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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后,系统让我征服疯批皇子全文阅读

作者:料见人间相逢     穿书后,系统让我征服疯批皇子txt下载     穿书后,系统让我征服疯批皇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造船

    换阳无可奈何:“明日帮你造船,出了岛后你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帮你,让你看看人心险恶!不过我告诉你,要是在京城待不下去了,大可回来找我,为了你娘,我可以不计前嫌原谅你不听我话。”

    换阳还是心软,谢泽渊毕竟是他妹妹唯一的孩子。

    谢泽渊不知听没听进去:“舅父教诲,孩儿谨记。”

    谢泽渊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换阳激动地抹泪,攥着谢泽渊的手把他刻入眼中。

    “孩子,让我仔细瞧瞧你,怎的瘦成这样?凡尘苦了你……”

    换阳本就多话,现在更是成堆事想和谢泽渊说。

    谢泽渊困得睁不动眼,换阳却还有精神拉着他唠家常。梁婧仪熬不动了,灭掉床边一盏灯,隔空和无精打采应付换阳的谢泽渊招招手,自己先睡去了。

    谢泽渊抿唇。

    他也想睡。

    ……

    雍城。

    雍王府邸,宅院。

    夜半灯明,两名男子一白一黑,一坐一卧。

    白衣男子端正坐在软垫上,手上多了张纸条。

    黑衣男子好动,十秒能换五个动作,弹坐起来,将白衣男子肩膀上的灰色信鸽抱到自己怀里顺毛,一边凑上去看白衣男子手中信鸽传回来的纸条。

    上面全是一些吃什么穿什么睡在哪的无营养话题。

    黑衣男子怒发冲冠:“我们不会被梁婧仪那厮给耍了吧。两次都没什么重要信息,字奇丑无比,根本看不懂。”

    白衣男子撕碎纸条扔进火炉里:“你的字和她比起来不遑多让。”

    魏子衡轻拍桌面以示警告:“显之!”

    “不说便不说。”谢显之盯着火炉里化作灰烬的字条,眉头微动,“明日启程回京。信鸽传回去,金子也给。她不讲理,我们总不能回以同样招式。进了京,我自有办法让她为难。”

    魏子衡又道:“老雍王这边……”

    “给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难堪,平白降了身份。不必和雍王讲了,以他的脾气,谁来都得褪三层皮。谢泽渊能做到哪一步,全看他的造化。”

    “也好。”

    ……

    第二天。

    天亮,换阳早早起床。

    被换阳吵了一晚上的谢泽渊和听换阳诉苦以至于怎么也闭不上眼的梁婧仪还在睡,换阳大吼一声把他们吵起来:“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换阳揪起谢泽渊:“小泽渊起床了!”

    谢泽渊睡眼惺忪,忍住杀人的冲动,微笑中藏着一把刀:“这就起。”

    声音微哑。

    谢泽渊皱眉按了按喉咙,发出短促拟声词,还是哑的。

    怎么回事?被岛上毒物沾染了么?

    换阳没听出来,又去叫梁婧仪,靠近床边时猛然顿住。

    梁婧仪眼下发黑,嘴唇乌紫。

    她紧皱着眉,梦里异常痛苦。

    “不好,她已经开始毒发了。”

    谢泽渊走到梁婧仪床边蹲下,往日活泼明艳的小姑娘此刻双目紧闭,谢泽渊搭上梁婧仪手腕听诊,她的脉象全乱。谢泽渊嗓音喑哑,隐有质问:“你这里不是绝对安全么?”

    “也不全然,我这里毒气最少,但这里的花鸟鱼虫都带着毒,体质强的尚可撑过几天再死,像梁婧仪这种体质弱的……”

    “既然有毒,为何要我们吃?”

    “毒物是毒气解药,不吃东西就会被毒气腐蚀,死得更快。前面死了太多人,我才得知这个道理。之前我也提醒过你们,梁婧仪熬不过。这这这……谁知梁婧仪毒发这么快。”

    谢泽渊道:“解药。”

    换阳默然,抱住两条小臂:“没有!”

    谢泽渊一猜即中:“袖子里,对吗?”

    换阳在这里生存十几年,一定研究出了解药,虽然可能不多。

    换阳摇头如拨浪鼓:“绝对不是!”

    谢泽渊拔出匕首:“得罪了。”

    “啊——杀舅父了!”

    狼哭鬼嚎过后,换阳蹲在角落里惨兮兮抱着被谢泽渊“不小心”蹭到的小臂,流了点血。

    谢泽渊从换阳那里夺来一个小瓷瓶,解开盖子喂梁婧仪喝下去。

    喂到最后碗底只剩一点解药汤底,谢泽渊不在乎男女之分,张口喝下,清清嗓子,果然好了一点。

    “呜呜呜,小泽渊你不是人!你被女人冲昏头脑!”

    毒来的快去的也快,梁婧仪面容逐步正常,嘴唇红润。

    谢泽渊等她快醒的时候,撩开衣摆出门造船。梁婧仪幽幽醒来,只见得换阳缩在角落幽怨瞪着她。梁婧仪一脸疑惑,刚想问他缘由,换阳就被谢泽渊“请”去造船。

    梁婧仪砸吧砸吧嘴,一口药味。

    她头晕耳鸣,下床走路都难。

    梁婧仪捂着头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下来,眩晕感减少。

    梁婧仪猜测是岛上毒物致使,但她歇了一阵子后好多了,便没有跟谢泽渊和换阳说。

    也幸好没说,不然换阳一定破口大骂梁婧仪无耻。

    虽然抢劫的人不是梁婧仪。

    门外,换阳因为抢劫这个事又改了主意坚决不造船,谢泽渊淡淡对峙:“打倒我和帮我,选一个。”

    换阳“嘿”了声,挽起袖子露出干瘦拳头:“小屁孩敢威胁你舅父!”

    谢泽渊擅长攻心,一句话瓦解换阳顽强壁垒:“自出生起,舅父见过我么?找过我么?”

    换阳畏畏缩缩收起拳头,声音明显小了下去:“我……我这不是以为……”

    “以为我死了?现在我活着,舅父便对我这般,那我真死了,舅父是不是早就把我忘了,只记得我的母亲。或者舅父根本谁都记不得,是因为我有幸来了这里才想起有个外甥。迟来的亲情,舅父要视而不见么?”

    换阳被谢泽渊套路进去,自知理亏,唯唯诺诺道:“那你抢我东西又算怎么回事?我可是你舅父,你为了别人让我受伤,我也是很伤心的。”

    谢泽渊抹抹眼角,根本抹不出一点眼泪,他却能把气氛烘托地像是潸然泪下一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梁婧仪死,视若无睹么?舅父让我变成冷血无情的人,真真好狠的心。”

    “谢泽渊本就可怜,舅父别为难他了。”

    梁婧仪倚在门口,添油加醋。

    她从头听到尾,差不多了解事情大概,朝岛主友好笑了笑。

    换阳怒斥梁婧仪:“你小子!”

