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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威亚     贵妻谋后txt下载     贵妻谋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何峮

    “芙蕖,何大人家的二公子近日可有去拱月楼?”顾蓁问道。

    “小姐忘了,奴婢已经月余没有离开过这别业半步了。”芙蕖道:“小姐要找何二公子作甚?”

    “我写一封信,你设法让他送到何大人手中。”顾蓁话落,离芷已经动手磨墨。

    片刻之后,芙蕖拿过信函:“奴婢这就去让人送过去。”

    但是信件送出之后,又于当日原封不动地返回到别业之中。

    “小姐,何家二公子已经多日不曾去过拱月楼,今日也没有见到身影。”芙蕖拿着信函道:“这信又被送回来了。”

    闻言,顾蓁皱了皱眉。

    “小姐,要不奴婢亲自送去何府?”

    “让萧充送去吧,他有功夫在身,也善于隐藏。”顾蓁道:“你还是尽量不要露面。”

    可是芙蕖却道:“小姐,萧统领就算潜入何府也不清楚其中布局,要将信函直接送到何大人手中也并非易事。

    倒不如奴婢过去,奴婢有法子保证万无一失。”

    顾蓁看着芙蕖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好,一切小心。”

    ……

    何府。

    “二公子,有人前来。”何府的小厮来到何家二公子何峮房中。

    “谁?”

    “是个姑娘。”

    “姑娘?”何峮放下手中的笔,抬头问道:“哪个姑娘?”

    “说是从拱月楼过来的。”小厮回答的利落,同时将手中的簪子展示给何峮:“这是那个姑娘的东西,说是二公子只要见到就明白了。”

    何峮定睛一看,立时想到了是何人过来寻他:“将人带进来吧。”

    小厮转身便要出去,却被何峮叫住。

    “二公子还有何事?”

    “父亲在不在府中?”

    “回二公子,老爷外出还未回来。”

    “哦,那就好。”何峮摆手道:“去吧,将人带进来。”

    “是。”小厮对于这种情况似乎极其熟悉,所以应付自如。

    要说这何家两位公子,那性子可是真正的天差地别。

    大公子自幼聪颖好学、老实敦厚、洁身自好,一直就是被夸赞着长大的。

    而和他一母同胞的这位二公子,虽然性子也和善,待人极好。但是和兄长相比,却是有些离经叛道。

    只一条辉煌战绩,便是大公子“可望而不可及”。

    大公子成亲前后都十分洁身自好,而这位二公子却是从十六岁起便流连青楼楚馆,四年下来结交红颜无数。

    起初老爷和夫人也曾严加管束,但是后来发现管也管不住之后就索性放手不管了。

    谁让这位二公子容貌上佳嘴又甜,从小就是整个何家的心头宝。再加上他虽然胡闹,却从不有失分寸。花街柳巷留了名,却没有给家中惹过任何麻烦。

    何家上下都清楚,二公子何峮爱美人。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他风流成性、胡作非为,反而时常因为和善大方的性子得到阖府上下的交口称赞。

    所以这一次拱月楼的姑娘找上门,小厮既不见怪也不紧张,完全像是接待普通客人一样接待这位姑娘。

    正是因为如此,让芙蕖对何家的第一印象就十分不错。觉得府上以礼治家,连面对青楼女子也不见半分轻贱。

    “奴家见过公子。”芙蕖盈盈下拜。心想道:虽然这何家的二公子时常光顾拱月楼,但这还是他们首次见面呢。

    气质清爽、举止谦和,倒不像是经常流连青楼楚馆的样子。

    看见芙蕖,何峮的眼神不动声色的变了变。

    “你先下去吧。”

    “是。”小厮躬身后退,还不忘细心的将门关上。

    “姑娘为何要借清凌的名义来找我?”何峮从书案后起身,来到芙蕖面前。

    “二公子好眼力。”芙蕖也十分豁然,伸手将面上轻纱摘去。

    “奴家想要见二公子一面又不想引人注目,所以便只能借用清凌的名头了。”

    清凌是芙蕖买到拱月楼中的舞姬,对外宣称是寄居楼中的良家子,只卖艺不卖身。

    “见我?”何峮好奇心升起,“在下和姑娘似乎并不认识。”

    “不认得也没关系,如今不就认得了?”芙蕖笑道:“奴家叫芙蕖。”

    听芙蕖如此说,何峮既不觉得诧异也不见轻慢,不过语气却有些有意无意的轻佻:“不知芙蕖姑娘来找在下,又是所为何事呢?”

    “想通过二公子见见令尊何大人。”芙蕖也不转弯抹角,“不知公子能否为奴家引荐?”

    “见我父亲?”何峮这下更加好奇了,但是又将话题转到了开端,“芙蕖姑娘时如何拿到我送给清凌的发簪?”

    “哦,这个呀。”芙蕖将方才那支发簪再次拿出来,看着何峮道:“我说借用一下,清凌就给了。放心,回去之后立即还回去,公子的心意绝不会被辜负的。”

    “原来姑娘真的是拱月楼的人。”

    “那还能有假。”

    “姑娘找家父又是为了何事?”何峮突然想起一月之前他父亲回家之后将他叫过去,旁敲侧击地询问拱月楼的事情。

    他当时还以为是他流连青楼而被父亲的政敌抓住了话柄用来弹劾,但是问过几个问题之后却没有了下文。

    如今看来,原来是他父亲和拱月楼有些不为人知的渊源。

    “这个嘛。”芙蕖道:“还是令尊大人亲自给二公子解答吧,公子只需为奴家引荐即可。”

    “那可着实不巧,家父外出,如今不在府中。”

    “不在府中?”芙蕖语气微扬,“那他何时能回来?”

    “这个……在下也不知。”

    “那我便在此处等,若是令尊回来了,还望公子立即告知。”

    闻言,何峮又是一阵诧异。

    而芙蕖话落之后,就直接立在原处,眼眸微微下阖,目不斜视。当真是认真地等了起来。

    “芙蕖姑娘若是有什么话,在下转达也是可以的。”过了一会儿,何峮开口道。

    “不必,奴家必须要面见何大人。”

    “可……”何峮正想接话,但被推门声打断。

    “母亲?”何峮看清来人之后,立即迎上去,“母亲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这里来了客人,我就过来看看。”何夫人语气平缓。,也没有一进门便将目光移到芙蕖身上。

    “何夫人有礼。”芙蕖俯身行礼。

    “这位姑娘是来找阿峮的?”

    “我……”

    “是,母亲,是来找儿子的。”何峮打断芙蕖的话。

    芙蕖见状,也笑着点点头:“是。”

    虽然出身青楼如今又在经营一家青楼,但是芙蕖身上的风尘气却是来到顾蓁身边不久便完全抹除了。

    如今在何夫人眼中,面前站的是一个容貌美艳、十分知礼的富家小姐。若不是下人告诉她这是拱月楼来的姑娘,她还真是想象不出。

    “姑娘来找阿峮何事?”

    “母亲,这是我在拱月楼结识的红颜知己,芙蕖姑娘。”何峮再次替芙蕖回答道:“芙蕖姑娘是寄居在拱月楼的良家子,是一位卖艺不卖身的清妓。

    而且不是她主动过来,是儿子将她找过来的。”

    “你找过来的?”

    “是。”何峮解释道:“这不是母亲的寿辰快到了吗,儿子就想着要怎样送礼物才能别出心裁,才能让母亲开心。

    突然想起来母亲喜欢舞乐,就想着自己编个曲子然后找人来奏乐跳舞。

    芙蕖姑娘的舞艺是一绝,儿子请她过来,是想她帮忙编舞。”

    “原来如此。”何夫人虽然一开始的态度便不算冷硬,但是听完何峮的解释之后却是明显地放松了些。

    “你这孩子,整日就知道将心思花在这些没用的事情上。”虽是如此说,嘴角却微微上扬。

    “能博母亲开心可是天大的事情,怎么会没用呢?”

    看见何夫人脸上愈发明显的笑容,芙蕖总算是明白为何这何峮逛遍花街柳巷还能在众多姑娘中留下美名了。

第一百零七章 潜入

    “二公子说话信手拈来的本事真好。”何夫人离开之后,芙蕖笑着打趣道。

    “那也要芙蕖姑娘配合的好才行。”何峮问道:“说吧,姑娘来找家父做什么?”

    “二公子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芙蕖故意说道:“不然为何要将夫人骗走?”

    “我那么说,不过是不想母亲多心操劳。”何峮看着芙蕖的眼睛,“但是我父亲,是从来不会涉足青楼楚馆的。”

    听了何峮的话,芙蕖但笑不语。

    “姑娘不肯说?”

    “都说了,让你去问何大人。”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二人就在厅中大眼瞪小眼,直到有人来报说何大人何闻颂回府。

    “劳烦二公子带路。”

    何峮默了默,最终抬步前行。

    何闻颂见自家的小儿子带着一名女子过来,本来心生诧异。待认出是芙蕖之后,神色瞬间严肃。

    “你先退下吧。”何闻颂摆手,让何峮退下。

    何峮依言而行,但退到外面之后并未离开,而是站在院中等候。

    芙蕖在房内停留的时间也不长,不过一刻钟便和何闻颂一同走出来。

    “大人还请留步。”走出房门之后,芙蕖对何闻颂行了一礼。

    “我让府中下人送姑娘出去。”何闻颂道。

    “也好。”

    “父亲,儿子去送芙蕖姑娘吧。”何峮主动上前,“正好儿子今夜想去拱月楼观看歌舞。”

    “不可无礼。”仅仅叮嘱这么一句,何闻颂便摆手同意。

    “芙蕖姑娘是怎么过来的?”走到门口的时候,何峮问道。

    “乘车过来的。”

    “那正好,我也不用再唤人备车了。”

    闻言,芙蕖看向何峮:“奴家若是没有听错,二公子这是要和妓子同乘一辆马车?”

    “怎么,有何奇怪之处吗?”何峮反问道:“莫非是姑娘嫌弃在下?”

    “没有。”芙蕖敛容,“公子不嫌弃便好。”说完,先一步走向马车。

    何峮随后跟上。

    来到马车近旁的时候,何峮看着赶车的侍卫道:“这位小哥我没有见过,是楼中新来的人吗?”

    “嗯。”芙蕖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

    “那姑娘也是新来的?在下从前也不曾在楼中见过姑娘。”

    “是。”

    “原来如此。”

    说完,车厢之内便陷入沉默。

    但是二人好似都十分安适,完全没有感觉到不自在。车子行驶两刻钟后,在拱月楼大门前停下。

    此时已经入夜,楼前灯火摇曳,隐约还能听见从里面传来的舞乐之声。

    芙蕖首先下了马车走进楼中,等何峮进到里面的时候,已经不见她的踪影。

    “何公子这是过来找清凌?”楼中管事寻娘上前招待,“清凌正在梳妆,劳公子稍等片刻。”

    “管事,我今日不找清凌。”何峮道:“我找芙蕖。”

    听到何峮的话,寻娘容色不改。笑道:“芙蕖姑娘今日不迎客,还望公子见谅。”

    “这么说,她当真是你们楼中的人?”

    “这个自然。”

    “哦。”何峮恢复了往日纨绔公子的姿态,“既然芙蕖姑娘不迎客,那就还点清凌姑娘吧。”

    “是,奴家这就下去准备。”寻娘俯身,“何公子这边请。”

    招待完何峮的寻娘来到二楼最尽头,闪身进入一间极为隐秘的房间。从外面来看,若非仔细探查根本注意不到这间房的存在。

    “打发了?”

    “是,姑娘。”寻娘回答道:“按照姑娘所说,已经打发了。”

    “那便好。”芙蕖道:“今日天色已晚,我无法出城,会在这楼中歇息。你留意着些外面的动静。”

    “是,姑娘安歇,属下告退。”

    寻娘退下之后,芙蕖走到一旁的梳妆台摘下钗环,又以水净面,然后便走到床榻旁和衣躺下。

    这是她从被卖到奴隶贩手中之后便养成的习惯,晚间就寝总是和衣而卧,第二天早晨才会沐浴更衣。

    后来在淮南王府生活的那段时间稍稍有了改变,也跟着旁人一起晚间沐浴,换上睡袍再就寝。

    但是自从顾蓁离开京城之后,早前的习惯便又养了回来。

    芙蕖躺下半个时辰之后,房门出传来极其微小的动静。

    紧接着,一名男子的身影出现在房中。

    男子脚上并未穿木屐而是穿着布履,所以踏在地板上并未发出声响。

    透过屏风,看到了里间榻上的人影。

    男子顿了顿,抬步向里间走去。

    但是在离床榻还有半步距离的时候,原本熟睡的女子艳眸忽挣。

    男子还未来得及说话,便有一股异香袭来。紧接着,便是刺过来的匕首。

    男子闪身躲避,但还是被匕首划过左臂,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袍。

    芙蕖这时才看清来人的面貌,不是何峮又是谁?

