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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梦欧皇     正经仙txt下载     正经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陆压盛会祸隐现8

    是以,她宁愿凤家小儿多多得罪她,别让她好了伤疤忘了疼。

    凤君迁双眸一亮,偏头将她看着,嘴角竟然露出了一抹笑意,看得华琚面色一滞,不知其意,赶忙跑到主台那边去找师父。

    燕绥站在主台之下,身边围着一圈娇嗔谈笑的女仙儿,那场景和正面的战台比起来还真是香风扑鼻的闺房之乐,迥然不同的两种场面。

    华琚眼神好,一眼扫过去就见着几位在赵庄一同慕学问道的女仙。之前这些女仙时不时就拉着她说东说西,半天不肯放她走,现下见着正主了,立马将她抛之脑。

    唉,人情冷暖啊。

    燕绥眼神更尖,脑子也好使,三言两语就将女仙们打发走,快步走到华琚身边,和她相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露出哼笑。

    然而这两位秦苍掌门弟子走得非常端庄,缓步踏上八阁高台,恭恭敬敬地上前朝师父弯腰作揖,又向昆仑仙界各掌门行礼。

    一位掌门眼藏精光,细细打量着华琚,道:“我本以为不予真君是你教得最好的徒儿,如今看来,怕是不然。”

    另外一位掌门也是跟着打趣,捏着胡子轻笑:“季舒掌门真是将这世间最好的美玉收入门中了呀,哈哈。”

    繁花谷主接过话头:“二位掌门说得极对。”

    一时之间,高台上有名有姓的仙家互相攀谈起来,夸赞之言频频传入师兄妹耳中。

    季舒掌门道:“你们的夸赞对他们而言似乎是泰山压顶。”

    “你的弟子用的仙器乃是凌冰所造,自然更厉害些,你可还有这冰?”

    季舒掌门道没了,其他掌门直言可惜。

    退到高台一边的华琚和燕绥在外一向表现得相处融洽,不会争吵起来。

    “还好这次有华琚师妹你相伴,师兄我一人可承受不来这么多夸赞之言。”

    “师兄就诳语吧,我不会被你的假模假样所迷惑。”

    燕绥佯装惊喜:“还以为你早已将我这个师兄忘到尘埃里了,原来还是会叫我的。”

    华琚朝他敷衍一笑。

    虞阴看着他们的谈笑的场景,低下头紧咬嘴唇。

    内心不甘,很不甘。

    她凭什么?!

    凭什么抢走掌门弟子的身份,凭什么可以成为燕绥的师妹,凭什么能与燕绥谈笑风生......

    她走了过去,道:“华琚呀,燕绥仙君为了你这个师妹能安心修炼可是费了不少精力呢,你如今这般有出息,燕绥仙君是真的高兴啊。”

    华琚看了虞阴一眼,顺道瞟了她身后的八阁主,收了笑脸。

    实则,她早就看不惯八阁主那副自认清高的模样,后来更与这群瘟货结了不少梁子。

    听了这莫名其妙的话,她干脆利落回嘴嘲讽:“从前虞阴你就安心修炼,不曾与我师兄妹有多少来往,可你总是说得好像很了解我和师兄一般,这可真是奇怪。如今你止步陆压盛会前三十,不能成为仙子,以后更要安心修炼,闭门不出,全身心为下一次陆压盛会准备。看在同门一场,我劝你还是对我们师兄妹少些关注吧。”

    虞阴脸上由粉转红,由红转白。她看着燕绥淡淡的神情,没有半点要为她说话的意思,可她又不敢在他面前恶言恶语,最后只能含恨离去。

    躲在一旁看了许久好戏的允十凑了出来,眼里藏着兴奋:“仙子噎住瘟货头子的画面果然大快人心!”

    华琚扫他一眼,道:“躲了许久,舍得出来晃啦?盛会还未结束,仙什么子。”

    之前她与奇兰比试,允十那石破惊天的一叫恍了她的心神,若不是她反应灵敏,真被奇兰那一剑劈下来,怎么的都得脱层皮——这都无所谓,就是她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

    还好没丢脸,否则她肯定会捆好这条黑蛇,将他拴在不予师兄的神像上直到她一雪前耻后才会解开。

    允十笑意一滞,捶胸顿足道:“怪我怪我都怪我,仙子如何罚我我都无怨无悔!”

    “有惊无险,我才懒得计较。”

    见华琚没有怪责他,允事立即挥散心里的不安,凑上前又笑道:“我就知道仙子是最最大度,最最开明的,最最聪慧的!您这都进前十了,妥妥的仙子啊!咱们昆仑仙界高仙阶女仙!要知道啊,像您这样只花费短短两三百就能成为仙子的仙家,可真是太厉害了!真是——”

    华琚将他推开,嫌弃道:“你闭嘴吧。我且问你,这几日奇兰如何了?她真偷了广木香?”

    允十头一扬,有些不满:“仙子还关心她作甚?这般以恩抱怨,走旁门邪道的仙者,合该立马赶出秦苍派,不,直接赶出昆仑仙界。”

    燕绥这才开口:“九阁已调查清楚,她的确偷入玲珑塔,盗取广木香。等到盛会结束,我们就会除去她的仙根,将她送回妖界。”

    允十嫉恶如仇道:“自食恶果,自当如此。”

    华琚靠在栏杆上,瞧着台下的热闹场面,神恍惚了一阵儿。

    回妖界么,也挺好。

    当年在五阁学堂时,她就不喜欢瘟货们欺善怕恶的嘴脸,更看不惯他们欺负弱小无助的奇兰,在奇兰身上攥取高傲感的模样。

    她虽然大多时自由散漫,但却是真心实意的站出来保护她,可奇兰为什么会厌恶自己,甚至比厌恶瘟神更甚。

    她从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后来也就懒得想了。

    燕绥走到她身前,朝她脑门轻轻一弹,道:“这些乱七糟八的事还能让你心不在焉,看来你是真不长记性啊。”

    华琚连脑门都不捂了,直接抬脚踩过去——自然踩空。

    她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燕绥轻笑一下,道:“你可知你下一场的对手是谁?”

    她歪着头勾着嘴角,眼里带着莫名笑意看着燕绥,并不作答,全然是毫不在意的姿态。毕竟陆压盛会的成绩排名,对手越是厉害,赢了之后的成绩就越高。

    那莫习凛是连赢五场直接进入前三十的仙家,战绩斐然,如此厉害的仙家输在她手下之后,以她现在的战绩而言,岂止是拿到了前十的名次,她的成绩已经是第五名,可以得到那件紫绶仙衣了。

    她不能再赢了,而且她又不想飞升成神,拿盛会榜首回来做什么。

    所以无论是谁,都无所谓,她只需要做做假把式,混过关就行。

    比起下一场的对手,她现在更关注的是夷姿。

第一百二十二章:陆压盛会祸隐现9

    懒得理会燕绥,她探出身子望了望天空,估摸了一会时辰,就转身回了七阁,粘了一会儿姐姐,又静心修炼了一阵儿,才抱起碧千和姐姐一道去了八阁高台。

    繁花谷主见她们到来,笑得亲和,拉着澄光就说个不停。

    华琚拜见了师父后,季舒掌门知道这小徒儿爱凑热闹,看稀奇,便挥手让她自己去玩,华琚干干脆脆应了一声就凑到栏杆那和允十一起瞎扯。

    “仙子啊,我还真担心小夷姿呢,好死不死,她的对手偏偏是伯卉那瘟货。那厮心胸狭隘,嘴上不积德,手上会阴招,防不胜防啊。”

    “夷姿就是想教训一下瘟货,她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伯卉后,激动得又一头跑到六阁修炼。我看她比我还兴奋,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再说了,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仙君在场,那瘟货但凡有点不入流的招数,比试就会立即叫停,他也会被赶出秦苍派。瘟货虽然恶心,但也没蠢到自掘坟墓的地步。”

    华琚瞧了眼浑身上下不对味儿的允十,道:“我怎么觉得,你比夷姿还紧张。又不是你上去,你紧张什么。”

    允十一跺脚,道:“仙子你不知道,昨日夜里伯卉去空音瀑布悄悄接了位仙家来!我本想去瞧瞧来得是个什么玩意,可走遍了咱们秦苍派愣是没瞧见,我是担心他不知从哪里弄了个幺蛾子出来要对付小夷姿呢!”

    华琚揉着碧千的脖颈,碧千安逸的眯起了眼睛。

    “九阁管着盛会仙家往来之事,若真是什么搅事的玩意,燕绥定当知道,也不会将他放进来,你不必过于担心。不过此时此刻来确实有些古怪,那等会儿我们就好好看着战台,断不能让夷姿受到伤害。”

    允十重重点头。

    不一会儿,夷姿就上场了。

    一些仙家凑到栏杆前,兴奋地开始讨论。

    “你们快瞧,那双手持弯刀的好像是夷姿仙女,端的是气势如虹.....另一边,是手持长剑的伯卉仙人,也是一表人才呢。”

    华琚和允十同时翻了个白眼。

    战鼓一响,夷姿就移动身姿,双手握着弯刀直直向前攻去。

    伯卉本自信满满,还真没想到那华琚身边的七阁小仙女竟十分有能耐,两把短短的弯刀在她手里似是用活了一般,灵动锋利,招招狠厉,不仅没有露出一丝寻常短刃的缺陷,划破虚空后还有灼烈的气息袭来,一触碰就烫得他皮肤发热疼痛。

    莫说赢得不费吹灰之力,只怕再过几十招,他就会败下阵来。

    夷姿敏感察觉到那瘟神眼神闪躲,估计是有在算计什么,自己想要在短时间内结束对战也是颇有困难。

    阁主叮嘱过她小人难防,需谨仔细,不过贪功冒进,因此她放慢了招速,细细留意起来。

    果然伯卉闪身到了一旁,不和她正面作战,而是跃至空中,口中速速念诀,手中的七碧剑脱离掌心,在她头顶上“铛铛”作响。

    不少仙家,尤其是秦苍派的仙君见到伯卉使出这一招,诧异起来。

    “他竟然偷练了分玄术!”

    虞阴更是吃惊的从看台上探出半个身子。

    她不敢回身看爹爹的表情,即使他肯定是依旧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分玄术,那是八阁阁主才知晓的秘术,按规矩只会传给下一任阁主或是阁内声望极高的仙君。

    伯卉当众使用此术,岂不是告诉众仙家八阁阁主早有私心?!

    高台之上议论纷纷,秦苍八阁主,临虚仙君的表情凝重起来。

    虞阴藏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捏成一团,心里将伯卉骂得体无完肤。即使他赢了夷姿那又如何,使出“分玄术”不就是告知他们八阁坏了秦苍门训么!

    她的爹爹是要被九阁查问的,许多跟随爹爹的门徒也会被拉去盘查,这其中还会包括她和伯卉,甚至还有那可恶的鲤鱼精。

    若是有谁多说了什么,牵扯出以前的事情,那她和爹爹岂不是......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在九阁行动之前,她和爹爹必须做些什么。

    华琚朝着那瘟货嘲弄一笑:“只这一会他就扛不住了,草包成这样还能进入前十五名,真不知是我秦苍之幸还是我秦苍之耻。”

    夷姿并未闪躲,虽然分玄术厉害,可她感觉到这瘟货炼得心急,操纵不稳,看着气势汹汹,实则不堪一击,唬小孩玩罢了。

    她口中不慌不忙念诀,赤光一闪,两把弯刀飞升上空将伯卉团团围住,她手上闪现着流光,将弯刀操控得行云流水,招式精妙,不一会儿就将伯卉打得口吐鲜血,血痕遍身,然后收刀挥手,将伯卉彻底抛出战台。

    这一战看得台下连连惊叹。

    华琚跑到澄光身边,摇头晃脑的撒娇:“姐姐,我去接夷姿了哦。”

    澄光为她整理着衣裳,道了声好。

    华琚又看向师父,季舒掌门瞪了她一眼,知晓师父同意了,她便欢欢喜喜下了高台,和允十直奔夷姿身边。

    允十比她还要兴奋,没等夷姿收好“红缨”就拉上了人家的胳膊,道:“今儿真是好戏连连,令我目不暇接。”

    夷姿将他推开,将“红缨”放在腰间后就立马与华琚抱了起来,道:“阿琚,我终于替我们出了口恶气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华琚摸着她的后背,亦是开怀:“我的小夷姿最棒了!”