    梁婧仪道:“我是女孩,多谢岛主赐药。”

    一个两个反了天,岛主气得不会说话,闷憋心中。

第四十七章 猜测

    梁婧仪作大侠模样,拱手致谢:“谢了,殿下。”

    谢泽渊点头致意。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多说。

    谢泽渊救她并非因为喜欢她,若姜知行沦落到梁婧仪这种境地,谢泽渊同样会救。因为他们对谢泽渊有用。

    谢泽渊将长柚木劈成一段一段,无形中把换阳放到船的位置,理所当然运给他木头,见他不动,谢泽渊还疑惑道:“快造船啊!”

    换阳被谢泽渊不要脸震慑到:“你倒是自来熟!你小子到底有几副面孔!”

    梁婧仪笑了,她真想告诉换阳,只要是得益于谢泽渊的事,他可以变换无数张脸。

    “舅父,你留不住我的,我一定会走。与其迟迟不归京遭人非议,不如准时一点,主动权握在我自己手里。”

    换阳收起玩笑语态,认真说道:“并非不帮你,让你进京就是羊入虎口,我如何对得起你娘在天之灵!”

    “你昨天同意了。”

    “那是激动的,我可以反悔。”

    谢泽渊不说话,静静看着换阳,眼里有凝厚的委屈。

    换阳被迫低下头,不敢回视谢泽渊。他活了几十年就嚣张了几十年,第一次对比他小的小孩产生一种名为不好意思的心态。

    换阳在凝结的气氛中静默片刻,语重心长道:“小泽渊,你要想好了,一旦进京成为权势地位唾手可得的三皇子,就无法回头了。有什么危险,我拉不回来你。”

    他意在劝说谢泽渊放弃这条路,谢泽渊却从他的话顺水推舟承诺下:“舅父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现在可以造船了么?”

    换阳无奈:“唉!不听老人言。罢了,你劈木头,我来造。太阳出来了,小姑娘家家就躲在树荫下吧,别被晒黑了。”

    谢泽渊计谋得逞,不形于色:“还不谢谢舅父体恤?”

    梁婧仪顺杆子往上爬,言笑晏晏:“多谢舅父。”

    换阳总觉得被他们坑了,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谢泽渊和换阳手脚并用,用了一天一夜造好一座简陋的、支离破碎的船。

    船歪歪扭扭,尚且能浮在水面上,只是这种状态只能撑他们做一次船,过后恐怕便会支离破碎。

    出海日,换阳送他们原路返回,来时两侧山谷路口窄小,现今竟然能容纳三人并肩行走,好似山移动了一样。

    梁婧仪不免惊奇,换阳习以为常:“这里被称为鬼岛不是没有原因,有时发生的地理位置变化连我也道不清究竟。”

    出了山谷,大雾弥漫,气焰比来时还要凶猛。地上草木枯荣,难闻的气体充斥空中。

    梁婧仪连打好几个喷嚏,鼻头发酸,浓稠毒雾气让她睁不开眼睛。

    换阳大喝一声,额头青筋暴突,一把将几百上千斤重的小船举起,送入海中。

    海浪翻涌,溅起两米浪花。

    海啸过后,海水中飘浮着木片残骸和人头尸骨,打在岸边,梁婧仪一不小心踩到一个头骨,半个头骨压陷海滩沙子底下。

    她连忙移开脚对着头骨默默拜了拜:“得罪得罪。”

    换阳感叹道:“岛边常有死人尸骨漂浮,幸好你们来了这里。不然以这次海啸程度你们焉有命在。以后的路,必须走得更加谨慎。”

    谢泽渊拱手,微微弯腰,一个十足恭敬的姿态。以他的脾性,利用完人是不会再给他好脸色的,谢泽渊对换阳有了点微薄血缘情感,低声道:“多谢舅父这两天的帮助,泽渊先行一步。”

    换阳背过身去假装生气,实则早已泪流满面:“走吧,走吧!都散了!”

    一个嘴硬,一个冷漠,十八年未见的舅父和外甥都不懂得如何表达感情,临走时一句亲切的话都没有说,但血缘早已融入骨血,生根发芽。

    他们永远都会记得,自己的亲人还在世上,在某一处好好活着。

    谢泽渊率先登上船,梁婧仪带着换阳给的一大包干粮跟随上船,随后发现一个问题:“你会划船?”

    谢泽渊:“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

    怎么听怎么不靠谱,但是说出这句话的人是男主,拥有主角光环,梁婧仪暂且信了一点。

    谢泽渊拿出换阳给的古老罗盘,撩开衣摆,有模有样用船桨划水。船真的动了,在谢泽渊手底下缓缓像前方进发。

    行进一段路后,梁婧仪回头看向鬼岛。那里大雾笼罩,但梁婧仪就是觉得换阳站在雾里,他在恋恋不舍地看谢泽渊,他在祈祷唯一的外甥平安无恙。

    梁婧仪与换阳共情伤感,替他问了一个问题:“谢泽渊,你会回来吗?”

    谢泽渊沉默片刻,道:“不知道。”

    未来的事,谁又说得清。

    谢泽渊划桨的速度比船夫还要快上不少,船行进巨速。

    前方隐隐露出鱼肚白,水天一色,景色极美。梁婧仪站在船头眺望远方,张开双臂迎着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正当梁婧仪憧憬未来时,谢泽渊突然来了一句:“你挡着我看路了。”

    梁婧仪讪讪收回手,坐了下来:“谢泽渊,你有点尴尬体质在身上吧?”

    明明是不懂的语气,谢泽渊却淡然处之:“什么意思。”

    梁婧仪气得胡诌八扯:“说你厉害。”

    谢泽渊道:“谢谢。”

    梁婧仪:“……”

    谢泽渊不然就沉默,不然就一语惊人:“我和舅父相认,是你撮合的对么?”

    梁婧仪惊叹于谢泽渊的警觉性高强,绝不承认:“乌纱帽怎的又扯我身上?”

    谢泽渊有条不紊说道:“你故意说我和画像女子长得像,让他起疑,诱导他发现我和环玉的关系。”

    “谢泽渊,你未免太高看我了,我哪有那么厉害?巧合罢了,再说你和她确实像。”

    早在系统提示之前,她就发现两人相似了。而换阳没有系统提示和上帝视角,在他心里自己的外甥早就死了,又加上他在岛上孤苦伶仃这么多年,思维退化,怀玉又是他心中的痛,是以长得再像他都不会怀疑。

    “不然,你性子洒脱,但其中又带着细腻,深知画像是舅父不能提及的事,如果没有万全把握,又怎会开口戳他心事?”

    谢泽渊每一句话都说的条理清晰,井然有序。

    “舅父是当年天下第一算命师,你能他算进去,你排第几呢?梁婧仪,你没这么厉害吧。你身后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帮助你。”

第四十八章 寒心

    谢泽渊没有说有人帮梁婧仪,他说的是“东西”。

    谢泽渊不相信世界上有算命师这种东西,哪怕他的舅父也是这么自称的。梁婧仪的能力已经超出人力可以企及的范围,不仅能瞬移,还能听天命。

    听天命尚可以解释为梁婧仪知道谢泽渊的全部消息,别有目的接近他。瞬移和神药是无法解释的,就算梁婧仪背后是皇帝,也无法把他瞬移回客栈。

    梁婧仪恐于谢泽渊的惊人洞察力和推理能力,男主之所以成为男主,不是没有原因的。

    梁婧仪将鸟笼的金丝横栏当做箜篌弦丝,拨弄金丝道:“我早就说过,不要高看我。世界上难以言说的事情太多了,心态放平,对你对我都好。谢泽渊,我是来帮你的,又不是来害你的,老提防我做什么?”

