”允十摇晃着手里的书简,啧啧说出了大实话,虽然一如既往的不悦耳。

    华琚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愈发期盼早日寻到那归沉水的记载,早日离去。

    “夜色竟是又这般沉重,今儿就到这儿吧。”允十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掐了掐指头,“那修姱也是沉得住气,还没有回来将你痛打你一顿,怕是在暗暗算计,跟你好好争斗。”

    次日晌午,凤君迁刚跨入书楼不久,仙侍就在院外禀告:“君上,修姱仙子求见。”

    华琚看着书册上“噫吁嚱”三个字,暗道允十那张破嘴。修姱回来了,她便不能这般安心看书,还要拿出一部分神思对付她。

    她走到凤君迁身边,道:“我晓得那青鸾一族是凤凰亲信,又是近亲,修姱又自小长在神府中,身份贵重,你快去见她吧。”

    凤君迁却是满脸嫌恶:“修姱是与母亲亲近非我也,我亦和你说过,我继任凤君后仙族中青鸾族势大,面上进退有度,错处难寻,暗中阳奉阴违,欺上瞒下。修姱更是敢离间你我,我绝不饶她。更何况,你见着她必然不悦,我这就让她回青鸾府。”

    她虽然也讨厌修姱,可青鸾铃与她干系甚大,她可不能让这白白找上门的线索断掉。再说了,修姱此人可是她不想见就可以不用见的?

    见与不见,迟早的事儿。不见,她如何刺激修姱?好引她日以继日布局陷害,不布局又露出马脚让她抓住更多的线索呢。

    “不,我要见,好歹同窗一场,不见未免不近人情。”与其等着她来算计,不如正面相应。就是这时机得挑一挑。“只是这天干物燥,站在阳光底下就冒汗,等我休息一下再去见她。”

    “既然你想见,那就以你的意思来办。”

    凤君迁朝院外的仙侍吩咐:“你且去叫她在大殿外候着。”然后走到华琚面前,续道:“今日不够热,等过个八九日我再让她候在殿外,为你解气。”

    华琚干笑两声,这凤君迁还真是个翻脸无情的主。

    “我不会立即要了她的命,等到她的罪恶昭然于世,尽失人心,我将她双手奉与你处置。”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华琚并不诧异。青鸾势大必遭君王忌惮,卧床之塌岂容他人酣睡。他对修姱之嫌隙,她乐见其成,到时候做起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来也顺遂些。

    “凤君先忙着,我困了回房眯一会儿。”她打了个哈欠,起身离去。

    “阿琚。”

    听得凤君迁唤她,华琚疑惑回过身。

    凤凰喜颜色艳丽的衣裳,即使外衫素净,内里也是金灿灿的晃人眼睛。

    今日凤君迁穿了身艳丽丽的红装,更添耀光。在凡界若被拐去当了上门女婿,不用换衣就可直接拜天地入洞房了。

    日光纠缠着池面,池面波光映射在凤君迁的衣面上,衬得他那双凤目水色潋滟。他眉梢嘴角皆含着笑,堪比满园芬芳。

    华琚不为所动,心里想着他可别又是反悔了,不让她去见修姱了,遂问道:“何事?”

    他喉结耸动,只道:“盖好被子,莫贪凉。”

    没反悔就好。

    迈了几步后,凤君迁觉着华琚听不见后才喃喃低语:“阿琚,托付于我可好。”

    他只晓得华琚是昆仑仙子,还不知她也是上古后裔,修为深厚。嘀喃之语,她听得清明。

    听得清明,然她心绪如常。

    华琚又梦见姐姐仙逝那日。

    她满面泪痕抬着头,失魂断魄地望着漫天大雪纷飞,眼前白茫茫一片,恍惚间以为这是个虚幻的梦境,可手里攥着的紫绶仙衣随风雪摆动,没有比这空荡荡的拉扯更让人心中沉痛。

    撕心裂肺的感觉再次袭来,她晓得这是梦,她想醒来,于是在雪中乱跑,可怎么也跑不出去,我想大声呼喊,可一张嘴就是满口雪花,化在嘴中,舌头僵冷。

    她又在暗夜风雪中踉跄前行,头晕眼花,将要倒下,前方忽的亮出一暖簇,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间予她温暖。

    那是元承送给她的灯盏。

    华琚一觉睡得绵长,醒来窗外树影婆娑,月色如玉,习习凉风缠绵着的湿润之气使她心旷神怡。

    她翻身推门,见着凤君迁正往她这处走来,面容关切:“睡得可好?”