    碧千虽然被挤到了肩上——两只前脚在夷姿肩上,两只后脚在华琚肩上,站得甚是艰难,但知道主人很是开心,也是昂着脑袋“喵喵”叫。

    允十左看右看,哪也没有他的位置,便跺脚拍手,在一旁绘声绘色开口:“小夷姿将那伯卉打败真是精彩啊!哎呀呀,伯卉那厮偷练八阁秘术便算了,偷摸着不要在众人面前显露不就相安无事了么?非要当众展现,还输得那么丢脸,真是四肢不勤,脑袋空空,让人观之见笑!你是没瞧见,八阁主的脸可真是精彩纷呈,面色翻来覆去变换,最后只能黑如锅底,真是笑得我差点滚下高台。九阁才处理完奇兰的事,接下来就是他们了!报应不爽,也该轮到这群瘟货了!”

    夷姿这才应和他一声:“没错!这下怎么也要让那群瘟货好好受些教训,违反我们秦苍内训,可有那八阁主喝一壶的了。要我说,最好直接扒了他的阁主之位,另选贤明,端了那群瘟货胡作非为的根基。”

第一百二十三章:陆压盛会祸隐现10

    允十感叹起来:“这陆压盛会还真是盛会啊,阿琚和夷姿都成了仙子,瘟货们还一个两个折进去,现下连根基都快被连根拔起,真是大快人心啊!我现在可真是期待盛会结束后九阁对瘟货们的清算呢,他们肯定会被赶出秦苍派,声名狼藉,无处可去,然后只能灰溜溜找个荒山野岭自怨自艾,哈哈哈!”

    夷姿拍拍他的肩膀,夸赞道:“你也越来越会说话了,不错。”不等允十继续畅谈,她又问起阿琚下一位对手是谁。

    华琚摇头,允十立马接过话头,嘿嘿两声:“盛会之所以是盛会,那是因为它会满足我们的所有愿望。阿琚你下一位对手么——”

    夷姿瞧他又故弄玄虚,瞪眼抿嘴起来,华琚却是心领神会,挠了挠碧千毛绒绒的下巴,她慢悠悠道:“大剩金仙。”

    在赵庄慕学问道时,和元承对打一场是她心中留存了许久的心愿,可惜元承并不理会她。现下,她能在陆压盛会上和元承正大光明对战,按道理说应该是热血沸腾,踌躇满志,兴奋得拿着云烟不断比划,甚至还会跑到他面前去招惹他一下,诱他出手更狠,打起来更加酣畅淋漓——

    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又闷又沉。

    起先,她以为是自己必须输给元承,错失一次真正对战的好时机的原因才心情郁闷,可当她拿起云烟,剑尖直对元承时,手掌到胳膊都在莫名微颤。

    云烟不想和元承对战。

    她蹙起眉头看了眼元承,他依旧是一副天人之姿,面上无悲无喜,手里拿着仙剑,允十说那把剑名为“抚尘”,传闻是李府老祖宗,那位神界之首在上古混战时所用。

    六界清明后,这位老祖宗便将抚尘剑留给了李家后裔。

    从元承一上台,他的剑就未出鞘,如一座岿然不动的深山般静静站在战台一角,眼中无波,虚看万物。

    华琚偏过头看看台下的仙家,又抬头看看高台的仙家,最后又看向元承——心中的那股莫名忧郁愈发明显。

    她觉得有些诡异,有一些连她自己都想不清楚的诡异。

    难不成,自己想输的心思已经灌满了四肢百骸,深入骨髓了么。

    她摇摇头,稳了稳心绪,见元承不欲出剑,自己也收回云烟,伸手道:“李奚,出招吧。以你的战绩来看,赢了我,你可就是陆压榜首了,可得全力以赴。千万不要顾念什么同窗之谊,尽情放开手出招,别让我失望。”

    这一次的陆压盛会,她觉得元承就是当之无愧的陆压榜首。

    元承将抚尘剑别再腰间,忽然对着她说了一句话。

    “华琚,你一点也不明白我。”

    华琚故意打得奇慢无比,露出许多微小破绽给元承,不是贴身对战难以觉察,半途中她还听见台下有仙家说她招式漂亮,作战谨慎,可见目光长远,能打败灵霄山李府的郎君。

    听得她真是无语至极。

    可元承似乎比她还能耗,更加让她看不透。

    他既没有一丝心急,也没有一点杀气,出招的动作利落又优美,看得她暗暗夸赞。

    分了心神后,她撞入元承怀里,本以为这位大剩金仙会就着这么大个错漏反手而攻,立即结束这场对战,没想到他却是将自己一把推开,面上终于有了表情——惊愕中带了些隐忍,隐忍中还有几分慌乱。

    华琚暗叫不好:李奚你就算是隐世仙族的后裔,也不能连陆压榜首这种光宗耀祖的称号都视作无物啊。

    真是的,允十分明说过他是一位连抚尘剑都未用过就能在眨眼间将对手震出战台的可怖仙家,修为相当深厚,气势十分强硬,加上他那副面无表情的皮相,整个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杀手?

    华琚瞧他现下的模样——一点能和她对战的心思也有没有,有些无奈更有些哭笑不得。

    她摇了摇头,再这样下去,别说她能不能输得不漏破绽,怕是元承忽然说不打了都有可能啊。

    于是她眼神一变,倏忽后周遭气场急剧旋转,灵力蓬勃而出,风尘万丈中,她纵身而起,身影极速逼近元承,元承亦是眼神一凛,招数既出,场内瞬间扬起阵阵流光色彩。

    见着华琚仙女与元承仙人终于开始拼死一战,众昆仑仙者声声呐喊叫好,目不转睛瞧着场内的精彩交手,看得正在兴头上,华琚仙女却是一个凌空而跃,直接跃到了场外,弯着身子捂着胸口,大声叫到:“我输了!我输了!”

    另一边,元承仙人气定神闲迈下战台,两人就这么干脆利落结束了方才险象环生的战斗。

    这真是......

    真是叫他们欲罢不能啊!

    华琚终于得到了那件紫绶仙衣,欢天喜地的给了姐姐。

    澄光揉着华琚的脑袋,笑得含蓄。

    她穿着紫绶仙衣在镜子面前转了好几圈,素手轻轻拂过衣裙的一针一线,一出七阁便必然穿着,实则心里欢喜得不行。

    季舒掌门吃味了,哼哧几声,华琚连忙抱着师父的胳臂撒娇:“师父呀,那紫绶仙衣适合娇滴滴的女儿家嘛。等以后弟子出息了,会给您搜罗出六界至宝,双手捧到您面前,任您挑选!”

    秦苍门徒在陆压盛会中取得佳绩,即使盛会结束,每日来拜访的仙家依旧络绎不绝,秦苍派除了教学的五阁和藏宝的七阁,其余山峰皆是热闹非凡。

    允十上窜下跳得厉害,每日黄昏才会跑到七阁内拉着夷姿说东说西。

    一会儿说那大孟泽投了许多灵珠给九阙仙宫,让进入前三十名的那两位门徒直接对战,这样可以保证至少有一名可以成为仙君,不至于到了最后两人皆败,无人晋级。

    “许多仙家还说他们大孟泽倒霉,偏偏排到了自家人。人家万年大派,又有什么天虞神女庇佑,聪明着呢!这些小仙家,还真是还不明白呐!”

    一会又说那陆压榜首的宝物竟然只是一本书,还不如华琚的紫绶仙衣。

    “就算是什么上古秘籍,那也寒碜!”

    夷姿瞪他一眼,道:“繁花谷主说那本书里记载的花草只存在上古,现在找遍整个六界都找不到。更可贵的是,那本书里还记载了如何栽种和培育花草的法子,更加珍贵。繁花谷主看着那本书到了大剩金仙手里,眼睛都看直了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秦苍之乱梦惶然1

    允十思索一番,道:“啧,像灵霄山李府和素女谷这些地方,指不定还真有上古花草的种子,再加上这本书,指不定还真能炼出什么厉害的灵丹妙药呢,有意思。”

    夷姿听得连连赞同,夸他长进不少。

    这一日允十来得很迟,来了也没有往日活泼好动,到了厅内就坐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左扭右摆了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开了口:“夷姿,奇兰死了。”

    夷姿摸着碧千的手一顿,抬头看着他,面容错愕。

    “没人杀她,亦不是自杀,她是被广木香反噬修为,灵力衰竭而死,燕绥仙君已经在处理这件事了。”

    缓了好一阵儿,夷姿才回过神:“瘟货呢?他们说自己要闭门思过,等着九阁的查问。安静了这么久,知道这件事后是个什么反应?”

    “没甚反应。”

    夷姿怒骂一声,她心里有些难受,抱着碧千才好了些。

    “也不知阿琚知道这个消息后会不会也跟我一样难受。你先不要告诉她,等阿琚休息几日后再说吧。

    允十了然“唔”了一声,道:“阿琚去了那丹穴神府游玩,也没带我们,唉。”

    夷姿更加惆怅:“允十,阿琚在丹穴神府过得不是很好,那凤家小儿没能护着她一些,还去涅槃了,让阿琚独自一人回来,我看着都觉得心寒。你说阿琚以后嫁去了丹穴神府,我们是不是就帮不了她了,即使她受了委屈也没有办法。”

    “阿琚那样的性子要真受了委屈,还不得把丹穴神府搅得翻天覆地啊!”

    “你不明白。这婚事是阁主喜欢的,为了阁主,阿琚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会受着。在赵庄不就是这样么?去丹穴神府不也是因为阁主点了头么?以后我们要是真帮不了阿琚该怎么办?我不想阿琚受委屈。”

    见小夷姿哽咽起来,允十慌忙起身拿出手帕为她擦眼角,动作生疏又轻柔。

    “哎哎哎,你,你别老想着阿琚会受委屈,想一些好事情,快乐的事情。”

    允十说得没错,坐在这里哭是没用的,她应该好好想想自己怎么做才能真正帮到阿琚。

    华琚聆听了师父的一番教诲,又和各派掌门,诸多仙君见礼后才从九因观里脱身出来。立在九阁高处,冬季狂风瑟瑟呼啸扑面,名都山处处冰霜,而她身旁的那棵松树依旧端端正正,挺拔耸立。

    她望了眼凄凄惨惨的八阁,面色难得深沉。

    身后传来燕绥的轻声嘲弄:“你莫不是在为奇兰之死哀伤?”

    她靠在松树上,捏着发梢,道:“终日忙碌的燕绥仙君在闲暇之余还不忘往师妹身上泼一波‘高尚德望’的圣水,我可真是感动得站都站不稳了呢。”

    “师妹可是我昆仑仙界的仙子,自然担得起恩泽苍生,以德报怨的夸赞。”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站直了身子,瞧着秦苍派的冬季景象,嗤笑一声:“我一点也不喜欢‘以德报怨’这个词儿。我行的是善,不是蠢。”

    “哦——?愿闻其详。”

    “我方才是在想,奇兰之死与八阁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虽然她的确死于广木香的反噬,可我隐隐觉着,此事和那群瘟货脱不了干系。瘟货知道这件事后的态度实在是过于淡然疏远,仿佛奇兰从未和他们打过交道般,蹊跷得很。”

    她方才是想起了之前做的那个梦,仙家之梦,总是要比凡人之梦玄妙些。

    华琚望着燕绥,问道:“你调查奇兰之死调查了这么久,可别告诉我没有进展。”

    他摩挲起指腹,嘴角挂起笑意:“何必怀疑,庸人自扰。管他谁死谁活,谁又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届时清算,一起按到临虚他们头上,直接废了他们的仙根,赶出昆仑仙界就行。”

    轻飘飘似玩笑的话语让华琚怔了好一阵儿,最后只能拱手道了一声“师兄厉害”。

    七阁庭院前落进了蓝花楹的叶子,铺洒了满地,别样好看。一片经霜的树叶离开枝头飞近华琚身旁,她一伸手就将其握在掌中,细细把玩。

    夷姿坐在水池边,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但华琚觉着她的心情很是低落惆怅。

    她一撒手,手中的树叶便落入满地的花楹中,叫人分不清哪一片才是入了仙子手中的叶子。

    片刻宠爱令其生惑。

    “小夷姿,是不是那姜玄又来我们七阁烦你了?他在何处,我这便去教训他,让他再也不敢登上我们名都山秦苍派!”

