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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梦欧皇     正经仙txt下载     正经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梦外云烟已不在1

    她记得清楚,那时她已经过了赵庄课业,摇身一变成了昆仑仙界脆嫩嫩鲜艳艳的华琚仙女。

    允十整日里还在借酒消愁,哭天抢地的说她和夷姿不讲义气,三人进去结果就自己没能顺利结业,去了赵庄一趟还是个仙灵,丢尽了老脸。听多了,夷姿都懒得修理他,知道他只是找个理由喝酒罢了。

    她和夷姿躺在茂密的蓝花楹树上嬉闹说着去哪一处当试炼之地时,燕绥一把将她提溜起来,拖着她去了九因观。

    屋内的气氛比平日里更加肃静沉重。

    华琚心下不安起来,莫不是师父和姐姐不愿自己出去胡闹?那可不行!秦苍虽美,可三千世界,色彩纷然,岂能辜负。想得明白,她愈发乖巧的行礼问好,一举一动皆是一位气质高雅的仙女该有的模样。

    一旁的燕绥心里明镜:物极必反。华琚现在每多一分听话,那她出去了必然是会闹上许久,惹出更大的风波来。

    “上前来。”季舒掌门捏诀,二人面前便出现了两把光芒莹莹的仙剑。“燕绥那把是飞烟剑,阿染的是云烟剑,用为师名都山的凌冰造出来的,还算个宝物。”

    二人听闻当即跪下,不敢收入囊中。

    季舒掌门捏着自己的嘴边白须,嫌弃道:“不过是两把仙剑就吓得你们腿脚发软,为师没教会你们要有胆量么?都要出去试炼了,还这般扭扭捏捏,莫说是我季舒的徒儿。你们大师兄初次试炼之时,也得了一把,名唤‘溟烟’。他那般死板的人可都没你们磨蹭,还不快收下。”

    话说到这一步,二人郑重收下,诚心磕头。

    澄光阁主向她招手,摸摸她的脸蛋,细细嘱咐:“此番你出去试炼,有燕绥在旁,我很是放心。可你那性子跳脱,姐姐还是有些担忧。你要记着,人多事多,祸从口出,需听燕绥的话。”

    华琚坐在澄光身边,头靠在她姐姐的肩上,嘟囔道:“为什么是燕绥?他早就是仙君了,夷姿才是和我一起从赵庄回来的呢。”她和夷姿多逍遥自在,燕绥肯定会拿着他二师兄的谱将她管的死死的。

    澄光道:“夷姿还未有仙器傍身,按照秦苍门规还不能出去试炼。琚儿,你定要听燕绥的话,不许胡闹。姐姐不望你能拯救苍生,但要平安归来。”

    季舒自然是知道这两位徒儿的性子,道:“为师也不望你们能向不予一般惊天动地,能降服住黑水玄蛇。只要你们诚心试炼,回来之时必能脱胎换骨。”

    华琚和燕绥互相给了对方一记眼刀子,嘴里也没停回话:“是,谨遵师父教诲。”

    走出九因观,华琚唤出云烟剑,剑身通透,寒气逼人,真是稀罕的宝物。“好生漂亮的剑,师父的雅趣真高。”她细细欣赏那甚合心意的美剑,忽的眼眶一红。

    燕绥嘲笑她:“小师妹这才有了离别之泪么。”

    华琚摇头,亮出剑柄,声色哽咽:“我还想着怎么让它认主,不曾想,师父早已思虑周全......”

    那云烟剑上,镌刻着‘琚’之一字。

    燕绥心下一惊,忙将飞烟剑唤出。一瞧,同样的地方,也刻着‘绥’之一字。

    定然是师父忧心他们两个初出茅庐的小仙家一时半会儿驾驭不了上品仙器,便将认主的事都做全了,断绝万一。

    感叹师父的爱徒之心,华琚想着定要闯出个名堂,不愧对师父的教养之恩,定要脱胎换骨。

    她和燕绥还真的脱胎换骨了,只是是那种差点死了的脱胎换骨。

    她与燕绥出了昆仑仙界后,直接去了凡界,可凡界正值太平盛世,处处风平浪静,这让他们一度心灰意冷。

    华琚想起自己在赵庄时,忘记是哪次上课迟到被罚入书阁静思,翻到了到一本名为《六界秘闻》的书册,里面记载了在妖界之首在弥荒宫内设有一凶狠异常,妖异非凡的妖幡结界,吞噬了无数前去降服妖首玉虔的昆仑仙家。

    她想要是他们能破了这邪乎的结界,那还真是荣耀师门,载入史册。

    华琚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臆想竟没有被燕绥骂得狗血淋头,他甚至连脚步都没停,拎着她就去了妖界。

    燕绥不知给她吃了什么草药,两人身上妖气十足,一路直往那妖界弥荒宫狂奔,华琚嘴上不说,心里却佩服起燕绥来,没想到他对妖界如此熟悉。

    妖界弥荒宫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暗无天日,一路走来,竟是柳色浓绿,花色明丽,宫中处处风景明艳,青青绿草中还有一只小黑猫在扑蝶玩,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那小黑猫一双盈盈碧眼瞧着他们两位不速之客,竟然不怕生的一蹦一跳上前,蹲在地上歪着头乖声“喵喵”叫,似乎在向主人撒娇。

    华琚看得稀奇,将小黑猫抱入怀中摸了两把,毛茸茸的毛团一入手,她便放不下了。

    燕绥问她喜欢么,她立即点头。这小黑猫似乎也很喜欢她,在她怀里都不肯离去。

    “燕绥你瞧,这小猫浑身乌黑,双眼却是碧绿,还真是‘碧眼熠熠值千珠’,我们叫它‘碧千’好不好?”

    “随你。”

    没想到燕绥这般顺遂她的心意,她揉捏着小黑猫的肉爪笑得直接忘了来此处的目的,直到他们不知何时一脚踏入了那妖幡结界中,她这才从摸猫的愉悦中惊醒过来。

    结界内阴风飒飒,黑雾重重,邪气漫漫,华琚看不清脚下,却也感知到这片地域有着极重的怨气和戾气。

    小黑猫仍安安静静的待在她怀里,一点也不担心自个儿身处何地。妖幡结界许久没有动静,华琚与燕绥小心翼翼一步前行,认真探寻里面的门道。可没走到一刻钟,华琚便觉得自己浑身无力,迈出一步后就跌倒在地。

    燕绥难得对她真正无言,见此也坐了下来,缓了一阵儿才开口:“你可终于察觉了。”

    话音刚落,妖幡结界内瞬间凝聚起了一团又一团的怨气和戾气,华琚顿觉头疼欲裂,无数的尖叫声、哭喊声、咒骂声、祈求声灌入她的四肢百骸,吞噬着她的灵力修为,浑身像是被无数的刀片刮着,割着,体内的血脉翻江倒海,连骨头都在一寸一寸的碎掉。

    她疼得在脑海里放声大叫,却怎么也叫不过那些恐怖的声音。

    她终于体会到濒临死亡的感觉,她第一次后悔了,她都还没用云烟剑,还没有回秦苍,还没有光耀师门,还牵连燕绥,牵连碧千——等等,云烟剑!

第十七章:梦外云烟已不在2

    她艰难的拿出剩下的一丁点神识捏诀唤出云烟,云烟剑霎时划出一片柔光将她护住,竟然将怨气和戾气抵挡在外,让她起死回生,喘了口气。

    “你再想不起用仙器护身,真会被这结界吃得干干净净。”一旁的燕绥也待在飞烟剑的柔光中,看面色比她好多了,还有多的精力嘲讽她。

    华琚是劫后余生,后怕不已,没有心情和他斗嘴,查探了小黑猫一阵儿后,奇道:“碧千竟然毫发无损,难道这结界只针对我们昆仑仙界的?”

    燕绥静心打坐,并有理会她,见状,华琚也赶紧打坐恢复元气。

    与弥荒宫的鲜艳亮丽不同,妖幡结界是真的不见一丝光亮,暗沉堪比浓厚的墨汁。

    虽然有了仙剑保护,但是他们二人还是感觉体内的修为在一点一滴被吞噬,神识也在一点一滴的被侵占。

    不知在里面过了多久的时日,华琚开始噩梦连连,呓语不断,燕绥也是浑身虚弱,紧闭双眸,似乎陷入了什么幻境中。

    燕绥清醒一些后,便对华琚说:“有着飞烟和云烟,我们死不了,可也出不去。但我们会日渐衰弱,被怨灵缠身,噩梦不断直至精神奔溃,控制不了仙器后才会被这妖幡吞噬。”

    华琚吓出了哭声,豆粒大的泪珠止都住不止的往下掉,湿了碧千的猫毛。

    碧千仰着小脑袋观察了她好一会儿,然后用自己的爪子拍拍她的手,似乎在安慰。它跳起来蹦到华琚的肩上,凑到她脸边嘬了一口,不等华琚摸摸它,它忽然跳了出去,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华琚又被吓得原地起跳,哭的更大声了,边抹泪边打着转心慌意乱的叫着“碧千”“碧千”。

    燕绥闭上眼睛不说话,将已经苍白的嘴唇咬出了血。

    妖幡结界内开始狂风肆虐,华琚以为他们必死无疑,结果大风将那些盘旋在他们身边的怨气和戾气刮开,眼睁睁的刮出了一条灰黑色的路来。

    燕绥立即收了飞烟,华琚也手拿云烟,二人牵着手,互相扶持着磕磕绊绊往外跑,不多时就见到了光亮——他们竟然出来了!

    华琚难以置信,拿着云烟剑的手还在发抖。恍惚间她听到燕绥说:“碧千献祭了自己,救了我们。”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泪珠还是一个劲儿的往下掉,心像是被野兽撕咬了一般。

    燕绥用衣袖往她脸上胡乱揉了一通,道:“但她是猫,还有命在。”

    他挥掌往妖幡结界扫去一片流光,不多时,那流光就簇拥着一团小小的、莹绿色的光点飘到他们身前。

    “这是碧千的妖魄,好好拿回去养着,她能回来。”

    华琚喜极而泣,哭得瘫软在地,一手拿着云烟剑,一手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妖魄。

    回了秦苍后,燕绥向师父说半途上遇着个小猫妖,对他和华琚有恩情,于是将她带回了秦苍内,对于其他细节便只字不提。季舒捏着白须并未多说,澄光阁主摸摸华琚的脑袋,夸赞了他们。

    她将碧千的妖魄养在奚池中,每日都要去看碧千是否在好生的凝聚魂魄,然后就待在七阁内静心修炼,增进自己的修为和剑术。燕绥也是如此。季舒掌门十分欣慰,道他们果然是脱胎换骨了。

    没多久碧千就活了回来,一身黑毛黑亮,一双碧眼发光,整日黏在华琚身上,华琚这才又开朗了起来。她以为燕绥会用她嚎啕大哭的丢脸模样嘲笑她,但他从未提过一次。

    后来有一次他们在九因观前比试,她依旧输得一塌糊涂,燕绥蹲在她身边道:“碧千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谁也不能欺负她,明白吗。”

    她当然明白,可燕绥这样说就很奇怪。她坐起来,手指里捻了一枚落地的松叶,看着燕绥骄矜的背影,忽然笑出了声。

    淮不予从观内踱步而来,看着燕绥独自舞剑,便唤出“溟烟”,一步飞跃到他面前,笑道:“从未和师弟切磋过,今日且试试,如何?”

    华琚来了兴致。不予师兄的溟烟剑能让允十闻风丧胆,和燕绥的切磋定然精彩。“师兄,我赌十招之内你就能把燕绥打趴下!”

    燕绥瞟她一眼,问她:“若是师兄没有在十招之内将我打趴下,你便如何?”

    华琚却听出了此话的另一道意味:燕绥打不过师兄。

    燕绥和她其实极少用剑,而师兄却是日日都练,连飞升了神界都不曾懈怠过一日。她跳到松树枝上,能看着燕绥认输也不错,道:“若是你扛过了师兄十招,我便叫你一声‘师兄’。”

    燕绥闻言挑眉,淮不予道:“那师弟必然要在我手下挨过十招的。”

    淮不予大了两位师弟师妹整整一千年,既看着他们长大,还早早的飞升了神界,在燕绥与华琚心中他如长辈一般,让他们敬爱。

    而他们两个年岁相差不到一百年,年岁相仿又一同长大,脾气性子臭在一处,自然谁也不服气谁,皆不以师门之礼称呼对方。

    听着华琚唤他“燕绥”,季舒掌门和澄光阁主也并未管教这一方面,是以华琚难得恭敬地称呼他一声“师兄”。

    燕绥本人也不计较她这一点,只是喜欢看她觉得自己吃了大亏的模样。

    华琚提了音量,清脆道:“师兄,你可不能放水!”