    谢泽渊道:“被小人害不可惧,被女人害才可怕。”

    梁婧仪从善如流:“你把我当男人好了。”

    谢泽渊答:“不可取。”

    梁婧仪:“迂腐。”

    轻飘飘两个字,抵住谢泽渊压顶质问。

    二人途径一片海域,远远看见前方有一艘大船,帆旗飘扬。

    船上灯火通明,几个粗布衣衫的人在搬麻袋,像是一艘货船。

    梁婧仪终于得见救星,招摇手中靓丽衣衫求助。她有一丁点近视,夜晚又***惯性眯起眼睛看船上面的人。

    谢泽渊视力比她好太多,握着船桨的手微微用力:“有问题。”

    船上的人个个面目凝寂,搬着半人高的木头箱子,脚步却是虚浮的。

    两种可能,箱子是空的,或者这些人有武功。

    无论哪一种都不对劲。

    “两个人在海中孤立无援划三天,我没有体力几乎是废物,你确定?”

    梁婧仪自然也发现货船不对劲,正大光明把自己称为废物,丝毫不觉廉耻,甚至气势如虹质问谢泽渊。

    谢泽渊笑了笑,理所当然道:“没说不同意。走吧,送上门的免费劳动力岂能不收?”

    这才是梁婧仪印象里谢泽渊该有的样子,面对几十人掌控的货船,破釜沉舟丢弃自己救命的小船,带着梁婧仪腾空直上降落货船。

    船上搬货的人如临大敌,纷纷退却几步,聚在一起拿刀剑棍棒对着他们,同时喊船里的人出来应敌:“有敌袭!快出来!”

    一对养眼的俊男美女从天而降,事出反常必有妖。

    梁婧仪踢了踢旁边摞在一起的箱子,没怎么用力,第二层空箱子“哗啦”倾斜倒在地上。

    梁婧仪俏皮跳起来坐在箱子上,空鸟笼放在一边,身后有谢泽渊撑腰,一副地痞流氓架势:“搬空箱给谁看啊,各位?”

    船舱里又出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领头的异域服饰男子,皮肤黝黑,耳坠是金色羽毛,浑身上下服饰几乎全用鸟羽做成。

    异域男子身边一个大齐用流利异域话向他交代情况,异域男子明了后,操着不太熟练的大齐话简短果断道:“不想,直接,杀掉。”

    梁婧仪略带遗憾问道:“不再聊会儿了?”

    船上的人哪肯听她的,冲上来胡乱砍。

    他们只会些三脚猫功夫,自以为足够应对看着比较花瓶的谢泽渊和梁婧仪。梁婧仪惋惜:“有勇无谋,与张德蕴何差!”

    远在天边,被人追杀生死关头的张德蕴突然打了个喷嚏,疑惑道:“得风寒了?”

    就是这个喷嚏让张德蕴的藏身之处暴露,杀手围攻,张德蕴疯跳起来继续跑,引开大部分杀手,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边,船员集体进攻,谢泽渊一脚踹走两个空箱子,打倒一片人,哀嚎遍地。

    剩下少部分人见谢泽渊随手拾起来一件趁手兵器,轻松自如的模样,吓得屁滚尿流,退后不敢打了。他们像一群刚刚组建的虾兵蟹将,没有团结的能力。

    异域男子深知他们不好对付,无奈道:“你们,什么,想要。”

    谢泽渊半句话也懒得说,梁婧仪就是他的嘴替:“我们此行雍城,看你们行经方向貌似顺路,不若一起吧?”

    异域男子立即同意了:“说说好,动刀,感情伤,何必大开杀鸡。”

    梁婧仪心道,她若不先发制人,如何让一船鬼鬼祟祟搬空箱子的人接纳他们?

    如果谢泽渊没有武功,他们俩就算被扔下海喂鱼都是轻的。

    旁边充当翻译的角色的大齐人尴尬道:“是大开杀戒。”

    异域男子不解地用他的语言和翻译的人叽叽呱呱说话,翻译的人一大顿解释,好不容易才让他弄懂了。

    谢泽渊没工夫听他们瞎扯淡,他划了一天船,腿脚散架,这一船人蓄谋什么秘密都不关他的事:“找个床,我要睡觉。”

    船员们畏惧他,不等异域男子吩咐就给他找了环境良好的船房。

    关上门,谢泽渊反插房门,动手试了试确实打不开后,又检查房间各个角落,没有发现暗器,这才松下戒备。

    梁婧仪拿起桌上沾了灰的空茶杯,用指腹擦了擦,蹭了一手灰,桌面也有一层薄薄灰尘,梁婧仪拍拍手,道:“船上的人和西域领头男子是雇佣与被雇佣关系,他们明显不熟,船员们不太信服这个人。不知道他雇佣这么多船员来来回回搬空箱子做什么。这艘船许久无人打扫,应该也是临时被雇下的。太奇怪了。”

    “无论怎样的目的,平安到达雍城之后,和这些人再无瓜葛。”

    谢泽渊的斗笠早就丢了,他的面容被船员们看见,颇有些头疼。杀这么多人一定会惊动官府,得不偿失,不太现实。

    梁婧仪叹息:“也不知道闻凉他们怎么样了。”

    谢泽渊想了想,无所谓道:“也许在经历大冒险吧。”

    梁婧仪噗嗤笑出声:“他们为你拼死拼活,你倒好,在这说风凉话。”

    谢泽渊道:“他们自愿的。”

    “……”

    这下梁婧仪没笑。

    她感受到了谢泽渊的寒凉,设身处地想想如果她是那个挡刀的,听见自己努力保护的殿下如此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恐怕会寒心。

    这次走陆路的不是梁婧仪,那下次呢?再一次呢?总有一次会被谢泽渊推出去。

    她能保住自己么?

第四十九章 约法三章

    梁婧仪许久未说话,表情僵硬在脸上,谢泽渊饶有趣味道:“怎么了?”

    梁婧仪给自己想活命的法子,主动道:“谢泽渊,我们约法三章。”

    谢泽木然,可以看出他有点不愿意,但还是忍住了:“愿闻其详。”

    梁婧仪清清嗓子,郑重其事道:“第一,我的命是我的,不是你的,你无权决定我的生死。我爱干什么干什么,相对应的除了生死大事我也不会管你。我不是你的附庸,有权拒绝你任何不平等的命令,无需像姜知行一样绝对服从。”

    仅是第一条就让谢泽渊脸色黑了个彻底,他咬牙切齿道:“再说一遍,你的命是谁的!”

    “我的!”

    关于这件事,梁婧仪不能退让。

    “梁婧仪!”

    外面烛光照进来,谢泽渊面庞阴森可怖。

    梁婧仪被他凶狠的样子惊了一小跳,但她明白,这次不能夺回主权,下次将更加无望。梁婧仪强势道:“如果谈判破裂,我们之间便没什么好说的。”

    “你……好,好得很!下一条又是如何?”