    华琚从丹穴神府归来后不久,青鸾府来了一位仙君,名唤姜玄,是那修姱的亲弟。名门仙族的仙君到访,秦苍派自然欢迎。

    实际上,这几百年来秦苍派的昆仑仙家如过江之鲫,如今更是堆满了江河,空音瀑布都无法空音了。

    这姜玄既不是来问道,亦不是来挑战,而是缠上了夷姿。

    陆压盛会上,他一眼相中了夷姿,为其风姿所倾倒。得知夷姿尚未有婚配,且秦苍七阁与丹穴神府的婚约后,他便上了门,围在夷姿身边,殷勤万分。

    华琚和澄光并不看好这姜玄的心血来潮,然小夷姿并不嫌恶他。每次华琚说要去教训姜玄时,澄光尚未表态,夷姿就将她拉住不让她去。

    这次亦然。

    “阿琚,他来找我,其实我挺开心的。”

    “你这对影自照,黯然神伤的样子哪里是开心?你不要觉得他是青鸾府来的就怕他,他姐姐还被我按在地上打得吱哇乱叫过,更别说他了。”

    夷姿轻轻一笑,拉着她往亭子里走,坐下斟茶,道:“我们自然是不怕他们的。阿琚,姜玄身份高贵,但他却肯为我做许多事,处处哄着我,事事迁就我,我也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的,所以我不讨厌他。况且,他会是青鸾府之主,我若是嫁给他,便是青鸾府的家母,这门婚事算起来是我高攀了。”

    华琚拍桌而起,惊得眼珠子都凝住了,第一次骂了夷姿:“你要嫁给他?!你疯了,为什么要嫁给他?!还什么高攀,他哪门子来得脸面担得起你嘴中的‘高攀’二字!”

    她整日里想着怎么和丹穴神府解除婚约,可夷姿却想着要嫁去青鸾府,这可怎么了得。

    一瞬间她就气息乱窜,然后手上流光一挥散,将趴在亭盖上的允十用力打了下来,怒道:“我一进门就看见你了,待这么久也不说句话?平时那么会说的一条千年蛇灵,现下怎的不吱声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秦苍之乱梦惶然2

    允十弯着腰四下拍着衣裳,动作慌乱。

    他被华琚骂了几句话也没有回嘴,也没有向往日一般凑近身来,而是规规矩矩站在凉亭外,面色有些呆滞的看着夷姿。

    “你真的要嫁去青鸾府吗?咱们做仙女的,不必非要嫁娶啊。”

    夷姿道:“或许是缘分,我觉着姜玄很好,可托付。”

    允十“啊”了一声,扯着笑脸左看右看,没了下文,最后摸着脑袋闷声走了。

    近来允十都是这般稀里糊涂的样子,华琚拿他也没办法,只得又开口:“你骗我,你明明不是真心开心的。夷姿,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好像非那姜玄不嫁似的。”

    夷姿的眼神暗了下去,道:“我的确有烦恼,不过不是因为姜玄,而是因为我的身份。”

    华琚幼年时因着去了一次云净门,留下了阴影,别说跟着季舒掌门出门拜访其他洞天福地,连踏出空音瀑布都要踌躇再三。

    这是她最不愿回想的一段日子,因为又怂又蠢。

    好在澄光哄着她去了凡界游玩,她才敞开了心扉,散了阴影。

    姐妹俩在游玩时发现了市井之内有着昆仑仙界的灵气,澄光以为是哪位仙家下凡行善,便带着华琚一步一步探寻过去,想要拜见一番。

    可她们最后竟然走到了一家浑气浊浊花楼的后院,院内只有一位小女孩。

    那女孩骨瘦如柴,浑身脏污,正拿着一把比她高出一大截的扫帚在臭气熏天的马棚里清扫着马粪,动作缓慢又吃力。

    马匹更是高大,似乎随时都会一脚把她踩死。

    澄光有些诧异。

    这孩子的仙根与生俱来,却沦落凡尘,且一副全然未曾开化的模样。若她继续待在红尘浊气里,仙根迟早要被侵蚀殆尽,那便真是可惜了。

    华琚瞧着那比自己还要弱小许多的女孩,握了握拳头,然后现了身走了过去,拿过她手上的扫帚扔到一旁,拉起她的手,道:“你跟我走,我不会让你吃这样的苦头。”

    她们救下了这孱弱的女孩,带回秦苍细心照料,澄光还给她取了个“夷姿”的名字,让她跟着华琚一同修炼,亦陪着华琚一同成长。

    见着夷姿凝重的神情,难不成她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那姜玄?!

    怎么可能。

    华琚起身怒走了好几轮,可火气又不能撒在小夷姿身上。

    “你身份?你身份怎么了!你可是昆仑仙界的仙子,若要找仙侣,上门的男神仙都会把我们空音瀑布一脚一脚踩干的!”

    “要是那姜玄说了些什么,我立即就冲到青鸾府宰了他!”

    夷姿却是低头一笑,笑得十分温柔。

    “阿琚,姜玄一点也没有嫌弃我。他很喜欢我,是怕我不答应。实则,他已经回青鸾府着手娶我之事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劈得华琚七晕八素,劈得允十更是消失无际。

    夷姿明明是高兴的,期盼的,可华琚总觉得夷姿的欢乐来得又快又诡异。

    姐姐见她百思不得其解,道:“姜玄并非孤身,他身后是青鸾府,将来又会是青鸾府之主,求娶之事多半是他一厢情愿。”

    华琚转念一想,是呀!修姱那玩意实在可恶,就连凤君迁他娘都不待见我们秦苍派,他们又怎么会同意这门亲事?

    更何况,她从一开始就觉得小夷姿不喜欢姜玄,那干嘛要嫁呢。

    这婚事多半没影。

    没多久,九阁开始调查八阁“分玄术”之事,有着燕绥主导,彻查起来雷厉风行,很快就扯出一堆令众门徒震惊的真相,门徒们纷纷以八阁为耻。

    曾在八阁的老仙君们也隔三差五联名上书,要求季舒掌门严惩不贷。

    这日,华琚在九因观旁听九阁对八阁诸人的审问,在燕绥的口才下,瘟货们的头上果然被按上了许多个罪状,一些她听得明白,一些又听得她云里雾里,仿佛跟他们有仇的是燕绥而不是自己。

    虞阴哭得死去活来,哭到最后泣不成声,气息只少不多,只进不出,只是望着燕绥的眼神里依旧充满着不甘,望着她时还是怨恨。

    她看向燕绥,这厮还真是铁面无私,拿出了非要把这群瘟货的仙根斩断不可的气势。

    瘟货们被罚关在山底的“无然界”里,这是秦苍派最严厉的惩戒方式。

    无然界终年黑暗寒冷,寒气会磨灭仙根,先快后慢,过程无痛,仙家只会觉得自己一日比一日虚弱,却什么也做不了。

    待仙根消散后,他们就会被逐出昆仑仙界。

    虞阴被押走前对着华琚骂道:“贱人,好戏还没开始呢,胜负也未可知——你这几日好好高兴——”

    她忽然面容扭曲,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华琚!我今日所受之苦,所受之辱,不久后必将百倍奉还!我也要你尝尽诸般苦痛,生死不能!”

    虞阴的那双眼瞪得极大,嘴角也极尽拉扯,眼神狠厉,犹如恶鬼。

    华琚见她疯癫起来,摇头离去。

    回到七阁,她得知在他们审问瘟货诸人时,修姱竟然携姜玄亲自出面,前来秦苍七阁为姜玄求娶夷姿。

    态度诚恳,求亲礼更是摆满了整个七阁院落。

    澄光亦是吃惊。

    而夷姿已然答应,非嫁不可。

    姜玄并非不知她们和修姱的矛盾。

    他信誓旦旦,再三保证会好好保护夷姿,绝不让夷姿受到欺负。他有这个底气是因为他会是青鸾府之主,修姱再是养在丹穴神府的贵仙,到头来还是得听家主之令。

    无论是澄光还是华琚的各种要求,他都一一应下,还写下了无数的保证帖,立帖为证,做不得半点假,倘若食言,必须与夷姿和离,自己还会灾厄降身,霉运缠绕,终其一生烦扰不断。

    一些秦苍门徒知道了此事,都言这位姜玄仙君情深不已。

    澄光亦是放下心来。

    青鸾府很快定下了成亲之日,那日偏偏又是秦苍掌门的祭祀之礼。

    华琚是掌门弟子,这等要事自然是不可缺席的,那就只能错过夷姿婚礼,气得她又是将青鸾府连带丹穴神府和还在涅槃的凤君迁骂了好几日。

    可骂得嗓子都干痒肿痛了,她还是没有办法,只能拉着小夷姿的手,闷声嘱咐:“但凡你受了一点委屈,我必然是要灭了青鸾府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秦苍之乱梦惶然3

    夷姿成亲那日,允十终于现了身,两手空空,身形摇摆,浑身酒气。

    华琚一看他那样子,就明白他前些时日去了何处瞎玩,怒道:“我还以为你给小夷姿寻什么成亲宝贝去了,原来又是去酆都找崔府君鬼混去了!平日便算了,今日可是夷姿的喜日,你也这样吊儿郎当,真是气人!”

    被骂了一顿的允十没有回嘴也没有跳脚,只是“啊”了长长一声,看了一眼红装的夷姿后,目光涣散,哽咽了几番:“我的小夷姿啊......嫁了,嫁人了呀......”

    修姱称青鸾府不喜声势浩大,要夷姿的送嫁分外低调,最后澄光领着七阁众女仙作送嫁队伍,在破晓之时腾云驾雾前往青鸾府。

    那日,华琚心里乱得很,自姐姐走后就坐立不安。

    挨到第一轮祭祀结束,华琚就跑到季舒掌门面前,撒娇哀求:“师父,我还是想去青鸾府一趟,我能不能去嘛?师父啊,你同意好不好,夷姿可是从小陪我一同长大的呀,她的婚礼我不能错过呀——师父——”

    求了好久,季舒终是长叹一口气,摆出惯常的嫌弃眼神,道:“不可惹事。”

    华琚当即蹦跳起来,转身离去。

    春日胜景之下,秦苍派万物争辉,朝气蓬勃,门徒个个满怀憧憬,交谈甚欢。

    华琚在一片鸟语花香中莫名回望,却见着师父面容深沉,似乎比往日更加心事重重。

    她忽然有些惆怅和伤感。

    也是,夷姿都嫁去青鸾府了,她以后还真的得好好听话,诚心修炼,不能让师父和姐姐还整日为她担惊受怕了。

    她下定决心:回来后她要闷头修炼,早日再次出界试炼,然后寻到上等宝物,哄师父开怀,也真正成为师父和姐姐的骄傲,叫那些昆仑仙家好好看一看秦苍掌门弟子的风采。

    因着内心的不安愈发明显,华琚一路飞赶,没有停歇一刻,照这个速度,怕是到了青鸾府还能赶上午宴,更能闹一闹洞房,好好给小夷姿争场面,让那得了便宜的姜玄好好珍惜小夷姿。

    明明早上还是春日暖阳,此时的天空慢慢阴暗下来,似乎有微雨之势,连温润之风都变得冷肃几分。

    华琚降落在狐岐山中。

    因着她去过一次丹穴神府,她知道此山离青鸾府不远,想着自己的衣裳若是被雨淋湿,妆容被风刮乱,丢了秦苍派的脸面,让一群青鸾鸟看了笑话那可就真是大事不好。

    是以,她变幻出一把伞走路前行,走得再慢也不会耽误时辰。

    山雾蒙蒙中,忽然出现一抹纤细的身影。

    她定睛一看,竟是姐姐!

    澄光孤身一人,走得及其缓慢。

    她面容苍白,气息微弱,见着华琚却是笑了,笑得十分温柔,双眼里润着水泽,长长舒了一口气。

    “真好啊,我的琚儿真的来了。琚儿,姐姐想去看日落,你带姐姐去好吗?”

    华琚很是茫然。

    从见到姐姐那一刻,她觉得有什么滔天大浪会立马破空而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有许多话要说,要问,可姐姐一笑,心里面就有许多声音在扰乱她的心神:华琚,快抓住姐姐!

    快抓住姐姐!

    快抓住姐姐!

    你不是要姐姐回来么?!

    你不是日日夜夜喊着要她回来么?!

    快抓住她啊!!

    这些声音像是一阵又一阵狂虐喧嚣的大风大浪,像是妖界弥荒宫里的妖幡结界一般让她痛苦不堪。

    她奋力压下这些灌耳魔音,不敢多言,然后伸手扶住姐姐——

    姐姐的仙根——

    姐姐的仙根怎么没了?!