    她睁大眼睛瞧着那夜色,有些茫然:“那修姱?”

    “她自然是等着的,现下晚了,可要叫她回去?”

    华琚不废话,直直往外走:“去大殿见她。”

    丹穴大殿在暮色下光辉熠熠,凤君迁沏了杯醴泉水递与华琚,华琚任凭精致的水杯搁置一旁,道:“叫她来吧,既然她等了那么久,想必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她收敛好心中的算计,坐在椅子上故作兴致缺缺,殿外却聒噪起来。

    “呔,那华琚仙子好生可恶,竟让我们主子苦等一日!”

    “呸,昆仑宵小岂知神府规矩?!主子到来,竟不躬身相迎,没教养就是没教养。”

    “哼,从前她便是如此,只会徒惹笑话。只是今日胆大妄为,欺压到我们青鸾府头上来,定不能轻饶!”

    “我们主子乃是凤君臂膀,随着凤君一同长大,情谊深厚岂是她能相比!”

    “丹穴大殿,岂容你们放肆,还不赶快闭嘴,随我拜见君上。”话音落,面色微白,身形羸弱的修姱缓缓走了进来,跟在身后的仙娥皆是朝华琚狠狠剜眼,似要将她就地正法。

    修姱勉勉强强行了礼,柔柔弱弱道:“夜里凉,君上批奏事本合该批件外衣,跟在凤君身边的仙侍如此大意,我始终不放心。”她侧过身看向华琚,客气道:“许久不见,华琚仙子气色红润,可真是好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复入丹穴斗修姱4

    华琚懒得和她虚与委蛇,傲然嗯了一声,扫了她两眼,意有所指:“你虽站了许久,有些虚弱,好在衣裳倒是整洁,身后的仙娥也挺有精神的,唔,臂膀看着就有力道,做起一些事情来,譬如......应该很不错吧。”

    修姱蓦然睁大了眼睛,嘴唇发抖,不晓得此时她是恐惧多一点还是心虚多一分。

    华琚轻笑了一声,续道,“一觉好眠,自是神清气爽。得知你还在等着,我想着你可能有要事禀报,提醒了凤君迁一句,否则今日你可就白跑一趟了。”

    闻言,修姱脸色又白了几分。

    扫过她身后那些恨不得挖了她心肝的仙娥,华琚语气嘲弄:“提醒凤君迁穿衣,你这个表妹可真是对表哥关怀备至,观察入微,用心良苦,不愧是与他一同长大的人,就是比旁人贴心些。”

    她话一顿,又将目光放在修姱惨白的脸上,漫不经心起来:“然这表哥却是不领情意。”

    凤君迁道:“她是臣下,我为君上,并无情意。”

    修姱泫然欲泣,身后仙娥扶住她,朝华琚怒道:“你狐媚君上、不知廉耻、颠倒黑白、折辱仙子,定遭天谴!”

    华琚嗤笑一声,慢慢吐出几个字:“你们能奈我何。”

    修姱瘫软在地,哀哀戚戚叫着君上。

    凤君迁招手唤来站在门外的仙侍,淡声下令:“传令下去,青鸾府仙娥辱骂丹穴贵客,削去仙根,投入轮回。”

    “君上!”修姱难以置信落泪相望,急急爬向案桌,泪眼婆娑道:“君上,我等一日心中无半分怨怼。只是听闻华琚仙子入了丹穴神府,思虑着君上事务缠身,想着来陪陪华琚仙子解闷,为您待客。仙侍鲁莽,是我管教不严,请君上念着修姱一片热忱之心,罚她们思过可好?”