    “芙蕖姑娘何必下手这么重?”不知为何,何峮觉得自己此时半丝力气都提不上来。整个身子软的像棉花。

    “公子出身大家,怎么也喜欢做这偷偷摸摸的勾当?”房间被人闯入,芙蕖的语气也不见之前的和善。

    “在下只是好奇心重一些,绝对没有伤害姑娘的意思。”

    芙蕖走下床,来到何峮身前,再次举起匕首。

    “姑娘不信在下?”何峮下意识地向后躲,奈何身后是厚重的山水屏风,他退了两步之后便退无可退。

    此时芙蕖已经来到近前,也已经提起匕首。

    但是下一瞬,匕首只是在他的肩膀处磨了两下,然后便被芙蕖收入鞘中。

    何峮看了看自己肩膀处的血迹,有些无可奈何。原来这姑娘是将他的衣裳当成了擦匕首的抹布。

    将匕首合上之后,芙蕖自动退后两步,不再和何峮保持着方才那个看上去有些昧味的距离。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芙蕖问道。

    而且直到现在,外面的人也没有发现何峮来到了这里。

    “循着姑娘身上的香味找过来的。”人在屋檐下,何峮十分配合。

    “我身上的香味?”芙蕖想了想,从腰间拿出离芷给她的香囊,“这个?”

    这是离芷随顾蓁前往古梁之前做的,说是有安神的作用,两年来她已经佩戴习惯了。

    当初离芷做出来的时候说是连上萧秋顾蕴在内一共用了八种不同的配方,所以八个人的香味都是不同的。

    但是她从来没有分辨出有何不同,心想着也只有离芷自己能分辨出来。

    看着何峮点了点头,芙蕖道:“隔着这么远,你能问到它的味道?”

    “姑娘有所不知,在下自小文不成武不就,只这鼻子比一般人都要灵敏。”何峮解释道:“能嗅出旁人嗅不出的味道。”

    “哦,原来是长了一个狗鼻子。”

    对于芙蕖言语间的不恭敬,何峮只是淡淡一笑。

    “不是说文不成武不就吗,为何身上的武艺还不弱?”

第一百零八章 玩闹

    “姑娘怎知在下会些拳脚?”芙蕖问出之后,何峮也不做隐瞒。

    “因为看你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芙蕖解释道:“我方才洒出的香粉,武艺越高的人效用就越明显。

    像我同样也闻到了,却什么事都没有。”

    这是离芷拿萧充亲自练过手的,自然不会出什么纰漏。

    “原来如此。”何峮了然,“世间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在下今日长见识了。”

    “擅闯姑娘家的寝阁,何公子打算如何收场?”芙蕖再次将话题拉回原处。

    “芙蕖姑娘既然没有对在下下手,便是没有想要灭口。”何峮道:“而且在下敢发誓,当真没有存半分恶意。”

    “你一个诗礼传家的公子,半夜偷偷潜入女儿家的闺房。”芙蕖笑道:“没有心存歹意,说出去谁会相信?”

    “那姑娘想要如何?”何峮无奈。

    他明白自己性命无忧,但是眼前这位姑娘似乎不怎么好惹。

    他这么一问,倒是一时把芙蕖问住了。

    “在下既然毁了姑娘的清誉,对你负责如何?”

    本以为会看到一张羞红的俏脸,但是显然这位芙蕖姑娘不是一般人。

    只见她又走近两步,伸手捏住何峮的下巴:“长得还不错,若是以身相许,本姑娘也是能收下的。”

    “是吗?”何峮猛地靠近,一股温热的气息扑在芙蕖脸上。

    但是这女子当真是不知害羞为何物,竟然也将脸慢慢靠近。即使擦去胭脂也仍旧嫣红的朱唇眼看着就要贴到男子的唇瓣上。

    最后一丝缝隙被淹没的瞬间,何峮将脸转向一旁。

    所以没能看到芙蕖充满玩味的眼眸,跟我玩儿,看谁玩儿得过谁。

    “不是说要以身相许吗?怎么,公子怕了?”

    “芙蕖姑娘记错了,在下说的是要负责,以身相许是姑娘说的。”

    “哦,那不还是一个意思?”芙蕖道:“你要对我负责,我要的负责就是你以身相许。”

    “在下知错,姑娘莫要再捉弄在下了。”何峮败下阵来。

    闻言,芙蕖将身子撤离屏风:“何公子可要记住这次教训,莫要再学那些登徒子了。

    若是下次遇到的不是像我这么好脾气的人,你可的有苦头吃了。”

    何峮很想反驳一句,若非他躲得快恐怕连性命也丢了,这还不算苦头吗?

    但是看着对面在把玩匕首的姑娘,他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芙蕖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然后看向何峮道:“我困得很,何公子还不打算出去吗?”

    何峮有些惊讶,这就放过他了?

    “对了。”

    闻言,何峮转身的动作停下。

    “守口如瓶你应当是懂得的。”

    “在下自然明白。”

    “若是心中有何疑问,回去跟你父亲好好问清楚,不要再揣着这么大的好奇心了。”

    “在下明白。”

    “最后。”

    一个转身的动作做了三次还没有做成,何峮再次将连转向芙蕖:“姑娘请说。”

    “日后若是有空,最好隔日便到这楼中赏赏歌舞吧。”

    “在下晓得。”这次何峮没有再动,而是主动问道:“姑娘可还有吩咐?”

    “没了,走吧。”

    何峮捂着胳膊,缓步走向门口。但是在开门的刹那,再次被叫住。

    何峮将手从门栓上放下,转身看向芙蕖,一脸的无可奈何。

    “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一声。”芙蕖道:“去找管事将伤口包扎一下再回府吧,这样走在大街上有些惹眼。”

    “多谢姑娘关心。”何峮问道:“姑娘可还有未完的话?”

    芙蕖作势想了想,接着一头倒在床榻之上:“困了,你走吧。”

    见此情景,何峮叹了口气,开门走出然后将门带上。

    而榻上的芙蕖地笑了笑,合眸进入梦乡。

    ……

    倾城阁。

    “还未谢过先生搭救犬子。”王空向着棣棠拱手。

    “我本已入大人麾下,何来谢字一说?”棣棠道:“今日寻大人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请大人定夺。”

    “先生请讲。”

    “镇南王不日即将回京。”

    “王爷不是在前线御敌吗,为何会突然回京?”

    “自然是京城有比御敌更加重要的事情。”

    看着棣棠的神态,王空了然。

    若说镇南王是因为和他的交情才出手搭救王珉,不如说是因为眼前这人的手段。只凭着一封书信,便能求来镇南王替王珉求情的奏折。

    而他所做的,不过是将自己的私印借给棣棠用了片刻。

    都说镇南王和王家更亲近,那是因为和石开做比较。大齐的武将和文官从来不会有亲近一说,他是文官,镇南王是武将。

    “大人还记得在下当初的话吗?”

    “自然记得。”

    “那现在,可做好准备了?”

    “先生请讲。”

    “镇南王入京,是搬到石开的绝佳时机。”棣棠道。

    “之后呢?”王空道:“镇南王妃可是长公主萧允。”

    “驸马、藩王和皇帝,大人说林介会选择哪一个?”

    到这时,王空才算看清眼前这人的算盘。但是看清之后,却越发糊涂了。

    “先生到底想要做什么?”

    闻言,棣棠笑道:“自然是履行你我之间一开始的盟约,助大人登上九五,在下立从龙之功。”

    可是像你这样的人,会仅仅满足与此?

    棣棠似乎看透了王空心中所想,于是接着说道:“大人不必担心,您是郑家选定的人,自然也会是孔怀辅佐的人。

    至于另一个担忧,更是不必。

    在下是南朝子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在南朝也是不被百姓所接受的。

    所以只能也只想过辅佐大人。”

    王空沉默片刻,继续问道:“就算石开倒了,林介又要如何应对?”

    “这便是在下的事情了,大人只需做好登临九五的准备即可。”

    虽然棣棠这么说,但王空也不是三岁小儿,凭旁人几句话就能哄上钩。

    “如今大齐的兵马全部握在林介手中,真到了那个时候,可不是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个,就不需要大人操心了。”棣棠道:“在下自有办法。”

    “先生这是何意?”

    “就算大人还没有准备好,镇南王也会在既定的日子到达建康。”棣棠端起面前的青瓷小杯,“到时候,在下自然会助大人排除一切阻力。”

    ……

    从倾城阁走出坐上马车之后,王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当初以为是招募了一个极其得力的幕僚,没想到却是开门放进来一匹恶狼。

    还是一匹从一开始就难以掌控的恶狼。

    “主子,万一王空反悔怎么办?”郑亭道。

    “由不得他反悔。”棣棠道:“林介一旦来到,建康的局势势必会被打乱。王空和石开看似各掌大齐半个朝堂,不过是纸糊的老虎经不得动荡。”

    “主子当真想扶王空上位?”

    “自然。”

    “那镇南王……”

    “他自然有他的去处。”

第一百零九章 告老还乡

    由夏入冬,转眼间顾蓁来到建康城已经半年有余。

    冬至这日,离开数月的雁翎终于来了第一封信。

    顾蓁快速浏览一遍,立即喜上眉梢。

    “雁翎给小姐送来什么好消息了?”芙蕖将一个汤婆子放进特制的兔皮口袋中,然后递给顾蓁。

    “确实是好消息。”顾蓁也不做隐瞒,“雁翎和阿蕴在西域行事十分顺畅,再过不久京城的局势就会有番不小的变化。”

    同一天,镇南王林介携长公主萧允进京。芙蕖刚将得到的消息禀报给顾蓁,石肴的身影便出现在别业之外。

    顾蓁叮嘱其减少来往,所以自从上次过来之后,这是时隔两月有余的第二次会面。

    “卢小姐,镇南王来京了。”

    “听说了。”顾蓁摆手示意石肴落座。

    “接下来石家该如何处之?”

    “小姐不应该来我这里。”

    石肴疑惑。

    “若是阿媛没有估计错的话,镇南王想必此时已经在石府了。”顾蓁道。

    “镇南王和长公主回来之后还未进宫,会先去石家?”

    “是否如此,小姐回去看看便知。”

    “卢小姐既然如此说了,石肴自然是相信的。”石肴道:“依卢小姐看,父亲和镇南王的结盟,是成功了?”

    “自然。”顾蓁道:“镇南王入京之后既没有先去宫中,也没有去王家,而是去了石家。”

    顾蓁说的煞有其事,石肴只当她是对自己的谋略和推断倍感自信。而真实的情况却是,镇南王一入京城便暗中拜访石开的消息已经传入别业之中。

    “石家接下来要怎么做,便是令尊和镇南王的决断了。”

    “依卢小姐看,这建康城会经历怎样一番动荡?”

    “阿媛也是肉体凡胎,如何能有预知未来的本事?”顾蓁笑道:“石小姐高估在下了。”

    ……

    “小姐。”送石肴离开之后,芙蕖回到屋内。

    “拱月楼这两日先闭门修整吧。”顾蓁吩咐道:“你亲自过去一趟。”

    “是,小姐。”芙蕖道:“奴婢晚些时候过去。”

    “也好。”顾蓁想了想,又道:“还有阿难和麦娜尔那里,也通知一声,让她们当心一些。”

    “奴婢晓得,已经派人过去了。”

    闻言,顾蓁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姐,镇南王要发动兵变吗?”芙蕖略微压低声音。

    “确切来说,应该是逼宫。”

    “毕竟林介手中的兵马大部分还在前线守城,能带进京也不多。想要兵变,还有些不够看。”

    ……

    倾城阁。

    “公主有礼。”看见来人步入房中,棣棠起身相迎。

    “棣棠先生有礼。”斗篷之下,是一个看上去和顾蓁差不多年纪的妙龄女子。正是大齐的长公主,镇南王妃萧允。

    “一路劳顿,公主辛苦。”

    “能够救皇兄于水火,这些又算什么。”萧允面露希冀地看向棣棠,“先生信上所言可是真的?”

    “怎敢蒙骗公主?”

    “若是此事能成,先生便是我萧家的恩人。”

    “公主言重了。”棣棠态度温和,缓声为萧允解释当前局势。

    “如今的朝堂被石开和王空一分为二,圣上虽然还坐在龙椅之上但是手中除了京畿营之外没有任何实权。”

    说到此处,萧允眼中便是一片恨意。没想到大齐朝廷到处都是埋藏祸心的乱臣贼子,死了一个萧温,又冒出石开和王空!

    还有她的枕边人,又何尝不是望着朝堂之上的那把椅子。

    到头来,居然要靠一个北朝人来救他们兄妹于水火之中。

    “公主如今来京,首先要说服镇南王联合圣上将石开除掉。”棣棠接着道:“他手中握着六部当中的四部以及朝廷过半数的文臣。

    石开倒下,他的党羽会立即另投别家。到时公主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而王空不过是色厉内荏之辈,石开一倒,他自会知道该归向哪头。”

    “萧允晓得,多谢先生指点。”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说服镇南王对付石开。”

    “还请先生指教。”

    ……

    镇南王回朝,齐帝萧弘摆宫宴为其接风洗尘。

    顾蓁一夜未眠,却始终不见城中传来任何动静。

    第二日一早,却等来了大司徒王空告老还乡的消息。

    “这个老狐狸!”案上的白瓷茶盏倒向一旁,迸溅的茶水落入一旁的火炉之中,发出刺刺啦啦的声响。

    “王空如今在何处?”