    她这才发觉姐姐异常轻盈,额间的雪花印记已经显现不出来了。

    她一下惊慌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这般惊惶无措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又似乎塞满了炸雷,不断炸裂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姐姐?!”

    澄光轻轻摇头,摸着她的头,轻声道:“琚儿,姐姐只想看看日落呢。”

    见着华琚满脸的惶恐和惊愕,她仍是笑意满满:“姐姐还能看见琚儿,真是欣慰极了。”

    华琚扶着她去了狐岐山头。

    山头正是日落西山,半空霞光的美景,全然没了方才的阴冷之象。

    她将姐姐搂得很近,搂得很紧,额头和手心都是汗,浑身抽搐与颤抖交错,但她也没有松开半分。

    “琚儿呀,捏个诀把紫绶仙衣给姐姐穿上吧,那是姐姐最宝贵的衣裳呢。这是我们琚儿,历经重重困难拔得陆压盛会第五名,成为昆仑仙子的见证呢,这是姐姐最最宝贵的呢。”

    澄光温柔擦着她的脸庞。

    “琚儿莫哭,生死有命,天道自然,这是不可逆转的啊。”

    她在哭么?什么叫生,什么又是死,这一切为什么不可以逆转,姐姐——姐姐是要,是要离开她了么?

    不可以,怎么样都不可以的,不可以的,绝不可以的。

    没有姐姐,她会是什么样呢?

    不知道,她不知道——

    她一定会疯。

    她就是个孽障,没有姐姐,她就是个孽障,没人要的孽障,被人嫌弃的孽障,只会被天雷劈死的孽障!

    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如姐姐一般温柔待她。

    所以,不可以没有姐姐的。

    “我的琚儿,是这世间难得的珍宝,是最最清灵的存在,是姐姐最最疼爱的孩子。”

    “琚儿,你要记得,你并非孑然独立。姐姐将你养大,并非是要你苟活于世或是沉湎仇恨,姐姐是要你快快乐乐的成长,做一名自在的女仙。”

    不,不是的。

    没有姐姐,她做不到的,她做不到的,绝对做不到......

    “可是琚儿啊,姐姐呢,只能陪你到这儿了,剩下的路呢,你得自己走了。你莫怕,千万莫怕。姐姐相信你,会过得很好。”

    不,她不要。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

    “琚儿呀,我的琚儿呀。答应姐姐,你定要好好活着,潇洒自如地存于天地间。”

    不,她不答应。

    决不答应。

    “琚儿呀,姐姐终于可以与天地化为一体,与清风明月永久相伴。”

    日光消失的那一刻,澄光闭上了眼,身体渐渐消散。如她所愿,她化作漫天飞雪,与芳华万物融为一体。

    然后,黑暗无边,大雪坠落。

    华琚紧紧拽着紫绶仙衣,在寒夜里独自嘶吼。

第一百二十七章:秦苍之乱梦惶然4

    “姐姐,你回来,你回来,我会听话,我会听话的,真的,我——我已经,我明明——我明明已经下了决心要悔改的呀,为什么还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我真的,真的——咳咳咳——”

    “没,没事,我会把你救回来的,我会的!”

    她边哭边喊边捏诀,用尽了所有仙术后,哭得虚脱,修为也被她耗得所剩无几。

    即使如此,她的手里还是只有那件空荡荡的紫绶仙衣。

    “苍天啊,我求求你,我从来没有求过你,我也从来没有求过谁,我求求你,求你不要带走我的姐姐,我姐姐性子澄澈,没有做过一件坏事,连一丁点,真的是连一丁点的坏心思都没有的啊——!”

    苍天不应。

    “你凭什么带走她啊!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啊——!我错了,我认错,我认输,你把姐姐还给我,把我带走,你要我的什么我都给你,你要永生永世在十八层地狱受苦受难都行,只要你把我姐姐还给我,还给我。”

    她又是咒骂又是哀求,形状疯癫。

    “你能不能救救我的姐姐,谁来救救我姐姐,救救我们,救救我啊......救救我啊......”

    “啊——对了!”

    她所认识得最厉害的仙家,就是凤君迁了!

    他能修好别人都修不好的毛笔,指不定能救回她的姐姐。

    只要他能救回她的姐姐,就算让她给修姱当婢女,给她娘端脚盆......怎么折磨她都可以,只要他能救回她的姐姐。

    华琚拖着虚弱至极的身体走到丹穴神府,然而丹穴神府前彰显上古后裔尊贵非凡的天梯太长了,长到令她绝望。

    但她不能怕,不能退缩。

    她走到最后已经累得起不了身,但她还是没有放弃。

    她将紫绶仙衣紧紧攥在怀中,咬牙爬进了大门。

    平日里府内的仙婢来来往往,可今日四处安静。

    她扶着墙,一步一步走到凤君迁的院落里。

    房门打开,出来的却是修姱。

    她身着薄衣,披着外赏,一副将将睡醒的模样,见着她后勾唇一笑,细细欣赏,看得心满意足后才慢腾腾开口:“你还能来这儿呢,哭得可真好看啊。”

    华琚已然没有力气去追问她怎的在这儿,也没力气去追问她与凤君迁之间是怎样的关系。

    她只是想,只是想慢慢踱步到凤君迁身边,问问这位上古凤凰后裔有没有办法救回她的姐姐。

    修姱将她一把拉住,瞬间换了个狠厉面容,眼里盈着恨意,冷声道:“不过是死了个女仙罢了,就是你死了,这昆仑仙界亦不过是少了个祸害。本以为你瞧见发生了何事就会自觉离去,不曾想脸皮竟如此之厚。殿下正在休息,你赶紧滚吧。”

    “你......你说什么?你怎晓得,晓得我姐姐没了?”

    修姱将紫绶仙衣一把夺过扔向院外,华琚急急转身去捡。

    “哼,我怎会不晓得?!赵庄慕学问道十二年,你用尽手段勾引殿下,真是下作至极。陆压盛会上,你又极尽炫耀自己,将这可隐于云头的仙衣赠与你姐姐,殿下因此被你那圣洁的模样迷了心神!如今呢,怎么没瞧见你那心心念念的好姐姐,秦苍派尊贵的七阁主?呵呵,她莫不是隐在那仙衣之内,旁人瞧不见?!呵呵呵呵呵——趁我还有心情奚落你几句,赶快滚出丹穴神府,滚回你的名都山去。”

    华琚收好紫绶仙衣,望了望修姱那幸灾乐祸的面庞,心下一片凄苦。

    走到半路,她却被人一把抓住脖颈,她瞧不得来人是谁,只晓得是丹穴神府的小仙侍。那仙侍拖拽华琚到了丹穴夫人面前。

    丹穴夫人眉眼倨傲,安逸的坐在堂上,优雅喝着醴泉水。

    “华琚仙子,前些日子在我们府内可是快活?也是,我们这个钟灵毓秀的地儿,灵力醇厚,想必你的修为增长不少吧。既然如此,为何狼狈至厮?哈哈哈哈,不晓得你这残躯落在我们手上,会如何呢?”

    华琚抬头看着凤君迁他娘,忽略掉她的鄙夷和讽刺,心里想着这是丹穴夫人,而丹穴神府是可与九阙仙宫分庭抗礼的存在,凌驾于众仙门仙派之上——或许,或许他们有什么秘术!

    她跪了下来,拉着她声声哀求:“夫人,我求求你,只要你愿意救我姐姐,用上古秘术救我姐姐,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知道秘术都反噬,您不用担心,我皆数承担。真的,只要你能用什么秘术就回我姐姐,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现在就立誓为证!”

    她心里觉得可笑至极,她竟然也有求着丹穴神府的一天,丹穴神府竟然也能成为她唯一的希望。

    所以,再卑微再受折辱也无所谓,她不能放弃这一丁点的希望。

    “您肯定有的,有的——您——”

    还未说完,丹穴夫人将她嫌恶一推,道:“我只想你这些卑贱的,不自量力的货色离我儿远远的——你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还真是可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可惜啊,你姐姐不在轮回之内,没了就是没了。”

    华琚依然拉着她不放手。

    一旁的仙侍将她拖拽至一旁,架着不让她扑腾。

    厅内乱作一团,不知何时修姱到来,然后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呻吟叫疼。

    一旁的侍女狠踢华琚一脚后,扶着修姱朝丹穴夫人禀告:“好你个卑贱货色,竟敢推我们仙子!夫人,仙子为殿下涅槃耗尽了心血,现在断然是摔不得的呀!”

    丹穴夫人冷冷下令:“修姱,这卑贱之人曾欺辱你,今日又在我眼前作乱,你速将府中的仙婢与仙侍悉数召来,然后看着他们一拳一脚将这妖女从正厅打到大门,打死还是打残就看天意了。”

    修姱应声道是。

    血,全是血。

    疼,全是疼。

    密雨般的拳脚一下又一下打在华琚身上,一声又一声的辱骂绕在她的耳边,她趴在地上,像一条死狗一样,只能尽力将怀里死死护住紫绶仙衣。

    “你不是最喜欢这样打别的仙家么?如今天道轮回,可是好受?你们打哪呢?往她脸上打!”

    她的嘴里、眼里,身上无数地方冒着血。

    丹穴神府憎恶她到如此地步,必然不会救她的姐姐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秦苍之乱梦惶然5

    可她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

    她必须马上赶回秦苍找师父,师父疼她爱她,一定会为她主持公道,还今日之辱。

    他必须活下去,才有希望。

    她一步一步缓慢又艰难的爬向大门,拖出一条又长又凌乱的血痕。

    她几度昏厥,然后身上的疼痛又让她清醒起来。

    任凭他们怎样嘲笑和讽刺,她都一声不吭,攒着力气,只管爬到大门。

    修姱站在她面前,一脚踩到她的背上,狠声道:“华琚你记住,只要你活着,我修姱便不会放过你,哪怕你投胎转世也得给我去死。呵呵,你要回秦苍派么,那赶快回去吧,回去还有惊喜呢,哈哈哈哈。”

    “这世上,无人能救你。”

    说完,她一脚将华琚从阶梯之上踢了下去。

    “快把这卑贱之人经过的地方处理干净,要是殿下看出什么,她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

    华琚倒在最底下,笑得十分微弱,她想着,丹穴神府门前的阶梯真的好长啊,那么长的的阶梯,全染上了她身上的血......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强行捏诀离去,回秦苍派的路,她熟得很。

    华琚一路跌跌撞撞回到秦苍,却瞧见空音瀑布一片血色绯红,滚着弄弄腥臭直冲高空。

    她摇摇头,只道是自己心智迷乱,已然看不清外在之物了。

    不然,谁能来告诉她——

    她的秦苍派,昆仑仙界万年大派怎会忽然火光冲天,房屋阁楼皆碎成山堆,四下风尘还迷了她的眼呢?

    她浑身发抖,顺着嘈杂的打斗声寻到九阁,只见九因观前处处刀光剑影,尸横遍野,无数门徒的血如河水一般流往下方,与空音河融为一体。

    “师父,师父,师父.......”

    “原来是华琚呀。季舒掌门么,在最上面呢。”

    被关在名都山底的虞阴竟然落到她的面前,然后将她一把抓起扔到了祭台边上。

    华琚瞧见师父跪在蒲团上,瞧了她一眼后竟是口吐鲜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华琚手忙脚乱,赶紧扶住他。

    “师父?师父?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她快要疯了,真的要疯了。

    “琚儿莫怕。”季舒掌门拍拍她的手,气息十分紊乱,“八阁叛党犯上作乱,意欲勾结外人毁我秦苍基业。我已晓得澄光之事,此刻起,你便是秦苍七阁阁主,往后你要与师兄们一起担负起重任。”

    “莫怕......为什么秦苍会......师父!师父!师父!”

    她怕得快死了。

    而师父终究是没了气息。

    她一手是没了姐姐的紫绶仙衣,一手是身形消散的师父,空得轻得令她再次绝望,绝望到已经没了泪水。

    “我以为季舒老儿会说出什么回天转力的法诀来,竟是叫几个奶娃娃送死。你师父尚且败于我手下,何况其徒!”八阁主将祭台踢翻,手里拿着一柄长剑直指向华琚,狂妄的不可一世。

    虞阴抓住她的头发狞笑:“我既得不到燕绥,那你们便一同去死吧。师兄师妹情深,到底是我心善,成全你们。”

    继而她将华琚一把推倒,提着剑划着她的脸,声色狠厉:“不过是个下作的玩意,竟也不知天高地厚的敢与我一同求学,成了掌门的关门弟子,拔得陆压盛会前五名,成为昆仑仙子,夺走了本就属于我的荣光!——这下,你可真成了关门弟子了,哈哈!季舒那老头死得干脆,那你就得受些苦了,燕绥看着你在他面前死去,会恨死我的,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我了,多好啊......”