    谢泽渊冷下脸来,看不出到底同不同意。

    梁婧仪当他同意,继续说道:“第二,不能怀疑我。我做任何不论有理还是没理的事都有我自己的打算,我无权无势无帮派,绝不会害你。”

    谢泽渊气笑了,心里堵了一口气,不耐烦道:“第三条。”

    “第三条不是对你,是对我。满足你爱上别人或者娶别人二者中任意一个,我会选择离开。”

    真到了那个时候,攻略自然也就失败了。梁婧仪没有留在他身边的必要。

    谢泽渊不懂:“为什么。”

    骤然听梁婧仪说离开,谢泽渊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梁婧仪大大方方道:“没有为什么,真要追究的话,可能因为我想要你喜欢我吧。”

    谢泽渊又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他喜欢她?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是喜欢别人?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答不答应吧。”

    谢泽渊显然是不同意的语态:“霸王条款。”

    对他极为不利。

    梁婧仪道:“我想要的仅此而已,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其他的全部免谈。”

    谢泽渊道:“我最讨厌被人威胁,你知道的。”

    “所以呢。”

    梁婧仪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好像谢泽渊不答应的话下了船就跟他分道扬镳。

    谢泽渊完全有实力杀了她,让她的能力不能为他所用,也不至于流露到别人那里。

    但是好亏,谢泽渊不做亏本生意。

    一段僵持的关系中总得有一个人退让才能让情感牢靠,梁婧仪倔强,若谢泽渊也如她那般,两人维持的微薄利益塔就会坍塌。谢泽渊不得已做了退让的人:“那便为你开这个先河,仅此一次,不能得寸进尺。”

    梁婧仪笑了:“自然。”

    她赢了,赢的不仅仅是一场口舌之争,更多的是谢泽渊对她的尊重,让她看清她在他心中的底线与分量。

    “真想再补一条。”

    梁婧仪认为还没有触碰到谢泽渊心里的那个底。

    “补什么?”

    梁婧仪捏捏谢泽渊鼻尖:“让你宠我呀,笨蛋殿下。”

    谢泽渊微微侧头避过梁婧仪“攻击”,不知道为什么,他非但不抵触,还有些心慌。

    谢泽渊冷硬道:“我对你已经足够特殊对待了。”

    “是是是,殿下最好了。那殿下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进入千山阁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等你有了适合的筹码再来跟我谈你想知道的事。”

    梁婧仪撇撇嘴。

    许是头一次坐小型船只,晃得梁婧仪头晕眼花,呕吐不止。第二日梁婧仪直接晕倒在床上,什么都吃不下。

    船上的人心地善良,哪怕头一晚和梁婧仪有冲突,还是给她端来一碗晕船药,由一个面色和善的少年送来。

    少年是家中主力,常年往返于各个船只搬运货物,赚零花养家。

    梁婧仪像豚鼠一样小口喝药,听谢泽渊几句话把少年耍得团团转,少年是个大漏勺,什么隐秘事都跟他们说。

    谢泽渊和少年聊家常道:“你家在哪?”

    他问一句,少年能答三句,黑漆漆的脸庞稚嫩憨厚:“我是奉京人士,家中生活贫困,才往返于雍城海域找点活做。”

    梁婧仪喝了一口苦药,暗暗问:“找什么活?”

    少年纯善道:“就是一些搬运的活,帮人把货物从海岸那头弄到这头。”

    梁婧仪喝完药感觉苦涩的滋味把她熏得更晕了,揉揉鼻子闷声道:“没记错的话,你们搬的是空箱子吧。”

    “奥,你说这个啊,其实我也不太明白。这次主顾提的条件很怪异,让我们从丰和城搬空箱子进雍城,还要我们快点走。反正不做犯法的事,老大就同意了。”

    梁婧仪眼皮一跳,听谢泽渊问道:“丰和城?什么时候?”

    丰和城是谢泽渊从小生活的地方,他对此很是敏感。

    “也就半月前吧,他们给的太多了,所以虽然要求怪异,兄弟们还是愿意做。”

    半月前谢泽渊早就离开丰和了。按时间算是不合理的,谢泽渊暂时放下戒备。

    “我们的船经过改良,再过一天就能到达雍城,姑娘暂且忍着点。不是我说,你晕船为何还要出海,而且我看你们二人不识水性,怎么敢独自在海中漂流?”

    谢泽渊说谎信手拈来:“我二人家中突逢变故,去往雍城投靠亲戚。”

    少年一听这话大惊失色,左右看看门外,没发现有人偷听后,小声劝说道:“唉,雍城的人活得也不好。雍王脾性古怪,稍惹着他就会连累九族,再加上赋税严重,很多能折腾的年轻人都走了。你们进雍城无异羊入虎口。我劝你们啊,有精力还是去奉京吧。天子脚下起码生活不用愁。”

    雍王是皇上亲弟弟,皇帝把他安排在眼皮子底下称王称霸,有利也有弊。利端在于放在近处随时察觉他有没有谋反的心思,否则天高皇帝远,谁能管得着雍王?这样做有个极大弊端,就是谋反很容易。雍城和上京紧挨着,雍王但凡上一秒生出谋反心思,下一秒就可以进攻京城,给皇帝打个措手不及。

    梁婧仪搅拌药碗底下一圈药渣,水痕泛起波澜。她想了想还是没搞懂:“雍城离上京城很近,雍王犯错,天子不管吗?”

第五十章 雍城

    “姑娘有所不知,雍王早年替皇上挡过刀,差点过去了。已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不管雍王做什么,哪怕捅破天,只要不危及皇位,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就没发生。”

    梁婧仪道:“你如何得知的这么清楚?”

    少年自知大逆不道,声势低弱,生怕被抓着把柄:“雍王天天挂在嘴边的事,谁不知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你们想进一步了解,到雍城随便拽个人出来问问就知道了。”

    他不肯多说,梁婧仪只好道:“多谢。”

    少年走后,梁婧仪看到谢泽渊严肃的模样忍俊不禁:“想到什么了?”

    谢泽渊道:“有一个猜测,不好说。”

    梁婧仪很快便知谢泽渊在想什么:“是对空箱子的猜测么?”

    “对。”

    梁婧仪笑呵呵开玩笑道:“恐怕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有一个猜测,不过要等去了雍城才能验证真伪。话说回来,如果我们猜对了,举报有奖励么?”

    “不怕被报复的话你可以试试。”

    梁婧仪大大咧咧躺在床上,惯性撒娇:“这不是有你嘛。”

    她总爱在言语上撩拨谢泽渊,不发展实际动作,谢泽渊早已习惯,闭眼冥思片刻,道:“我们在鬼岛待了太长时间,得加快步伐了。到了雍城和他们汇合后就向京城走,中途不要停留。”

    按照剧情发展的尿性,此去雍城不会太顺利。

    一想起素未谋面的雍王,梁婧仪刚好了一点的头又开始晕乎了,她瞬间感觉前方艰难险阻重重磨砺,头疼道:“从那个小船员的话里可以听得出,雍王是一个无法无天、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你觉得雍王会不会想见一见传说中的的三皇子殿下呢?”