    淮不予自然不会放水。溟烟早于与他人剑合一,一剑既出,自带开山劈海之势,掀起烈风阵阵。燕绥不与他正面对抗,凭着自己的身姿敏捷左闪右躲,眨眼间便过了五招。

    看着不予师兄和燕绥手持仙剑的飒爽英姿,华琚面上看得激动,心里却有些失落。

    她心里想,要是她的云烟剑还在,她一定立马上前和师兄比划两下,看看去了神界的真君和她这个上古后裔哪个厉害些。

    于是她想:要是有谁真能把她的云烟剑还给她,她一定把他当做上古神祇供奉起来,为他做牛做马。

    可这都不可能了。

    燕绥在师兄手下挨过了近六十招才被震退。淮不予收了溟烟剑,夸赞他:“不错。”

    燕绥看了眼树上的华琚,她没有因为自己赌输了哼哼叫,而是眼里盈着笑意看着他们,搭在细枝上的手握成一圈。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手里的动作,那是她拿云烟剑的模样。从前她就会这样挂在这棵老松树上,一手拿着云烟,随时会跳下来和他比试。

    “华琚师妹,该叫师兄了。”

第十八章:谦谦君子笑意浓1

    华琚一跃而下,乐呵呵的抱拳,话语里一点也没退让:“燕绥师兄今日真是输得精彩,师妹我佩服佩服。”

    师兄师妹的一叫,二人都不约而同的抖出半篓子鸡皮疙瘩。

    淮不予看着他俩相互嫌弃的表情,目露慈爱。

    他很清楚他的师弟师妹只是乐在面上争强好斗。自从师妹没了云烟剑后,燕绥便没在她面前唤过飞烟剑,连自己都在夜深人静时才去九阁后院练剑,担心小师妹触景伤感。好在——

    “对了,师兄,你不觉得大孟泽之事颇有蹊跷么?”小师妹拧着眉头,咬着嘴唇,脑子里似乎在天人交战,激荡不已。

    淮不予颔首,道:“确有蹊跷。我们秦苍派打开空音瀑布结界,宴请各方仙门仙家前来,然大孟泽并未前来。九阙仙宫的来使告知,言丹邱掌门分身乏术,委托他们代为恭贺。师弟说,自从大孟泽被九阙仙宫接到西边的仙山上休养生息后,便无人见过大孟泽的门徒。”

    华琚脑子里闪现出一种极为恐怖,也极为糟糕的境况。

    她道:“大孟泽,不会被九阙仙宫屠戮了吧?”

    然后她又犹疑了一下,“可大孟泽既没有修为高深的仙家,那地里的灵脉还不如别的洞天福地呢。而且,他们是被‘魔炎’毁了的,昆仑仙界总不可能和魔界的人狼狈为奸。”

    燕绥道:“你连自己的事情还未弄得明白,就别着急去想旁的事。”

    华琚道:“等那雪槐姑娘一回了花都,我立马去把落灵镜拿回来!然后我就去泽都,去看看昆仑仙尊的结界有什么与众不同。”

    淮不予摸摸她的脑袋,道:“师弟的意思可不只是说这一件事。”

    “师兄,你可别被那燕绥的七窍心迷花了眼。对了,师兄,你听过什么密......没......美......妹,嗯......就音似于蜜蜜花,美美花,默默花,密默花之类的花?”大约是近日奔波多了,她昨晚回来后没等燕绥和元承离去就困得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似乎有谁在她梦中说了这种花,然后她就梦见了往事。

    淮不予一阵沉吟,良久不语。燕绥道:“颠三倒四,你是跟师兄猜谜语还是讲笑话。”

    “就昨晚梦见了。可我的梦能是寻常的梦么?如果真有这种花,那一定是天下至宝,找到了送给繁花谷主当谢礼,那她肯定开心。”

    燕绥嗤笑,半真半假道:“那你把自己送到素女谷,登门造访,住上个三年五载,那便是谢得足足的。”

    华琚步伐沉重回了七阁,却看见允十和许久未见的容鹤坐在庭中,二人正在畅饮,好不尽兴。

    此情此景像是回到了旧日的学堂时光,她心中松快了几分。

    “仙子啊仙子,你可不知,那夷姿追我追到了破晓时分,还一掌将我拍出了名都山外,可这一掌甚是有准头,让我飞到了正要往我们秦苍来的容鹤身上!”

    允十一开口就是扑面而来的酒气,华琚看着他满脸红光,知道他是饮多了醉了。这条喝酒喝了几千年的玄蛇还能醉,也是丢脸。

    允十口中的容鹤出自赵庄,因天资过人,又性子谦和,所以深得赵庄老学究的喜爱。

    华琚他们一行人入了赵庄后,允十很快注意到这位从小在赵庄内长大的容鹤,言自己必然是要拿下这宝贵的“地头蛇”,结果还真只花了两三天便和他结交上了。

    华琚本以为此人平日里一身素衣青衫,气质清冷,定然是个小古板,没想到他不仅是位脾性温和的谦谦君子,好学上进的乖巧学灵,更是会与他们一起踏春赏花、喝酒品茶、听曲看舞、摸鱼捉虾,隔三差五便于他们玩闹在一堆,着实是个难得的趣仙。

    后来秦苍重建时,容鹤还提前结束了自己的试炼,前来秦苍尽心相助。

    瞧见容鹤君仍是笑得温润,华琚敛了嫌弃允十的神色,坐下来自斟一杯,道:“多年未见,容鹤怎么又被这允十诓着喝酒了呢?”

    容鹤微微摇头,笑道:“无妨,阿琚与允师兄总是爱玩闹,从前我也曾参与其中。今日风朗天晴,在这儿凉亭内欢畅饮酒,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少年时光,我倒是觉着开怀。”

    容鹤眼含暖意看着华琚,看得她不明就里。他道:“阿琚,你能回来,真好。”

    一杯下肚,阿琚低头轻笑:“我知道我回来不易,我们也太久没有一起玩乐了,可容鹤也不必一直盯着我看吧,我脸上还能有什么上古秘籍不成?”

    他晒然一笑,笑意春风一般舒爽:“容鹤无意冒犯,只是我们曾有同窗之谊,难免要多记挂几分。”

    允十瞧着他又拘谨了起来,道:“仙子又在戏弄容鹤,容鹤你又被她戏弄。哎呀,容鹤呀,你既知有我们同窗之情,何必如此多礼呢?!无妨的!来,我们干完这一杯!”说罢他又是仰头一饮而尽。

    “哎呀,我不该戏弄容鹤仙君,你还将允十给送回来,我自罚一杯,以示歉意和谢意。”

    “仙子本就来迟,怎么的也是三杯啊!”见华琚饮完一杯,允十急急将酒添满,手脚不稳撒的四处都是。

    容鹤见状关切道:“阿琚莫喝醉了,仔细身体。”

    允十哼声道:“容鹤才是莫被她那纯然无害的面皮诓骗了去。她一杯就能醉,十杯百杯都是如此,不用担心!”他又将容鹤的杯中倒满,“容鹤也是不对,我们秦苍这都过了最热闹的时候你才姗姗来迟,必须也得自罚三杯!你们一人三杯,谁也不许躲!”

    容鹤干干脆脆将酒饮尽,面容和煦的开口解释:“我奉师命在庄内闭关修炼,这才出来。没能在阿琚才回来时赶来,是我不对,自当该罚。”

    语毕,他又自个儿接连喝了满满两杯,看得允十赞叹连连:“我的同窗,容鹤仙君,才不是外面说的那种不闻身外事,不懂男女情,不解风雅趣的‘木头桩子’,容鹤上道,比仙子上道多了。容鹤一如既往善解人意,体贴入微,有友如此,是我们的福气。”

    华琚喝完三杯,戳破他的心思:“谁能与你喝到天昏地暗,谁就是你的福气。”

    允十却道:“仙子不知,容鹤这些年成了赵庄的授课仙君,赵庄学灵皆说他铁面无私,性子冷清得很,还有不近人情......”

第十九章:谦谦君子笑意浓2

    “这倒是奇了,容鹤一向笑意示人,暖如春风。”

    华琚面上疑惑,想了一番,豁然开窍。

    “容鹤如今身为赵庄授课仙君,自然是公私分明,要有学究的气质去镇住那些调皮惹事的小学灵们。他们不知,容鹤虽自小就仙气飘飘,看着清高,实则性善心暖。”

    容鹤一双眼盈盈望着她,举杯道:“知我者,阿琚也。”

    阿琚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连道惭愧惭愧。

    容鹤忽然一声云烟之叹,那叹息刚到华琚耳畔就被风卷走,淹入夕雾花丛中,惹得娇花都低垂了几分。

    他道:“阿琚清瘦了许多。”

    华琚的脑子开始晕眩,手掌撑着脑袋,道:“容鹤阅览群书,待在那赵庄书阁里几百年,却还是不懂我这样的叫‘抽条’,意味着女子越来越貌美,没甚可忧愁的,是好事,好事!”

    酒过半巡,允十才舌头打卷,道:“容鹤,你不是说......说来秦苍有事么?是......是什么大事啊?”

    他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帖子递与华琚,道:“我师父不日将飞升神界,宴请各位仙友欢聚。”

    “大喜啊。昆仑......昆仑仙界许久未有这样的喜事了。”接过帖子,华琚清醒了些。昆仑仙界已经有上千年无人飞升了,上一位飞升的仙家,是她的师兄,现在的秦苍掌门,淮不予。

    华琚打开帖子看着,发现这上面还有一事,抬头看向容鹤,笑道,“原来是双喜临门啊。”

    容鹤道:“容鹤实在是惭愧。”

    “有何惭愧的?你本就天资聪颖又是赵庄主事唯一的弟子,仙品优良、勤奋好学、旁人对你的评价都是夸赞,任你为下一任赵庄主事自是应当,不必惭愧。”华琚合上了帖子。她心下有些感叹,自己虽是秦苍一阁之主,但这名声可比容鹤差远了

    容鹤道:“多谢阿琚宽慰。届时,阿琚可一定要来啊。”

    “这是自然的。”她摇了摇帖子,“我都亲自拿到了,岂有不来之理?我好生想想,送个什么贺礼给你好。”

    “阿琚能来,就是极好的。”容鹤那一笑,眼里都泛着欣喜的波澜。

    允十早就在一旁晕得七荤八素,只觉得沉重的脑袋里一直有无数声音“嗡嗡”只想,嘴里含糊不清道:“这,这,这是什么酒,酒啊?后劲可真足......崔府君的酒,果然厉害,连我这儿千杯不倒都倒了。”

    他倒了,华琚自然也随之倒下,埋头趴在桌上,浑身发软,不想动弹。迷迷糊糊中,不知被是谁将她抱了起来,头顶飘来个朦朦胧胧的声音,似是暮霭沉沉中传来的一声低叹:“不知我者,也是阿琚。”

    醉梦中,华琚看见自己的头顶上竟是一片万里晴空,一只灵鹤凌云飞起,忽的坠地而来,化身成了容鹤仙君。

    往日温和谦逊的容鹤君此时不知为何面色染上了愁苦,望着她,道:“阿染何时,才能正视我的心意。”

    华琚心道罪过罪过,自己竟然将如玉君子梦成了多情痴男。

    夷姿将手中的托盘放下,一撩开床帘,碧千果然又趴在了阿琚身上,阿琚搂着她的腰,二人都睡得香甜。

    她坐到床沿,轻轻唤道:“阿琚,阿琚,快些醒来,今日我们要去八阁议事呢。耽搁了,那些八阁的老仙君们可又要对你耳提面命了。”

    听到这儿,华琚蓦然睁眼,惊醒了过来。是了,昨日师兄叮嘱过她,今日要商议要事。碧千还在她怀中做着美梦,一时半会是醒不了的。她便将她轻轻挪到一旁,为她盖好被褥。

    她揉着额角,道:“夷姿,我脑袋好疼。”

    夷姿将托盘内的玉碗端到她面前,道:“你们也是大胆,允十从崔府君那儿偷来的酒说喝酒喝!谁知道那是什么做的?还喝那么多,还好昨日容鹤仙君离去时尚且清明,要是因为我们误了正事,那该怎么办。”

    华琚接过玉碗,凑近鼻子一闻,这是用蓝花楹的枝叶熬得甜水,可解酒醉。她将勺子拿开,就着碗边一口喝下,瞬间觉得神清气爽,起身下床,当即又是生龙活虎,催促道:“快快快,更衣出门,莫要误了时辰。”

    二人走得极快,到八阁正厅时只有燕绥在内,华琚这便松了口气。

    燕绥坐在上首,桌上堆满了册本。他手里还拿着一本册子,面色比醉酒后的华琚还憔悴些,看来近日是被这些俗物烦得分身乏术。

    看完后,他抬头问:“那容鹤拜访七阁,就只送了帖子?”