    华琚向身后望去,燕绥与允十被上百名叛徒围在中央,亦是浑身血污,都杀红了眼。

    “阿琚——!”

    燕绥转身看向她时唤出的声音有些惊惶,他似乎想冲出来,奈何被仙术困住,无法脱身。

    华琚只觉的胸口又开始疼痛,她明明被打得感觉不到痛了呢——可能是哭得太久了吧,就又痛了。

    “爹你干什么!还没好好折磨她呢!”

    “乖女儿啊,留着她也只是贻害无穷,不若当着他们的面杀了她,扰乱他们的心神,快快结束,莫要多添事端,引得神界过问。”

    华琚这才发现,八阁主一剑刺入了她的胸膛内。

    忽然她又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

    这一日哭得太狠,胸口早已疼得麻木,方才那一刹那的疼痛,不过是幻觉罢了。

    她从燕绥的和允十的眼中看到自己满身血污,摇摇欲坠的模样。

    她也要死了么......

    只是就这样含冤死去,她怎会答应?!

    燕绥和允十寡不敌众,她又怎可放弃?!

    恶人仇人就在身边狂妄,她又怎么能放过?!

    她的姐姐是修了数万年的澄光仙子,堂堂亲秦苍七阁阁主!

    她的师父,季舒真君,执掌秦苍派以来尽职尽守,决不会败于叛徒手下!

    她什么都还没弄清楚,什么都还没做,怎能死去!

    就算是死,她也要拉着他们一同陪葬!

    华琚的印堂忽然灼热起来,继而脑门一阵晕眩疼痛、眼花、耳鸣、鼻塞、嘴苦,五脏六腑绞痛不止。

    天地间刹那风云变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忽然狂风肆虐,搅得人无法站立;黑云压城,一阵阵响天彻底的雷声在云里翻滚不息,骤雨袭来,恰如瀑布坠地。

    一道天雷直冲她而来,径直劈在了她的身上。

    当即华琚的身子不受控制向黑云深处飞去,而她的额间光芒耀眼,身体如撕裂般难受。

    华琚忍住痛处仔细一看,电闪雷鸣中云层里的,映出来的竟是一条浑身金光乍现的龙!

    她猛然记起她在赵庄瀚海楼里看得那本书,说上古神龙威凛无匹,不受管辖,六界生灵皆避三舍。神龙现,狂风之呼、惊涛之浪、雷声之骇盈贯方圆。

    后天劫至,神龙余一。

    不曾想,自己竟然在身死那一刻冲天成龙。

    上古血脉觉醒,上古意志涌入。

    如开了窍一般,她从前学的仙法,背的梵咒,甚至是上古法术和出生记忆一股脑的充盈进她的脑袋里。

    原来,她不是弃婴,也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而是天虞神尊之后,天虞神女。

    因着生母是朵青莲,她要为龙须得历劫破生,方能入六界缘法。

    爹娘含泪将她放入灵池养育,只待自己出生后由姐姐看护着长大,并由季舒掌门教导,安乐一生,做个自在逍遥的女仙。

    可这一切,都被毁了,都被叛徒毁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秦苍之乱梦惶然6

    转瞬之间,华琚化作人形,顿感身轻如燕,之前疲态苦痛消失殆尽,丹田内灵气翻涌却不紊乱。

    她的姐姐,她的师父,都惨死于恶人手中。

    向下望去,华琚全身怒气翻腾,眼里顿时杀意盈沸。

    她驾着云头直冲而下,叛徒们提着剑便冲了上来。

    她伸出手掌轻轻一挥,额间神龙印记灼灼生辉,铺天盖地的簇簇雷光旋即而下,携卷着雷霆万钧之势,狂怒无情,肃杀漫天。

    待她落地时,只余燕绥和允十相互扶持站立着。

    其余叛徒,皆仙根尽毁,不止肉身,连三魂六魄皆被劈得七零八碎,死状极惨。

    姐姐曾说,她的琚儿是这世间最最清灵的存在,不可沾染一丝血污,一缕黑暗,一点肮脏。

    可眨眼之间,她便了结了百条性命。

    没了姐姐和师父,世间最最清灵的琚儿也消失了。

    挥手须臾间天朗气清。

    原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顷刻间杀生无数,竟只是一眨眼的感觉,轻飘飘地犹如雾气拂面。

    原来天翻地转,眨眼间至亲深爱离去,也不过片刻而已。

    秦苍内乱,震惊昆仑仙界。

    季舒真君两位徒儿力挽狂澜,将叛徒尽数斩杀,其后关闭空音瀑布和秦苍结界,休养生息。

    万年大派,元气大伤,就此没落。

    一些昆仑仙界的老仙君们看出门道,秦苍派根基不再,现下只是强弩之末,纵然那两位徒儿再是惊艳奇才,还是支撑不了多久。

    毕竟,他们太年轻,只是仙君和仙子,且还未继承秦苍派历代掌门所持有的九转玲珑珠。

    那珠子是掌管和守护名都山灵脉的法门,只能是掌门所有,现下无人可控,那么名都山那令人垂涎的灵脉不是日渐枯竭就是四下涣散,迟早都会消失殆尽,整个名都山也会由此成为平平之地,无法再助仙家修炼。

    季舒掌门的两位徒儿已经关闭了秦苍结界,不许任何人探视,可见就是如此。

    名都山灵脉的命运已定,以灵脉为根基的秦苍派那可悲可叹的未来也就定了下来。

    诸多仙家一边唏嘘,一边调转脚步,往九阙仙宫内走去,仙宫愈加辉煌。

    夜半风凉,几名幸存下来的秦苍门徒躲在五阁学堂内低声抱怨。

    一人骂道:“我受不了了,我要走,这什么破地方,连荒山野岭都比这里有盼头!”

    另几个连连附和:“当初我们费尽千幸万苦进了秦苍派,结果遇上这样的荒唐事,别说好好修炼飞升神界,现在差点连命都丢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修炼却又被耽搁了!”

    也有人存有希冀:“话说那淮不予还是神界真君呢,等八阁主和七阁主缓过劲儿来,指不定就好了。万年大派,岂是说没有就没有的?”

    “你还在做梦。别说他们两个没用的废物了,杀了那些叛徒又如何?连灵脉和仙家们最重要的灵气都保不住,就只会将精力放在关闭结界上。我们呢?我们的仙途呢?要我说,还不如那些个叛徒来掌管秦苍派呢!”

    听了这话,一些人立马惶恐起来,让他别再说这样的胡话。

    “哼,你们是修为低,仙阶也低,而且那两个废物现在不许人来,也不许人走,消息闭塞——实则,别说我们没有灵气修炼,他们也没有,秦苍派就要毁了!”

    “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掌门骤然仙逝,九阁无人管理,燕绥仙君新上任八阁主,忙得焦头烂额,而那华琚成了七阁主,却只会整日里杵着把云烟剑站在玲珑塔前,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真是无用至极。”

    “秦苍派迟早也要毁,干嘛不放我们出去,让我们好好寻找其他门派的庇护,非要让我们在这里等着,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真是越想越气!”

    “就是就是,真是蛮不讲理,我们就应该直接走人,管那么多干嘛?!”

    忽然,一人问道:“诶,你们知道那华琚为什么要守着玲珑塔么?”

    见他们疑惑,他低了声音:“听说有门徒私自盗取塔内宝物,被华琚发现后,她当场就将那些门徒斩得四分五裂,血溅当场,毫不手软,来多少杀多少,真是残暴。就这样,还能是我们昆仑仙界的仙子,秦苍派的七阁主,当真是没救了。”

    一人戚戚然:“也不知哪日她发起疯来就将我们也斩杀了。”

    闻言,他们目露恐惧,各自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我瞧着,自从澄光阁主和掌门仙逝后,这华琚还当真......”

    “当真是疯魔了。”

    “怕是疯了,往后怕是会杀更多的人,以平息她内心的怒火。”

    “可这干我们什么事儿啊......”

    一人恍然大悟:“你这样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内乱后不久,一些门徒的确偷偷去了玲珑塔偷盗宝物,毕竟玲珑塔的阵法也是靠九转玲珑珠,掌门既然死了,阵法也会薄弱,自然是能进去的。后来,华琚就守在了玲珑塔前,寸步不离,而燕绥仙君也关闭了秦苍结界,不许出不许进。现在想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哼,真是无用,只会用这种法子应付,还连累我们的仙途。”

    “听说还是有些门徒成功了的,盗取宝物顺利脱身。”

    此言一出,他们当即兴奋起来,连问是如何办到的。

    原来,秦苍结界虽然已被关闭,然名都山底的“无然界”却是被叛徒摧毁,成了出逃的“绝佳圣地”。而新上任的八阁主和七阁主分身乏术,尚未察觉到此处漏洞。

    “那华琚守在玲珑塔前,我们无法靠近,就这么走了,岂不便宜了秦苍派?”

    一人抖出个乾坤袋,得意洋洋道:“宝物既然拿不走,那我们就四处搜集名都灵脉散出来的灵气,然后跑到深山老林里闭关修炼,也算是补偿。”

    “是呀,这名都山灵脉的灵气再怎么说还是要比其他地方的灵气醇厚得多!”

    此时,大门“哐当”一声被震开,一人闪身而入,双目火光发亮,怒声而喝:“我就说我们秦苍派的灵气怎的消磨如此之快,即使有八阁主和七阁主共同守护还是日渐消散,原来是还有你们这群畜生在背地里算计!”

    堂内的人被吓了一跳,纷纷炸开,等看清是谁之后,相互望了望,撕开最后的伪善,鄙夷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千年学灵允九满啊。允师兄,进来可好啊?”

第一百三十章:秦苍之乱梦惶然7

    他们笑作一团,毫不畏惧。

    “我也不怕告诉你,拿走名都山灵气的仙家多了去了,他们早就跑到昆仑仙界各处,你还能一一将他们抓回来不成?”

    “呵呵,还‘我们的秦苍派’,还真是衷心呢。从前不知你还有这样的品格,真是令我们可亲可佩啊,来来来,我给你这位千年门徒行个礼,恕我眼拙了。”

    允十骂道:“你们可真是恬不知耻!当年你们是如何声泪俱下要拜入秦苍派内的,眼下又是这般丑陋嘴脸,恶言恶语诋毁自己的门派,还算计起门派,要将门派置于死地——”

    见自己的所作所为被披露,他们当即跳了起来,涨红着脸伸长着脖子回骂。

    “就是因为看走了眼才会拜入这样不堪一击的门派,耽误我们的修炼,我呸!”

    “让门派置于死地的不是我们,是那死了的季舒——都怪他纵容叛徒,识人不清,管教不严,才会让秦苍派陷入内乱之中,引来灭顶之灾,自己死了便罢了,还要连累我们,当真是可笑!”

    “不错!我们没有齐声讨伐,要回损失就算是仁至义尽了,现下只不过是要拿回属于我们自己的灵气,怎的不行合情合理,怎的就成了‘翻脸无情’了!”

    “就是就是,季舒死了就死了,还养出两个没用的废物,不知道振兴门派,只知道压榨我们这些小仙家,当真可恶!”

    “耽误仙家修炼那就是耽误苍生命运,那就是与天道作对,真是可恶至极!”

    饶是允十素日里再会舌灿莲花或是胡言乱语,对着他们这般无脸无皮的昏话,还是差了气势,一张嘴抵不过。

    天空之中忽然炸了两声闷雷,闪电绕着五阁学堂“簌簌”炸响,惊得沾沾自喜的那几人瑟缩了身子。

    “呵。”

    门外传来轻轻一笑。

    在雷声之后的静夜里显得别样惊悚。

    他们循声而望,门口处不知何时又来了一人。那人身形纤美,可见是名女仙,额间还隐隐闪着印记。

    他们疑惑起来,印记可是得道飞升的神界之人或是拥有上古血脉的神祇才能拥有的尊贵之物,摇摇欲坠的秦苍派中哪里能有这等厉害的神仙?