    “他想不想与我见不见是两码事。”

    梁婧仪挑眉“嗯”了声,不置可否。

    窗边飞进来一只灰毛信鸽,安安静静落入桌上的鸟笼里。梁婧仪掩饰性咳了咳,往鸟盆里加了点水。

    谢泽渊似有若无道:“你的鸽子倒通灵性,走到哪都能找到你。”

    梁婧仪紧忙道:“我们约法三章过的,你不能怀疑我。”

    谢泽渊很是平静:“不曾怀疑。”

    他越不在意,就越显得梁婧仪掩耳盗铃。梁婧仪脸红脖子粗,自知理亏,不去争辩。

    船员们互相认识,关系好,人也善良,即使不清楚梁婧仪他们的来历,仍然好酒好肉招待。听船员说,让好好招呼他们的人是异域男人。

    以梁婧仪的脾气,如果有人上了她的船指手画脚,颐指气使让她送人进城,她可能会表面同意,但绝不会让那人一帆风顺。

    异域男人恰恰相反,不仅载他们一程,还对他们非常尊重。梁婧仪看不透这个人,他绝不是一个小小的船长这么简单。

    货船终于抵达雍城,谢泽渊丢了斗笠,不能出现在人员聚集的地方,他们没和船员们道别,径自离去。

    下了船,两人沿小路进了雍城,走到一半,谢泽渊似有所感,回头望去。

    他们走的不远,还能看见码头装货的人有很多,其中就有载他们的小货船,船员搬运空箱子下船,假装吃力的样子。船上只有一个人闲着,那人耳畔金色羽坠熠熠生辉,两手扶着船把手,发现谢泽渊回头,远远和他打了个招呼。

    梁婧仪顺着谢泽渊的目光,正好看见异域男子挥手这段,心头一沉:“快走吧。”

    谢泽渊远远致以微笑回礼,转身走了。

    雍城富丽堂皇,城里到处可见老年人,年轻的主力却是不大能瞧见,给华丽雍城一种空城的感觉。门口懒洋洋打瞌睡的侍卫见到谢泽渊和梁婧仪进城登记,他们一天登不了几个进城的年轻人,连忙态度恭敬地给两人搬来凳子,让他们插队登记账簿,进入雍城,生怕他们等急了跑了。

    谢泽渊不动声色登记好,把名字那栏写了王运。

    梁婧仪歪歪扭扭写好信息,收笔跟谢泽渊一起进城。

    年轻船员说的没错,城里的确年轻人少,十个人中大约能瞧见一个年轻的。谢泽渊买了个面具戴上,面色平静跟周围的人问路,去他们之前约定好的地方等闻凉他们。

    梁婧仪提着鸟笼跟上,冷静道:“之前分析的没错,那个长相异域的男子真敢啊!这座城池活力太少,年轻人进来容易,要想出去就难了。”

    船员们可能蒙在鼓里,但身为船长的异域男子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主顾提出来的要求恐怕是让他们偷运人出去。

    年轻人正大光明出不去城池,于是想出来这个办法,异域男子假装从丰和运东西过来,让年轻的人们躲在空箱子里,再偷偷运出去,他们走水路,查的人少,成功几率大。

    异域男子接的这个活一旦被发现,是杀头的罪过,有此等魄力之人,必定不简单。

    谢泽渊:“胆敢偷运,自然做好了死的准备。高风险高回报,无需替他们担心。”

    “不担心,我想加入他们。人到哪里去是他们的自由,雍王不该扰乱自由,不但不会让年轻主力留在这里,反而激起他们反叛心理,得不偿失。是我的话,我会加入船员一派,送他们离开。”

    谢泽渊淡淡道:“然后从偿金里分一杯羹?”

    梁婧仪被看透心思,也不尴尬,从容道:“哈哈哈哈哈,他们给的那么多,不分我一点不合适吧?”

    谢泽渊道:“不要搅这趟浑水,切莫因小失大。”

    梁婧仪借势挽着谢泽渊的手臂,顺从道:“好啦好啦,听你的就是。”

    她若一身轻,定要搏一搏,但她身负任务,哪也不想去。

    手臂一下被人缠上,谢泽渊愣了一瞬,手指微动,心底生不出反抗心思,任由梁婧仪去了。

    他们到达和张德蕴约定好的茶楼,张德蕴再三嘱咐一定要在这里等着,他来看不见谢泽渊的话可能会疯掉。

    谢泽渊到二楼听曲,估摸梁婧仪饿了,点了盘点心给梁婧仪。

    他猜的不错,梁婧仪确实饿了,狼吞虎咽吃了一盘绿豆糕,噎得喝了一壶水,拍拍胸口顺下去。

    谢泽渊无奈:“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梁婧仪有时候聪明得紧,有时候又憨憨的。

    奇怪的是,谢泽渊并不反感,他反而认为这样的梁婧仪很可爱。

    怕是疯了。

    谢泽渊摇摇头,甩掉杂思。

第五十一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梁婧仪手里拿着最后一块绿豆糕,嘴里还塞了两块,满满当当,腮鼓起来问:“你摇头做什么?也想吃?”

    “吃你的吧。”

    谢泽渊转头听楼下讲戏。

    按时间算走陆路的那群人得下午才能到,现在才午时,还得等一段时间,梁婧仪不爱听戏,缩在角落里无聊到枯萎。

    楼下说书人正巧讲到雍王,醒木拍桌,震起一堆昏昏欲睡的人:“话说十八年前宫廷政变,雍王奋勇入宫,击杀敌人,救皇上于危难之间,为此身负重伤,从那以后封官加爵,风头无两。只可惜政变以后,皇帝三子音信全无,尸首不见,成为一桩怪事。”

    梁婧仪忍不住吐槽:“说书的是雍王请来的托吧,什么风头无两,严加赋税孤儿空城他是一个不说!”

    谢泽渊缓声安抚:“从他嘴里能说出实话就怪了,他说的东西能传千里,自然大肆渲染雍王神勇。不必气恼,当个笑话听听吧。”

    梁婧仪双手抱胸,实在不愿意听说书扯淡,推开椅子走下去道:“出去透透风。”

    她走下楼梯,到门口吹着凉风,意外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异域男子装作买扇子的客人蹲在小贩摊挑拣。为什么说他在装,因为卖扇子的小贩梁婧仪认识,竟然是乔装打扮过的魏子衡。

    他们两个串联在一起,是不是说明谢显之和异域男子也认识?

    如果这样的话,异域男子真实身份恐怕又要高一层了。

    梁婧仪紧紧盯着他们,只见魏子衡递给异域男子一把空白扇子,梁婧仪探头探脑还欲继续看下去,魏子衡好似发现一道视线黏在他身上,往这个方向看来。梁婧仪立即收回视线,转身走回楼上。

    魏子衡眯眼盯着梁婧仪的后背,眉头蹙在一起。好熟悉的背影,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异域男子察觉到魏子衡异样,低声问道:“怎么了?”