    华琚又喝了口门徒送的清茶,随手拿了一本册子瞅着,闻声答道:“岂止。”

    燕绥将身躯往她身边挪动,定定看着她,道:“那他还说了什么。”

    华琚不明白他今日是想从自己的脸上看出什么花,便答非所问,捉弄他一下:“容鹤礼数周全,还送拜见礼,与我聊了几句就走了。不久后,他就是赵庄的主事了。哎,瞧瞧人家这出息,再瞧瞧我们,啧啧,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出众。”

    “赵庄的帖子早前就送来了,他容鹤还亲自跑来独独给你一份——新晋主事,要事缠身,还不忘往日同窗,确实周全。”燕绥的语调高高低低,听得华琚有来了些睡意。

    她打了个哈欠很是敷衍的点头:“到底是有份同窗情谊在,当然有所不同。”

    “小师妹有如此心胸,师兄钦佩。”

    “多谢多谢。看你是在夸我的份儿上,刚才那句就不算是你在占我便宜了。”

    燕绥当然不是在夸她,但她只要忽略了燕绥的阴阳怪气,单单只看他吐出来的字,勉强也算是夸赞了。

    “夷姿,你那杯茶水呢,我忽然又困了。”

    夷姿从袖子里掏出一樽小玉瓶,了然道:“我就知道你还没清醒,这是素女谷送来的清心饮,甘甜可口,快喝吧。”

    华琚道:“我的夷姿就是贴心!”

    不多时,淮不予领着颤颤巍巍的允十走了进来。燕绥连忙吩咐门徒沏茶,华琚起身乖巧的给自己师兄捶背捏肩。

第二十章:失而复得云烟剑1

    这些时日来,他们几个处理着秦苍各项事物,尤其是大师兄忙得昏天黑地,忙内忙外,既要处理之前的遗留问题,又要筹划将来的局面。

    先前有他们苦撑,后又是师兄归来继位,秦苍终于步入正轨,虽不若往昔辉煌,但也度过了最艰辛的岁月。

    淮不予向他们点头示意,略过寒暄直接看门见山:“当务之急有二。其一,除七八九阁有阁主外,往下却空着,需选出人选;其二,秦苍人数不足以往一半,如今根基恢复,应开门招徒。”

    众人皆点头称是。

    燕绥道:“师兄,关于六阁与五阁人选,自然是要从八阁的年长仙君里任命的。”

    淮不予道:“自该如此。这事由你决定便可,你看人准,选出两位德才皆备的仙君不难。另外,夷姿可任一阁之主,四阁便交予你了。”

    夷姿自小生长在秦苍,本身又聪慧机敏,数百年来又将七阁上上下下的事物打理得有模有样,论身份论资历,当然能独当一面了。她没有半分矫情,应承了下来。

    “另外,允九满。”

    听到自己被掌门唤名,做得端正的允十立即站得笔直,眼神明亮,目不斜视,中气十足道:“掌门有何事?尽管吩咐,我定当义不容辞,赴汤蹈火......”

    华琚道:“允十,我师兄不吃蛇,别那么一惊一乍的。”

    允十俗名允九满。

    他们曾在五阁学堂当小仙灵时,华琚听到他名字后就一脸正经向他分析:这九都满了,不就是十嘛。允十才是他名字的精髓。

    允九满听了十分满意,好生感谢了她,此后便以“允十”为名。而还记得他曾叫允九满,现在还会叫他允九满的人,只有这位让他畏惧的秦苍掌门了。

    淮不予一板一眼对他说道:“允九满,你领三阁阁主之位,须管三阁、二阁及一阁诸事。”

    华琚道:“允十虽然成日里疯疯癫癫了些,但论起来,这儿除了大师兄,也就数你在秦苍混的最久,我看呢,稳当得很。”

    允十愣了好一会才露出笑脸:“甚好甚好啊,有了这个正经的职位,我就不会整日里提心吊胆,怕被掌门赶出去了。”

    华琚又道:“师兄,这招人的事儿,交给燕绥最为妥当。他可是艳冠昆仑仙界,行事又大气,招蜂引蝶之力在整个昆仑仙界都是首屈一指。”她顶着燕绥别有深意的眼神,坚持道,“凡间有个词儿,叫‘兵贵神速’,有了八阁阁主坐镇,秦苍定能以非常之速招满门徒。”

    允十凑过来与她咬耳,乐呵不已:“仙子真是考虑周全!如此,秦苍得多多少美貌女仙啊,妙的很,妙得很!”

    “客气客气。”

    “好说好说。”

    在他们俩各怀鬼胎的奸笑中,淮不予便将此事敲定。

    “另则,赵庄于我秦苍有恩,赵庄之喜,我们秦苍自是要重视。此番前去恭贺,我,燕绥和小师妹都需出席。”

    二人又点头称好。乖巧的模样看得允十牙齿疼。

    华琚成日里忙着秦苍七阁大大小小的事务,只觉得入了冬的昆仑仙界终于都静谧了下来。

    她每日一得了空就跑到燕绥的八阁去晃荡一圈,督促他尽早将招收门徒一事提上日程,这般亲力亲为连八阁里眼睛都睁不开的老仙君都夸这位七阁主可堪大任,是秦苍之幸。

    她笑得含蓄,欣然将这些赞美收下。

    可叹三百年前,她还是个虚有其表的掌门弟子,真乃世事易变。

    此刻可堪大任的华琚正舒适的躺在蓝花楹树上,瞧着水清、树容、山高、草霜之景,颇感趣味良多。

    碧千从远处急急飞来,道:“阁主快些下来,那位,那位貌美的仙君来了,正在厅内等着您呢。”

    华琚一跃而下,看着她跑得气喘吁吁,额上还出了汗珠,连忙渡口仙气让她缓过神。她挑眉道:“元承?他这是在山里冬眠结束了,出来赶个早春么。”

    不知何时,仙泽深厚,不惹凡尘的元承仙君入他们秦苍恍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连师兄都不多言一句,燕绥也是歇了好奇心,也不来她的七阁逛上一逛,探探究竟。

    她进了正厅,元承的目光便投了过来,眼神温柔。她已经习惯了这位仙君的偶尔无状,正了脸色,公事公办的寒暄:“不知元承仙君今日前来我秦苍派七阁,有何要事?”

    元承言简意赅:“有一物要交还与你。”

    华琚疑惑,道:“交还?可我并未有什么东西给过仙君。”

    元承道:“给过,不止一样,只是你不会记得。”

    听他语气笃定,华琚也未反驳,伸出手道:“我记性是不大好。何物?给我瞧瞧。”

    元承双手青光流转,华琚只觉得自个儿的手掌上气息涌动,片刻间一盈盈发光的物件儿落入手中。凉意入手,她十分熟稔自然的将其握住,手腕还转了一圈。

    “云......云烟?!”她又惊又喜,她不会去看那剑柄上的‘琚’字就知道这是她的仙剑,她绝不会认错自己的仙剑。

    她紧紧攥着云烟,一会觉得这感觉真实的像在梦里,一会又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云烟还在,这比她能回昆仑仙界还令她激动万分。

    她反复摩挲着仙剑,嘴里不住的念叨:“云烟,云烟,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仿佛知道她会这般喜笑颜开,元承安安静静的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面色越来越柔和。

    见她快要哭出来时,他才轻轻的拉长了语调,那声音比沉埋多年刚启封的酒酿还要熏人,明知故问道:“欢喜么。”

    “欢喜!太欢喜了!你如何能,能,能......它明明,明明在那时候,就碎得拼都拼不起来。”华琚的脑子里此时此刻有太多的疑问想通通问出来,可话到嘴边却句不成句,调不成调。

    元承道:“你能回来,它也会完好无损。”

    她豁然明朗。这一刻,自己脑子的存疑统统解开了。

    如他们秦苍有九转玲珑珠一般,昆仑仙界每个门派,每位仙家都有自己的独门秘法。

    她当年将云烟剑刺入自己的胸膛之中时,云烟剑终于承受不住名都灵脉的反噬碎成了成千上万的点点荧光,她便在那些星光中翻身跃了修罗道。

    之后,燕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收集齐云烟碎片,好好保管着,又打听到灵霄山李府有可修复仙器的独门秘法,想着即使她回不来,能把云烟剑修好至少还能睹物思人,便去了灵霄山和李府交涉。

第二十一章:失而复得云烟剑2

    李府不看秦苍的面子,也要卖淮不予这位当了神界真君的脸面,所以就应承下来,两家这便有了来往。

    也怪不得她一回昆仑仙界,人才走到泽都,元承便出现了。那是有云烟剑的感应!

    怪不得师兄继位时,燕绥会故意提到李府前来恭贺的事,因为两家已结了善缘,还是因为她的云烟剑,可不就是因为她么。

    怪不得元承见了她后没有视若无物,还一反常态的寻她麻烦,说自己过得不好是因为她。

    细细一想很有道理,这云烟是元承修好的,肯定耗费了无数心血,耽误了他的修炼事业,生气也是应当的。

    再者,眼见着重任即将结束,要是她身体要是有个什么毛病或遇着什么麻烦,导致他无法交差,那怎么行,所以他只能一边修剑一边关切着她的举动,不能出一丝岔子。

    这很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当然,他们秦苍受了李府这么大的人情,元承自然可以在秦苍来去自如。

    或者说,是她华琚欠了元承一个不知该怎么回报的恩情。她起身朝元承深深一拜,元承却伸手将她拦住,见她面上不解,只道:“等你明白时再与我同拜。”

    她心想:我不明白的就只有你们李府是用了什么秘术将云烟修复。李奚这话的意思是还要自己去刨根问底?可秘术哪里能随意告知——当然,她很快又明白了。

    她诚恳万分,真心实意道:“既如此,便是我华琚欠下元承仙君的恩情,将来你想做任何事都可告知于我,包括偷摸坑骗,杀人放火等等一系列违背天道正义之事,我都帮你办得妥妥当当,滴水不漏。”

    元承:“......”

    去往赵庄的路上偶遇素女谷一行人。

    佳人翩翩,青丝悬浮,裙袂清香,一举一动间宛如春日娇花。

    互相见过礼之后,繁花谷主噙着泪水连忙挽着华琚一同走,嘴里不停问道:“琚儿可还过得舒心?可是忙得很?有没有哪些个不长眼睛的东西给你添堵?有没有好好喝那些蜜饮仙露?有没有好好地滋补身体?前些时日我让宓沉送的桃花瓣和梨花瓣可还喜欢?等过些时日樱花绽开时,我让宓沉又送来些可好?”

    跟在身后的宓沉嗔笑:“师父问这许多,七阁主如何作答?”

    繁花谷主一声懊悔,华琚赶紧道:“忙是忙了些,倒也长进颇多,身体也无恙,好得很。那桃花瓣我们已酿成了酒,埋在七阁后庭,待到来年挖出,就邀您前来品尝,除非您喝了第一口,否则谁也不许动。”

    繁花谷主舒展容颜,更加挽紧她,道:“你好不容易归来,我这心啊,真是七上八下,生怕你,你这孩子,一个不眨眼,又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华琚笑道:“不会了,您请放心,我现在惜命得很。”

    繁花谷主叹道:“这兜兜转转多年,素女谷招的徒弟,都不如琚儿深得我心,唉,要不是——”

    “师父,到了到了。”晓得繁花谷主又要重提旧事,宓沉张口打断,她和华琚相视,无奈一笑。

    繁花谷主初次见到华琚时就惊喜万分,说她在九阙仙宫见了那么多女仙,却没有一位能让她一眼看中,为此时常扼腕长叹。

    看到华琚后,言她肯定会成为昆仑仙界最水灵灵、娇滴滴的仙子。是以繁花谷主隔三差五就会来七阁,劝说华琚拜她为师。

    “琚儿啊,做了我的徒儿,为师定将你养的妩媚多情,任谁见了都双眼瞪圆、腰杆折断、双腿发软。”

    这一劝就劝到华琚正式拜入季舒真君门下为止,繁花谷主为此还憔悴了一段时日,说那季舒老头如何能养出一朵娇花来。

    赵庄变化颇多,没了从前清冷朴素的景象,只见道路旁载满了亭亭翠竹,空地上起了亭台楼阁,山涧中还引了泉水缭绕四周,浮云悠然,疏烟淡日的景色别有趣味。

    华琚起身走到不予师兄身旁,暗暗指了指斜后方的宓沉,言辞恳切:“燕绥正与其他门派寒暄问候,师兄再不善言辞,如今也是我秦苍掌门,应该有些改变。喏,那宓沉仙子可是在我们秦苍大恩人,燕绥说她医治了诸多受伤的门徒,师兄理当以掌门的身份郑重的,单独的感谢人家一番。不过呢,此事不宜声张,你且走近些,聊表谢意。”

    淮不予思忖一番,道:“小师妹此言在理,与我一道前去。”

    华琚故作为难,道:“师兄此言差矣。且不说你我二人扎眼了些,我若去了,秦苍位上没人,岂不失礼?师兄堂堂七尺男儿,道个谢为何还要瞻前顾后?”