    “原来,如此。”

    她又是笑了两声,像是看到了什么笑话,笑得及其轻蔑。

    “苍天不曾救我,我又何惧与他作对。”

    “同门一场,我送你们一程,助你们飞升。”

    毫无情感的话音一落,雷光乍现。

    片刻之后,五阁学堂内彻底静谧下来,之前在此处窃窃私语的十几位门徒皆身死形灭。

    允十亦是躲在一旁,抱着柱子低声唤道:“仙,仙子......阿琚。”

    对着性情大变,不再笑闹,动辄杀生的天虞神女,他也是迟疑。

    叛徒罪有应得,可他,他们都不想看到阿琚这副嗜血无情的模样,这让他们觉得心疼又心酸。

    那般鲜活可爱的阿琚啊......

    华琚表情木然,缓缓收了手,道:“你守在夷姿身边,不要乱跑。”

    秦苍内乱后,夷姿却在次日飞身回来,还是一身喜装,只是表情尽是茫然和害怕,全然没有新娘子的半点喜悦神色。

    “我正在婚房内正与七阁其他女仙们打趣,过了一会儿她们却被人叫走,说是澄光阁主正寻着秦苍七阁的仙女。因是第一次办理婚事,且不懂青鸾府的规矩,怕阁主寻人要紧,我们不疑有他......分别时她们还笑嘻嘻与我道‘你这小妮子,日后回门可不许打趣我们这几个老姑娘’。”

    “过了半晌,屋外便静得诡异,我走出房门,只见她们躺了一地,没了气息,而阁主形色匆匆,一掌向我挥来,将我拍到了一座荒山上。待我清醒后就立即回来了,可是,可是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其后,姜玄来到空音瀑布,燕绥让允十出去见他。

    姜玄道:“我对夷姿一见倾心,怎奈她枉顾我的情意,竟在大婚之日与那伯卉牵扯不清!我当下已然杀了那伯卉,至于她私逃回了秦苍,这桩婚事也就此作罢......到底夫妻一场,我也不忍看她受青鸾府之罚。只是你转告她,她若是再敢提此事,就莫怪我不留情面。”

    允十内心挂念着小夷姿,见着姜玄莫名其妙也懒得理会,转身离去。

    待夷姿情绪稳定后,他才轻言轻语说了此事。

    华琚握着着她的手,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只道这样也好。

    “就算我和他真的结成仙侣,此时此刻也是无法的,我必须回来,必须和你们在一起。”

    夷姿和姜玄的婚事便再也没被提过。

    千万里冰封冻,千万里雪花飘,无边无际白茫茫一片。

    华琚手中仍然攥着那空荡荡的紫绶仙衣,不知自个儿身在何方,只是心口一阵一阵钝痛,想呼喊却又开不了口。

    她晓得自己又在做恶梦了。

    可她挣脱不开,只能在雪中艰难前行,走到晕厥后才会醒来。

    姐姐和师父走后,她只要一闭眼就会做这样的噩梦,起先是无措,现在还能在梦中期盼着见着姐姐和师父一面——

    然而什么也没有。

    梦里梦外都没有。

    现在连秦苍派都快没了——这一点,只有她和燕绥知道,彼此心照不宣在,只是默默寻找法子。

    若非她是天虞神女,若非燕绥修为深厚,若非他们二人轮换着消耗自己的修为护住名都山灵脉,关闭秦苍结界,没有掌门的秦苍派,没有九转玲珑珠掌控的秦苍派,早就在内乱那日就会彻底崩溃。

    虽然她杀掉了偷盗玲珑塔宝物的叛徒,可还是有些宝物没有被寻回。虽然她已经明白为何灵气消散得如此之快,可她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护住灵脉,只能延缓灵脉的溃散。

    她坐在梦境里,肆意癫狂的大笑,笑到眼泪都凝住了后才从梦中醒来。

    醒来又如何,这是什么日子呢?

    一切破碎后,一切绝望后还要眼睁睁看着破碎绝望的局面继续走向破碎和绝望,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哭都哭不出来,哭出来后还要顶着一张死气沉沉的脸继续艰难前进,如行尸走肉,整日惶惶。

    况且,如今她和燕绥顶着这片天,根本不能在幸存下来的门徒面前露出过多的胆怯和悲伤。

第一百三十一章:秦苍之乱梦惶然8

    她只敢在晚上,坐在九因观前默默哭泣,夷姿抱着和她一起哭,允十也在一旁抹泪,燕绥站在松树下,低着头咬牙切齿。

    她恨自己,明明是天虞神女,却保不住自己的姐姐和师父,也保不住秦苍派。

    她动用了自己的上古意志,可还是没找到九转玲珑珠的法门。

    苍天,真是苍了个天。

    “阿琚。”

    夷姿走了进来,将门窗打开,风雪涌入,已经是冬日了。

    她坐到床榻边,握了握华琚的手,温声道:“我们喝点清心饮吧,好不好?来,我喂你。”

    华琚依旧是神情木然,看得夷姿心中一恸,转身擦了擦眼角然后继续耐心劝说,小心翼翼喂她喝水。

    “阿琚,今天碧千在雪地里摔倒了呢,样子滑稽又可爱。”

    “阿琚,我们再吃点留晶糕好不好?你等会就要去九因观了,没有力气可不行。”

    对了,她今日要去九因观,消耗自己的修为继续守护灵脉。

    燕绥从九因观里走出来,脚步缓慢。

    华琚发现他的面色更加苍白了,连一句多的话都没说,看来是十分虚弱了。

    “后几日我都会在里面,你去处理其他事。”

    说完,她关闭房门,另设了一层结界,不让燕绥闯进来。

    秦苍内乱后,她哭得昏天黑地,伤心欲绝,燕绥没有安慰她。

    因为他根本没有时间安慰她。

    季舒掌门的大弟子淮不予远在神界,幺弟子要死不活,所有重任一下子压在了二弟子燕绥仙君的身上,他必须要冷静理智处理一切。

    他并非铁石心肠,也非无情无感,可他只能每日埋头在不见底的事物中。他不仅要消耗修为守护灵脉,还要腾出更多的精力处理俗物,但凡有一丝心乱就无法支撑起偌大的门派。

    他没有安慰华琚,却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伤心,去痛哭,足够得将他自己的疗伤时间悉数给了华琚,让这个可怜的小师妹替他伤心,替他难过,这样他好像就真的不用伤心,不用难过了。

    从头到尾,他都是一声不吭,默默承受了许多。

    若是从前,华琚察觉不出他的外强中干,可现在,她能清楚感知到燕绥的修为消耗得很快,快到已经无法用仙法掩盖住自己苍白的脸色。

    华琚望着师父的灵位,低声呢喃:“师父,真的没有办法么?真的没有了么......我和燕绥耗尽修为,也只能保秦苍派百年,这怎么可以呢......师父,师父你明明要我好好守住秦苍的......要守住的。”

    她拿出九转玲珑珠,珠子悬浮在掌心之上,却黯淡无光。

    “玲珑珠啊玲珑珠,我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到底怎样才能救回秦苍——玲珑——玲珑?”

    华琚气息一滞,愣然张着嘴,泪水顺着嘴角滑入嘴中,又咸又涩,可她的眼里久违的燃起星星光亮。

    “玲、珑。”

    她望着手中的珠子,脑袋里开始飞速思考。

    这是玲珑珠,七阁是玲珑塔,二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干系?

    必然是有的!

    必然!

    她冲出九因观,然后抬头望着高空,无比虔诚的祈祷:苍天啊,求求你,求求你,这次一定要让我找到法子,救回秦苍,救回我的家。

    然后她疯了一般跑到玲珑塔前,从第一层开始细细翻找,半点不肯错漏,不眠不休。

    最后,她停在了最高的第七层。

    厚重朴实的石门挡住去路,她还从未步入其中。

    石门上结界显现,她轻而易举破解,然后满怀希冀走了进去。

    然而里面空荡荡一片,比她的内心还要空。

    她低头苦笑一声,真他娘搞笑啊,他娘的。

    泪水滴落到地上,屋内忽然聚集出一片光芒,光芒之内,漂浮着一本书册。

    华琚缓步过去,伸手将书册拿下,映入眼帘的是三个字——

    《修罗道》。

    “修罗道,这不是诛神灭魔的上古阵法么。玲珑塔内竟然藏着这个......”她内心十分疑惑,手指覆在上面,然后慢慢翻看起来。

    门外响起慌乱又急促的脚步声,燕绥一张脸阴沉得可怖,眼神锐利盯向华琚,直直逼问:“你看到了什么?”

    华琚将书册握在手上,不急不忙,平静道:“我来看塔内还有什么宝物被偷走了而已。”她将书册放回原处,“你这般模样是怎样了。这是什么书,我也不知道,我——”

    “你都知道了。”

    燕绥十分笃定,让华琚哑口无言。

    是的,她将那本书看完了,内心波涛汹涌,眼里闪着诡异的光芒,看得燕绥心神错乱。

    修罗道的确是上古阵法,出自陆压真君之手。只是此阵并非是诛神灭魔的阵法,只是有这个功用而已。

    确切而言,修罗道是等量交换的阵法。

    此阵的开启需要身有上古血脉的神或魔以自身为祭祀,在阵法开启那一刻诉说所愿,无论是怎样的愿望,都可实现。

    然而代价就是身形消散,无**回,永远消失在六界之内。

    因着此阵的开启条件十分苛刻,实现的条件更是残酷,即使得到了这本书也没有生灵去尝试,毕竟愿望实现后自己又不在了,细想起来,没有意义。

    六界清明之后,不知为何传出此阵可以诛神灭魔,引得诸多仙家对其敬畏。

    而关于阵法的记载被封印在秦苍派七阁玲珑塔顶层。

    燕绥翻找能拯救秦苍灵气时发现了《修罗道》。

    天下之大,能有几位还能是上古血脉。

    冥冥之中却只有华琚。

    他想毁掉这本书,却无法毁掉,连拿走都不行。

    所以他只能隐瞒,还在石门上设下了结界。

    可已是天虞神女的华琚轻而易举走了进去,像是有指引般很快知道了这个法子。

    望着华琚脸上的兴奋,他却如坠冰窖。

    他要失去他的妹妹了,他保护不了他的妹妹了。

    “你早就知道有法子了,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瞒着这些做什么,你不想救回秦苍么,你怎么可以这么卑鄙无耻?”

    既然让燕绥看出来了,华琚也不再伪装,开始质问。

    他目眦欲裂。

    “华琚,我宁愿秦苍没了,也不愿你——”

    “啪——!”

    华琚毫不留情一掌挥在他脸上,怒不可遏:“燕绥你知道你自己再说些什么吗?!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怎么可以诅咒自己的师门呢?!”

    “燕绥,师父仙逝还不到百年呢,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疯了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秦苍之乱梦惶然9

    “啪——”

    燕绥亦是一掌落下,然后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吼道:“疯的是你!”

    “华琚,我不可能让你祭祀自己,以身殉道——你想都不要给我想!”

    他血液在沸腾,浑身在颤栗,死死盯着华琚。

    “其实我知道的,你也愿意为秦苍派做到这个地步的,可你不是上古血脉,只有我可以,只有我可以,我是上古血脉,这就是我的命,我必须去,燕绥,这注定是我。我看明白了,我真的看明白了,谁都不可以,只有我,燕绥只有我。”

    华琚攥着他的衣袖,泣不成声。

    “我求求你,让我去,好不好,燕绥,让我去做好不好,这样,这样我们就有救了,秦苍不会消失的。”

    她会追回所有灵气,将其封藏在云烟剑中。因为云烟剑就是用名都山脉里的凌冰所造,也就是用名都灵脉所养成,是储藏灵气的最佳仙器。收齐所有灵气后,她就可以开启修罗道了。

    燕绥捧着她的脸,粗暴擦着她的泪水,半分也不退让,两个人在地上你抓我扯。

    “可你会没了,华琚你明白么!?你会消失,彻底消失,六界再也没有你了,我不可能让你——让你消失,你不能消失。”

    “万物皆可消亡,可我不允许你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他将华琚紧紧抱住,死死箍住,眼神又狠又绝。

    他要想法子,立马想法子,将华琚关住,不让她出去。

    像是明白了他的所思所想般,华琚施法将他震开,横眉冷对,语气笃定得让他害怕:“燕绥,你无法阻止我的,我本就是天虞神女,而你又耗费太多修为守护灵脉。我骂你,我求你都不管用,那么,我就只能打得你服气。劝你一句,别跟我动手,你也明白,现在的你是打不过我的。”

    她的眼神比他还要坚决。

    然后他们动了手。

    无论夷姿和允十怎么呼喊,他们都没停手,愈发把对方往死里打。

    在秦苍掌门仙逝不久后,他的两位徒儿就在秦苍派内打得惊天动地,从玲珑塔内打到塔外,从七阁打到九阁,最后华琚仙子手拿云烟剑,跳入名都山底不见了踪影。

    不止所剩无多的门徒知道了,很快所有的昆仑仙家都知道华琚仙子虐杀门徒,打伤师兄,叛走师门的事情。

    因为她拿着季舒掌门亲赐的云烟剑,在短短一年内,不问缘由斩杀了三百多名昆仑仙家,掀起了轩然大波,众仙惶然。

    空音瀑布上弥漫着水气凝结成的冰花,天与云、山、水浑然一体,白茫茫一片。

    秦苍派仅有的寂寥却被无情撕破,无数仙家打碎秦苍结界,踏上云桥,冲入七阁,群拥而上,将发了疯入了魔的华琚仙子围困在玲珑塔之上。

    “妖女不除,仙界难安!”