    魏子衡甩掉脑袋里的错觉,他脑子笨,早已忘了那日抱不动的梁婧仪长什么样子,低头装作整理摊上的木扇,吊儿郎当回:“无事,你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异域男子收起扇子,从荷包里翻出几块碎银子递给他,面色从容道:“扇子不错,以后常来。”

    雍王府。

    府内主卧,大腹便便的雍王躺在床上,露出花白肚皮,上面有一道五寸长的刀痕,贯穿肚皮。十八年前宫变正是他用自己的身体替皇帝挡下致命一击。

    雍王经常在外人面前展示这道伤疤,以此为荣,换来不知多少荣华富贵。

    雍王身边跪坐五位环肥燕瘦的女子,其中一个风情万种的异域女子剥开葡萄送到雍王肥硕嘴唇上,雍王享受般咽下,把葡萄籽吐在女子送过来的手上,喝了一口美酒。

    床下跪着一名幕僚,摊开一副画,画上是一位穿着粗布衣衫的男子,锁骨点了一颗红色残月胎记,赫然是谢泽渊无疑。

    幕僚恭敬禀告:“启禀王爷,经探子来报,三皇子已经到达雍城,带着一副纯白面具,目前正在一座茶楼里听曲。”

    雍王抚摸肚皮,无不感慨:“那日本王身中一剑后,皇兄最疼爱的儿子也跟着失踪,往后的十八年本王因为这道伤疤活的风生水起,就好像皇兄把对三皇子的疼爱分给了我一样。你说三皇子回来后会不会与本王瓜分皇兄的爱?”

    幕僚低眉顺眼,额头流下冷汗。雍王脾气喜怒无常,他生怕说错什么脑袋不保,只好道:“皇上和王爷骨肉情深,必不可能被中途插进来的人破坏感情。”

    雍王长吁短叹,毫无预兆甩了身边侍女一巴掌,把她掀翻在地。侍女捂着通红脸颊不敢吱声,其余的人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无非庆幸被扇的人不是自己。雍王不爽地踩在侍女肚子上,侍女忍着疼痛柔顺揉捏雍王肥臭脚趾,听头顶上方雍王不满道:“本王前些日子差风水先生算了一卦,大凶。一切都出自三子身上。不行!本王不能让素昧谋面的小孽种夺去命格,把他压过来,本王要见识见识他的厉害!”

    幕僚大惊失色,连连道:“王爷不可,他是环玉妃子生下的孩子,皇上当年有多宠幸环玉,王爷不是不知道,若是让皇上得知您刁难三皇子,必定不肯善罢甘休啊!王爷三思!”

    雍王一脚踢翻桌子,葡萄美酒尽数砸到幕僚身上,雍王抽出宝剑直指幕僚,眼神阴鹫道:“怎么,你是觉得本王身上这道光荣御鼎的伤疤和几十年的陪伴还比不过一个十八年不知死活的小野种!给本王把他绑过来!胆敢反抗就杀了!全部杀了!”

    雍王变得暴力狠毒,大逆不道的凶狠言辞不加掩饰。

    幕僚吓得趴在地上,身体匍匐前倾:“属下,遵命。”

    退出内卧,幕僚嘴角缓缓掀开一抹阴毒笑容,避开旁人走到茶楼旁扇子摊,魏子衡正打瞌睡,见到来者,笑嘻嘻推荐新来的几款扇叶。

    幕僚蹲下来假装挑扇叶,轻声道:“鱼儿上钩了。”

    魏子衡摸着嘴角伪装的黑胡子,沾了一上午的胡子一半脱落,略显滑稽。魏子衡毫不知情,假作高深莫测状:“雍王这个老家伙一被激怒就蹬鼻子上脸,鹬蚌相争,我们坐等渔利。二哥总是老成不肯蹚浑水,跟他抢皇位的人又多了一个,他不心急我都替他着急,让我来替他了结谢泽渊吧。”

    魏子衡拍拍幕僚肩膀,承诺道:“放心,回去记你大功,好处少不了你的。”

    幕僚忍下嘲笑魏子衡掉胡子的笑意,恭敬回答:“多谢世子。”

    梁婧仪回到二楼,说书已经讲到结尾,放大歌颂雍王功德,闭口不提他的恶劣事迹。说到雍王帮老奶奶锄地时,梁婧仪实在忍不住以手锤额头,无语凝噎。

    “锄地这么破的梗都敢说,天下就是从这些贼子手里乱起来的。”

    谢泽渊但笑不语。

    梁婧仪话毕,突然听到许久未见动静的系统机械声响传达脑海。

    【叮咚——触发主线剧情:挑拨离间,雍城内乱。请帮助谢泽渊逃离黑化雍王魔爪,尽早进入奉京。】

    与此同时,谢泽渊忽然站起来,拧眉道:“有人来了!”

第五十二章 逃

    梁婧仪立即附和:“应该是雍王的人,我们先走吧。”

    系统说的“挑拨离间”很有意思,雍王黑化,还是什么人挑拨离间,梁婧仪当即想到了魏子衡。梁婧仪只见过魏子衡,他背靠二皇子,有正当铲除谢泽渊的理由,没有别的人选的情况下,梁婧仪不得不怀疑他。

    事实上梁婧仪猜得没错,正是魏子衡挑唆雍王对谢泽渊不利。

    “没时间了。”

    谢泽渊道。

    话音刚落,几十个侍卫团团围住茶楼,冲进来大喊:“缉拿朝廷要犯,所有人不许动,老实接受盘查!”

    侍卫拿着几幅画像挨个人盘查。

    梁婧仪站在二楼看得远,看清画像上的人是谢泽渊时,倒抽一口气骂道:“干什么什么不行,抓人来得倒快!”

    侍卫一窝蜂涌入茶楼,好戏开场,魏子衡功成名就身退,收拾扇摊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浮现茶楼里的背影。

    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魏子衡想象里,背影回头,是梁婧仪的脸,魏子衡后知后觉。

    是她!

    她发现我了!

    她会不会猜测到是他搞的鬼?

    二哥的信鸽还在她那里,老雍王的侍卫不会伤到信鸽吧。信鸽有伤,他的罪过就大了!

    一瞬间所有纷争萦乱,魏子衡连怎么死都想好了。他来不及收摊,焦急地趴在茶楼门口探头探脑寻找梁婧仪。

    侍卫查到二楼,谢泽渊淡定坐在椅子上抿一口茶。皇上不急太监急,梁婧仪火急火燎,如同屁股底下一万只蚂蚁爬过,眼看侍卫挨个搜查,马上查到谢泽渊这里了,她低声道:“逃吧,雍王不是好人,落在他手里有的受。”

    以谢泽渊的实力可以逃出去,但是这样就暴露他的武功了。

    “再等等也无妨。”谢泽渊放下茶杯,沉着摘掉面具,侍卫搜到他这里,拿画像比对,谢泽渊和画像男子长得一模一样,侍卫立刻大叫道:“是他!抓住他!”

    梁婧仪捂住脸,绝望溢于言表。

    侍卫一窝蜂冲上来压住谢泽渊,反剪他双手。谢泽渊不但不反抗,露出小兔子一般受惊的表情,眼尾发红:“我没犯事,不要抓我……”

    上一秒淡定喝茶,下一秒眼泪打转,梁婧仪再次感叹谢泽渊惊人表演力,找补道:“官爷,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家少爷平日乖巧懂事,碾一只蚂蚁都会心疼半天,怎么会惹着你们呢对不对?”

    侍卫再次比对画像,当看到谢泽渊锁骨残月胎记时,信誓旦旦道:“抓的没错,就是他,带走!”

    两个侍卫压着谢泽渊离去,路过楼梯时,倏地脚底打滑滚落楼下。梁婧仪虽然没看清,但她知道一定是谢泽渊搞的鬼。

    而运用内力逼侍卫们脚底打滑,致使他们滚下楼的罪魁祸首谢泽渊擦了擦眼泪,委屈地醒着鼻子,担忧道:“你们没事吧。”

    梁婧仪不忍直视,喃喃自语道:“敢把男主当罪犯压走,你们不受罪谁受罪?”