    华琚瞅着师兄那魁梧的背影、缓慢的步伐,和那娇小的宓沉仙子一相映照,果然绝配。宓沉仙子见着大师兄走近,慌张起身行礼,面色泛红,眼神躲闪,嘴唇喏喏,也是娇羞得很。

    昔年某次陆压盛会上,繁花谷主看着在台上交手得精彩绝伦的淮不予和宓沉仙子,那双妙目真是活生生的把清修多年,不苟言笑的不予仙人看成了一朵倾倒天下的金牡丹,当即铁了心要搓成这段天作之合。

    二人交手一结束,繁花谷主旋即找到他当面道出此意,吓得循规蹈矩,不苟言笑的,还是九阁大弟子的淮不予磕磕巴巴,落荒而逃,立马找师父。

    季舒掌门知道后,却是抚掌大笑,更有话语打趣这一板一眼的大弟子。可惜此事还未有下一步眉目,淮不予降服了黑水玄蛇,引来天劫,成功飞升神界,此事就不了了之。

    在华琚的幼年记忆里,繁花谷主除了日常劝她拜入素女谷门下外,就是时常在姐姐面前感叹这段阴差阳错的缘分,惋惜之意犹如洛水东流,绵绵不绝:“可惜我当初思虑不全,拟了个‘素女谷’名,招不得男弟子,害得我的徒儿们个比个清心寡欲,失策失策。”

    华琚当时似懂非懂的在一旁乖巧点头。现在想来,按繁花谷主那喜欢当月老的本性,素女谷再收点男弟子,直接改名叫“鸳鸯谷”更贴切。传闻中的繁花谷主天性高傲、清心寡欲——讹传,讹传害人呐。

第二十二章:赵庄赴宴听秘辛1

    他们来得早,此时赵庄内仙家不多,她还可悠然的端茶慢饮,身后响起了个温润的声音:“阿琚似乎开朗了许多,我总算可以少些担忧了。”

    循声望去,那面容和煦的不正是赵庄的新任主事容鹤仙君么。华琚起身行礼,道:“方才在门外匆匆寒暄,现下得好生恭贺容鹤一番呢。”

    “阿琚又与我见外。你能来......能来瞧瞧这青竹流水,就是我的荣幸。阿琚可还觉得景色入眼?”

    “容鹤仙君品性高雅,这美景如画,我等凡夫俗子可是开了眼。”

    一仙女走了过来,满脸赞许,一双盈盈目望着容鹤,转眼间又凝着些冷意看着华琚,道:“这位便是秦苍七阁主,华琚仙子?”

    她没有怪罪那位女仙不知礼节,只是淡淡道:“正是。”

    容鹤却向那仙女说了两句,就又走到她面前,问道:“不知阿琚挑选了什么贺礼,我期待许久。”

    霎时天雷滚滚而来,在她脑中闪了又闪,轰了又轰,劈了又劈。

    她当初酒后醉言,说自己要好生琢磨送什么给容鹤,可她从未给旁人送过礼,只好叫来允十、夷姿,顺带加上已成为仙灵的碧千,四个人讨论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也没有定下该送什么贺礼。

    她想着时日还长,便将此事搁置了下来。元承将云烟剑完好无损归还与她后,她整日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完全将这事忘得干干净净。

    难怪今日出行,燕绥时不时就用幸灾乐祸的眼神觑她。

    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能往自己脑门上懊恼一拍吧。

    她端着笑,望着容鹤君。如何敷衍都是错上加错,只得实话实说了。

    她尽量笑得温和,笑得诚恳,正欲开口,一小仙灵禀报:“主事,九阙仙宫的舜英殿下已到。”

    几百年了,华琚第一次觉着‘九阙仙宫’四个字听着没那么讨厌。

    容鹤眼含遗憾,眼见越来越多的仙家到来,纷纷往他们这处投来目光,华琚连忙道:“你且快去,莫要耽搁贵客来临。”

    利落辞了容鹤,她便隐匿了气息往无人处游走。

    她曾在赵庄待了十二载,她待的最少的地方是庄内授课的“静心堂”,这名字取得一看就知道和她本人完全没有半颗灵珠的关系,待的最多的则是赵庄的书楼“瀚海楼”,不是她偏爱看书,而是每次听课迟到就会被授课老学究罚到那里静思己过。

    是以她在赵庄慕学问道的日子里,一半在胡闹,一半在静思。

    赵庄十二年招学一次,每次仅有四十人能入,名额十分珍贵,有些仙灵苦苦等上几百年都进不去。

    可她哪里会想到这些,只知道自己要从秦苍五阁的学堂换到另外一处的学堂罢了。

    她当初顶着秦苍掌门关门弟子的名号顺顺当当进了赵庄,夷姿则是有秦苍七阁主澄光仙子的举荐,允十更是老早就该进去却一直拿着帖子不去,等着她们才跟了过去,结果就他没顺利结业。

    她现在想让碧千进去。

    碧千已不是灵宠了,也不能永远是仙灵,她要让碧千成为仙女,乃至仙子。

    燕绥知道她的想法后,如实的刺激她:“你若是再晚回来三百年,碧千必然是仙子。你既然回来了,她不退化成灵宠你就该谢天谢地。赵庄是什么鬼地方,你也舍得送她进去吃苦?”

    她再不舍得也得舍得。有些事经历了,她才明白为何姐姐明知自己是天虞神女,承的上古意志却还要将她按着昆仑仙界的进阶仙路培养她。

    那是姐姐的苦心。

    神女之尊固然高如天阶,然而一举一动都会被添加上诸多揣测。

    若是在天神境内安然度日还好,要是四处蹦跶,那就极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姐姐知道她的性子,自然愿意她成为昆仑仙子,而不愿旁人谩骂她仗着自己是神女的身份为所欲为,招来更多祸端。

    碧千还不是她,无法保护好自己,还没在昆仑仙界立足,所以她更得来。

    好在容鹤成了赵庄主事,恰好又是个善解人意的仙君,想来是不会在意和计较她忘了贺礼的事,等事后补上份厚礼,这样就等赵庄招学,碧千就能顺顺当当进来,一切还是能水到渠成。

    华琚轻巧跃到一棵粗壮茂密的树木之上,阖眼小憩,等着这场宴会散的七七八八再和师兄他们一同告辞,免得听到那些流言流语,她一个没忍住出手让容鹤的赵庄消失在仙史中。

    “主上,那前面就是赵庄最高的地方,一览庄内各处。”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快,我要好好瞧瞧,好好找找,凤君到底去了何处。”

    原来是找凤君迁的主仆,听声音还有些印象。华琚拂开树叶,却见着又有一对主仆到来,看架势还颇有地位。

    树下的那对主仆赶紧行礼,“拜见青云殿下。”

    华琚心道:呔,那不是北海仙君之女,叫絮黎的么,难怪声音有些熟悉。

    “絮黎仙女无须多礼,请起吧。本殿下总是听昆仑的女仙们谈起,极其羡慕你有一双惹人怜爱的眼睛,既有缘遇见,可否让本殿下好生瞧瞧?”树下又飘来个清亮的女声,想来就是那位青云殿下了。

    现在的昆仑仙界之尊,九阙仙宫之主,扶辛仙尊育有两位女儿,青云殿下舜英和紫梧殿下舜华,皆是天潢贵女。

    先前他们秦苍喜事就是这位大殿下舜英出席恭贺。

    华琚倚在高处,将底下的场景瞧得清清楚楚。

    那絮黎仙女用绢扇遮着半面脸颊,露出一双眼睛虽是在笑,嘴角却是凝住的,似乎很是不愿意给人瞧瞧,可惜偏生拒绝不得。

    舜英看了她一眼,然后很是寡淡的称赞:“果然名不虚传,絮黎仙女的眼眸生得极好,让人见之忘俗。”

    絮黎也很是敷衍的回赞:“青云殿下气质非凡,絮黎好生羡慕。不知......青云殿下来此处是为何?”

    舜英道:“本殿下仰慕赵庄美景已久,不知絮黎仙女又是为何前来这无人处?”

    絮黎撤下绢扇,低头咬唇,看着甚是羞涩。“因是青云殿下问着了,絮黎便如实相告。”

第二十三章:赵庄赴宴听秘辛2

    那舜英立即做出倾听的模样。

    絮黎道:“絮黎曾去过丹穴神府做客,与凤君相遇,我赞叹着丹穴美景,凤君却说,赵庄高颠的景色也是醉人的很,叫我来瞧瞧。想必青云殿下也知道,凤君曾在赵庄慕学问道十二载,当真是不可多得的皎皎郎君呢。”

    华琚顿时一阵无言。这北海仙君的女儿还真能瞎扯,他凤君迁几时能与旁人和颜悦色?

    舜英问道:“为何就絮黎仙女一人,凤君呢?”

    絮黎有些难为情,“今日凤君繁忙,是以只有妹妹先行前来。”

    华琚闻之感叹:这个絮黎突然以姐妹相称,看不到凤君就地认个姐姐也是不亏的,看来北海仙族的教诲十分厉害,怪不得姻亲遍地,重复辉煌。这絮黎仙女也真是投错了胎,生生埋没了天赋。应该去写折子戏的地儿,这才算应了天理。

    听到絮黎的这番说辞,舜英轻笑,华琚听出了几丝轻蔑之意。

    她身后的女使一本正经道:“絮黎仙女自是寻不到凤君的。凤君要务缠身,已奉了仙尊之令,去了昆仑南境平叛祸斗族之乱,自是来不得这赵庄宴会。此事,仙女不知?”

    华琚也不知此事,但是却知道祸斗族的。他们是由流星碎片撞击而生的黑犬群,所到之处皆发生火灾,就得了个听着就是祸害的名字,真是有些不公无理。

    让她觉着有趣的是,凤君迁是凤凰后裔,不惧五火,派他前去平叛似乎无可厚非。

    可丹穴神府何时要理会九阙天宫之令了?他凤君迁惯会自持身份,又怎会甘愿为仙尊驱使?罢了,他想做什么也与她无关。

    听到此言,絮黎凝住嘴角。自己先前的真情演绎已被戳穿,她顿时涨红了脸。

    那女使又道:“我家殿下原本是想独自欣赏这山巅美景的。”

    絮黎退后行礼赔罪:“是絮黎的不是,扰了青云殿下雅兴。”

    说完憋着气带着奴仆速速离去。

    那仙使朝着那没了身影的山路望着,嗤笑道:“不过是个仙女,也敢在殿下胡言乱语,不知分寸,不知廉耻。如今仙尊十分倚重凤君,大小事宜都要寻了他去商讨几句,凤君亦是遵令出战,我们九阙仙宫与丹穴神府关系融洽,可见是要缔结良缘。紫梧殿那位都争不过殿下,她又有哪门子的心思,敢和殿下争,北海之女可真是无知愚蠢,自不量力。”

    舜英道:“年纪小点是不知轻重。”

    华琚觉着这句话有些玩味儿,不晓得她只是说了那北海之女还是也挤兑了紫梧殿那位。那九阙仙尊现在看重凤君,八成就是想来个联姻稳固尊位。

    看来没了婚约的凤君迁,可比她受欢迎多了。

    允十从前就暗骂他是一只花凤凰——皮相招蜂引蝶、身份招蜂引蝶、处处招蜂引蝶。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底下那女使又劝道:“殿下可要看紧了,紫梧殿那位可是心心念念了凤君几百年,连凤君有着婚约都还舔着脸去丹穴神府做客呢!现下凤君没了那荒唐的婚约束缚,殿下又好不容易解决了心中大患,也该另寻良人了。若说灵霄山的元承仙君也是不错的,可李府之人不理外事,无法成为殿下的助力,那倒也罢了。这昆仑仙界之大,却独有凤君可与殿下相配。待凤君多见上殿下几面,自然没有紫梧殿的事儿了啊。”

    舜英胸有成竹道:“舜华是个愚蠢的,几百年都为让凤君瞧上一眼,不必在意。那絮黎又是个低贱的,更不必费心思。只是凤君先前那未婚女仙,大明名鼎鼎的修罗仙子,或许还有点棘手。你今日可是见着她来?”