    “回小姐,报信之人说今早城门开启的时候,王家一家人便出了建康城。”芙蕖禀报道。

    “萧充!”顾蓁冲向门外。

    离芷连忙拿过坐榻上的斗篷追将过去。

    “夫人。”听到呼喊声,萧充立即来到近前。

    “即刻调集人马,去追王家的人。”

    “是。”萧充抱拳行礼,然后转身向外跑去。

    “小姐莫急,一定能追得上的。”离芷为顾蓁披上斗篷,芙蕖在一旁安抚道。

    顾蓁默了默,然后抬头看向二人:“芙蕖留在别业当中,应对之后的情况。

    离芷,你跟我和萧充他们一起追过去。”

    “小姐,你糊涂了不成?”芙蕖伸手拦住顾蓁想要前行的身子,“半年都忍下来了,怎能毁在旦夕?

    有萧统领在,王空跑不了。他们一定能将他的项上人头带回来面见小姐。”

    但是顾蓁去意已决,怎会是旁人三两句话便能说服的?

    到最后,芙蕖还是亲眼看着顾蓁和离芷一人坐上一个侍卫的马匹,顶着风雪疾驰而去。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顾蓁来到建康最大的目的,那就是杀王空!

    倾城阁。

    棣棠将手中的棋子洒向棋盘,一盘局势分明的棋局霎时混乱。

    “老匹夫,果真难成大事!”他昨日刚跟萧允用“色厉内荏”来形容王空,今日他便给他来一个金蝉脱壳。

    “主子,接下来要怎么办?”

    “王家离开的时候带了多少人马?”

    “全部府兵随侍,至少有上千人。”

    棣棠本就黑白分明的眼睛,如今瞳仁更是黑得吓人。

    “去找萧允借兵,就算不能取王空首级,也决不能让他走得顺畅。”

    “是。”

    “等等。”

    “主子请吩咐。”

    “离建康城远一些再动手,不要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属下明白。”

第一百一十章 截杀

    王家一夜之间撤出建康城,除了兵马一切从简,行进速度也是出奇的快。

    顾蓁一行追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南谯州边界发现王家人的踪迹。

    “夫人,他们应当也是从出了建康便连续赶路,如今正在前方驿站落脚修整。”萧充策马来到顾蓁身边,将探得的情况详细禀报。

    “整个驿站守卫森严,府兵预计不少于千人。”

    闻言,顾蓁皱了皱眉头。他们出来的急,所以此次过来的只有百余人。

    “夫人,属下带几个身手利落的兄弟暗中潜入,定为小姐取来王空首级。”萧充说道。

    但是却没有得到顾蓁的回应。

    “夫人。”萧充再次出声。如今雪虽然停了,但是他们一行还都骑着马立于寒风之中。

    他们倒是不在意,可是顾蓁和离芷时间长了却是一定受不住的。

    “立即出发,去安州。”

    听到顾蓁的话,萧充一愣。但是随即想起安州刺史是温远之,而且这王家一路向北,似乎也要路过安州境内。

    “是。”萧充向后大喊,“出发。”

    于是一行百余匹骏马向北飞驰,走到南谯州境内的时候置办了一辆简易的马车和一些干粮,继续向北行进。

    五日之后,百余匹骏马护着一辆马车达到安州定远郡,趁着暮色飞驰入城……

    又两日之后,王家一行也来到安州境内。王空作为曾经的大司徒,温远之不忘礼节,设宴为王家接风。

    “下官府中已经备下厢房,这便让小厮引大人过去休息。”酒宴结束之后,温远之向着王空拱手道。

    王空考虑了片刻,点头答应:“多谢温大人美意。”

    “小小心意,不必言谢。”

    于是在南谯州受尽惊吓的王家上下,随着小厮入住温家府邸。

    这一路又是赶路又是刺杀,进到温府之后竟是有了一个难得的酣眠之夜。

    翌日一早,王空便向温远之辞行。二人礼节性地客套几句之后,王家一行从定远郡离开。浩浩荡荡千余人,继续向北行去。

    三日之后,到达钟离郡。只不过又是没能赶上进城,只能在郊外安营过夜。

    王家上下百余口,具是过惯了富贵日子,享受惯了夏无酷暑冬无严寒的上等生活。赶路的最初几天,无不是怨声载道,一直被王空压着才无人敢过分表现。

    但是十几天下来,就算露宿荒野也无人再抱怨了。

    因为他们能活下来,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七日前在南谯州,突然冲出一群黑衣刺客,三公子夫妇命丧当场。

    所有人都在渴求,只要后面不再有刺客出现,就算每日露宿荒野也不再抱怨。

    “老爷,喝口热汤暖暖身子吧。”王夫人端着一碗汤,来到王空所乘的车厢内。

    “这种事怎么你亲自来做,仆从呢?”王空伸手接过汤碗的同时,扶着妻子坐下。

    “不过是端一碗汤过来,又累不着。”这是王空的发妻,二人相互扶持着走了近四十年。

    “委屈你了。”王空握住妻子的手。

    “说什么委屈不委屈呢。”王夫人说道:“同你一处几十年,什么样的风雨没经过。富贵日子过了几十年,如今又儿孙满堂,日子也算圆满了。所以,没有什么委屈的。”

    “待回到……”王空正想说话,却惊闻车外传来刀兵相接之声。

    “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看看。”

    “一切小心啊。”

    “放心。”王空说完,抬步走出车厢。

    入眼是数不清的火把正向着他们包围过来,仿佛一片火海渐渐向此处淹没。

    上千府兵在这些火把的衬托之下,竟显得无比渺小和不堪一击。

    随着“火把”的逼近,周围的喊杀声以及刀兵碰撞的声音愈发明显,直接将王家百余口人因为害怕而发出的喊叫淹没过去。

    几千大军围困千余人马,这显然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不到两刻钟,王家的府卫半数被杀半数被俘。

    上下百余口人也尽数被对方的人马包围和俘虏。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两名女子从大军之后走出。一前一后,显然是一主一仆。

    “王空呢?”顾蓁问道。

    “夫人,在那里。”萧充伸手指向被人压着跪在地上的王空。

    和他被押在一处的,是几名年轻男子和女眷,以及几个孩童。

    “阁下是谁,我们王家可曾得罪过你?”顾蓁的容貌隐在斗篷之下,从外面看去并不十分清晰。

    王空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而是身子被人架起押到顾蓁身前。

    “老爷!”

    “父亲!”

    随着这一动作,还活着的王家众人喊声此起彼伏。

    顾蓁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半年前的那场刺杀,大司徒可还记得?”

    闻言,王空肩膀一耸,目光逐渐涣散。

    “你到底是谁?”

    “看来是记得了。”

    “淮南王妃?”

    顾蓁不置可否。

    王空心中,瞬间有了决断:“王妃是女中豪杰,也知人在宦海有诸多身不由己。哪个人又能避得了阴诡手段?”

    “所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刺杀之事皆是老夫一人所为,妻儿老小实属无辜。”王空身子下拜,“还请王妃怜悯,放无辜之人一条生路。”

    “无辜?”顾蓁听得好笑,“你在宦海用阴谋诡计陷害他人,你身后的那些人就享用着因此而得到的荣华富贵。

    你告诉我,他们哪一个是真的无辜?”

    “你,你想要做什么?”即使被抓表情也不曾变过的王空,此时开始面露惊恐。

    “我妹妹的命,要你们全部人来还。”顾蓁语气轻松,似乎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话。

    “你如此心狠手辣,就不怕遭到报应吗?”王空喊得声嘶力竭。

    报应?她一路走来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她自己都数不清了,若真是有报应之说,即使现在回头也来不及了。顾蓁心想道。

    但是对王空说的却是:“我只知道,斩草不除根,才会后患无穷。至于大人所说的报应,你就先去替我看看是否有这么一说。”

    话落,匕首从王空颈间划过。鲜血从霎时喷溅而出。周遭尚未化去的积雪,接触到温热的鲜血之后很快融于无形。

    顾蓁是首次动手杀人,匕首划过对方颈部之后却没有意识到要躲避喷洒出的鲜血,所以雪白的刺绣斗篷此时像是画满了无枝的红梅。

    离芷立即上前,扶住顾蓁的身子,同时缓缓拿过她手中握着的匕首。

    后面的王家众人亲眼看着一家之长倒在血泊之中,半是哀嚎半是惊惧。

    顾蓁挥手让押着他们的兵将放手,但是却无一人敢上前半步。

    这群人已经习惯了有人在前遮风挡雨,即使给他们武器他们都不会也不敢起身反抗。

    “将王空的头颅割下,送回古梁。”

    “是。”萧充应声。随即又问道:“夫人,王家众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相见

    “小姐总算是回来了。”离开近二十日,顾蓁再次返回西郊别业。

    “京中局势如何了?”

    “镇南王逼宫造反,如今已经在天牢之中。”芙蕖言简意亥。

    “林介被捕?”顾蓁不可谓不惊讶。

    “仔细说来。”

    原来王空辞官的第三日,镇南王林介便联合宰相石开进行逼宫。

    奈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先是长公主萧允偷出林介兵符,后是石开临阵倒戈。这场看似来势汹汹、胜算极大的兵变,最后受益人却变成了大齐圣上萧弘。

    长公主……

    细细将进京后所发生的事从前往后又从后向前推敲两遍,顾蓁总算有些明白棣棠手中的筹码以及他此次来京所求。

    她一直奇怪为何棣棠能够轻易找来镇南王林介相帮,原来并非是和林介关系匪浅,而是通过长公主萧允牵线搭桥。

    他来京之后,明显是投入了王空门下。

    王空甫一离开京都,便立即联合萧允萧弘将林介投入天牢。

    这是不得已另选出路,还是一开始便是和萧允暗中合作,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萧允返京做准备?

    顾蓁头有些疼,父亲说的对,纵横谋算之中,人心果真是最大的变数。

    她因为知道棣棠在暗中操纵,按照他的思维猜测他会请镇南王赴京,所以布好了局等待林介的到来。却没有料到王空会突然辞官离京,更没有想到和棣棠有联络的并非林介而是萧允。

    还有,石开一直按照她的“指点”在向林介靠拢,一起对付王空。

    却也早已做好反水的打算,最后一刻把林介推出去,自己则全身而退。

    反观之前种种,原来每个人都不曾真正相信任何人,每走一步都是为自身谋算。她和棣棠看似在操控全局,实则只不过是比旁人看得清楚一些,又因为隐身暗处所以不会被算计罢了。

    如此看来,棣棠是被王空摆了一道。

    若是王空不走,他应该还会继续对付石开。

    王空一走,原本的局势瞬间改变。他这才不得不重新规划,弃王空而选萧家兄妹,转而将矛头转向林介。

    而她,算是上半场的博弈之中除了萧弘之外收获最大的人。

    王空已除,她此来最大的目的,已经达成。

    顾蓁向来自警:努力不存害人之心、努力不害无辜良善之人。但是除此之外,神挡诛神佛挡杀佛,冤仇必报、血债血偿。

    大齐皇宫。

    “阿允,这可是你命人送进来的?”萧弘将几个信封拿出来放到案上,看着萧允道:“只不过王空那个老狐狸逃得快,也算识相,朕也就不和他计较了。”

    萧允疑惑,拿过信封打开来看。见其中所装具是王空的罪证,从贪污受贿、滥用职权到买凶杀人面面俱到。

    “这是要皇兄问罪王空?”萧允满脸疑惑,“但是这些不是我命人搜集的。”

    “不是你,那还能是谁?”

    萧允突然想起一人,但是又自己否定。若是他首先要对付王空,一开始也不会让她说服林介先铲除石开了。

    “应当是王空的仇家吧。”萧允道。

    但是萧弘的眼神却暗了暗,能够将信悄无声息地送到他手中还不暴露身份,是这人手眼通天还是他的皇宫已经“千疮百孔”任人窥视?

    倾城阁。

    “此次肃清朝纲,多谢先生相助。”萧允道:“皇兄想请先生入宫一叙,不知先生可方便?”

    但是棣棠却回答道:“公主见谅,家中急召,在下即日便要离开建康。

    能助公主到此,也算是功成身退。”

    “何事如此着急?”萧允问道:“可需要萧允相助?

    先生是我萧家的恩人,若有需要,我兄妹二人必定义不容辞。”

    “多谢公主关心。只不过是族中一些冗务,尚不用劳公主烦扰。”棣棠道:“在下回去将事务处理完之后,自会再来建康。”

    “先生一路小心。”

    “多谢公主。”

    “主子,何时启程?”萧允离开之后,郑亭走进房中。

    “启程之前,先去见一个人。”棣棠褪去方才温和有礼的模样,眼中露出阴鹜。

    东郊,张家别业。

    郑亭下马,前去扣门。

    不多时,一名老仆将门打开。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一把冰冷的长剑架在脖颈上。

    “房屋的主人在何处?”

    “这……这别业只有几个奴仆在守,并无……并无主人。”

    郑亭一边挟持这老仆,一边挥手让身后的人进入别业当中。

    一刻钟后,几名仆从被押着跪成一排。

    “主子,这里确实只有这些人。”郑亭对着棣棠抱拳道。

    “那日有一名带着帷帽的女子进来,如今在何处?”

    “哪……哪个女子啊?”