    另有两个侍卫压住谢泽渊往楼下走,就在这时异变升起,一楼突然闯出来三个蒙面人,一个脸上隐约可见有伤疤,击退谢泽渊身旁侍卫,拉着他逃走。

    梁婧仪通过眼形分辨真身,保护谢泽渊撤退的人是张德蕴,冲过来打散侍卫拉起梁婧仪的手逃跑的人是闻凉,他很有礼节地以袖捂手,不和梁婧仪触碰肌肤。走陆路假扮谢泽渊的姜知行断后,鱼线勾起暗器阻拦几十侍卫,即使左臂不能用,仍然不落下风。

    梁婧仪发现,他们三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宫里到底派出多少杀手,让闻凉这样的高手都受了伤。

    一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根本不给侍卫反应时间。

    全程,谢泽渊没有泄露丝毫功力。

    梁婧仪不得不佩服谢泽渊的沉稳,他要是反抗侍卫流露武功,自然会被前来相救的张德蕴抓个正着,无法解释。

    五人冲出茶楼,一路躲避侍卫追踪。梁婧仪感觉身后有什么视线紧盯着她,疑惑回头,岂料正好和茶楼门口观察她鸟笼里的信鸽是否健全的魏子衡对上眼,两人面面相觑,互相有太多难以解释的话,若无其事移开视线。

    抓着梁婧仪一起逃跑的闻凉比张德蕴武功高,再加上梁婧仪比谢泽渊轻,是以后手走得比先手的张德蕴还快,飞掠出残影,无视雍城城门口排查的士兵,脚踏流星飞出雍城。

    身后士兵大喊他们停下,谁知刚喊完,张德蕴立即拖着谢泽渊溜出来。士兵一见这么多年轻人溜走,若被上面知道了必定小命不保,赶紧下令关城门稳定军心,同时派出人马追他们。

    城门关闭那一刻,姜知行杀出一条血路从门缝逃出来,可把士兵气坏了,追他身后直骂娘。

    梁婧仪和闻凉不熟,自不能像抱谢泽渊一样抱住他,全身上下紧紧依靠闻凉搭在她腰上搀扶的手来支撑,脚离地面三尺高,吓得紧闭双目,默念神佛。

    闻凉把她带到张德蕴的部下停军整顿的城外郊区,这里离上京不远,站在高处甚至可以远眺繁华京城。

    谢泽渊、张德蕴和姜知行不曾赶到,梁婧仪正准备坐在马车上等一会儿,屁股还没坐热乎,闻凉表情凝重道:“梁姑娘,借一步说话。”

    梁婧仪意识到他想说什么,放下鸟笼跟他走到一边。

    远离张德蕴的人后,闻凉单枪直入:“我看到魏煜世子了,就在茶楼旁边。三殿下行踪暴露太快,是否与姑娘有关?”

    梁婧仪反应了好久才想起来魏煜这个名字,闻凉曾跟她说过,魏煜字子衡,乃宣亲王之子。

    梁婧仪只受谢泽渊压迫,别人的质问在她心里撑不起太大波澜:“我知道魏子衡在这里的时间不比你早多少。我忠于谢泽渊,自不会背叛他。闻将军多虑了,若因一个信鸽和魏子衡的位置就怀疑我,将军未免小肚鸡肠了些。”

    一般人碍于表现自己心胸宽阔,不会再继续说下去。闻凉不是一般人,他做事只求问心无愧,梁婧仪十分坦然,闻凉便知道怀疑错人,沉稳道:“我之前确实怀疑姑娘,但姑娘襟怀坦白,实在不像背叛之人。凉,逾矩。望姑娘海涵。”

    闻凉拱手,微微低头致谢歉。身居高位,犯了错仍能保持一颗歉意心,一板一眼道歉,这样的人在诡谲朝廷不多见。

    正巧张德蕴带着谢泽渊追过来,梁婧仪绕过闻凉,远远走向谢泽渊,语态落拓不羁:“闻将军深明大义,可我心胸狭隘。论谁被人诬陷都不会好受,一句道歉就免了?我不接受。”

    梁婧仪说话的语气比起愤怒,更像是逗闻凉玩。

    闻凉愣了许久,不仅不恼,还发自内心笑出来。

    不为别的,他许久未见如此坦率的女儿家了。

第五十三章 拿回属于我的

    谢泽渊还在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抓着张德蕴衣袖不撒手,可把张德蕴心疼坏了,忙前忙后地哄。

    梁婧仪啧啧称奇,谢泽渊真是男女通吃。

    闻凉道:“殿下。”

    梁婧仪一惊,生怕他说出什么让谢泽渊疑心,连忙转头看向他。

    闻凉对她展露一个温厚的笑容,似乎宽她的心,然后道:“这里离京城不远,雍王的人还在追,臣建议立即启程。”

    原来不是告密,梁婧仪心里大石头放下。

    闻凉人还挺好的嘛。

    谢泽渊鼻子哭得不透气,闷声道:“现在就走。”

    谢泽渊上马车后,梁婧仪偷偷瞧了闻凉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梁婧仪别扭地整理衣袖,听闻凉话里笑意十足:“我不会说的,现在可以原谅我了么?”

    梁婧仪都是和他闹着玩,何曾怪过他?闻凉演戏,梁婧仪干脆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作出高傲姿态:“勉勉强强吧。”

    闻凉眉眼弯弯:“谢姑娘宽恕。”

    自认识闻凉以来,梁婧仪头一次见他这么开心,竟有兴致跟她开玩笑,对他的好奇多了一层:“闻将军,你到底是哪一派的?为何表面看着像帮谢泽渊,但又不将自己知道的尽数告知他?你看起来也不像二皇子一派的。”

    闻凉收起玩笑话,照本宣科道:“梁姑娘此言差矣,我先前与三殿下素昧平生,所作所为尽数效忠陛下,得圣令保护三殿下回京。大齐是皇上的大齐,臣等听命皇上,绝无派别之分。”

    之前淇县的时候梁婧仪看闻凉和谢泽渊聊得热火朝天,还以为他俩已经“情投意合”,就差捅破那层玻璃纸了,谁知两人面和心不和。

    闻凉是系统指定助谢泽渊夺得皇位的人,那就一定有办法让他变成谢泽渊一派。

    只是时机不对。

    闻凉根源思想是皇帝为天,这种理论是错的。梁婧仪借着闻凉对自己仅存的一点愧疚给他洗脑:“迂腐。现如今多少人巴巴盯着九五之尊的位置眼馋,谁能保证下一年还是这个皇帝?你能保证?皇帝轮流做,不变的是大齐江山社稷,你要效忠的是大齐江山,而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替代的皇位。”

    闻凉没有与梁婧仪争辩,默默看她一眼,然后抬头望着京城所在位置。马车启动,两人坐在车头,车夫在他们右边驾车,两耳不闻窗外事,就怕多听一句有的没的要了自己的命,目不斜视全当没听见梁婧仪大逆不道的话。

    过了一会儿,闻凉音调降到最低,附在梁婧仪耳边悄悄地,一脸认真问道:“梁姑娘,你要反吗?”