    女使鄙夷道:“你担心谁也无需担心这个呀!都被凤君厌弃了的女仙,名声本来就差,现在更是无人敢娶,她要是要点脸,自然是无颜出面,更别说来这儿宴会了。若说最该担心的,那应该是天虞神山上的那位神女,前几日丹穴府不是来了消息,说那丹穴夫人念叨了那神女尊贵无比么?若是那神女也喜欢凤君,这才是真正的棘手。”

    舜英道:“神女乍然归来,父君依旧探听不到天虞的消息,是该更加注意,但无须注意天虞神府和丹穴神府的关系。再者那神女是上古神龙之后,身份比我还贵重,未必看得上丹穴神府。要是那华琚再纠|缠着凤君——”她面上没了伪善之意,语气也狠厉了几分:“本殿下也只能再腾出手,灭了他们。”

    女使讥笑道:“那秦苍都几乎毁得干净,如今就凭着那淮不予撑着一口气而已。她华琚再是一阁之主又如何?收拾她还不是轻而易举。殿下你不知,从前我们就说过那淮不予脑子不好使,结果还真被我们料中了,呵呵,竟然弃了神位回来。见过傻的笨的呆的,还没见过这样愚不可及的,呵呵。可见他们秦苍确实不足为惧,殿下莫要在他们身上花费心思。”

    华琚冷了眼神。

    大师兄弃神位归秦苍,是她和燕绥内心最深处的痛。

    她自然知道这事会引起昆仑仙界议论纷纷,即使仙家们个个面露遗憾,言语惋惜,甚至还有捶胸顿足,仿佛是他在经历般,实际上,其中大多数都在秦苍背后嘲笑讥讽,如树下这位女使的嘴脸。

    所以在师兄继位掌门后,师兄和燕绥都让她好好待在七阁里整理事务,不要出去迎接外客,免得她又没忍住气性出手弄死那些人。

    他们是对的。

    仅仅是听到这一人之言,她就已经伸手凝出了杀意。可她若是动手了,必然会被那舜英察觉出气息,知道她就是华琚后,又会传出来什么可笑的流言呢?

    方才听那舜英主仆之言,可知这位青云殿下是个心思深沉,手段狠毒之人。

    罢了,那舜英仍将她视为眼中钉,随时准备着算计着她,算计着秦苍派。要是再给她一个兴风作浪的理由,说她被丹穴退婚由此生恨,又发疯杀了九阙仙宫青云殿下的贴身女使都是轻的了。

    见着那主仆也慢慢悠悠的离去,华琚收了手。

    她跃到地上,轻步往相反方向离去。

    她安慰自己,至少自己终于不是那些为凤君迁争风吃醋女仙的咒骂对象,也没有和舜英正面对上,免了一场风波。

    现下与她正面相对,弊大于利,不是明智之举。也不知,她解决了哪个心头大患,想来肯定被挫骨扬灰,家族皆毁。

第二十四章:厚起脸皮诓元承1

    华琚脑子里想得清明,心中却生着郁结之气,她一气闷就习惯出门漫步,于是像妖精鬼魅般在赵庄内四处游荡。

    晃荡到一处空旷的院落,她踏上台阶,走上小楼,凭栏眺望郁郁葱葱的景色,凉风徐徐而来,摇荡着树林“沙沙”作响。

    不一会儿,又有推推嚷嚷的声音渐响渐近。她“啧”了一声,向下望去。七八名穿着各色的门派衣裳的女仙面色不善,正推搡着一位女仙往院子里来。

    她从前也在赵庄遇到过这样的事,那群欺负她的小学灵们,不是被她骂得当场懵住,就被打得半死不残,听说还有个男学灵因太过羞愤连夜跑回了家,被打了一顿又回来上学了。

    “你以为你是仙子我们就奈何不了你了吗?这定灵珠可是我师父从九阙仙尊那儿得来的赏赐,捆你个仙子易如反掌,你若不说实话,就等着我们扒干净你的衣裳吧!”

    听这话,华琚觉着她就是起事的仙家。定灵珠么,那的确是个宝物,不仅能将人定住,更能封住修为,莫说昆仑仙界的仙家难以破解,就是神界之神也会感到棘手。

    如今那九阙仙尊,倒是出手阔绰,很会邀买人心。

    一女仙又道:“哼,你们云净门不是自持清高,只会修炼么?你个掌门弟子修到现在连这小小定云珠都破不了,还是不要浪费我们昆仑仙界的灵脉了,早早废了仙根自己去凡界苟延残喘吧!”

    怎么又是云净门,怎么又是云净门的仙子,怎么还是掌门弟子。云净掌门仗着自己是位德高望重的元君到底收了多少女弟子?她们整日里在洞中清修还能碍着谁的事,怎么又被群起而攻之?

    华琚仔细瞧了瞧被定住的那名女仙,哦,还是那名去了泽都的仙子。难不成她近日又在说教别人,惹了那些小仙家不快。

    一女仙为她解惑:“你还不快说,元承仙君到底找你做了什么!”

    原来不是说教,是在争风吃醋啊。

    华琚坐在栏杆上,双腿悬空晃荡,看得饶有兴致,她也认出来了那几位品性完全不能入眼的女仙们,正是那日在泽都的小仙家。

    她想,若是她被这样逼问着,肯定会故作羞怯,反问她们在和元承独处时会做些什么。

    另一名女仙恶狠狠道:“我就知道你心思不纯,还打着云净门的幌子为你那龌龊的心思遮掩,真是恬不知耻。一路上倒是会跟我们说教,装得倒是无欲无求,还不是个为了勾引元承仙君的贱人么!”

    呔,小嘴倒是能说,骂得也真够难听。她这时候就会又问他们:“贱人只会骂别人贱人,可被骂贱人的不一定就是贱人。所以到底,谁是贱人?”

    那起事的女仙见她被定灵珠定住了,还不肯张嘴,开始动手扒拉她的外衣,继续威胁逼问:“你若再不说,我们扒掉的可不是这一件了,乖乖说出来,今日之事便是没发生过。”

    华琚又想,若是我,今日之事没发生是不可能的,我还会让你们记住今日之事,三百年都不敢忘。

    不过她知道,云净门是一群士可杀不可辱的呆木头,就算真的把那仙子扒干净了,她也不会开口。

    于是她伸手,掂量着少用多少修为,又用什么法子才不会把那几个闹事的女仙打死,只是轻轻的,真的只是轻轻的教训一下她们。

    虽说她自小是个闲不住的,管不住的,但她不会主动招惹他人他事。

    要真是细细算下来,几乎都是旁人故意找她麻烦,只不过后来发现斗不过她罢了。

    她也不像燕绥,动辄就能想新奇的戏弄人或折磨人的法子,所以她往往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简单有效。

    就这样,她的“恶名”还是在昆仑仙界如雷贯耳。

    要是她真想搅风搅雨,昆仑仙界都得翻腾过来。

    手指尖的流光散去,那几位女仙突然觉着浑身刺痛,紧接着身上的衣裙从内到外“刺拉拉”的无端撕裂开来,碎布飘在空中像烟一样消散,眨眼间个个衣不蔽体。

    她们尖叫起来,手脚并用的遮挡自己的身体,慌乱不已地看向四周,嘴皮颤抖地重复问着“是谁”“怎么了”。

    起事的那名女仙忽的哭喊起来:“定灵珠!我的定灵珠,师父的的定灵珠碎了,它碎了!碎了!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师父让我好生保管......”

    与此同时,那名云净仙子发现自己能动了,修为也能运转了,而那群女仙开始惊恐的看向她。

    她一动,女仙们就像惊弓之鸟般瑟瑟发抖。

    她颇为傲气道:“我的修为是用来飞升神界,泽福苍生,不是用在你们这些不学无术的无耻之徒的身上的。”

    见她似乎没有杀意,女仙儿们当即互相簇拥,身形狼狈地奔跑出院子,生怕晚了一步那云净仙子就翻脸拔剑,要了她们的小命。

    清净了后,华琚现了身,飘落下来。那云净仙子也没被吓住,有模有样的整理好衣裳后朝她一拜,道:“多谢仙友出手相救。不知仙友出自哪家哪派,我云净门定当知恩图报。”

    她打量着这位女仙,略有些不解。自己看不出她的仙级和修为,那她至少是位仙子,可她那明眸朱唇的鲜丽模样,分明像个小仙灵。

    虽然她平日里在洞中修炼,但对昆仑仙界为数不多的仙子还是认识的,却没怎么见过她。要说这几百年没见过的,那只有那位修罗仙子了。

    可那位回归昆仑仙界后时常闭门谢客,平日里待在秦苍派内,并没有四处惹是生非,徒添杀虐。即使是今日赵庄宴会,她也没有看到这位修罗仙子。

    眼前的这位仙子一摆手,道:“哦,我叫华琚,秦苍派七阁主。知恩图报么,那现在就报呗。东西热乎的才好吃,事儿也一样,时过境迁了哪里还能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华琚?!

    秦苍七阁主?!

    修罗仙子?!

    那名修罗仙子出手救了她?!

    扰了她清净,她不仅没有发怒将她们一群人打得半死不残,还出手解了她的困境?!修罗仙子,怎么是这样的古道心肠?

    仍是有些难以置信,她怔在原地,讷讷张嘴:“谁......”

    修罗仙子看着还有些平易近人,她随意道:“名号什么的不必深究。你且把恩给报了,也不难,就说说那元承,元承仙君找你作甚。”

    这位云净仙子心里生出一股敬畏之情,不敢在修罗仙面前隐瞒,如实道:“回七阁主的话,仙君不过是问我,问我泽都之行可是遇着什么奇怪的人,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我回复说自己遇着一女仙后就失去了意识,清醒后就已在云净门外。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事了。”

    华琚心道:元承果然是在寻自己,要把云烟尽快物归原主。问得清楚后,她道:“恩已报完,不必再念,你且离去吧。”她可不喜欢让这些木头桩子心心念念记挂着要报恩,恩没报好,祸事还给她惹出一堆都未可知。

    那云净仙子明明并未作恶,华琚也没有对她作甚,甚至还露出了笑容,可她离去的背影也没有比方才那群小女仙好多少。

第二十五章:厚起脸皮诓元承2

    华琚顺着山路继续往幽深处走去,林中的水汽越来越重,堆积在绿叶上欲滴欲流,偶尔坠落几颗下去,便沾湿了她的衣衫一角。

    她自然不在意,继续走马观花似的往前走,不多时就来到梅心山涧。

    此处是她在赵庄慕学问道时发现的,鲜有人烟。她实在是讨厌那些个繁重的课业,更不喜欢十二年都被圈在一处地方,在费了许多心思后终于发现了这个不用顾忌赵庄戒归的风雅宝地儿,带着夷姿和允十一道欢乐,闲暇之余时常来此处玩水嬉,开小灶,还跑出赵庄去学都内瞎胡闹。

    这条山涧原也没有名字,因着高处有片红梅林,梅花飘落时便会落入溪中,顺着山涧流落,她觉着景色雅致,就给此处命名为“梅心山涧”,还在一旁的山石上雕刻上了这几个字,存留至今。

    山涧两旁生长着密麻的竹林,幽静深远,溪水从山中深处涌来,寒气入骨,隐隐约约还有幽静芬芳的梅香绕鼻。

    她顺着香气往上而去,簇簇红梅竟然还在春日里极尽娇妍,而在云云香气中,一抹孤傲清冷的身影端坐在红梅树下,山涧旁边。

    他周身仙气蕴蕴,似乎与天地合一。

    听见脚步声,他睁眼望来,既没有视她无物,也没怪她扰他清修。

    华琚兀自坐在山涧另一边的石头上,看着金色的阳光与艳色的梅花将山涧染得璀璨,盛开的梅花随流风卷落,她就这样接到了一片打着飘旋儿而下的花瓣。

    “真美。”

    她抬头见着他还望着自己,于是她往前伸出手臂,摊开手掌,掌心的红梅花瓣在山风中微微颤抖,惹人怜爱。她问道:“元承仙君,这花真的很美,是吧?”

    她颇为自豪的继续说道:“我从前就知道这里风景优美,恍若仙境,赵庄之内难得有这等风姿雅意的宝地。想来元承仙君也是如此认为,不然昔年就不会来此处赏梅赏雪,静心修炼。可我现在得说一句,这里可是我命名的,下面那块最大的山石上那四个大字儿看见了吧?我弄的!所以,我们可不是尾随你而来,和你在此处的不愉快,今日便消了吧?”