    “若是想活命,我劝你还是老实些。”棣棠语气平缓,老仆的身子却不由自主地瑟缩一下。

    “小的……小的也不认识。”感觉到脖颈处的疼痛之后,老仆立即如实道来。

    “那日……那是表小姐的人,只不过在此处暂住了几日,很快就离开了。”

    “去哪儿了?”

    “小的不知,真不知啊。”

    看老仆也不似作假,棣棠挥手让郑亭和其他侍卫退回。

    是他疏忽了,居然忘了顾蓁不只是顾家的人,身上还留着张家的血。当初总觉得可疑,却将张家这个信息忽略了。

    “去玲珑阁。”棣棠一声令下,众人立即转道向着玲珑阁行进。

    当时就是从那里出来之后,戴着帷帽的换了一个人。

    ……

    “小姐,玲珑阁出事了。”芙蕖神色略有慌张地跑进屋内。

    “出了何事?”

    “倾城阁那人,带人过去了。”芙蕖回答道:“拱月楼的小厮前来报的信。”

    “你亲自去玲珑阁,告诉棣棠我在此处。”顾蓁吩咐道。

    见芙蕖还有些犹豫,顾蓁解释道:“他很快就会离开,不能奈我何。让你亲自过去,是看看那里情况如何,是否有人受伤。”

    一个时辰之后,别业大门敞开,顾蓁从中步出。身穿绛紫长袍,披着雪色的兔毛披风,明明身姿瘦弱,却隐隐透着一丝强势和凌厉。

    “果真是你。”棣棠眼角微缩,声音不辨喜怒。

    “久别重逢,顾小姐实在是送了在下一份大礼啊。”

    “不必言谢,顾蓁前去西域的时候先生也曾送过一份大礼,如今就当是在下的回礼了。”

    棣棠已经从马匹上下来,行至顾蓁身旁。闻言笑了一声,随后道:“顾小姐就让客人在寒风中站着说话吗?”

    “本也说不了几句,何必一来一回地麻烦?”

    喉棣棠后头一哽:“看来顾小姐是真的不待见在下。”

    顾蓁看了棣棠一眼,眼中含义十分明显。

    见状,棣棠轻笑。看着顾蓁问道:“不是传言你被遣送回娘家了吗,怎会出现在京城?”

    “这话该我问先生才对。”顾蓁反问道:“先生怎会出现在南朝?”

    “还是一样的伶牙利齿、咄咄逼人。”

    不知是否是错觉,顾蓁居然在棣棠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宠溺。但是她接下来的态度变得更加冷硬:“先生来此,是来找顾蓁闲话家常的?”

    “我是真的,想要和你闲话家常呢。”

    “若是没有旁的事,我就先回去了。”顾蓁道:“毕竟西域的事情也耽误不得,先生也该启程了。”

    提到这个,棣棠的脸色不受控制地难看起来:“想必又是雁翎姑娘的手笔吧,顾小姐手下良将如云,棣棠佩服。”

    阿娜叶死后,她手下的兵马便尽数由棣棠接管。

    但是趁他不在,原本声名不显的三王爷阚伯周异军突起,居然有了副帅之名。

    不过数月时间,便将他手中的兵马抢走近半数。

    “雁翎不过是去做生意,先生谬赞了。”

    “敢做不敢当是吗?”

    “何来敢不敢一说?”顾蓁一改方才的冷硬,面露狡猾:“只是想告诉先生,自己家中的事情还未处理完,就不要分心插手别家的事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离开

    “顾小姐管得可有些宽了。”棣棠忽然伸手去抓顾蓁的手臂,“还从来没有人敢管我的事呢。”

    侍立在顾蓁身后的离芷眼疾手快,以掌为刀将棣棠即将触碰到顾蓁的手劈下。

    “放肆!”

    “你才放肆!”

    郑亭见棣棠被打,立即向离芷出手,但是也瞬间被站在离芷身旁的萧充挡住。

    二人转眼之间就过了数招,然后一人一掌将对方击向对面。

    郑亭还欲上前,被棣棠挥手止住。萧充见状也将握剑的手放下,再次沉默地和离芷挨着立在顾蓁身侧。

    “这里不是西域,我劝先生还是顾忌着一些为好。”

    “顾小姐忠告,在下受教。”棣棠看向顾蓁,“最后一个问题,石肴是不是只是你抛出来的一个幌子?”

    “对他人而言算不上,对你来说或许是这样。”顾蓁此番回答,可谓十分认真。

    “这么说,这半年以来和在下进行博弈的,是你。”

    顾蓁看着棣棠片刻,点了点头。

    棣棠心情看似忽然变好,看着顾蓁面带笑容,“一番交手,实在尽兴。

    顾小姐,咱们后会有期。”

    真是阴晴不定,看着棣棠一行离开别业之外,顾蓁心道。

    ……

    “少主召属下过来有何事吩咐?”倾城阁后院,郑奂来到房中。

    “我今日便会启程离开。”棣棠说道:“离开之后,不要像从前那样让倾城阁一味地出风头,自保为上。”

    “是,属下遵命。”

    “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将此处弃了也可。”

    “是。”

    “主子担心顾小姐会对付倾城阁?”郑奂离开之后,郑亭问道。

    “说不准呐。”提起顾蓁,棣棠面上并无恼恨之意,“她已经知道倾城阁是我的势力,要不要对这里下手只在她一念之间。”

    此时再看之前种种,顾蓁明显是猜着他的行动来做她自己的谋划。林介进京,便是他为她铺的最好的一步路。

    这场博弈他在明,她在暗。输了,也不算亏。

    “整顿人马,即可启程。”

    “是。”

    西域可汗众多子女,他从来只将阿娜叶视为眼中钉。如今却突然冒出一个阚伯周,不知是顾蓁手下的人太过能干,还是他从前太过轻视那些人?

    这次回去,要做个了断才好。

    ……

    大司徒王空身死的消息传入建康的同时,也传到淮南军中。

    “谁杀了他,如今尸首在何处?”乍一听闻,温昭直接从座位上弹起,甚至忽略了萧穆还在此处。

    “温将军。”张和出声提醒,同时按着温昭的肩膀让其坐下。

    意识过来之后,温昭朝萧穆拱手道:“属下失礼,请王爷降罪。”

    萧穆摆手,示意无妨。

    然后,温昭再次看向张和:“是谁杀了王空。”

    张和索性将信纸交到他手中,同时为其他人解惑道:“信是九公子从古梁发来的,有不知名姓的人暗中将王空的头颅送到了古梁……郡主陵墓前。”

    “但是从旁处传来的消息称,王空一家是在定远郡外遇袭。王空身死,他的家眷则不知所踪。”

    “命顾九回一趟武陵。”萧穆突然吩咐道。

    “是,属下即刻命人将消息送回去。”张和十分流利地回话。

    但是下一瞬,萧穆却又道:“不必了。”

    “王爷?”张和不解地看向萧穆。

    “古梁离武陵路途遥远,先不必了。”

    “是。”张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而一旁的温昭,看完信之后却是有些萎靡不振。直到从大帐中出来,仍旧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阿昭,有人替阿秋报了仇,这是好事。”萧乘上前安慰道:“仇人已死,阿秋泉下有知也能安眠了。”

    但是温昭仍旧沉默,一言不发。

    众人见状,具是将目光转向张和。若论猜人心思,这里没人能比得上他。

    只见张和顿了顿,然后缓声道:“温将军可是还在疑惑杀人的是谁?将头颅送到郡主墓前的又是谁?”

    果然,温昭原本无神的双眼中出现了些微光亮。

    “攻下眼前这座城池之后,王爷应当会离开军营几日。”张和道:“若是温将军疑惑,可以求王爷将你带上。

    此行之后,便能得知答案。”

    “你说真的?”

    “自然当真。”

    温昭恢复了生气,众人却是大吃一惊。

    “阿兄要去哪儿?”萧乘首先出声问道。

    张和此时却不像之前那样痛快了,只是说道:“待将前方这座城池攻下,二公子自己去问王爷就知道了。”

    “老张,你这就不厚道了。”洛行风抱怨道:“哪里有话说一半就不说了的,这不是吊人胃口吗?”

    张和却是笑笑,然后抬步前行:“将前方的城池攻下,在下再为洛将军解惑。”

    看着他的背影,洛行风气得牙痒痒。若不是看你是个文弱书生不禁打,老子一定冲上去给你两拳。

    前面那座城若是这么好打,他们也不会在此处停留了这么久。

    张和这是在变着法地激他们这一众将领。

    但是,不知是不是昨日的激将法起了作用,第二日攻城淮南军的士气出奇地高涨,和敌人死磕的劲头也出奇的大。

    所以,本来看着又要和前几次一样铩羽而归的淮南军,硬是在几个不要命的将领的带领下在敌军也已经筋疲力尽的情况下爆发第二轮进攻。

    于是乎,他们胜了。

    连续半个月久攻不下的城池,在他们一日一夜未停的进攻下终于被攻陷。这一战,淮南军自然又是军心大振。

    攻城结束之后,萧穆下令修整。整个淮南军都停下步伐,修整十日之后再继续前进。

    命令下达之后,萧穆再次将这些心腹将领召到大帐之内:“我要暗中离开几日,军中就劳烦各位了。”

    闻言,洛行风眉毛挑了挑,还真让张和那家伙说对了。而且王爷还要“暗中”离开,这是要去何处?

    “王爷何出此言,身为淮南军的一份子,这是我等的职责所在。”张和说道。

    “是,请王爷放心。”洛行风随后表态。

    其他人自然紧随其后。

    “老张,此时能说了吧,王爷到底要去何处?”出来之后,洛行风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在他想来,萧穆应当是有了新的谋算,要暗中进行。

    “武陵。”撂下两个字,张和再次优哉游哉地先一步离去。

    武陵,怎么又是武陵?

    闻言,洛行风心想:淮南军这是绕不开武陵了。

    “二公子,你去何处?”葛怀毅忽然出声道。

    “找阿兄商议一些事情,你们先回去吧。”萧乘一边前行,一边向后摆手。

    “温将军不一起过去。”葛怀毅看向温昭。

    “不了。”温昭说完,也转身离去。

    到最后,是萧乘跟随萧穆一起去了武陵。而温昭,则留在了军中。

第一百一十四章 破局

    “卢小姐可曾听闻,王空身死于定远郡外,连全尸都没能留下?”朝中格局大变一个月后,石肴再次来到顾蓁所处的西郊别业。

    “略微听到一些风声。”

    “那依小姐看,死因何在?”

    闻言,顾蓁显得有些不甚在意。一边摆弄披风上的兔毛,一边说道:“无非是对家、仇敌寻仇。抑或是运气不好遭了流匪,抢了钱财之后怕有后患便直接斩草除根。”

    “王家离开的时候,可是带着上千府卫。”石肴道:“何处的流匪能有如此能力?”

    “哦,那便是前者吧。”顾蓁正了正身子,伸手从一旁的暖炉上将温着的茶水端过来,轻轻抿了一口。

    “仇敌。”石肴轻声重复了这个词,然后又问道:“石家都没有动手,有谁比石家和王家的仇更大?”

    “王空身居大司徒之位多年,除了朝堂上的立场,暗中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手段,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清。相较之下,石、王两家的恩怨可能真的不算什么。

    这世上比令尊更不想让王空活的人,比比皆是。”

    闻言,石肴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想再开口说话,却被顾蓁打断。

    “依在下看,石小姐与其纠结王家一家是为谁所屠,还不如花些心思想想石家眼下的情况。”顾蓁道:“难道石小姐以为,王家倒了石家便能安枕无忧了吗?”

    顾蓁的话说的并不客气,石肴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但是她也明白,顾蓁所言并非是危言耸听,石家如今面临的境况,并不比之前轻松。甚至比之从前石王两家相互制衡的局面,如今在朝堂上反而更为被动。

    林介身死,他手中的兵权尽数被长公主萧允接下。石家近一月以来,已经明里暗里受了不少萧家兄妹的打压。

    “卢小姐教训的是。”石肴恭声道:“还请小姐指点,眼下的情况要如何破局?”

    “石小姐觉得,石家仍旧能安稳地立在大齐朝堂之上,靠的是什么?”

    石肴想了想,回答道:“石家历经两朝的根基。以及,父亲的声望。”

    “正是。”顾蓁道:“除了萧允手中的兵权,萧家虽然是正统,但是如今萧弘萧允兄妹在大齐朝堂上的根基还不如石家。”

    对于顾蓁直呼圣上和长公主的名讳,石肴乍一听起来有些诧异。但是想想她并非南朝子民,也就释然了。

    “但是如今却是石家一直受压制,这是为何?”顾蓁问道。

    石肴想了想,心中恍惚有些答案,但是却没有说出来。

    “因为石家仍旧一直保持着臣子的心态。”顾蓁直言道:“石小姐应该清楚,如今不论是令尊、小姐、还是石家上下以及依附石家的那些官员,在你们看来你们仍旧是萧家的臣子。

    而皇家打压臣子,是理所应当的。

    你们争权夺利只敢和同为臣子人的争夺,却不敢直面皇家。”

    “卢小姐还请慎言!”

    顾蓁却继续道:“大齐的江山也不过才坐了两朝,三十多年前如今的萧家在哪儿谁又知道?”