    凤君迁抚掌,面色威严,音色更加淡漠:“本君之客,需你作陪?本君之务,需你思虑?你府内仙娥不知礼节,咒骂贵客,身为主子,你也罪责在身,且回去闭门自省。”

    他推开修姱,吩咐道:“将他们送回去。”

    仙侍将哭哭啼啼的侍女们拖走,又将面容崩溃的修姱拉走,屋内这才安静了下来。

    华琚看了一出好戏,道:“你将嫌恶之情表的明明白白,不怕那修姱——”

    凤君迁截了她的话头,不甚在意道:“她早日自觉点犯上作乱,省得我还需派出亲信寻她错处。”

    “你倒是很会为君之道。”

    凤君迁斟酌一番后,缓言慢语道:“我与那修姱决然不是一同长大的情谊。自我出生,便日以继日的勤学苦修。正因为如此,母亲感到膝下空虚,在仙族中选了她养在身边以享天伦。实则我与她百年不见一次,她的话你莫信。”

    回了紫薇琅嬛楼,一踏入院子华琚就瞧见允十举止斯文地饮着醴泉水,不等她坐下,允十就满脸期待迎了上来,道:“仙子可是大获全胜?”

    说罢还贴心另添了一杯清心饮递到她手上。

    自进入丹穴神府后,华琚就不吃府中一口食物,不喝府中一滴泉水,全神贯注查找记载。

    出去了个把时辰,她还真的渴了,将那杯清心饮尽数喝完,散了浑身的燥热之气,道:“那修姱倒是沉着了一些,我句句挑衅,她也只做可怜。希望她这些年来的手段更加精湛,忍住气性不要惹怒凤君迁,免得过早被自家表哥端了老窝,断了我们的线索。”

    允十搓着手指:“她掌控丹穴神府多年,谙熟隐忍之道,嘿嘿,我就知道仙子不只是来查探记载,还会好好的整治那修姱一番。”

    整治修姱?

    她可没那么闲,和一个小女仙斗得热火朝天。

    她只是要查明修姱与瘟货那群畜生的关系,若真有,她就捏碎她。若整个青鸾府都参与其中,她就灭了整个仙府。若丹穴神府还有谁牵扯在内,无论是谁,也别想活着,更别想着来世。

    她的眼神在夜色中幽暗了几分。杀来杀去多麻烦啊,直接灭得干干净净,斩草除根不更好。

    她与允十继续埋头在书堆,一看就又是四日倏忽而过,然而还是了无踪迹可寻。

    华琚思忖了片刻,既然归沉水之事毫无眉目,那自己就去找修姱玩一玩,倒腾一下她身边的线索。

    是以她嘱咐允十继续翻找,自己晃荡到了丹穴大殿,找到凤君迁,道:“几日不见修姱,我还挺想她的。毕竟么,她也是仙府之女,又在神府长大,现在却受罚无期,挺可怜的,也不利于你的为君风范。况且从前我来丹穴神府也有着她照顾的情谊,合该宽容些。让她陪我玩耍几日,权当是为那些小仙娥赔罪了。”

    凤君迁喜悦于她的主动寻来,长眉一挑,又颇为满意她这七分假,三分真的言语,袖口一挥,道:“那便如此。不过你莫信她一句虚言,也别为我忧心过甚,丹穴神府以血脉为尊,她修姱想要当这丹穴之主,痴人说梦。”

    华琚心道:那修姱哪里是要当丹穴之主,分明是一心想做你的配偶。

    她挑了个和风日丽的日子,拟了张帖子送去青鸾府。不消半日,那修姱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仙娥来了神府,直奔以前的住处安顿。瞧她那样子,是要长住了。