    元承收回目光,垂下眼眸,几瓣梅花落在了他的衣袖上,他用指尖轻轻捏住。他道:“什么不愉快。”

    华琚将掌心的花瓣弹入山涧之中,故作惊讶,道:“你忘了?!罢了,忘了也好。”

    反正那次丢脸的是她,元承不记得还好些。

    她望树望水,望天望地,元承再也没开口了,神色跟从前一样冷淡,让她觉得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四百年前。

    而前段时间会出山寻她,又登门来秦苍,还会护着她对着她浅笑,甚至帮她了却了心愿的元承,八成是个幻象,九成是个妖精。

    于是她心中开始止不住的猜测,然后问道:“元承,你家里不止你一个吧,还有与你长得一样的兄长或者幼弟对不对?”否则,怎么解释这个人在短短时间内还有两副面孔,性子也是全然不同。

    元承道:“我并无兄弟,有一长姐。”神情看起来十分可信。

    “哦。”华琚点点头,她觉着今日的元承似乎满腹心事,所以对她爱答不理的。她唤出云烟剑,眼里藏着笑意,道:“云烟复原得极好,前几日还和师兄比划了几下,我很开心。”

    元承这才又看着她,嘴角弧度似有似无。

    “那便好。”

    可他的笑意还未显露,忽然又消散了,无影无踪。他轻声道:“云烟还与你后,你的确欣喜。所以,才理会我。”

    华琚用着脚尖点着溪水玩,问道:“你说什么?”见他似乎又要静坐了,她收回脚,急忙道:“元承你可把我害苦了!”

    “为何。”

    她起身,一个轻跃就到了元承身边,笑得含蓄温和起来。“我这有一难事儿,不知元承仙君可愿帮忙一二?”

    元承亦是起身,睥睨着她,道:“但说无妨。”

    她轻声细语,姿态亲和:“这次赵庄宴会,又逢容鹤上任,我本来是想单独送个贺礼给他聊表同窗之谊,可左思右想也不知道送什么才好。本来就没想出来,那一日你将云烟还给我后,我太过激动,太过兴奋,一下就把此事抛在了脑后。今日两手空空就来,可见就是要丢脸丢大发了。这样论起来,就是因你而起。”

    不等元承出声驳她,说她没事找事,没话找话,她继续厚着脸皮,道:“俗话说,帮人帮到底,现下恰好你我二人在一处,还恳请元承仙君帮帮忙,好生想一想,该如何补救这件事,嗯?”

    见她无理取闹,元承的脸色果然沉了几分。

    华琚却是自言自语起来:“我屋后倒是新酿了几坛桃花酒,现在赶回秦苍取来也是可以的。可我还有些舍不得,也答应了来年邀请繁花谷主前来品尝,但这一时之间却也没有更好的了......唉,想得我纠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李奚啊,你还真是给我抛了个大难题。”

    她肉眼可见元承的脸色沉了又沉,黑了又黑,在红艳菲菲的景色中显得十分诡异。她面色愈发惋惜,叹道:“若元承仙君也想不出个所以然,那我只能快去快回,忍痛割爱,将桃花酒抱来。”

    元承仙君面色上的阴云不散,手掌上变幻出一块宝玉来,道:“云纹水玉,修炼时握在手中,大有裨益。”

    那可真是个宝物!没想到元承竟然还真能解她的燃眉之急。

    华琚嘴里道谢,从善如流接了过来,盘坐在树下细细把玩了一番后又心情颇好的欣赏着梅林风景,而元承仙君在一旁依旧沉着脸不言不语,似乎在眺望远方。

    虽然他的脸色奇差,但华琚觉着这比他从前那张古井无波的皮相好多了。

    天色将晚欲晚,华琚接到燕绥的传音,这才起了身,随意掸了掸衣袖,理了理衣衫,拱手辞道:“多谢元承仙君解我燃眉之急。来日你来我秦苍,我七阁定当倒屣相迎。”

    话是这么说,但元承来不来,几时来那就是未知的了。毕竟,他已经把云烟都还给她了,已经没有什么正当理由会来与她扯上干系——他本来就厌烦她。

    虽然他总是那样无悲无喜,可华琚却感觉得到,从前元承就对她似乎有些嫌弃,偶尔会用不悦的目光看她几眼,然后抿着嘴,一言不发从他们身边走过。

    她也曾拦过元承几次,可他自然是不予理会,只是敛着眉头,转身离去。

第二十六章:厚起脸皮诓元承3

    华琚寻到容鹤,将锦盒递给他。容鹤笑得清浅,道:“阿琚,我可以打开么?”

    华琚颔首,道:“可以啊。”

    他轻轻打开锦盒,动作不急不慢,透露出几分谨慎和小心,华琚有些心虚的抿起了嘴唇。

    她方才手痒翻了赵庄的高墙,轻轻巧巧越过禁制,开心得不得了,毕竟她从前拿赵庄所有的禁制都没办法。正欲翻回来时她恰好看到了一个卖货郎,上前一看,里面还真有个精致合适的锦盒,这才买下锦盒。

    她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道:“这云纹水玉触手生温,玉质通透,十分漂亮。我想着你既成了赵庄主事,管理着这么大的学府,那修炼自然会被耽搁一些。这玉嘛,修炼时握在手中,灵力倍增且在要紧关头可保你不会走火入魔。”

    容鹤的眼中泛起点点涟漪,渐渐扩散来,他温声道:“多谢阿琚,我十分欢喜。”

    瞧着他是真心实意喜欢,华琚暗暗松口气,容鹤喜欢,那碧千的事就好说了。

    燕绥面上似笑非笑的走了过来,道:“我瞧着,这盒子更是好看,容鹤仙君觉着呢?”

    华琚瞪他一眼,惹来一声意味明白的嗤笑。

    她对着燕绥小声道:“晚宴开了,你快进去吧,师兄都快被那些仙家们闹腾得手足无措了,你还不赶紧坐到他身旁的空位去,好好帮衬着。”

    瞧着淮不予被各家掌门围着演着那些虚假礼数,燕绥端上笑脸,走了过去。

    但是那句“礼物没有,盒子倒是准备得精致。”的传音还是落到了华琚的耳内。

    她就当没听见,对着容鹤道:“你快进去吧,不用招呼我。我们谁跟谁呀,别客套,再说了,我对赵庄可熟了,几百年没人踏足过的地方我都知道。”

    她与容鹤相熟,这话说得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容鹤也收了贺礼,施施然融入了语笑喧阗的亭台内,只是元承在夜色中乍然现身,走到她身旁时似乎凉凉的瞟了她一眼。

    方才一阵心虚,现又莫名心惊一下,华琚猜想今日不宜在人前露面,就不动声色地移到后面坐定。

    即使她这般轻手轻脚入内,也招来了无数道意味纷繁的目光,若非昆仑仙者自持清高,怕是早就将她八十辈的祖宗都议论得一清二楚。

    她瞅了瞅四周,这亭台颇大,景色宜人,可就是空荡荡的,没个壮实点的梁柱挡在身前,让她像是被供在了高堂之上,受人膜拜。

    元承不喜与人亲近,旁人也不会轻易去扰他清净。

    他照例小坐须臾后便起身离去。

    华琚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想着这下所有目光都会往她这里刺了,却是冷不丁的接到他的传音:“随我出来。”

    华琚一时间又气又笑,就你李奚会用密语传音,她就不会了吗?!于是她传音给师兄和燕绥,告知他们自己有事先行离去,不是出去杀人,无须担忧。

    刚从溜出后门,元承忽然拉住她的衣袖,不做言语,将二人幻成一道流光直飞天际。待落地,华琚发现他们竟是到了学都的城墙上。

    凡是来赵庄求学的仙灵们,都会先经过学都,然后过洛河,最后上山入学。

    洛河将学都和赵庄一分为二,一边是阁楼林立,昼夜鼎沸,一边却是山高林深,寂寥无声。

    华琚从秦苍蹦跶出来时,不着急去赵庄,就先停留在此处玩乐,玩得差点误了赵庄的入学礼,这也是庄内老学究怎么看她都不顺眼的起因。

    可她丝毫没有悔过之意。

    那日可是学都的春分祭日礼,她在秦苍五阁的学堂内就对此向往不已。

    书中记载,学都城主在凡间时是个帝王,后参透凡尘得道成仙,偶尔想念过往,于是定下了每十二年便会在春分时祭日,又在下一个十二年在秋分时祭月的俗礼,如此往复,祈求城中仙家早日直飞神界。

    他们到时已是月华初绽,偏风拂柳吹花,惊起洛水涟漪,几只灵鹊偶尔掠过水面,留下清脆灵动的叫声。

    学都城内却是千家万户灯火辉煌,大街小巷人头攒动。

    赏灯街的花灯各有千秋,亮如白昼;字谜街的谜面耐人寻味,乐趣横生。

    城内随处更是可见来自六界不同修仙者的绝技表演,有些化为人形,有些干脆显露真身,叫人目不暇接,只晓得张大嘴巴,满眼惊叹的四处观望,都忘了自己身处何方。

    城内中央的银花火树耸入云端,树下正表演着足有三百人的连袖舞,最是吸引人。

    华琚问道:“这是?”

    元承道:“今日春分。”

    似乎被眼前的璀璨烟火,繁华盛景迷了眼,华琚愣愣道:“赵庄宴请四方,我倒忘了还有个春分祭祀的盛会。”

    元承双唇抿着,可面上的神情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瞧她瞧得起劲儿,只能默默叹了一口气。

    二人步入仙流中,一路上华琚看得处处新奇。

    从前她虽然时常从赵庄薄弱的禁制处溜到学都内玩,但庄内有着严格的宵禁,学灵的寝院也有禁制,一旦违反就会被退学,是以她只见过白日里的学都。

    她回了秦苍后就被拉出去试炼,半死不活回来后就加紧日夜修炼,在陆压盛会上一路过关斩将,好生风光。再后来,秦苍内乱,她清理门户,最后跳了修罗道,再也没有来过学都,更没有见过夜间的学都。

    华琚指着一处继续问道:“那是?”

    元承道:“人生果,有净化灵气的功效。”

    华琚恍然大悟:“人生果,我知道的!这果子对于才从密境上来的妖灵而言,是必定要吃的,吃了就会让自身的灵气更加纯粹,才有机会进入各门派修炼。卖者应该是蛇灵,他们找人生果最在行,买的那个呢,应该是一只狼灵,他们最会讲价了!这可真是有意思,学都也能有三千世界,凡尘景象。”

    她收回手,望着灯光流转,道:“其实昆仑仙界有些地方,有些场景,跟凡尘确实很像,但比凡尘更精彩。凡人肉体有限,轮回不断,一生只消我们一眨眼就没了。但是,他们拥有很是丰富的感情。”

    许是灯色琉璃,长街熙攘,又或许是归来不久,想念颇多,她今夜的感慨良多:“喜、怒、哀、惧、爱、恶、欲,互相交织,纠葛不断,感情未完身已死,红颜未老恩不在。我在凡界时,看完一个人的一生其实可以看见很多人的一生。我比较喜欢看圆满的结局,然而大多并不是这样,人大多数都是带着遗憾离世,哭泣着开始新的一生。”

    不过这些,元承这样的隐世仙君是不会在意的。

    华琚说话间,一大群看客推推搡搡地涌向银花火树,她避开这个又越过那个,正以为自个儿的身手灵敏时,一虎背熊腰壮汉狂冲而来,与她想要下脚的地方恰好撞上。

    她还没想完这一撞的结果如何,只觉得臂上一紧,在落脚前被拉住,将将错开那壮汉的劲风。她反手一抓,两手交握,往上一看,元承深邃的眸色里带着些许微光,眉宇间风流婉转。

    “多谢!”

    元承松开手,道:“人多。”

    鬼使神差般,她转身指着前面的银花火树,听见自己的声音飘了出来:“祭祀完后,众仙会欢庆跳舞直至天明,据说跳的越久飞升的运气也就最好,元承可是要一同去跳跳,沾沾运道?”

    元承并未作答,只是灯火如昼在他的脸上铺洒了盈盈暖光。

第二十七章:曼妙娇娘来自荐1

    山绿了,光暖了,春日里的微风吹得和煦,拂动杨柳依依。云桥之下流水潺潺,落花飞红,灵鸟飞舞。

    华琚抱着碧千坐在一阁的楼阁上凭栏眺望,高卷帘栊。

    她日盼夜盼,盼的是一场春雨一场凉,都快把好好的暖春时光盼成了寒凉之冬,凉到北风席卷大地把百草吹折,雪花散入珠帘打湿罗幕,万里长空凝聚着惨淡愁云后,秦苍终于迎来了招徒之日。

    为了庆贺这一隆重的日子,她特意对着奚池,诚心诚意的捏诀幻成三阁小仙儿的打扮,预备好生凑个热闹。

    眼见时候差不多,她放下碧千,叮嘱她好生回去温习五阁课业,然后乐呵呵的迈着小碎步悠悠然然飘到空音瀑布前。

    唔,可真是久违的祥和、热闹场面啊!允十、夷姿带着一众门徒忙得脚不沾地,诸多小仙灵们络绎不绝的蜂拥而至,个个脸上都挂着“收下我”、“请收下我”、“拜托一定要收下我啊”的真诚渴望。

    师父和姐姐瞧见了,定然欣慰得很。

    当华琚看到燕绥时,双眸更是“锃”的一声发亮。她默默飘到燕绥身后时,嘴角显露了意味多重的笑意。

    燕绥面前,立着个一脸媚相的纤弱男子,那男子音色娇娇,道:“那日晃眼一望,只知你是个美人。今日细细一看,八阁主‘艳冠昆仑仙界’之称的确实至名归。真是难得,竟有比我还标志儿的仙。”

    旁人听到这话自然云里雾里,不晓其意,华琚却是眼神热切。她日夜祈祷此次秦苍招徒能招个些实力雄厚的种子来,想是诚意感天动地,不想竟还真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

    燕绥面前的仙儿虽是男子扮相,但瞒不过华琚的眼睛——这位分明是个艳丽风流的美娇娘!