    “卢小姐!”石肴语点陡升。

    “石小姐这么激动作甚?”顾蓁反问道:“难道我方才说的,不是石家或是令尊所想?

    上次和令尊一番恳谈,在下所会之意可就是如此。”

    闻言,石肴看上去有些呆愣。

    “宰相大人派小姐过来,难道没有言明此次的目的?”

    “你怎知是父亲派我过来而非是我自己要过来的?”

    “猜的。”轻飘飘的两个字,噎得石肴说不出话。

    “而且我还猜到,若不是在下有不喜和男子共事的习惯,此时坐在我面前的应该是府上哪位公子或者是宰相大人。”

    “卢小姐的意思是,石肴是借了您的面子才得父亲看重?”

    “有些意思不言自明。”

    “你也太过猖狂!”石肴的怒气,已经全然不加控制。

    “是不是在下猖狂,石小姐可以回去问问令尊。”顾蓁将身子放松,随意地靠在坐榻的扶手上。此时虽不再言语,态度却是无声地更添了傲慢。

    “哼。”石肴起身,甩袖离去。

    “小姐为何突然如此?”芙蕖问道。

    顾蓁方才那副傲慢无礼的样子能气得石肴甩袖离去,亲近之人却完全能看出是故意为之。

    “如今的局面太过被动,想试试能不能破局。”

    “小姐是想激他们一激?”

    “是。”

    “可是如今镇南王的兵权都落到了长公主萧允手中,石家根基是深但却没有兵马。”芙蕖问道:“就算石开反抗,又能和皇家相抗衡吗?”

    “考虑这么多作甚?”

    听完顾蓁的话,芙蕖和离芷都不禁奇怪。

    “考虑这么多作甚?”这话应该从每走一步就已经将后面的十步都考虑好了的顾蓁口中说出吗?

    顾蓁微微动了动身子,将整个人都缩进兔毛披风里,看上去像是盖了一层精致的棉被。

    “我的目的又不是要帮他们两方中的一方得胜,更不是想要这大齐的朝廷安稳下来。”顾蓁解释道:“所以,自然是越乱越好,局势越乱就越合我意。”

    这下,另外两人总算了悟。顾蓁打从来到建康城开始,就没有打算助石开上位。之前种种,不过是借着相助石家的名头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这个目的,一月之前在定远郡已经达到了。

    “所以小姐接下来,就能肆意妄为了?”

    “也可以这么说。”

    芙蕖眉头一挑,嘴角微扬:“奴婢最喜欢肆意妄为了。”

    见芙蕖的模样,顾蓁反而将身子微微直起:“不过说说而已,你可给我收着点儿。”

    “小姐如此不放心着奴婢作甚?”看见顾蓁面上明显的不信任,芙蕖没有感觉是假的,“奴婢还能坏了小姐的事不成?

    奴婢在这建康城这么久,可曾办砸过小姐交代的差事?”

    “没有,芙蕖姑娘会错意了。”顾蓁再次将身子缩回去,换上一脸笑意,“知道芙蕖姑娘能干,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看见顾蓁的表现,芙蕖有些破涕为笑的意蕴。稍稍整理了表情之后,看着顾蓁道:“小姐,这说着正事就突然说歪了去的风气,可不是奴婢引的头儿。”

    “哈哈哈……”

    一阵沉默之后,围在一起的三人具是笑意难抑。

    “阿蕴和雁翎何时能到?”玩笑过后,顾蓁问道。

    离芷默算片刻,笑着向顾蓁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百一十三章 赴京

    “请问阁下找谁?”顾家宅院的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名小厮看着站在门前的两名男子问道。

    “我是萧乘,这位是我兄长。”

    “淮南王爷?”反应过来之后,小厮立即下跪,“小的不识,还请王爷恕罪。”

    “无妨。”萧穆出声道:“不必声张,引我们进去便可。”

    “是,是。”小厮从地上起身,躬身摆手道:“王爷请,二公子请。”

    顾家的奴仆十分规矩,两名陌生男子入内也无一人擅自观望,仍旧各司其职做着手中事务。

    虽然建康的顾宅萧穆去的也不多,但是也发现武陵这座宅院和建康那座风格布局极为相似,都是古朴雅致的格局。

    不多时,小厮带着二人来到一个院落:“王爷,二公子,这是家主所居的宅院,容小的进去禀报。”

    萧穆点头,小厮快速跑进去。

    片刻之后,顾际棠从中步出:“不知王爷和二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顾家主客气,是我二人冒昧前来打扰。”

    “不敢,不敢。”顾际棠侧身,将萧穆二人让进院内,“二位请进。”

    婢女端上茶水又退下之后,顾际棠开口问道:“不知王爷此来,所为何事?”

    “来探望阿蓁。”萧穆直言。

    闻言,顾际棠的表情却有些怪异。

    萧穆还以为是因为半年前的传闻,遂解释道:“顾家主见谅,半年前的传闻实则是对外所言,当不得真。

    将阿蓁姐妹二人送回来,不过是想让她们安稳度日。”

    “顾家自然明白王爷的苦心。”

    “阿蓁如今在何处?”萧穆问道。

    “启禀王爷。”顾际棠面上有些为难,但还是接着说道:“阿蕴前些时日确实回来过,不过很快就又外出了。而阿蓁,在下却是不曾见过她的身影。”

    “嫂嫂没回武陵?”说话的是萧乘。

    “正如二公子所言。”

    不同于萧乘的惊讶,萧穆的神态却没有过多变化。

    难怪,难怪在王空身死之前他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他以为她是得到了王空辞官的消息才从武陵出去,联合温远之将王家一行截下。

    而武陵周围的州郡早已被淮南军攻下,她不论从哪个方向离开他都能收到消息。

    原来是一早便没有回来。

    “阿蕴去了何处?”萧穆问道。

    “回王爷,在下也不知。”

    虽然他名义上是顾家的家主,但是长房的两个女儿自从各自婚嫁之后,便再也不受顾家的管束。他掌管着整个顾家,却管不了那两姐妹。

    “那阿蕴是何时离开的?”

    顾际棠想了想,回答道:“三月之前。”

    ……

    “王爷一路跋涉,不歇息片刻吗?”看着萧穆不过说了两句话便起身,顾际棠说道。

    “不必了。”萧穆淡淡道:“顾家主不必相送,我们自行离去便可。”

    “无妨,在下送王爷和二公子出去。”

    三人正要踏出院落,一个女子的声音传过来。

    “阿萸见过王爷。”

    被人挡住前方去路,萧穆不得不顿住脚步。但是并未看向前方俯身下拜的女子,而是转头看向顾际棠:“顾家主。”

    “王爷,这是在下的三女顾萸。小女莽撞,冲撞了王爷。”顾际棠说完,对着顾萸斥责道:“阿萸,还不快些让开。”

    “是。”顾萸直起身子,侧身站到一旁。

    萧穆和萧乘二人见此,立即再次前行。

    “父亲。”顾际棠送完二人回来,顾萸仍旧站在方才的位置,“王爷离开了?”

    “嗯。”顾际棠摆手,示意顾萸跟上。

    “为何这么快就离开了?”

    “他是过来找阿蓁的,人不在,自然就离开了。”

    闻言,顾萸面露嫉恨:“不是王爷将阿蓁阿姐遣送回来的吗,怎么会亲自过来找她?”

    未闻顾际棠搭话,顾萸再次开口道:“父亲,阿萸今年已经二九之年了。”

    “急什么,时机到了你的归宿自然也会来到。”顾际棠道。

    闻言,顾萸不再言语。

    ……

    “阿乘。”

    “阿兄,何事?”

    从顾家出来之后,两人策马出了城门。

    “你先回营中,跟张和说我会推迟一些时日回去。”萧穆说道。

    “阿兄要去哪儿?”

    “京城。”

    “不行,京城又不是武陵,阿兄不能一人独去。”萧乘态度坚决。

    “无事,我暗中潜入,不引起大的动静便可。”萧穆道:“你回营中安定军心,将情况详细告知张和,然后听他指挥便可。”

    “不可!”

    “就这么定了。”萧穆语调不高,态度却同样坚决。

    “阿兄!”萧乘喊道:“嫂嫂既然能悄无声息地杀了王空,就说明不会有危险。

    就算遇到危险,她身旁还有萧充和八百府卫,从前跟在她身边的那些人也一直留在京城,她定然有法子脱困。

    可你却是真的单枪匹马,万一遇到危险要如何?”

    萧穆沉默,萧乘接着道:“阿兄我们先回营中,然后再详细商议之后的事。”

    萧乘晓之以理:“就算要去寻嫂嫂,也要带上人马才方便。”

    又动之以情:“换作嫂嫂在此,也一定会阻止阿兄的。”

    “从前也没有发现你的话这么多。”萧乘一连说了几大串的话,就换回了萧穆不咸不淡的一句。

    “反正你不能一个人过去,说什么也不能。”像是怕萧穆跑了,萧乘直接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但是下一瞬,萧穆还是策马离开了。

    “阿乘,尽快返回军中。”

    萧乘看着手中的衣裳碎片,面上的表情难以形容。

    他虽然在军中几年大有长进,但是功夫搁在萧穆面前还是不够看的。就算追上去也仍旧扭转不了被甩开的结局。

    想了想,侧转马头向着淮南军大营而去。

    “二公子,你说什么?”听完萧乘言简意赅的话之后,张和以为自己幻听了。

    “阿兄独自去京城了。”萧乘再次重复一遍。

    “你……王爷他怎么这么……”巧舌如簧如张和,竟然第二次被逼得说不出话来。

    萧穆胸有谋略他知道,纵横捭阖的样子他也见过。可是如此……如此莽撞又幼稚的一面,应该出现在他一个正在率兵攻城略地的藩王身上吗?

    张和的营帐之中只有他们二人,萧乘说话也不避讳:“张先生,军中就先托付给你了。”

    “等等,二公子这话何意?”

    “我要带人去寻阿兄,所以军中一切事务就都交给先生了。”萧乘解释道:“阿兄也是这么吩咐的。”

    张和此时真的无言以对了,这可是你们萧家的兵马,我等都是萧家的下属。如今正在打仗呐,你们兄弟两个这一个接一个的,是想干什么?

第一百一十五章 重聚

    翌日,一辆外表简朴的马车停在顾蓁的别业之前。

    “阿姐。”顾蕴从马车上跳下,扑进上前迎接的顾蓁怀中。

    “见到小姐,二小姐性子还是这么活泼。”芙蕖在一旁说道。

    顾蓁也笑,顾蕴的性子相比幼时真的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变或是收敛。即使面对她,也是偶尔才像小时候一样这么活泼跳脱。

    “外面风大,先进去吧。”顾蓁一手搂着顾蕴一手牵过雁翎,向着院内走去。

    从安州回来之后便收到了雁翎来信,说她们在西域一切顺利,并且会一同返回建康。

    “怎么没有回武陵,而是来了建康?”顾蓁替顾蕴将浸满寒气的披风解下,然后连同自己的一起交给离芷,拉着顾蕴转身坐到火炉旁。

    “阿姐在这里,我自然要过来。”

    “你们几个收拾好之后也过来坐,我们坐到一处说话。”顾蕴转头对着芙蕖几人道。

    然后又看向抱着一个木匣子的阿琉:“阿琉,快将我带给阿姐和离芷她们的礼物拿来。”

    主仆几人很快围坐成一圈,顾蕴伸手接过阿琉手中的木匣子。

    顾蕴将匣子打开,先是从中拿出一块巴掌大的白色玉石。未经雕琢的玉石通体一色,一丝瑕疵都没有。

    “阿姐,你能看出这块儿玉石上面的玄机吗?”顾蕴问道。

    顾蓁伸手想要接过来看,却被顾蕴阻止:“就这么看。”

    闻言,顾蓁无奈地缩回手,仔细端详躺在顾蕴手中的玉石。但是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有什么玄机。

    “我看不出来,你说吧。”顾蓁举手,表示败下阵来。

    只见顾蕴微微一笑,然后一手捏住玉石的一端,原本浑然一体的玉石中间就出现了一丝缝隙。顷刻间,就变成了不甚规则的两块儿。

    并非只是一块儿玉石被毫无缝隙地切成了两块儿,而是两块儿玉石是互相从彼此身上掏出来的。

    两块儿玉石各有凸凹,合在一起则严丝合缝。

    “当真是巧夺天工。”芙蕖赞叹道。

    “还没看完呢。”顾蕴一手拿着一块儿玉石,将切面展示给顾蓁以及离芷和芙蕖。

    之间两块儿玉石能够合在一起的部分并不光滑,而是一块儿有浮雕,一块儿有凹陷下去的雕刻。

    每一道纹路,都能毫无误差地嵌进相对应的凹陷。

    顾蓁接过两块儿玉石,见上面雕刻的纹路是一只展翅的鸾鸟,同时也是顾氏的图腾。

    “阿姐,这块儿给你,这块我留着。”顾蕴从顾蓁手中拿过其中的一块,“这上面还有暗空,我特意让那匠人留下的。以后可以穿在络子上,当作随身的配饰。”

    “这样精巧的手艺,确实少见。”顾蓁笑着道:“挂在身上若是一时不小心有了破损,真的会心疼。”

    “那匠人确实说过,每一块玉石的纹理都有差别,若是破损了就再也不能刻出一块一模一样的了。”顾蕴道:“那就好好收起来吧,这世上只有我们姐妹二人有。”

    “好。”顾蓁将玉石握在手中。

    “小姐可知道这玉雕出自何人之手?”雁翎出声道。

    “何人?”既是从西域带回来的,那应当是出自西域的能工巧匠。

    “西域可汗的第三子,阚伯周。”雁翎为顾蓁解疑。

    这阚伯周雕玉的手艺,恐怕西域和中原加起来都找不到几个。因为身份,也极少有人知道他会雕玉。

    若非此次带着目的前去,她们也不会认识阚伯周这个人,更不会知晓他这份手艺。

    阚伯周此人,顾蓁自然知道:“还未问你们,此行是否顺利?”