    他们义正言辞,号召不断。

    他们激动万分,声声征讨。

    他们团结一心,坚定万分。

    华琚站在玲珑塔之上,摸着云烟剑。

    她已经追回所有灵气,而她的云烟也快支撑不住了。

    “对不起,云烟,最后还要让你如此痛苦,随我而去。”

    她望着被隔在远处的燕绥——他已经虚弱得无法推开心怀愤恨的群仙。

    “我所做一切与秦苍无关,今日会以死谢罪。来日若有谁敢欺秦苍,我便化身为厉鬼,搅得此仙此派永无一日安宁。”

    语罢,她口中捏诀,将云烟剑刺入自己的心脉,洒出上古血脉,染红了她的衣衫,修罗道当即被唤了出来。

    刹那间,天地无光,云海翻腾,万物肃静,偌大的结界开在名都山顶之上,而一望无尽的修罗道显现在她的脚下。

    诸仙惶恐,惊叫不断,四下逃窜,门徒死命抓着燕绥仙君,不让他前进一步。

    “他日归来,即为本真。”

    然后她翻身跳入修罗道,许愿以自身的上古血脉和上古意志换回名都灵脉的稳固。

    修罗道内,她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只是,在她神思陷入混沌之前却听见了一声呼喊。

    “阿琚——!”

    这声音是那般的浓情缱绻又撕心裂肺。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幻听呢。

    她自嘲一笑,睁眼却瞧见上方落下了一抹身影。

    须臾之间,她看得清楚,震惊难当。

    那是元承!

    他怎的会在修罗道内?还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伸手想要拉回自己一般。

    元承......

    李奚......

    那双向她而来的手修长,有力,白皙,骨节分明,指尖带着莹润的光芒,好温暖的感觉。

    她很想抓住那一点的温度,真的好想抓住啊。

    然后,她伸出自己的手,奋力又笨拙的向上挥去——

    千万里冰封冻,千万里雪花飘,无边无际白茫茫一片。

    又是这个噩梦。

    她坐在冰天雪地里满目茫然。

    到底怎么回事,那双温暖的手呢,元承呢?

    他不是说过,对她说过的么,那些很重要的话。

    是什么呢?

    啊——

    她想起来。

    “阿琚,我心悦你。”

    “很早之前,我就心悦你。”

    心悦她么?

    真好。

    忽然冰雪消融,她的胸口竟是一暖,天空霎时放晴,红艳艳的阳光和白皑皑的冰雪交相辉映,看着分外美好。

    像是梦醒时分,她已经握住了元承的手,虚空之中,她冰冷的身体忽然温暖起来。

    而元承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忽然璀璨万分,殷殷切切的将她望着,含笑含情,脉脉期盼。

    “李奚。”

    她轻声唤道。

    她的周身光芒点点,虚空碎裂,她落在了春日美景中。

    手上一空,心中一紧,她正欲寻找,抬眼便看见了她所依恋的那份温暖。

    学都桃林中,元承一身白衫,清雅俊美,可那如玉的面庞上的两唇分离,眼神定定瞧着远处,她顺着那目光看过去——好啊,入目的竟是个美人儿背影。

    那美人形体纤弱,袅娜多姿,芊芊素手似有似无的拂过一条条柳叶梢,引人遐想不已。美人儿走上桥,波光粼粼的水面映衬着她佼佼乌丝,湛湛秋波。

    美人过了桥,看着眼前的桃花菲菲,展露笑颜真是既娇媚又纯然。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将坠地的花瓣拾起,蓦然一阵清风拂过,美人抬头,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眸一眼就瞧见了假意赏花的元承。

    惊鸿一瞥,一眸心动。

    元承睫毛微颤,偷偷斜看过去发现那美人儿正望向他,脸色立马红了几分,步伐慌乱往桃林深处而去。

    华琚瞧清了那美人模样,不正是她自己么?!

第一百三十三章:恍然梦醒心所悟1

    赵庄前院,酒坛子碎了满地,美酒也四处流淌,酒香充盈,新入学的学灵们堆在一处看着她的笑话。

    她站在院墙之后,见着自己在老学究的说教下依旧是噘着嘴,一番毫不在意的模样。

    而她的身边,元承微微皱起了眉头。

    瀚海楼外,她听着自己在楼内大声咒骂着赵庄,发着气性弄得四处“噼里啪啦”作响。而元承,就站在楼外一侧,静静听着这一切。

    她的脸蓦然一红。

    只听元承轻声道:“不怕么。”

    静心堂内,元承留到最后,不断问着授课仙君一些课业上的问题。

    授课仙君捋着胡子道:“老夫以为,这些问题你早在府中就已参透。”

    元承垂眸道:“大道至简,三省为好。”

    夫子深以为然,连连夸赞,直到见着她进来后,脸色一变,说教起来。

    元承立到一边,听着她被骂得狗血淋头,暗里又蹙起眉头,转身后立马恢复那副淡然的神情,若有若无将她一望。

    她当即咋咋呼呼,热情洋溢跟他打招呼,然后热脸贴了冷屁股,自讨没趣就闭了嘴,转而和老学究怼了起来,怼了后还大摇大摆离去。

    元承走到石桥上,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你怎的这般淘气,华琚。”忽然他轻笑起来,嘴角涟漪与桥下小溪一般微漾。

    又是瀚海楼,元承依旧静坐在楼外一侧阖眼修炼,而她在楼内呼呼大睡,一明一暗,一静一动,却是岁月安好。

    她看得眼眶一红。

    元承......原来他一直陪着她啊。

    她去上课了,跟元承絮絮叨叨了一堆,还差点坐在了元承身边。

    在她好好欣赏男学灵因为输了灵珠的表情时,元承时不时侧身而望,瞧着她幸灾乐祸的神情后亦是嘴角微微上扬。

    她随着元承往红梅林走去,忽然他纵身一跃,飞向林中。

    华琚赶忙跟了上去,却瞧见他稳稳接住了酒醉的自己。

    然后,自己就亲吻了他......若非他最后施法挣脱开来,怕是自己就要将他扒的一干二净。元承满脸通红,神色难得震惊。

    她也是很震惊,扶额叹气。

    自己竟然这般,这般欺负过元承。

    然而元承回神之后,将已经睡熟的她一把抱起,一路稳当的抱回了她的寝院,安置在了床榻上,喂了她一些清心饮,临走前还念了一遍有助睡眠的“心安诀”。

    武练场上,她见着自己握碎的木剑碎屑直直飞向元承,内心又是一紧——虽然她知道元承会又快又准地捏住碎片。

    她当时没看出元承是否会生气,现在终于瞧清了。

    没想到他不仅没气自己,半夜还一个人望着那碎片出神。

    “华琚......你到底要戏弄我到何时。”

    元承坐在红梅林中修炼,而她和夷姿允十的嬉闹声回荡在梅心山涧上空,真是吵闹不已。

    听得连她自己都想出声制止。

    而元承依旧气息平稳,不急不躁,半分没受影响。

    直到她出现后,挂在树上为他撑伞,撑了伞却又误会了元承的意思,伞一扔发了脾气就走人。

    元承愣在原处,面色罕有的懊悔起来。

    他捧起那把伞,站立在白雪红梅中,涩然道:“阿琚,今日是我生辰,谢谢你的礼物。”

    华琚心中一痛,那日竟然是元承的生辰?

    可她竟然对他发了脾气。

    她想抱住元承,手一伸却是穿过了他的身体,什么也没握住。

    后山水池边,元承垂着眼眸,错开目光,静静等她穿好鞋袜,然后她见着自己又是不客气的将元承讥讽一通,羞愧得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而元承在她走后,真的乖乖回了水池内沐浴——只是没脱衣服,跟傻了一般。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蓦然轻笑出声,眼波荡漾。

    “傻子。”

    这一声无奈又可爱。

    华琚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这是在说谁呢。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道:“小傻子,就那么想去看春分祭日么,都念了二十五次了。”

    她竟然说过那么多次么?

    怪不得,元承会带她去学都游玩,原来如此啊。

    她也轻笑一声,弯着眼眸望着他,道:“我们两个都是傻子吧。”

    学灵们都知道了她那个可笑可悲的婚约了。

    她见着元承眼睛里藏着的震惊,他捏碎木剑后独自在一旁黯然神伤,然后他就再也没笑过了,开始避着她。

    即使她主动上前,即使她被骂被关禁闭,即使她闹得赵庄鸡飞狗跳,元承再也没理会她了。

    他将那碎片和那把伞放在房中最隐蔽的地方,不再拿出来看一眼。

    然而情根已种,如同生了心魔,难以祛除。

    见着她被困在水中,他还是无法置之不理,出手将她救下。

    见着她满身伤痕,他还是心疼不已,辗转难眠,最后起身下床,翻出府中上等灵药,一大早就去了红梅林中等着她的到来,忍不住收下她的书签,还会为她设下最好看的萤火结界,哄她开怀。

    而每次一听到她出声唤他“李奚”,他就无法再往前一步,离她而去。

    就连她生气扔出的剑穗,他都好好保管着。

    离开赵庄时,他站在红梅林前,从日出站到日落,最后眼神迷茫,恍然自语:“我在希冀些什么。”

    他回了灵霄山李府,远离红尘万丈。

    然而在陆压盛会上,他对着华琚仍是心乱如麻,愈发难以自持。

    即使成了陆压榜首,他还是会在名都内望着华琚的背影发呆,听着她闹着要吃糯米团子,当即就去买了一碗。

    惊觉这碗吃食并不能光明正大捧到她面前,元承自嘲一笑。

    华琚看得心疼不已。

    她见着自己坐在路边打趣元承,元承落荒而逃,逃到无人暗影处,靠在墙边低低笑了起来,笑得悲凉。

    然后他一口一口木然地将已经冷掉的糯米团子吃完。

    元承回了灵霄山李府,更加魂不守舍,族中长辈让他闭关,他未曾多言,只管颔首,看得长辈们唉声叹气。

    家宴上,长辈们谈论起秦苍内乱,他蓦然离座,飞身离去。

    华琚看着黑云翻卷——那是她唤起修罗道的景象。

    她看见自己站在修罗道之上,云烟剑碎成星芒光点,而她跳了进去。

    元承撕心裂肺道:“阿琚——不要!”

    所有仙家惊慌的往外散去,而元承不顾一切地往修罗道内飞奔,伸出手想要拉住她。

第一百三十四章:恍然梦醒心所悟2

    她想拉住元承,可怎么也拉不住,如同元承没拉住她一般。

    修罗道内吞噬着她的修为,也吞噬着元承的修为。

    华琚顿然明白,元承满身的修为她抵挡了一部分的等量交换,所以她才没有被修罗道吞噬干净。

    一条彩绫飞入修罗道,将修为散尽的元承捞了回去。

    她蓦然松了一口气。

    是青葙,她站在修罗道前,救回了自己的弟弟,而自己的那条彩绫却是毁了。

    元承,她的元承,她的奚郎。

    原来是这般珍爱于她。

    那她为什么还在往昔噩梦中徘徊?

    她要去找他。

    须臾之间天地斗转,华琚额间神龙印记闪现,她双手翻转,扬起阵阵烈风,刮起滚滚浪潮。

    她记起来了,她在妖首玉虔的结界里。

    如果醒不来,她就会一直睡在梦中,一直重复着那些苦痛,生死不能。

    好个妖首玉虔,好个大姨妈,竟然对她如此“厚爱”,千里迢迢从妖界奔到天虞神境,只为将她困在自己心魔中。

    华琚怒喝一声:“破——!”