    凹凸有致的身材裹着翠色的薄纱,酥胸翘臀,纤腰长腿若隐若现。

    仙界的仙子仙女更像是月里嫦娥,皆是冰清玉洁的一派作风,极少有这般魅丽的人儿,任谁瞧了这女仙儿的面容,都会被她的天生媚态失了神。

    再观她仙根清灵,修为醇厚,想来不是普通的仙灵或仙女,怕是个隐世的仙子,但凡出个手就可进陆压盛会前十名。

    听她之言,先前就识得燕绥,估摸着是燕绥不知去了那座仙山惹下来的风流债,桃花缘。

    这美娇娘神思聪敏,没有当即前来日日夜夜纠|缠不休,徒惹厌烦。而是暗中发力,等着秦苍招徒,凭借自身实力名正言顺步入秦苍派,再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妙哉妙哉!

    自古以来,隐忍之人皆是有所作为,美娇娘都在他身上花费了这番心思,此等福气,能不成事儿嘛!

    华琚越想越满意满意,走近那女仙身旁,刚摆好了个亲近的姿态,那美娇娘却是抢先一步,见她出来,当即握住她的手指慢慢摩挲,盈润润的双眸星辉灿灿,笑意里竟然有一丝长辈的和蔼之感。

    华琚被指尖的痒意弄得脸红心跳,她拍了拍比往日跳动更快的胸口,道:“敢问这位仙友,名讳为何啊?”

    美娇娘嗔了她一眼,道:“自然是青葙。”

    华琚眼露赞许,不愧是有勇有谋的女仙,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身为男儿身也不惧这美娇娘的名字。只是这般熟稔的回答让她疑惑起来,她的神思在脑子里滚里一圈,实在没有找出这号风光难掩的人物来。

    她转头看向燕绥:“青葙?青葙是谁?”可身旁哪里还有燕绥的身影。华琚暗骂:这厮真不讲义气,见自己被缠住的那一眼的功夫,就立即遁了。难不成要自己的小师妹来处理他的好姻缘么。

    那她——

    就好好处理处理呗。

    美娇娘的心意感动天感动地,她岂有坐视不管之理?

    青葙见她不识得自己也不嗔怒,反而笑意深深,拉着她的手就走到一棵梧桐树下,捏诀变回原貌,莹润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面庞,似在感叹:“果然还是实话动听。”

    她怜爱看着华琚,“你这孩子,不似平常女仙娇弱,眉宇间有股子英气,少见,我十分喜爱。”

    饶是华琚看了几百年的燕绥,现下还是被她的绝美折服。“像青葙这般美过我们八阁主的仙家,更是少见。”

    虽说燕绥的皮囊可艳动鬼神,但身为男子,他日复一日的极力遮掩本来的娇艳,练就出一张笑而不妖的脸皮,飒爽却不风流的身姿。

    可这张脸长在了个媚态娇丽的女仙身上,艳丽容貌便是看得旁人惊心动魄。

    青葙的面容和仪态,莫说是昆仑仙界,怕是在六界之内都是睥睨所有的存在。

    “青葙可是要入我秦苍做门徒?”

    “非也。”

    华琚看她一脸踌躇满志,静待下文。

    “门徒整日醉心修炼,课业繁重,不利于我干正事儿。”

    华琚重重点头:“青葙果真思虑周全。”

    “方才我转了一圈,知道八阁差个添茶的侍者,我看不错。”

    华琚由衷竖起大拇指。“近水楼台,青葙你可真厉害!不过——”听她欲言又止,青葙急忙看向她。

    华琚捏着自己的下巴将这位可堪称六界第一的大美人儿打探了一番,才缓缓道:“这般美艳的侍者,实为少见。”

    青葙抚摸胸口,道:“呔,吓我一跳。我这皮相放哪都是顶顶的好看,无论是秦苍还是神界,甚至比那妖界妖首玉虔也是不逊色的,自是无妨。再者,若是换张普通的相貌,还能引起八阁主的兴趣吗?”

    华琚兴奋搓着手,赞叹不已:“还是青葙的想得清,见解高!”她也不想把青葙放去了八阁,燕绥的脸色会如何,继续道:“青葙为何装作男儿身呢?可是平日里喜欢?”

    青葙双臂舒展,一脸坦然:“我瞧着八阁主见着我女儿身后脸上竟然无波无澜,心理猜想他莫不是不喜女子,那也无妨,我便做男子即可。”

    华琚抚掌大悟,道:“原是如此。还是青葙见多识广,我还未想到这一层呢!”

    青葙“嗤嗤”娇笑,又道:“若是八阁主不喜太过娇媚的男子,我便刚强一点,也无妨。”语毕,便敛了原来的媚气,换了副面容,成了个挺拔的郎君。

    华琚看得连声赞叹:“此等深情,我们八阁主千万莫错过。”于是,她乐呵呵拉着青葙走了后门,八阁侍者一职非她莫属了。

第二十八章:曼妙娇娘来自荐2

    据说,秦苍八阁招了个不得了的添茶侍者,整日里与八阁主同出同进,惹得那些个为燕绥倾心的仙灵仙女仙子们接连找他麻烦。

    然而令众仙惊诧的是,不少前去惹事的仙者之后就暗暗地将芳心换了个地方滋养,不再痴迷八阁主,而是尽心讨好着那位小侍者。

    可惜那个不得了的侍者只肯整日蜷缩在八阁内,极少抛头露面,外人难窥探一二。

    这艳色消息很快就传出了名都山,不久后整个昆仑仙界都晓得秦苍八阁有位容貌之姝丽竟胜于八阁主的小侍者,且二人形影不离,关系非常。

    于是乎,关于这位小仙侍的传闻成为了名都内说书人最爱的话本,每逢开讲,场场爆满,众仙者听得那叫一个如痴如醉,沉迷其中。

    华琚嗑着瓜子又听了允十绘声绘色讲了一遍名都城内最新的话本,好是好,就是——

    现实中,燕绥这只老狐狸脸上毫无春意,每天顶着“这都招了什么玩意”的表情在秦苍八阁勤勤恳恳做着日常俗务。

    即使允十都成了八阁的常客,时常夸赞那位小侍者,道:“就算是花都里有不少浓妆艳抹,穿着清凉的女子,可哪比得上这位珠玉圆润的媚娘子独领风骚的气质。”

    燕绥听后也不曾多问一词一句,只有夷姿把允十打得喊爹喊娘。

    华琚哀叹着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苦情戏,碧千道:“阁主莫看八阁主笑话,按照允师兄的话来说啊,八阁主艳福匪浅,可是个顶好的命数,造化自然非凡。”

    不过造化就是造化,华琚可惜到夜晚,一黑影溜进了她的屋内,热嚯嚯,香腻腻的细手抚摸着她的脸,音色魅惑:“阿琚还未入睡,可愿陪我聊聊?”

    要不是这声音太过娇媚熟悉,她反手就会一巴掌拍散她的脑袋瓜子。

    华琚心有余悸,攥着被褥,道:“青葙吓到我了。”

    青葙又是“嗤嗤”娇笑几声,道:“阿琚不好奇我和八阁主如何认识的?”

    闻言,华琚的困意顿消,掀开被褥,起身披衣,手一挥点亮烛光,再一挥在桌上摆好了清茶和酒酿,甚至还有一荤一素两盘小菜。

    她坐下,笑眯眯道:“青葙是要喝茶还是小酌?长夜漫漫,我们好生聊聊。”

    青葙从善如流,三指捏着小酒杯,尾指翘得优美,道:“这位秦苍八阁主,去了我在我从小长大的深山。”

    那正是华琚跳了修罗道没多久。燕绥在淮不予归来后,就腾出时间寻访深山里的得道仙者,希望能找到法子救回华琚。访到青葙的家族时,这便遇着了。

    “我当时回家捡个喜爱的手帕,却不想见着个面善的郎君,心里诧异,想,是谁呀。”

    面善?青葙你是认真的么......

    华琚本来心里有些莫名哀恸,瞧到她迷恋深沉到眼花的地步,忧伤散尽,换了张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说的那位面善的,就是八阁主?我的师兄,燕绥?”

    青葙娇俏的笑着点头。然后她疑惑问道:“唉唉唉,阿琚,你说你师兄叫啥来着?我就记得他与我差不多美艳了。”

    华琚为师兄默哀了一下下,道:“他叫燕绥。君子有酒,嘉宾式燕绥之。”然后她拉着青葙的手诚意十足,道:“我那燕绥师兄,未有婚配,亦没有倾心的女子,爱慕他的女子倒多,就是被他冷冰冰的样子吓着坚持不了多久。唉,这单了几百年,毛都要掉光了。”

    “毛?!”青葙又感兴趣了很多,道:“我就爱毛多又在地上跑的。”

    华琚心道:你的口味也是很独特了。

    青葙忽道:“阿琚可否对我的传说感兴趣?”

    华琚道:“自然!青葙请说,我好好听着。”

    青葙道:“我本是名门仙族之后,家族受人尊崇,族人也一向被视为是高贵、典雅、端庄的典范,这一点在我那幼弟身上更是如此。而我,却并非如此。”

    她轻笑两声,红唇莹润。

    “我从小就不喜爱待在一处,更无心寻仙问道,只愿孑然一身,自在逍遥。我很早就出山游玩,玩遍昆仑仙界后,便去他界,是以难得回家一趟。”

    是以,六界之内凡是有名有姓且长相不俗的人都被她调戏过。年龄有大有小,性别有男有女。

    因性子肆意,不拘俗礼,加上生了一副顶好的皮相,倒是迷得众人神魂颠倒,心甘情愿的跪倒在其裙角之下。

    而这位女仙对到手的,管他是人是物,皆会兴趣全无。

    后来不知哪位神仙,吟出广为流传的情伤之作:

    娇女青葙,姿倾八方。

    何遇青葙,独留神伤。

    青葙道:“活的与天同寿,无聊至极。何以解忧?唯有美色。”

    华琚欣然点头,向青葙投去敬佩的眼光,不是因为她贪恋美色,而是因为她不为别人的赞美而活,不为虚幻的束缚而活,而是活得肆意随性,这便是她一心向往的。

    她抱拳道:“今日听青葙一言,实觉自己失礼失礼。”

    “失之何礼?”

    见她笑得娇媚,华琚就想将心中之思道出:“一则呢,青葙果真风华无双,见之乃吾生所幸也;二则,青葙风流不羁,此乃吾心中向往之境界。是以,汝之容貌言行皆为吾倾慕良久,今日得知,回想己身,惭愧的很。”

    她笑得一团和气,道:“好说好说。我从前还想着阿琚是个怎样的女仙,原来实在是个让人怜爱的可爱人儿,连我都舍不得放手。”

    华琚抿嘴一笑。想来她这修罗仙子的名号也是通杀八方,和青葙的差不了多少。“想来,青葙的幼弟也定然出众,比燕绥好多了。”

    “错!”青葙绵软娇嗔,“我可是六界通杀,我幼弟那个奶娃娃,还有你师兄那个骄矜劲儿可不能与我相比啊。”

    华琚连连点头,十分赞同:“是了是了,青葙慧眼如炬,燕绥不就是全身骄矜得很嘛。”

    青葙眼眸亮了亮,忽的抚掌大笑:“呀,真好。我收了你们秦苍的八阁主,你们秦苍要了我的幼弟,好事成双,光耀门楣。”

    这门楣怕是要顶不住了......不过,华琚疑惑道:“青葙,你幼弟哪位?”