    雁翎回答道:“尚算顺利。阚伯周本就是胸有谋略之人,只不过因为前面先有阿娜叶后有棣棠压着,在西域朝堂才声名不显。

    如今趁棣棠远在建康,他光芒外露,西域可汗自然不会再忽略他这个儿子。”

    雁翎顿了顿,接着道:“所以小姐放心,有了阚伯周这个掣肘,棣棠短时间内不会再有精力去别处作乱。”

    半年时间就能让棣棠不得不立即返回,顾蓁也相信雁翎所言不虚。

    “雁翎辛苦了。”

    “小姐,此次的功劳一多半都是二小姐的,雁翎不敢居功。”雁翎说的诚恳。

    “那阿蕴也辛苦了。”顾蓁笑着,替顾蕴将散下来的鬓角捋回耳后。

    “替阿姐做事,一点儿不辛苦。”顾蕴道:“况且我也交了一个极有趣的朋友。”

    “阚伯周?”

    “对。”顾蕴点头道:“阿姐日后若是能见到他就会知道,那确实是一个极其有趣的人。”

    “好了,不说他了,我还有许多礼物没有给你们看呢。”顾蕴主动将话题拉回去,接着从匣子里向外拿东西。

    “离芷,这是给你的。”

    离芷双手接过,只听顾蕴道:“这几个香包里面都是一些极难得的香料,我也不懂,就都给你带回来了。”

    雁翎在一旁补充道:“也是从阚伯周王爷处拿来的。”

    接着,顾蕴又从中拿出三样东西,分别是给芙蕖、麦娜尔和阿难的。

    给阿难和麦娜尔的是一对儿看上去十分粗朴的银手镯。

    “这两只手镯里面都有暗盒,可以放迷香、毒药,也可以放毒针等暗器。正好给阿难和麦娜尔一人一只。”这下不用雁翎再补充,她自己直接解释道:“这也是从阚伯周那里要来的,据他说是出自兵器大师之手。也不知是不是像他说得那般好用。”

    “二小姐,奴婢这支钗子用什么功用?”芙蕖拿着手中十分简单素银钗问道。

    “哦,这支银钗呀。”顾蕴漫不经心地说道:“原本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临来的时候发现把你给忘了,就随手在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一支。”

    顾蕴话落,芙蕖的脸瞬间苦成了一团:“二小姐就算偏心,也不应该偏得如此明显呀。”

    “阿姐,你的婢女真没规矩。”顾蕴对着顾蓁道:“怎可如此当面非议主子?”

    顾蓁就笑笑,静静地看着她们二人你来我往。

    互相掰扯了几句之后,芙蕖首先败下阵来。对着顾蕴告饶道:“二小姐奴婢错了,再听下去奴婢自己都觉得自己逾矩了。”

    到这时,顾蓁几人才不再强忍笑意。

    只见芙蕖也不在意,伸手从头上拿下方才顾蕴为她插上的银钗。按照顾蕴方才在镯子上找暗盒的方式,很快就摸索到了这支钗子的玄机。

    “多谢二小姐赠钗。”

    “没想到芙蕖还挺聪明的嘛。”顾蕴仍旧在打趣。

    闻言,芙蕖有些无奈地说道:“二小姐,奴婢就算没有脑子也还有眼睛。雁翎头上那支和奴婢这支是一对吧?”

    “我倒是忘了。”雁翎笑着取下发间的银钗,果真和芙蕖手中的一模一样。

    “你们几个在外替阿姐办事,都要小心些。”

    雁翎本想说,这一对镯子和一对银钗是阚伯周王爷送给二小姐防身用的。但是听到顾蕴这句话,默默地将话咽了下去。

    有些信任和关心,心照不宣便好。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追逐

    顾蓁的住处避免不了接待外客,所以顾蕴和雁翎便被她安排到之前芙蕖所住的那处。

    她们来京城虽然是为了过来找她,但也并非全无自己的事情,这样分开住也方便。

    歇息了两日之后,两人便一同来到城中,暗中视察每个商铺的经营状况。此时正好来到顾蓁前些时日曾用到过的玲珑阁。

    这玲珑阁是顾蕴母亲的嫁妆,本是专卖女子的钗环首饰。自从雁翎开始前往西域有了固定的琉璃来源,这家铺子主推的商品便逐渐改成了琉璃饰品。

    除了售卖货物,这里还是她们在京城一个传递消息的据点。虽然是顾蕴的商铺,却埋着雁翎安排下的暗桩。

    商铺的掌柜并不认识顾蕴和雁翎,所以看到二人到来也只以为是普通的客人。

    “二位小姐想买些什么首饰,小的可以给您推荐。”

    “我们自己看看就好,掌柜去招呼旁的客人吧。”雁翎回答道。

    闻言,掌柜告退,走向店内其他客人。

    “二小姐,这家商铺格局雅致、掌柜随和伶俐,看上去应该不会有什么不足。”雁翎上下四周观看了一遍之后,评价道。

    但是却没有听到顾蕴的回答。

    “二小姐?”雁翎转身,下一瞬自己也被惊得没了声音。

    “阿蓁?”男子的声音有着一丝清冷,但更明显的是颤抖。

    想要伸手去拉面前带着帷帽的女子的手臂,却被她一把甩开。

    顾蕴反应过来之后,拉住雁翎的手臂便向外走。

    “阿蓁!”萧穆上前去拉顾蕴的手臂,却再次被她躲开。

    “大庭广众之下,公子此举成何体统?”

    听见声音,萧穆立时明白这不是顾蓁,而是顾蕴。她们姐妹二人的身形极为相似,戴上帷帽之后更是难以分辨,萧穆是看到了雁翎才将其认成了顾蓁。

    “阿蕴,你阿姐呢?”

    “我阿姐在什么地方,关你何事?”顾蕴语气绝对算不上和善。

    “阿蕴,你听我说。”萧穆跟着顾蕴和雁翎前行,此时已经来到停靠在街边的马车旁。

    顾蕴首先将雁翎推上马车,然后看也不看萧穆一眼,自己也跟着上去。

    “王爷?”负责赶车的侍卫此时才看清萧穆的面容,于是立即躬身抱拳。

    而上到马车之上的顾蕴听到这声王爷之后,直接对着视为怒吼道:“你现在的主子是谁?”

    侍卫左右为难,既不好回答,又不好不回答。

    “若是还想跟着阿姐,你就给我上来赶车。”

    侍卫抬头看了看已经关上的车门,却不敢将目光转向萧穆。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充当马夫为夫人和二小姐以及几位姑娘赶车向来都是一份美差,但是为何今日轮到他便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你若是想留在此处,那就留在这儿吧。”车门被顾蕴从里面打开。

    看她的架势,像是要亲自驾车。

    侍卫连忙转身夺过缰绳:“二小姐,属下不敢。”

    “那还不快些!”

    小侍卫眼一闭心一横,纵身跳上车辕。不敢再想一旁站立的萧穆看一眼,直接挥手摔鞭驾着马车前行。

    心里想的却是,夫人事后一定要为他说情,不然他的小命算是要交代了。

    萧穆没有冲进车厢,是怕冒犯了顾蕴然后引来更大的怒火。但是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顾蓁手中的事务他极少参与,知道玲珑阁还是因为曾经听顾蓁无意间提起过。她们姐妹在建康的产业盘根错节,他此时却是真的一穷二白。

    于是乎,堂堂的淮南王,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活修罗,此时居然用两条腿追着一辆马车跑。

    他有武艺在身,即使前面的马车已经算在疾驰也没能将他甩开。

    跑到一个转角处的时候,一名男子正骑马经过。

    萧穆瞬间做出决断,一跃而起翻身上马,同时将马上的男子尽量平稳地推下。

    “借马一用。”和话语一同抛向男子的,还有一枚略一打眼便知不是俗物的碧玉玉珏。

    被从马上抛下的男子显然也有些功夫在身,在地上站稳之后伸手接住了被扔过来的玉玦。

    但是抬头望去,自己的宝驹却已经跑的快没了影儿。

    “怎么如此阴魂不散?”顾蕴掀开帘子向后望了一眼,只见萧穆有了坐骑之后更是直接“优哉游哉”地跟在马车后。

    还将速度控制的一丝不差,一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顾蕴猛地摔下车帘,随着外面正在赶车的侍卫喊道:“你是在有意让他跟着吗?”

    “二小姐明鉴,属下已经在尽力赶车了。”

    “哼。”顾蕴气得冷哼一声,也知道侍卫的话不假。

    若说方才的情形,他们完全可以将后面那人的体力耗完之后再返回别业。但是如今他也有了马,便是怎么甩也甩不掉了。

    “不要出城,就绕着能看见的路跑。”片刻之后,顾蕴的吩咐从马车中传出。

    “二小姐,要跑到何时?”侍卫道:“一直跑下去,马儿也受不住。”况且若是半夜三更在大街上驾车前行,可是会引来京畿营的关注的。

    “跑到天黑。”

    得到准确的吩咐之后,侍卫不在出声,一心驾车前行。

    “二小姐,你这么做……”雁翎有些犹豫,“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顾蕴的怒气仍旧未消退,“他当初将尚在病中的阿姐遣送回娘家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起今日?”

    “遣送”两个字,顾蕴似乎是要将其咬碎。

    见此情景,雁翎也不再说什么了。

    夜色完全落下,前面的马车却仍旧不见停止。萧穆无奈,也只能继续跟着。

    “二小姐,现在去何处?”赶车的侍卫问道。

    “拱月楼。”

    ……

    萧穆跟着前方的马车,一路来到建康城中最大的花街粉巷。看着马车在一家名叫拱月楼的青楼前停下,萧穆也跟着下马。

    “公子,要进楼中看看吗?”

    看着顾蕴和雁翎二人已经步入楼中,萧穆正愁要将马匹拴在何处,身旁就来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

    “楼中有新来的胡姬,歌舞丝竹都极为擅长。您……”

    小厮还未介绍完,萧穆已经快步跑向拱月楼的大门。而他手中的马缰,则被塞到了小厮的怀中。

    进到楼内之后,只见满堂衣香鬓影。但是无论萧穆如何搜寻,却再也看不见顾蕴和雁翎的身影。

    “奴家是这拱月楼的管事,请问公子要寻哪位姑娘?”管事寻娘是个风韵犹存的女子,一举一动都带着风尘气,却不会让人感到厌烦。

    “方才有两名女子进到这里,她们去了何处?”到此时,萧穆焉能还不明白?

    顾蕴之所以往此处跑,必定是和这里或是这里的主人有些渊源。更甚之,这家青楼极有可能就是她手中的产业。

    “方才进来的?”寻娘想了想,然后笑道:“原来公子是要找她们呀,请公子跟奴家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楼主

    对方如此态度,萧穆自然心生疑虑。但是想了想,也沉默地跟着寻娘前行。

    被寻娘带着,两人一同穿过人声嘈杂的大厅,来到一间装饰雅致的厢房内。

    “清凌,云柚。”

    “寻娘。”两名女子从里间走出,向着寻娘俯身行礼。

    “寻娘,我和清凌姐姐还未装扮好呢。”其中一名女子说道。

    “来了位公子,指名要找你们两个。”寻娘道:“总不能怠慢了客人。”

    “哪位公子呀?”云柚抬头看向站在寻娘身后的萧穆,眼中顿时涌现出惊艳。

    这名男子生的可真好,不只是相貌,这一身清冷凌厉的风姿才是是极其罕见。

    “公子,人奴家帮您找到了。”寻娘道:“但是这两位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妓,还请公子提前知晓。”

    萧穆一言不发,目光却愈发黝黑。

    可是此番变化,寻娘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仍旧笑意盈盈地对着萧穆道:“公子自便,奴家就先下去了。”

    寻娘转身,却在还未抬步前行的瞬间被一只手扣住肩膀。

    下一瞬,惊讶的则是萧穆。

    原来这名女管事还有武艺在身,只见她出手袭向萧穆扣在她肩膀处的手,同时向后弯腰。轻而易举,便挣脱了萧穆的钳制。

    脱身之后,便立即向外跑去。

    可是萧穆怎会放过她,接着便纵身追将出去。

    两人在过道上你来我往,不小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寻娘的武艺不低,但是却绝非萧穆的对手。没有到十招,便被萧穆反扣手臂擒在手中。

    而此时,十几个小厮装扮的人也拿着棍棒来到此处,将整条过道围得水泄不通。

    “公子这是何意?奴家可没有得罪过您吧?”被人扣在手中,寻娘却也不见惊慌。

    “带我去找方才进来的两名女子。”声音清冷,言简意赅。

    “奴家不是已经带您过去了吗?”寻娘声音顿时变得柔弱,“公子如今这么对奴家,可是不满意?