    这正合她意。

    华琚估摸着时辰去了花园,修姱早已坐在那儿,身边一众仙侍仙娥伺候着,这番架势倒像是她拟了帖子请华琚来做客一般。

    华琚似笑非笑,也是了,这青鸾鸟毕竟在丹穴神府长大,比她要熟门熟路得多才正常。

    她将将落座,仙侍就将茶沏好,客客气气端到她面前后行礼退下。唔,修姱这回带的仙侍,稳重得多了。看来她又想通透了些。

    没了那些想把她生吞活剥的眼光,华琚也觉着自在了许多,你来我往静静地明争暗斗,多好啊。

    “这茶是我专门差人去盈都寻的珍品雪芽,仙子若是喝得喜悦,便不枉我的一番心思了。”

    华琚捏着杯子,杯中嫩绿的茶叶起起伏伏,她瞧着修姱杯中一片澄澈,修姱笑得温和:“仙子毕竟没有在神府中长住过,应当更喜欢这茶而喝不惯醴泉水吧。”

    华琚点点头,道:“还是你这位臣下想得周到。我天天喝那醴泉水喝得我嘴中无味,想念这一口清茶想得紧。这凡界的人吃惯了山珍海味还想着清粥小菜,更何况是寿命长久的仙者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复入丹穴斗修姱5

    “偏的你那表哥,哦应该是你们君上不会对这些小事上心心,还是你贴心,能为君者分忧。”

    修姱捏住的杯子,不等她开口,华琚叹道:“到底是我孤陋寡闻,两眼不识宝贝。外间说这醴泉水如何如何神奇,我却没什么感觉。可能是随随便便就喝到了,没觉得有什么稀奇之处。呵,你许久没来,应该多喝些,瞧你那巴掌大的脸,得好好养养呢。说起来我之前还出手灭了你十年修为,不过你心地善良想来不会计较,也不会拿着此事四处宣扬吧。”

    修姱脸上端着笑,只是她的两片薄唇紧抿了几分,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她才又开了口:“仙子一如往日活泼有趣,我们青鸾府身为君上的下属,照料君上的客人,为其分忧是应当的。”

    今儿是华琚邀请修姱来,是她的主场,遂懒得接修姱的话头,自顾自继续说:“你被罚闭门思过后,我深觉愧疚,又觉着长日无聊需人作陪,让凤君迁解了你的禁。事情由我而起,你就不用特地再感谢我了,唔,乖巧些就行。”

    瞧着修姱脸色青白红交替转换,让她不禁想起初到丹穴神府的事情。她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想着姐姐的叮咛,入府后处处谨慎。本以为修姱会对她冷嘲热讽,不想她却是像忘了赵庄的那些不愉快一般,热情好客,和颜悦色,时常耐心作陪,还一度让她觉着修姱改邪归正了。

    那时到底没什么阅历,又心慈手软,被她和她背后的丹穴夫人的虚情假意所迷惑了一段时间。

    直到她的名声一落千丈后,她才幡然醒悟。

    今个儿能出言讥讽,她心中确实顺畅了许多。

    修姱最爱以自个儿与凤君迁同在丹穴山神府长大的事情做文章,打消那些个仰慕凤君迁女仙的心思,久而久之便自诩为凤君迁最为亲近和信任的女仙。

    既然如此,华琚就明明白白让她认清残酷事实——从前你修姱如何欺骗自己她都懒得理会,但今时今日,你得给本神女认清楚,你在你那表哥心中没有一点位置的真正事实。

    只有往她心中最在意之事狠狠下手,她才会绝地反击,露出底招。

    那修姱喝着醴泉水,脸色却愈发没了红光,静默一阵后哀伤起来。

    仙娥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儿递到她面前,她望着药汁苦笑起来:“莲花从积存的淤泥中长出却不被污染,也没有旁的花朵牵牵连连,枝枝节节,就那么笔直洁净地竖立在水中。君上喜欢莲花,府中大大小小的池子都载满了莲花,而这一切只因为你说过你喜欢莲花。”她抬起头直勾勾看着华琚,眼中又散了情绪。

    她抬手按着脖颈一侧,道:“华琚,你还记得吗,我们丹穴百鸟族的羽翼印记。”