    “他么,暂且不提。阿琚可是要听听一个故事,我近日新得的,非常有意思。”

    又有新故事,还入了青葙的眼,那必然不可错过。“青葙八方游历,想来故事也是好听的,我且听着。”

    青葙长叹一番,赚足了华琚的好奇心,才幽幽开口:“深山之中,有一家族。家主有一双儿女。长女自小无心家族事务,年纪一大便离家而去,留下幼弟一人在家。好在那幼弟乖巧懂事,尊师重道,加上天资过人,深得长辈的喜爱与看重,是家族之望。然而那幼弟自从出山几趟后,在家便时常出神发愣,心不在焉,偶尔还会忘记长辈的叮咛与嘱咐,于修行也散漫了下来。父亲怕他如长女一般担负不起延续整个家族的重任,便勒令让他闭关。”

第二十九章:青葙话外听话中1

    好在这位幼弟还能听进去父亲的话,入了山,闭了关,一闭就是将近百年。待他出来时,又成了从前那般不食烟火,饮风吸露的无上谪仙,长辈们这才又安下心来,和颜悦色。

    然而父亲和族中长辈还未将那颗担忧的心放下,一场家宴上,那幼弟得知了一个消息。才回家中的长姐见着他神色居然出现了震惊之意,十分稀奇。幼弟忽然站起身,向外奔去,这一走竟是谁也唤不回,长姐急忙跟了去。

    青葙仰头,脖颈线条柔美,张嘴将杯中酒饮尽,道:“阿琚,你知道这是为何么?”

    青葙一阵儿呜呼哀哉,听得华琚心中猫抓似的揪心,道:“这幼弟怎么性子又大变,是得知了什么事?”

    她心里也在揣测,估摸着是非常大的事,才能让深山里的仙族十分在意。昆仑仙界先前的大事......除了秦苍派和大孟泽,便也没什么了,肯定是不亚于这样的事。

    想到这儿,她更心急了。

    “原来幼弟早就心系于人,是一位仙家名门的女仙,可那女仙的仙门忽然大乱,据说是门内有名望的长者挑起的内乱。待那幼弟得知时,那仙门岌岌可危,连带着那女仙也消失踪迹,生死未卜。”

    华琚的瞳孔微微一缩,手中的茶杯也是放回了桌上。

    这故事,和她的秦苍十分相似。外人只知秦苍前八阁主带着一干人等犯上作乱,意图杀害季舒真君谋取掌门之位,最后事迹败露,由季舒真君之徒清理门户,斩杀叛徒,这才平息了叛乱。但是,这是用秦苍半数门徒,四位阁主,甚至是掌门的性命换回来的。

    “......那,那女仙可是活着?”

    青葙道:“死了,死得很干净,六界轮回都找不到。不过——”

    “不过什么?”

    “幼弟在她死之前找到了她,可一切都晚了。那女仙直接死在了幼弟的面前。长姐那时才明白,或许连那幼弟都不明白,他有多么深爱那位女仙——他直接随着那女仙而去,要不是长姐在一旁,将他捞了回来,怕他也是死得干净。长姐不怪那位女仙,实则她很敬佩她。因为那样的一个小女仙儿,竟是被几百个黑泱泱,乌漆漆人面兽心,猪狗不如的老东西们逼得以死谢罪。

    青葙难得冷笑:“这事,当真是昆仑仙界之耻,他们还以此为荣,这样的仙道,真是可笑。”

    华琚蹙起眉头,以死谢罪的女仙,除了她,竟然还有故事里的一位?!难不成,是哪位说书人把她的事迹编排成了什么凄美的爱情故事?

    她喃喃出声:“好像,就我以死谢罪了......所以青葙,后面怎样了?”

    “幼弟捡了一条命,但修为没了,人昏昏沉沉睡了个几十年也醒了,起初人不像人,鬼不似鬼,说是个废人也不为过。好在后面父亲和族中长辈松了口,让了步,许他用族中秘法救回那女仙,他才算是真正活了过来,日以继夜修炼,进步神速,堪堪百年就恢复如初,修为甚至比之前还深厚。”

    “那女仙,回来了?”

    青葙颔首,二人竟是不约而同吐出一口气。

    华琚望向屋外的沉沉夜色,只觉着今夜似乎格外的漫长,她心里思绪纷繁。

    她想,被围杀的昆仑女仙就她一个,除她之外必然没有了。

    但她却没有故事里的那位女仙幸运。

    可是想到故事里的隐世仙家,无上阵法,死而复生,加之李奚之前偶然提到他有个长姐......华琚的心渐渐跳得很慢很慢,像是呼吸不顺又像是在倒吸凉气。

    “只是奇怪,那幼弟却并没有和那女仙结为连理。”

    还没有结为连理......华琚忽然有些不太敢往下听下去,她怕自己内心的荒唐猜测徒惹笑话。

    “明明,他们早就情定终生,交换了信物,甚至还彼此亲吻,为何还没结为连理?阿琚你说,这故事是不是透露着蹊跷?连我阅历无数的经验,听了都觉着稀奇。”

    情定终生......

    交换信物......

    甚至是......彼此亲吻。

    华琚气顺了,顺了好一阵儿后还是喝不下茶水,而那一荤一素的菜肴更是分毫未动。

    青葙讲得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比那名都最有名的说书人说得还更要真情实感。

    她强行将思绪理得清明:这故事中,长姐不理族中事务,所有希冀放在幼弟身上。而这位幼弟爱慕着其他门派的一位女仙,不过那女仙死了,死了又被他们家族救了回来,但是二人现在还未成亲,青葙觉得不可思议,就来讲给她听,让她也来猜猜是为什么。

    但是,既然是故事,就算是真实发生过,也会添上了许多百转千肠的离奇色彩,难免失真,所以不必太认真,听过唏嘘就行。

    方才一切凑巧得差点将自己带入,那可真是要了她的老命。

    要真是自己,青葙何必绕那么一大圈子跟她半夜讲故事,她也不是那样的性子。

    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华琚道:“故事就这样结束了,没有结局?”

    青葙这才又笑了起来,道:“结局么,静待下回。”

    华琚心道:这才是最厉害的说书人啊!

    她想得没错,青葙施施然走后,她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下去了。

    明明只是个有头没尾,有虚无实,被打磨了,包装了无数次的寻常爱情故事而已,自己怎么就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呢?难道自己的好奇心已经被燕绥影响至此了么,不知不觉中不晓得个清清楚楚就难受得不行?

    方才青葙走得急,不然告诉她如果可以日日在燕绥身边讲几句他感兴趣的故事,那燕绥必然会时时刻刻将她拎在身旁,两只眼睛只管盯着她的嘴巴,叫她一直说下去,迟早会生出感情来......

    大半夜的,她怎么开始操心起燕绥的事儿了。

    于是乎,华琚将难以入眠的困扰化作怨气,将燕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骂了个遍。直到她发现自己越骂越清醒,终于认栽——今夜,是睡不着了。

    以及——

    只要青葙告诉了她这个故事的结局,她就再也不听她讲故事了。

第三十章:青葙话外听话中2

    她又一挥手,屋内烛光点点。

    穿好衣衫后,她喝了两口清茶,轻手轻脚走出七阁。

    碧千近日为了准备五阁入学,日日在屋内看书至夜半时分,十分用功。夷姿则是管着四阁事务,忙着为那些新来门徒的安排吃食住宿,也是平日里见不到人影的。

    凉露下降的深夜,华琚独自伫立在七阁外的云桥上,一会向下望着空音瀑布的碧水湍湍下流,水泽和草木间烟雾凝聚,滴滴清露就像粒粒真的珠子。一会向上望着夜空,明月升起,徘徊在斗宿与牛宿之间,那弯新月仿佛是一张精巧的弓。

    明明是世间万物皆有灵性的画面,可她不禁感叹其他:自己年少不知愁,如今心里总有莫名愁绪后却又不知如何说出口,这才是自己难以入眠的原因吧。

    她不愿回想秦苍内乱后的一切,也把从前的诸多事情有意的遗忘在角落,可今日所有的一切又纷飞而来,叫人难以挣扎出来。

    她很奇怪,明明,明明所有都结束了,为什么还会这样,像梦魇一般向她缠来,但凡有谁有意无意的提到,她就会难受得说不出口,她明明,明明已经放下了呀。

    若说放不下,可她又能向谁去讨回姐姐和师父呢......讨回她的曾经。

    “你这是怎么了。”

    华琚蓦然转身,浑身一怔。

    云桥那一端,元承不知何时静静站在那儿,静静的看着她。

    “我......”

    元承移步而来,衣衫拂过青草露珠,双眸在夜色朦胧中更为清明。

    “你,你怎么半夜来秦苍了?你莫不是还知道我们秦苍空音瀑布的结界。”

    元承不置可否,走到她身旁后才道:“我也曾半夜在你房内,半夜在秦苍,想来也不奇怪了。”

    华琚打量着他俊朗面容。

    话多了,还有些俏皮,这人性子怎么又变了?虽然他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也合理推测出了另一种可能,但他除了在赵庄内十分冷淡,在其他时候都有了人情味儿。

    她道:“你是之前被妖精掳了去,怕是妖精变的。”

    元承轻笑一声。

    眼神明亮,恰似冉冉初升的初冬朝阳,暖入骨髓。

    笑声轻柔,如若潺潺不断的山径溪流,叮咚作响。

    寥寥夜色中,她觉得方才该是拂来了一阵缕人心神的春风。

    她坐在云桥上,晃着自己双腿,状似不在意的问:“李奚,你家族里有没有什么可以令人,令人起死回生的秘密阵法。”

    元承也坐了下来,不似她弯着腰垂着眸看着下方,他坐得笔直,端的是气质自成。

    元承偏头看向她,道:“的确有,名唤‘三千清流阵’。”

    华琚转头看向他,愣愣的皱起眉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像是有千条万条的藤蔓肆意缠绕,疯狂打结。

    她忽然发现,元承现在定定的望着她的那双眸子不再深邃,不再清冷,里面盈满了她生动的面容,水灵灵,光点点,尽是波光潋滟。

    好一阵儿,她才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又莫名其妙飘了出来:“李奚,你可是要听一个故事?”

    她将青葙先前说的故事简单讲了讲,不知为什么故意隐去了那段“定情”、“赠礼”和“亲吻”的桥段。

    说完后,她的心境竟然好了很多,藤蔓也焉了下去,心里一下就轻松了下来,甚至开始有丝丝缕缕睡意涌现出来。

    “我知晓。”元承道。

    “什么?”

    元承又重复一遍,掷地有声:“我知晓。”

    虽然元承真的开始反复无常,但华琚的接受度非常好,毕竟她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什么大风大浪都打不倒,击不垮她了。

    元承虽然性冷,但是没有害人之心,这点就很好了。至于那些诡异的变化,也无甚可惊讶。

    她半开玩笑道:“看来是清修过于苦闷,连你都开始听这些杂七杂八的故事了。”

    “不是。”

    忽然,元承撩起她的一缕发尾,轻轻搓揉,眼神却盯着她,像是盯着什么奇珍异宝般散发出令人心颤的光亮。

    元承没有坏心思,他不会害人,自己不必惊讶,镇定!镇定!拿出自己是秦苍七阁主的心胸来。

    华琚,他可是给你修复云烟剑的好人呐!

    你不能因为他不知道你会为他做牛做马的事,就随便糊弄过去了。

    那么多头发,撩一小撮怎么了,要是他喜欢,剪一段送给他都成啊!

    “阿琚,他们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抵挡住他们了。”

    华琚觉着,除了元承唤她小名时语意温柔,其他的字音都带着一股子狠狠的劲儿,像是用了全身力气发誓赌咒般说出了这句话。

    稀奇,元承也像个有七情六欲的凡夫俗子而不是那个无欲无求的天外谪仙的时候。

    她用笑容掩盖自己的发怔,掩饰自己的心乱,捏住自己另一边的发梢,斟酌了一番,道:“元承仙君,我的头发还算顺滑,但你不必艳羡,我会告知你保养头发的好法子。自然了,你若实在是喜欢得紧,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我就送你一缕,拿回山里好好欣赏。”

    元承蹙起眉头,问她:“华琚,你可知赠发的含义?”

    担心她的回答会让他气滞,元承又仔细问道:“女子送男子自己一缕头发的含义,你可知?”

    她从前或许不知,也没有心思去想,但她在凡界各类底层摸爬打滚了几百年,当然知道了。赠发么,若是未婚,那女子便是将自己要托付给那男子的意思;若是已婚,那妻子便是给夫君在别离后的相思之物。总之,是鉴证男女间情爱的信物。

    可这里是昆仑仙界,她与元承是仙家,何必去顾忌那些俗礼。

    她一脸坦然,道:“我们修仙的,不必被那些凡界规矩束缚,自在随意些好。”

    元承还是气滞了。

    “你果然......”他面上一阵古怪,然后化为一声长叹,松了手,起了身,离去前看了华琚一眼,语气无奈,“夜深露重,回去休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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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结免费,文风清新有爱,请各位放心食用~】
【友情提醒:披着仙侠外衣的言情1v1,夫妻强强联合搞事情,非正统修仙升级流】
因果循环,道法自然。
那么,如何做一名正经仙?
上万年来昆仑仙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重归而来的华琚握着以前的金手指和现在的金手指淡然一笑:很简单,正不正经,由自己说了算!
本文又名《修罗仙子与大剩金仙的腻歪日常》、《今天是谁的马甲掉了呀》正经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正经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正经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