    若是不满,奴家再为您介绍旁的姑娘,一定到您满意为止。能不能请您高抬贵手,放开奴家?”

    “带我去见这里的主人?”见寻娘故意胡搅蛮缠,萧穆对于直接从她这里逼问出顾蕴二人的消息已经不抱期待了。

    “公子见谅,主子今日事务缠身,没能过来楼中。”

    ……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二楼房中,芙蕖挥手让上来传话的小厮退下。

    “二小姐,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里是你的地盘,自然是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顾蕴的语气仍旧不好,“只有一条,绝对不能让楼下那人知道阿姐在何处。”

    闻言,芙蕖难得地陷入了为难。

    若只是单纯地赶走一个闹事的人,就算武功像萧穆那样高,她想要对付也同样绰绰有余。

    可是此时楼下那是小姐的夫君,顾蕴说的轻松,但是迷香、暗器这些东西,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用在萧穆身上。

    芙蕖皱着眉头看向雁翎,却见对方也同样眉头紧缩,朝着自己摇了摇头。

    心下一横,芙蕖起身。

    “你要去何处?”顾蕴问道。

    “奴婢下去看看,总不能任其发展,这楼中的生意还是要做的。”

    “让他见了你,和见了我们有何区别?”

    “奴婢不露面,就是下去看看情况,然后再想应对之策。”

    听完芙蕖的解释,顾蕴不再说话。拿起杯子案上的杯子放到唇边,一副放手不管的模样。

    芙蕖走出房间,来到二楼一处视野宽阔的楼梯旁,向下观望萧穆那里的情况。

    只看到一群小厮将寻娘和萧穆围在中间,寻娘则被萧穆钳制着不得动弹。嘴唇不停地开合,像是在谈判。

    “芙蕖姑娘,你居然出来了?”芙蕖看得略有些出神,一时没能注意到有人靠近。

    待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到,何峮已经来到近前。

    “这底下是什么大人物,居然能劳动姑娘亲自现身?”

    芙蕖本不欲理他,但是却突然灵机一动。

    “姑娘想说什么?”看见芙蕖的笑容,何峮大为惊异。

    那夜虽然是他先闯入她的卧房而无理在先,但是又是刀伤又是迷香,何峮想来怎么也该扯平了。

    但是自那之后,芙蕖再见他便再也没了好脸色。

    不论何峮如何再三道歉,芙蕖就是一个笑容也不肯给他。

    “想请何公子帮个小忙。”芙蕖问道:“不知公子可愿意?”

    “能帮助姑娘一臂之力,在下自然乐意之至。”

    “那好。”芙蕖前进一步,附在何峮的耳畔低声诉说。

    女子靠近的瞬间,何峮的心便不由自主的荡漾了一下。

    芙蕖身上不似一般女子有十分明显的香粉味道,而是因为常年累月带着离芷给她的香包而染上了极淡极淡的异香。

    何峮的嗅觉比一般人灵敏许多,二人靠得如此近的时候,她身上的香味立即萦绕在他鼻尖。

    流连花街粉巷数年,只有这个味道让他不由自主地心驰神往。

    “可听明白了?”片刻之后,芙蕖退后一步,看着何峮问道。

    “清楚了。”何峮瞬间找回思绪,又问道:“下面那人是谁,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

    “是个极其重要的人。”芙蕖说完,伸手去推何峮的,“快些过去,寻娘那样被扣着肯定难受的紧。”

    何峮还想再问,但是见芙蕖如此着急,便顺着她的力道向前走去。

    ……

    “公子要找的人真的不在此处,还请……”

    “寻娘,怎么和客人动起手来了?”寻娘的话被一个男声打断。

    萧穆抬头看去,只见一名手握折扇的紫衫男子越过众人向他走来。

    而看见萧穆的瞬间,何峮的目光也闪了闪,但是随即被压下。

    走到萧穆和寻娘身前,何峮开口道:“这位公子找在下所为何事?”

    “你是这里的主人?”

    “正是。”何峮道:“能否请公子将寻娘放了?您身为男子如此欺负一个女子,看上去也不太雅观。”

    “人有男女之分,也有敌我之分。敌我在前之时,便没有男女之分了。”虽然这样说,但是萧穆也松开了对寻娘的钳制。

    “你先带人下去吧,我来接待这位公子。”

    寻娘看了何峮一眼,挥手让周围的人退下,然后自己也躬身退下。

    “这位公子要找的,可是两刻钟前来到楼内的两名女子?”何峮问道:“一主一仆,主人带着帷帽?”

    “她们此时在何处?”

    “公子找阿蕴作甚?”

    听到何峮对顾蕴的称呼,萧穆的手攥了攥。但面上仍旧一派平和:“是在下先问的问题,楼主要问,还请先回答在下的问题。”

    闻言,何峮笑道:“那好,在下先来回答。

    阿蕴已经离开了,就在方才公子和寻娘周旋的时候。”

第一百一十八章 花魁

    “原来如此。”萧穆反应如此平静,让何峮猜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公子要找的人已经不再此处。”何峮问道:“那公子是打算在这楼内休息片刻呢,还是再出去找找?”

    “不必了,也不是甚是重要的人。”

    “那公子打算……”

    何峮的话还未说完,便见萧穆转身走向一旁的厢房。正是起初寻娘带他进的清凌和云柚所在的房间。

    何峮愣了愣,抬步跟上去。但是走至门前的萧穆,却突然转过身来。

    “公子有何事?”

    “方才似乎听管事说,这房内的二位姑娘都是清妓。”

    “是。”何峮解释道:“清凌善舞,云柚善乐,都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妓。”

    “哦,那便罢了。”萧穆道:“在下要找的也不是清妓。”

    “公子的意思是?”

    “敢问这拱月楼的花魁何在?”

    “花魁?”何峮一愣,反应过来之后道:“花魁呀……在下虽然是这楼中的主人,但是却是个甩手掌柜。这里的事务,一向都是管事在管。

    所以公子若是想寻一位可心的姑娘,还是将寻娘叫来比较合适。”

    “也好。”萧穆说完,便姿态悠然地倚在一旁的扶手之上,静静看着何峮。

    要表达的意思十分明显:我就在此等候,你去将寻娘找来,然后为我介绍这里的姑娘。

    “公子稍等,在下去叫寻娘。”何峮说完,转身离开。

    何峮走回去的步伐要比来时轻盈许多。

    既不知道这拱月楼真正的主人是谁,又敢明目张胆地找花魁。看来这位“很重要的人”,也不是那么重要。

    “你说的可是真的?”听完何峮的话,芙蕖满脸的怀疑之色。

    “骗你作甚?”何峮道:“一来就叫这你楼中的花魁相陪,可见这位公子也是视钱财如粪土之辈。”

    要不说眼前这位姑娘会做生意,完全抓准了大多数男子求而不得更要求,越是难得越珍惜的心态。

    自拱月楼开楼以来,便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花魁轻易不见客。这里所说的不容易并非是需要花高价才能得见美人一面,而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都合适才行。

    天时便是,这拱月楼的花魁每月只见一位客人。

    地利则是这位客人要能入姑娘的眼,长相上说不过去,出手再大方也没戏。

    人和嘛,就是看姑娘的心情来定她这个月要接待这位客人几次。

    总之就是,想要见花魁首先要有那个资本。但是有了资本的人,钱却不一定能花得出去。

    何峮处于好奇,也曾一掷千金,最后自然是如愿以偿,连续三个月都是拱月楼花魁的入幕之宾。

    但是再美的美人儿也有看腻的时候,所以三个月之后,他再来拱月楼要寻的人则变成了舞艺一绝的清凌。

    和他相熟的几个“狐朋狗友”都知道他喜新厌旧的性子,所以纷纷猜测这清凌能留住何家二公子多久。

    但是令一众人都惊讶的是,何峮这次居然已经过了三个月还未厌烦。

    众人都道,这拱月楼的姑娘就是非同凡响。前有花魁留住何二公子三个月,这清凌姑娘眼看着就要后来居上打破新的记录呀。

    要知道,从前各个青楼楚馆的姑娘,从来没有谁能让这位公子流连超过两个月。

    “你去哪儿?”见芙蕖欲转身,何峮开口道。

    “自然是回房。”芙蕖道:“你先回去吧。”

    “哎。”何峮伸手,拉住她,“我可是跟下面那位公子说是过来叫人的,你让我下去如何回复他。”

    “不用回复,也不用再去见他了。”芙蕖道:“之后的事情我自然会安排。”

    何峮看着前方的女子身影消失,又停顿片刻,才转身离去。

    “二小姐。”芙蕖来到顾蕴身旁,将方才何峮对她说的话,尽量委婉地转达。

    “二小姐,你冷静一些。”芙蕖伸手,拉住已经从坐榻上弹起的顾蕴。

    “他居然敢如此对阿姐,你叫我如何冷静?”

    “王爷如此做,可能并非二小姐想的那样。”雁翎安抚道:“小姐稍安勿躁,将事情了解清楚之后再作打算。”

    “这拱月楼的花魁是谁?”顾蕴坐回去,看向芙蕖道。

    “回二小姐,唤作流珈,是寻娘的义女。”芙蕖回答道。

    “寻娘的义女?”顾蕴问道:“也会功夫?”

    这寻娘能替芙蕖出面管着偌大的拱月楼,自然是忠心和能力缺一不可。她的义女,看来也是芙蕖着重培养的人。

    “流珈的功夫,是这楼中最好的一个。”

    听了芙蕖的话,顾蕴明显露出满意之情。

    “你这里可有离芷的迷香?”

    “二小姐想做什么?”芙蕖接话道。楼下那人可是王爷。

    “让流珈带着进去。”

    芙蕖默了默,然后看向顾蕴:“二小姐在此等候片刻,奴婢去吩咐寻娘和流珈。”

    ……

    三人将就着在芙蕖房中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寻娘便命人将洗漱之物和饭食送了上来。

    整理好仪容之后,三人来到外间,寻娘正等候在此。

    “昨日那位公子走了吗?”芙蕖问道。

    闻言,寻娘面露难色:“姑娘,昨夜流珈和属下约好,若是那人有逾矩便出手将其制服。若是没有,便在子时出来招呼一声。

    可是已经过了一夜,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你是说,那人和流珈同处一室过了一夜?”问话的是顾蕴。

    寻娘并不知道顾蕴的身份,但是见芙蕖都对她毕恭毕敬,也知道必定身份高贵。

    遂极为恭敬地回答道:“是的。”

    这下,连一直保持镇定的雁翎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顾蕴再也难以忍耐,开门便冲了出去。

    “二小姐,帷帽。”芙蕖从一旁拿过两张面纱和顾蕴昨日戴的帷帽,向着已经前后跑出去的顾蕴和雁翎追过去。

    好在时辰尚早,楼道中并不见行人。芙蕖追上二人,将面纱和帷帽分别交给她们。

    顾蕴停下去接帷帽的同时,看到了被芙蕖别在腰间的匕首,迅速将其拔出,然后向着楼下而去。

    但是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并不知道萧穆昨夜宿在哪间房。

    “寻娘,那人在何处?”

    寻娘看了芙蕖一眼,接收到对方的眼神之后,走向前替顾蕴带路。不过片刻,便来到萧穆或者说流珈的房间。

    “叫人将门撞开。”这下不用顾蕴说话,芙蕖直接吩咐道。

    “属下来吧。”寻娘上前。

    只见她从发间取下一支簪子,顺着门缝插进去。轻轻挑动几下,房门便应声而开。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房内

    外间桌上的酒菜看上去并未动过,顾蕴四周扫视了一圈没有看见人影之后,目光愈发阴沉。

    将手中的匕首握得再紧一些,向着里间而去。

    雁翎和芙蕖上前两步,掀开两间房之间的粉红色纱帐,眼睛却都下意识地没有向里面看去。

    见状,寻娘也极有颜色地留在了外面,雁翎和芙蕖跟着顾蕴走了进去。

    但是纱帐里面的景象,却让三人愣在当场。

    只见玄衣男子背对着她们站在窗前,一名女子靠在床榻边,被人用从床上撤下的帷幔绑住了手脚、塞住了嘴巴。

    “阿蕴,拿着匕首作甚?”萧穆转身,没有看到顾蕴的容貌,她手中泛着寒光的匕首却十分显眼。

    到这时顾蕴还有什么不明白,萧穆这是设好了局等着她们主动钻进来。

    “原来芙蕖也在此处。”萧穆的语气十分悠然,明显显示出他看到芙蕖这个意料之外的收获的喜悦。

    “王爷好谋算。”

    “这算什么谋算?”萧穆走进几步,看着三人道:“是你们太紧张阿蓁了。”

    “哼。”顾蕴冷哼一声,并不打算接话。

    “阿蕴,你真的觉得我会对不起你阿姐吗?”这句话,萧穆问得很是认真。

    “天下乌鸦一般黑。”

    对于顾蕴的脾气,萧穆虽然称不上十分了解,但却有一条极为坚信。他这个“伤害”了她阿姐的人,即使没有被视作仇敌,也显然被归入不受待见的一类。

    见情况并非她们想的那样,芙蕖和雁翎也是松了一大口气。

    若萧穆当真和旁的女子有了沾染,她们最担心也只担心顾蓁。

    幸好只是一场误会,不然真不知今日要如何收场。

    “寻娘。”芙蕖出声喊道:“进来将流珈带出去。”

    寻娘应声而入,动作十分麻利地替流珈松绑,然后将其扶出去。从始至终目不斜视。

    “你阿姐在何处?”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阿蕴,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

    “我是如何想的你怎么知道?”顾蕴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你当初是怎么对我说的?是谁承诺会护着阿姐一生一世,决不让她伤心,决不让她流泪。

    可是又是谁将尚在病中的阿姐强行送走?阿姐哭得伤心的时候,你又在何处?”