    昆仑仙界皆知丹穴凤凰因为偏安一隅留存下来,却不知他们为何能将上古血脉传承至今。

    因为上古意志,华琚是知道的。

    每一任凤君会在百鸟仙族中选取身有上古血脉的女仙为自己的丹穴夫人,而身有上古血脉的百鸟族女仙,脖颈处会有羽翼印记。

    为血护住自身的上古血脉,丹穴神府历任的凤君都会迎娶身有羽翼印记的女仙,可谓是永世姻缘,亘古不变。

    到了凤君迁这一代,修姱就是那个身有羽翼印记的女仙,她满心以为自己会是凤君迁的夫人,岂知凤君迁的父亲却打破铁规,为儿子定下了另一位女仙。

    对她来说,这就是灭顶之灾。

    这位横插进来的女仙,让她从高贵的丹穴夫人之位狠狠跌落,沦为笑柄,她岂能不恨。

    她至今也不明白为何凤君迁他爹要这样做,这一点连凤君迁他娘都不明白。

    但华琚是明白的,凤君迁他爹哪里是魔怔了,分明是捡了个大便宜。修姱体内确实有上古血脉,虽微末至极但在如今也算得上是珍稀异常。然和天虞神女的血统比起来——罢了,完全无法相比。

    若是她真嫁给了凤君迁,为丹穴神府诞下子嗣,便可又保凤凰血脉长盛不衰。

    只是那时她不知这些秘辛。

    修姱告诉她羽翼印记之事后,她只能有些无措茫然的看着她面前这位被命运捉弄的小表妹哭得凄凄惨惨,小表妹还将她的手攥着,贴在那脖颈上的羽翼印记上。

    “我生来就是殿下的仙侣,是丹穴夫人!”她泪眼盈盈一片,“我自下生下来就守在殿下左右,守到现在却是你要声势浩荡的嫁给殿下,得到本该属于我的夫人之位。你凭什么?凭什么?!”

    “你知道吗,若是殿下娶了你,便是断了我丹穴百鸟的生机!你好狠的心啊!”埋怨完后她又凄凄惨惨求自己放过凤君迁,放过她,放过丹穴百鸟仙族。

    知道这件事后,她觉得自己像是个毁人姻缘的罪恶之徒,直接奔出了丹穴神府,想回秦苍却又因为盈都结界没走出去,还在高墙之下待了一夜。

    而高墙的另一面,时不时就传来丹穴百鸟仙族对她的咒骂。

    “我记得,跟现在差不多的时节,不过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你全身淋透,小小一团躲在屋檐下瑟瑟发抖。君上找到你,用法术给你换了身衣裳。然后就拉着你,撑着伞,一步一步又走回了丹穴神府。”修姱说得平平淡淡,除了偶尔停顿,似乎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回了丹穴神府后,她只觉得一切可笑,然后假意答应了凤君迁所说,待他去了梧桐树上涅槃,她就立即跑回了秦苍。她本不喜欢凤君迁,又得知丹穴百鸟仙族的这个传统后,下定决心要与丹穴神府彻底断绝关系。

    她端着乌黑的药汁儿,失魂落魄道:“君上涅槃结束,却因为你乍然消失,心急之下竟然晕了过去。我守在君上身边,拿着自己的血脉为君上的药引子。君上醒了,我也离不开它了。”

    她一饮而尽,也不吃仙娥递上的蜜饯,由着苦味在嘴中弥漫。“可我瞧着你踉踉跄跄的离去,觉着十分愧疚。这些年,我愈发分不清,到底是谁坏了谁的情缘,又是谁强占了谁的姻缘......”

    她眼中迷茫看着面容如常的华琚。

    “你是受了些委屈,走得干干净净。”她面色又变得凄凉,“君上这些年总往外面跑,你知道吗,他在寻你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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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提醒:披着仙侠外衣的言情1v1,夫妻强强联合搞事情,非正统修仙升级流】
因果循环,道法自然。
那么,如何做一名正经仙?
上万年来昆仑仙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重归而来的华琚握着以前的金手指和现在的金手指淡然一笑:很简单,正不正经,由自己说了算!
本文又名《修罗仙子与大剩金仙的腻歪日常》、《今天是谁的马甲掉了呀》正经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正经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正经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