    身下的结界应声碎裂,光芒消散,天虞神境内雷光炸裂,她冲破梦境之时还往站在上空的妖首玉虔狠厉出招。

    妖首玉虔勾唇一笑,造出一方镜面将攻势拦下。

    “小家伙,醒得倒挺快。”

    这场让她绝望的往昔不过只有半日时光,她却浑身大汗,惊惧残留。

    “你既是我娘亲的姐姐,为何要这般对我?”

    妖首玉虔的掌心妖火燃烧,目光凛然。

    “小家伙,你在梦中还未看明白么,那便再进去一次吧。”

    妖火袭来,结界冒出浓浓妖气,变幻出无数股扭曲的光脉向她飞袭而来,要将她拉扯回去。

    华琚灵活闪身,并不畏惧,反手利落的展开菡萏扇,唤出幽冥血海,天虞神境内霎时鬼哭狼嚎一片,声声凄厉,戾气直奔妖首玉虔的结界,与磅礴混沌的妖气相接,互相残虐吞噬,搅起混沌气息直逼高空。

    “在我天虞境内放肆至此,真当我天虞神女不敌你上古大妖么。”

    妖首玉虔身后忽现九尾,虚虚实实,华美异常。

    “娘——”

    斗得正酣畅,华琚却听见燕绥的呼喊。

    她心中诧异,燕绥怎的能找到悬凌步梯入到天虞神境。

    但比起这个,她更生气的是这一声“娘”。

    “我又不会输,你认什么怂,叫什么娘,涨他人气势灭我的威风,一个二个真当我这个天虞神女是摆设么?!”

    她愈发生气,用力翻转起菡萏扇,戾气又将妖气迅速吞噬掉一半。

    妖首玉虔忽然收了杀气,虚美的九尾凭空消散,然后挥手又是展开了如水波的镜面,将自己护得周全。

    她那双颠惑众生的媚眸轻轻扫了一眼下方的华琚和燕绥,美艳极致的皮相未动,一声闷笑却传入他们耳内。

    “小家伙,好好想想那个梦。”

    说罢,她的身影消散在云层里。

    华琚追了上去,然眨眼之间先前那股浓烈的妖气竟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和妖首玉虔交了手,结下了梁子,但她也不得不感叹:“上古大妖果然厉害。”

    即使是两败俱伤,但斗到最后伤得更厉害的那一方必然是自己。

    “你也知道,还和她硬碰硬。”

    “是她莫名其妙了挑衅我,你也看见了,她都上门来了,难不成我还要跪地求饶么?”

    华琚收了菡萏扇,静心打坐,吞吐体内浑浊之气,将残留在体内的妖气悉数祛除,水麒麟亦是在四周上窜下跳,张嘴吃掉那些不属于天虞神境的气息。

    “我天虞神境何时这般薄弱,谁都不打招呼前来。”她一眼瞥向燕绥,“那妖首玉虔是神界之尊都觉着棘手的上古大妖,她便罢了,可你又是如何进来的?你可别告诉我,你也是上古神祇的后代。”

    燕绥探出两指抵在她的额上,见她神台全然清明了才放下心,敛了肃然的神色,坐到一旁休息起来,道:“昔日,澄光阁主曾说与我听。”

    华琚思索了须臾,蓦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就惊跳到他的面前,带着怒意质问:“你可别告诉我,你早就知道我是天虞神女了,你早就知道这一切了,甚至你,你——”

    燕绥轻巧地点了点头。

    “你个王八蛋,还真是可恶!奸诈,果然奸诈!”她愤恨了一番,然后揪住他的衣领,狠狠盯着他,“修罗道、花都,还有那个给你传递消息的人......你瞒了这么多的事情,也不怕撑着睡不着么?!更可恨的是,你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天虞神女,神龙之尊,可你还是敢欺负我!”

    的确没错,这一点是让她最不爽的。

    允十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天虞神女前就不会捉弄她,知道后更是多了些敬畏。可这位什么都知道的王八蛋不仅没有半分收敛,还愈发嚣张。

    燕绥沉吟了一声,继而笑得十分天真和万分可恶:“正因如此,我欺负你所得到的快乐比你知道的还要多上许多。”

    “啊啊啊啊——燕绥!”

    天虞神境又是一阵儿雷电交加,尽职尽责的水麒麟都被炸到了山下的江海里。

    闹了一阵儿后,华琚坐在梨花树上问着花香,树下燕绥闭眼祭拜,模样难得乖巧。

    “我想了一想,总觉得那妖首玉虔和花都雪槐脱不了干系。你还记得吗,雪槐让我杀这杀那,我不答应就口口声声说我会再次经历苦痛,然后这妖首玉虔就造了个梦境出来。”

    她望着梨花瓣,内心荡然一空。

    她在梦里终于见到了姐姐和师父,见到了那些已经不在的七阁女仙......还有元承。

    “所以这位妖首就是雪槐背后的主子,主仆二人想要唤起我的心魔,搅翻整个昆仑仙界。妖界筹谋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我这个最合适的人选了呢。”

    “你呢?”

    华琚向下望去,“我什么?”

    “你在梦境里看到了什么。”

    她看着燕绥幽深的目光,明白他不是在问从前的苦痛,而是在那些苦痛之中看出了什么蹊跷。

    她眼神一凝,声调缓慢:“抛开妖首玉虔的算计不说,里面的确有很多事情让我无法忽略,甚至是非常在意。燕绥,你说到最后,妖首玉虔会不会大获全胜。”

    “她并非是想做昆仑仙界之主。”

    “嗯?”华琚跃到他面前,一脸狐疑,“你这语气不简单啊,莫非你还和我那位尊贵的大姨妈有关系?”

第一百三十五章:恍然梦醒心所悟3

    “她是我娘。”

    华琚看着他一本正经,不客气嘲笑:“呵,我呸。别以为自个儿艳冠昆仑仙界就敢可以跟那美得没有边的上古大妖攀上亲戚关系。”

    上古大妖的确脾性诡异,半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更不会管你听没听懂,她不乐意了就会立马出手,出的招还十分狠厉,就连她这个有着上古血脉的天虞神女跟妖首玉虔正面对战后也觉得心有余悸。

    燕绥?嘁,在绝对实力和天壤差距面前,他那颗灵活聪慧的脑袋只有被捏爆的下场。

    燕绥扫了她一眼,摇头转身,望着漫天梨花,道:“你已经是天虞神女,历经死劫,世上再无任何事物可牵绊与你,无论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是不要心急,一切徐徐图之。”

    “我要做什么能让你表情这般严肃。”

    燕绥低笑一声,道:“你还不问我么?都入了她的梦境,你还能不问?”

    华琚眸色一沉,不屑一哼:“你还真是把我看得通透。”

    燕绥转身走回她面前,抵着她的目光,诱惑难当:“你不在的那三百年,我查出来的东西,很是有趣呢,你不想看看么?”

    “你查出来的我自然要看。只是现在,我也有一件事要去查。你说的是往昔,而我要去查的是如今。指不定,两处一相合,更有趣呢。”

    燕绥倒退一步,行礼道:“师妹果然长进惊人,师兄我甚是期待。”

    “既然你期待,那就护好秦苍派。”华琚面上狠厉一现,眼神藏锋,“我怕是此生无缘做一名正经仙了。”

    “我们师兄妹终于同心,自然要好好闹上一闹。”

    华琚骂道:“你个嗜血狂魔。”

    水麒麟又蹦跶回来,摇着小脑袋,嘴里“呦呦”长吟,绕着华琚转起了圈子。

    “嗯?怎的又有不长眼的来闯我天虞神境。”

    燕绥嗤笑一声,欲言又止,然后换上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且去瞧瞧,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玩意想要闯进来。”

    将将走到山底,江河水面一阵清风袭面,伴着水雾而来,华琚挥袖消散开雾光,瞧清了立在悬凌步梯上的来人,一脸震惊得以至于面庞僵硬。

    “阿琚。”

    这一声唤得她当即剪不断理不清的心乱如麻之感遍布全身。

    她不知如何开口,背后却传来水麒麟“嘚嘚”蹄声,守山神兽熟练地钻到她手下,低垂着脑袋,一脸期待的等待着主人的抚摸。

    燕绥亦是飘了过来,“啧”了一声,看了看满脸惊疑不定的华琚,又明知故问:“下立何者?”

    “灵霄山李府仙君,元承。”

    燕绥了悟一般“唔”了一声:“原来你就是那元承仙君,在素女谷被我师妹轻薄了的那个。师妹啊,看来人家是来讨要说法的,这可如何是好呢?”

    说罢,他还假意将自个儿的身躯挡在华琚身前,浑身上下都是看戏的状态。

    再是心中波浪滔天,华琚面上也装得沉稳。她不喜七拐八绕的言语,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

    她照空一拂,将水麒麟扔到江海中,留这个侧脸,气势有些不足的轻声道:“你,你,你来接我了,你怎知我在这里?”

    这厢燕绥又是讨嫌的抢白:“你这个仙府郎君怎的眼神不济,既来到了此处,便知她就是天虞神女,怎的还不行礼。”

    华琚眼神一凛,呵道:“燕绥——”

    王八蛋你可赶紧闭嘴,没眼力见儿的,真想看着你已经身处水深火之中的师妹更加慌张无措么?!

    自元承出现,他那双眸子就灼灼看着华琚,似要将她烧得透彻。他抱手作揖,一字一句缓缓从他嘴中溢出:“拜见天虞神女。”

    华琚内心哀叹。

    她明明是想给元承一个惊喜的,怎的就成了眼下这副差点吓死自己的局面呢。元承竟然知道自己是天虞神女,这事必定是燕绥跟他说的,毕竟燕绥是看着元承跳下修罗道救自己的场面,他心底肯定将元承引为知己,现在这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方才的你来我往也不过是逗弄她而已。

    想清楚后,华琚将元承拉到身旁,对着她心中的罪魁祸首道:“慢走不送。”

    然后她牵着元承往山上走,牵得紧紧的,走得也快,似乎松开一点停留一刻她就留不住身后之人一般。

    华琚皱着眉头咬住嘴唇天人交战一番后,终是沉下乱草疯长的心绪,然而一抬眼就跌入他那双宛如深潭一般的双眸中,舔了舔唇,轻声道:“我并非有意瞒你。实则,我需历劫才能回归天虞神境,我也是几百年才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但你我既然心意相通,我该早早告知你的,而不是在这般沉重且尴尬的氛围里,好似被撞破了不得不和你坦白一样。”

    她的确不是有意隐瞒,也知晓元承早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可一想到梦境里的元承,她就满心愧恨。

    元承这才拾阶而上,与她立在一处。华琚瞅着他的衣领处精致的祥云图案,他则低着头目光缱绻看着她。

    “你可知我为何而来?”

    华琚僵硬摇头。

    似有哀哀喟叹从他嘴中漫出,话中之意不知是喜是悲,是疑虑还是了然。

    他怅叹:“素女谷一别,你说身有要事让我耐心等待,可我一等就是多日,去了秦苍派也寻不到你,着急万分,担忧你的处境。想了又想,终是来了天虞神境,却又被结界抵挡在外,无法入内,心中愈发焦急。好在是见到了你,放下心来。”

    他诚挚的将华琚望着,轻轻一叹:“阿琚,我心悦的是你,无论你是何身份,要做何事,我所在意的就只有你而已。所以,你莫要再让我担心了,好不好?”

    他这如云烟一般的轻叹搅得华琚心中苦意、愧意、悔意肆虐蔓延。

    元承不再言语,华琚已然明白。

    他所担忧的只有自己,纯粹深情得令她也愈发羞愧。

    回忆起他从前的煎熬,华琚虽无法真正感同身受,可稍微一想便也觉着心口疼的厉害。

    她将将伸手,元承立即将她揽入怀中。

    那一瞬,华琚只觉着日月星辉皆隐藏了光芒,群山万岭全隐没了形体,天虞神境云收雨霁,风静浪息,天地间尽是悠悠一片。

    “傻子,我是回来跟我姐姐他们说你的,说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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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结免费,文风清新有爱,请各位放心食用~】
【友情提醒:披着仙侠外衣的言情1v1,夫妻强强联合搞事情,非正统修仙升级流】
因果循环,道法自然。
那么,如何做一名正经仙?
上万年来昆仑仙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重归而来的华琚握着以前的金手指和现在的金手指淡然一笑:很简单,正不正经,由自己说了算!
本文又名《修罗仙子与大剩金仙的腻歪日常》、《今天是谁的马甲掉了呀》正经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正经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正经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