    “我……”萧穆欲言又止。

    顾蕴却不容他有说话的机会,接着道:“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只知道阿姐因为你伤心得厉害。”

    “雁翎,芙蕖,我们走。”

    三人转身,却被萧穆越到前方拦住。

    “告诉我,你阿姐在哪儿?”

    “怎么,你想动手?”

    雁翎和芙蕖都将头埋得不能再低,将堂堂的淮南王爷逼到如此“低声下气”的地步,这世上恐怕也只有顾蕴了。

    萧穆极力压下自己的情绪,再次开口道:“阿蕴,我会向你阿姐解释。”

    “让开。”顾蕴推开萧穆,快步走出房门。后面的雁翎和芙蕖,也立即跟上。

    独独被剩下的淮南王,有些颓丧地闭了闭眼,转身跟上去。

    “你怎么还在此处?”三人走出去不久,就见何峮赢面而来,芙蕖遂上前问道。

    据她所知,这人几乎从来不会在楼中过夜。

    “有些好奇,便过来看看。”何峮并不隐瞒。

    “你的好奇心未免也太大了些。”芙蕖道:“看来是上回的教训不够大,让你这么快就忘了。”

    “上次得了芙蕖姑娘的教训,在下自然不敢忘记。”何峮面带笑意:“所以之后行事便小心再小心,不然丢了小命,可就再也见不到姑娘的芳容了。”

    他的油嘴滑舌,芙蕖已经见怪不怪了。

    “芙蕖。”顾蕴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二小姐。”芙蕖连忙加快脚步,来到顾蕴近前。

    “让人准备一辆马车,昨日耽搁了,我和雁翎要查看的商铺还没有看完。”

    “是。”芙蕖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而何峮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了看站在几步之外的顾蕴和雁翎,最后来到萧穆身旁。

    “公子可还认得在下?”

    “自然认得,拱月楼的楼主。”萧穆心情绝对算不上好,连带着与其也愈发冷冽。

    “不过是受友人之托,替人办事而已。阁下大人大量,就不要在意了。”和萧穆不同,何峮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热络。

    这本就是他的性子,和任何人都能自来熟,见第一面说话便能十分熟稔。

    萧穆无心和他搭话,只是一直盯着顾蕴和雁翎。

    “在下昨日都将爱驹借给阁下了,按理说怎么也不该被如此对待。”

    听到这话,萧穆将目光从顾蕴身上撤回,看向何峮。

    “公子可还认得此物?”何峮拿出一枚碧玉玉玦,正是昨日萧穆随手丢出的那枚。

    “是你?”

    “正是在下。”

    “银货两讫,两不相欠。”萧穆说完,抬步前行。

    因为见到芙蕖回来,顾蕴和雁翎已经动身向外走。

    “王……”芙蕖脱口而出,意识到之后立即改口,“公子,方才楼中小厮来报,说昨夜疏忽,没有看住您的马匹。”

    芙蕖不敢看向萧穆,硬着头皮将接下来的话说完:“请您稍等片刻,待账房先生算出所需赔付的数目之后,拱月楼自当奉上赔付您马匹的银钱。”

    “不必了。”萧穆看了跟在自己身边的芙蕖一眼,语气淡淡。

    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子,这似乎还是顾蓁对他说过的话。如今,是全部应验到他身上了。

    萧穆追着顾蕴和雁翎出去,芙蕖却是走到门口便停了下来。

    看着顾蕴和雁翎先后踏上马车,而萧穆却站在车后,终是没忍心看他徒步追上去。

    “不必担心,他自有办法不被马车甩掉。”不知何时,何峮再次出现在她身后。

    芙蕖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在担心他被甩掉?”

    “在下觉得,应当没有说错。”何峮回答的十分自信,“猜姑娘家的心思,在下还是有些本事的。”

    芙蕖懒得理他,径直向前走去。

    但是何峮却明显没有就此结束的打算,再次跟了上去。

    所有的青楼都是晚上热闹,而白天则是安静的出奇。所以此时除了偶尔经过的洒扫仆从,整个大厅只有他们两人。

    女子缓步前行,男子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

    “何二公子,你当真无事可做吗?”来到楼梯前,芙蕖顿住了脚步。

    “也并非闲的很。”何峮说道:“只不过比起那些事情,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这事情和事情之间,也有个轻重缓急之分不是?”

    “什么事?”不知不觉间,芙蕖被他绕了进去。

    “能主动见到芙蕖姑娘,可是十分难得,在下自然要把握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何峮所言非虚,平时能够见到芙蕖,都是她需要他传递消息的时候找他过来。而他主动去找她的时候,则没有一次见到过。

    听他又在花言巧语胡搅蛮缠,芙蕖抬步踏上楼梯。

第一百二十章 楼空

    “二小姐,王爷一直跟在后面。”雁翎先一步走下马车,然后伸手去扶顾蕴。

    “他若喜欢,就让他跟着。”提起萧穆,顾蕴不再像昨日那样暴躁,“腿长在别人身上,我们能怎么去管?”

    “可是这样下去,要耽误多少时间?”

    “你说这话是什么……”顾蕴不自觉地停下。

    雁翎见状,接着道:“二小姐,我们并不清楚王爷此来京中是为了何事。若他当真有十分紧急的事情要跟小姐商量呢?

    这样耽误下去……”

    闻言,顾蕴沉默下来。片刻后说道:“派人回去问问阿姐的意见再说。”说完,提裙迈进商铺。

    直到黄昏,依旧没有消息从城外传来。顾蕴和雁翎从最后一家商铺中走出来,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萧穆之后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皱起。

    “阿姐为何还没有消息传过来,难道是别业出了什么事?”

    “二小姐先别急。”雁翎安抚道:“如今京中没有几个人知道小姐在这里,更加并不知道别业的位置,小姐很安全。”

    “是我忧心过重了。”顾蕴说道。然后又看了一眼萧穆,问道:“可是为何还是没有消息传来?他要怎么办?”

    顾蕴这一问,可是问倒了雁翎。她若是知道该如何处置,此刻也不用和顾蕴一起发愁了。

    “先回去吧。”雁翎想了想,说道:“反正在城中的事情也已经做完,先回别业吧。”

    “阿姐虽然不和我们住在一处,但是两所别业离得却不远。”顾蕴道:“现在回去,不就是将他带到了阿姐面前吗?”

    “二小姐难道不想他们二人当面将话说清楚吗?”雁翎其实还有些话没有明说。

    那便是,他们二人若是一直就这么耗着,小姐在京城无法安心做事,淮南军也将一直没有主帅。这二位都是做大事的人,但某些行事却又极其“小孩子”心性。

    见顾蕴不说话,雁翎又劝道:“奴婢都不相信王爷会故意让小姐伤心,二小姐难道相信吗?

    况且,就算是王爷做错了,也总要给他一个向小姐认错的机会不是?”

    “就算是你说的那样,但是阿姐因为他担惊受怕是真的,因为管着梁地的事务积劳成疾也是真的。

    尚在病中的时候被他派人遣送回娘家,被世人看笑话,受尽旁人的轻蔑更是事实。

    你叫我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奴婢也替小姐不平。”雁翎语气轻缓,“可是小姐当真是不想再和淮南王府有任何牵连了吗?那这半年来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顾蕴哑然。

    “哼。”

    见顾蕴提裙走上马车,雁翎知道,她这是想通了。

    “回别业。”

    “是。”

    赶车的小厮应声,然后挥鞭赶着马车向西城门而去。后面的萧穆,也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

    “去阿姐那里。”马车走到西郊的时候,顾蕴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

    “是,二小姐。”

    “我只是方才想到,若是将后面那人带去了我们的别业,是不是连食宿也要我们来管?”见雁翎看向自己,顾蕴连忙解释道。

    “我可没有那个肚量。所以这个麻烦,还是交给阿姐吧。”

    知道顾蕴是嘴硬,雁翎也不去拆穿。

    又行驶了近半个时辰,一行人到达顾蓁所居的别业。

    二人下车之后并未直接进去,而是转身看向萧穆。后者自然是立即牵马来到近前。

    “阿蕴,有何事?”

    顾蕴本想再刺他几句,但是看着面前男子所穿的玄衣之上的些微尘土,这语气不自觉地便减去许多冷硬。

    “阿姐就在里面。”

    “当真?”

    “骗你作甚?”顾蕴错开一步,挡住欲向前冲的萧穆,抬头看向他道:“若是你再敢惹哭阿姐……”

    “定然不会。”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被他说得极重。

    顾蕴顿了顿,侧身让开。

    萧穆上前扣门,片刻之后从里面初来一个小厮的身影。

    “王爷?”这个小厮,显然也是淮南王府府卫当中的一员。先是惊讶于看见萧穆,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单膝跪地:“属下参见王爷。”

    但是不等他将话说完,眼前已经没有了萧穆的身影。

    “先起来吧。”让地上的小厮起身之后,顾蕴和雁翎也紧跟着走进院中。

    这所别业格局不算大,但胜在环境清幽。院中种了许多花木,正值初春,花木都在抽芽。

    几名小厮正在弯腰打理花圃,动作轻盈极少发出声音。院中并不见有婢女的身影,所以乍一看上去这并不像是一所有女子居住的宅院。

    听到动静,几人抬头看过来,顾蕴和萧穆的身影一同闯进几人眼中。和方才那名去开门的小厮一样,几人也是愣了须臾然后立即下跪。

    “王爷。”

    “你阿姐在何处?”萧穆之所以停在此处,是因为不知顾蓁住在哪一间房。

    “直走然后右转,后面那间便是阿姐的住所。”顾蕴的目光向前望去。

    “都起来吧。”萧穆走过去的同时吩咐道。

    顾蕴和雁翎二人不约而同地停在了此处,看着萧穆一人前去。

    “二小姐,要不,我们现在回去?”看着萧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处,雁翎建议道。

    “稍等片刻。”

    闻言,雁翎不再说话。

    但是不过片刻,二人便看见萧穆的身影再次出现。并且,神色着实不算好。

    “王妃去哪儿了?”

    萧穆一句话,一院子的人立即再次跪下。但是却没有一人能够回答他的话。

    “怎么了,阿姐不在里面?”

    萧穆没有回答,而是将手中的纸张递向顾蕴。

    顾蕴连忙接过,只见上面只写了六个字。

    阿蕴:安好,勿念。

    这是一封写给她的信,顾蕴立即明白过来——顾蓁一天没有回复并非是因为什么耽搁了,也不是不知道要如何回复。

    而是她已经猜到了,她和雁翎最终一定会将萧穆带来。因为猜到了,所以提前离开了……

    “阿姐去哪里了?”顾蕴问出了和萧穆同样的问题。

    如今是在建康,顾蓁能去哪里?

    但是和方才萧穆的问话一样,跪满了一院子的小厮仍旧无一人回答。

    顾萸和雁翎了然,若是顾蕴临走前特意吩咐了,这些人是不会说的。

    “你说。”萧穆来到一名小厮面前,整个人都有着说不出的阴沉。

    见到他这个模样,顾蕴都有些想要远离。

    “回王爷,属下不知。”

    “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回王爷,夫人离开的时候只带了萧充统领和离芷姑娘,并未告知旁人去了何处。”小厮回答道。

    顿了顿,又说道:“王爷,夫人还说……”

    “说了什么?”

    地上的人被萧穆的语调吓得略微哆嗦了一下,然后才回答道:“夫人说……若是二小姐和雁翎姑娘过来,就告诉她们夫人无事,过几日便会回来。

    若是……若是除了二小姐和雁翎姑娘外还有旁人过来。

    就……就对那人说……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尽快回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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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妻谋后介绍:
顾蓁是顶级士族武陵顾氏长房嫡长女;
顾蕴是顶级士族武陵顾氏长房嫡次女;
雁翎是身有胡人血统的异瞳奴隶;
萧秋是军权极盛的淮南王府的小郡主;
离芷是从西域流浪到中原口从城邦公主沦为奴隶的哑女;
芙蕖是长于青楼、委身商贾,又从奴隶贩子手中被会馆买走对的舞姬;
阿难是出身顶级士族宇文氏的舞姬;
朱明莲是出身朱氏的世家贵女;
萧允是二世而衰的大齐王朝的长公主;
……
这是一个关于乱世中一群出身个性各不相同的女子发生的跌宕起伏的故事。
(男子群像同样出彩,但是甘当绿叶配红花。)贵妻谋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贵妻谋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贵妻谋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