    梁婧仪:“……”

    只有梁婧仪受伤的世界存在了。

    感情她说了那么多,闻凉完全理解错意了。

    梁婧仪深沉地拍拍闻凉肩膀,语重心长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闻凉困惑不外露,收敛多余表情,不再探讨这个话题,沉默许久后又道:“雍王虽脾气古怪,但绝不会无缘无故刁难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必定有人在背后挑拨离间。二皇子不会做降低身份的事,魏煜世子不然,他……”

    闻凉的教育不允许他背后嚼人舌根,又想不出个描述魏子衡行为的词语,只好道:“他比较忠诚,且有能力把细作塞进雍王府,激怒雍王。”

    梁婧仪听出闻凉的意思,噗嗤笑出来:“什么忠诚,你直接说他笨不就行了。魏子衡确实挺笨的,还敢露头出现在茶楼门口,正好让我们怀疑到他了,他要是不出现,就算想到是他密谋的也不没有证据。不过这恰巧说明了张德蕴手底下有间谍,不然没法解释他为何会知晓谢泽渊的行踪。”

    闻凉目光扫过一众士兵,低声道:“现在知道没用,前面就是京城,张统领手底下的人干不干净已经无所谓了。我们一路上的行踪魏煜世子想必早已知晓。”

    梁婧仪目光盯着闻凉,对士兵们努努嘴,用气音说道:“我只是想不到,魏子衡手眼通天,哪里都有他的细作。”

    闻凉眼底满满无奈:“手眼通天的不是魏煜,是二皇子。”

    魏子衡实力再强也没必要四处安排人打听消息。梁婧仪知晓细作不会是魏子衡安插的,刻意说出来,让闻凉明白谢显之的心思。

    闻凉忠厚老实,最忌讳勾心斗角。魏子衡这一步路走窄了,让梁婧仪寻到机会好好参他一笔。

    闻凉对谢显之感情淡了,无形中相当于和谢泽渊关系好了。

    闻凉真诚道:“梁姑娘,你也要小心些。京城不比扬州,里面豺狼虎豹恣意,一朝踏错就是万丈深渊。”

    梁婧仪一直在算计闻凉,企图把他拉进谢泽渊阵营。闻凉却真心对她好,梁婧仪不由心软:“我会小心谨慎,不让人抓到把柄的。还有,叫我婧仪吧,梁姑娘太过生疏。”

    闻凉笑意浓厚,温柔道:“婧仪。”

    闻凉生的玉树临风,笑起来更是让少女没有抵抗力。梁婧仪被他蛊惑片刻,心跳乱了几拍,忽然听到马车里一声巨响,梁婧仪抛去杂念掀开马车帘子一看,谢泽渊打翻茶壶,烫水浇到手上,身体微微发抖。

    谢泽渊还在装柔弱。

    他唯唯诺诺道:“对不起,我太害怕了,没拿稳壶身。”

    梁婧仪心道谢泽渊又作什么妖,爬进马车收拾残局,闻凉正想提醒她小心些,抬眼触上谢泽渊冰凉视线,怔愣一下。

    谢泽渊用请求语气道:“关上帘子吧,外面有风。”

    闻凉深受世家教育思想荼毒,为三皇子身份发话的所有决定无不听从,为他们掖好帘子,在车外等候。

    谢泽渊心安理得坐在一旁,不帮梁婧仪,也不管烫伤的手,只淡漠看着她做事。梁婧仪拿开茶壶,简单快速擦了擦浸湿的车板,然后小心翼翼捧着谢泽渊的烫红的手,轻轻吹了吹。

    烫的很严重,梁婧仪心疼,不悦道:“多大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谢泽渊的角度只能看见她毛茸茸的脑袋和长长眼睫,他慢慢移开视线,盯着车顶,感受一双娇嫩柔荑珍宝一样把他的手捧在手心珍重呵护,是他一辈子都没有感受到的关怀。

    谢泽渊缓缓垂下眼帘,指尖不经意轻握梁婧仪的手,接而生怕被她发觉,不动声色抽回。衣袖掩住手掌,指尖轻轻摩挲,体会她手心温度。

    梁婧仪以为他不愿意和她有过多肢体接触,便不去碰他。她把湿水的坐垫扯出来,话头停在嘴里反复咀嚼,最终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隐瞒她和魏子衡认识的事情,把想说的话合理说出来:“我走出茶楼透风的时候发现异域男子和一个穿着朝廷命官服饰的人接头,我怀疑他身份不简单。你让异域男子发现你会武功的事,他到时候告诉别人怎么办?”

    谢泽渊简单粗暴:“那就杀了。”

    梁婧仪:“……”

    当她没说。

    张德蕴一直走在马车前面保护谢泽渊安危,遥遥见到远方奉京华丽厚重的城门,开怀大笑道:“殿下,我们回京了!”

    谢泽渊掀开车帘露出头往外看,巍峨城门就在眼前,远远能看见里面喧闹豪华的市集。

    清新空气迎风扑过。

    一路上艰难险阻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所有等待与苦难都有了意义。

    梁婧仪长呼一口气,激动地直想大叫。

    谢泽渊忍不住弯唇。忍辱负重的十八年终于结束了。

    谢泽渊眼底如一弯深不可见的幽潭,恨意滋长,轻轻道:“奉京,我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了。”

第五十四章 入京

    抵达京城,天子脚下,雍王的人不敢追过来,张德蕴已是完成任务,再也不用因担忧谢泽渊安危而整夜合不上眼了。张德蕴熬出头,自是一番神气。城门守卫认识闻凉和张德蕴,纷纷跪下行礼。

    张德蕴掏出圣谕准备清路,这时前方道路尽头远远冒出一支军队,领头三人身骑高头大马,最头上的人手里端着一道圣旨,驭马飞奔而来,他身后两排侍卫分散人群,从遥远尽头清出一条宽阔道路,延伸至谢泽渊的马车,气派十足。

    领头侍卫高举圣旨,朗声道:“圣旨到——三皇子接旨!”

    顿时成百上千的百姓和侍卫齐刷刷跪下,头低入土地,神色敬重。

    谢泽渊从马车上走下来,在张德蕴和闻凉的簇拥下走到最前面,膝盖半弯时,拿圣旨的侍卫连忙下马扶起他,声音特意大到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到道:“圣上特意嘱咐,殿下不必跪。”

    不跪圣旨的恩宠,千百年来谢泽渊独一份。足以见得皇上对素未谋面的谢泽渊有多么喜爱。

    皇上此举也是在为谢泽渊出头,告诉那些蠢蠢欲动伤害谢泽渊的人,他是朕的儿子,没有朕的允许谁敢动他?

    皇上的举动别人看来定要眼含感激热泪,谢泽渊却冷得直想发笑。虚名而已,最不顶用。他想要的比这些多得多。

    允许不用跪着特权的人只有谢泽渊,梁婧仪老老实实跪在他旁边,听侍卫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吾儿谢泽渊流荡四海十八年终得归,吾心甚慰,感怀天地仁心,特此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一番圣旨下来,什么权势地位都不曾有,哪怕一座每个皇子都有的府邸。皇上给谢泽渊的只有缥缈的一句不用跪。

    即使是最爱的女人生的,皇上不了解这个儿子,不知晓他的为人,就不会给予他权势。

    地上全是石子,梁婧仪两只手叠加放到额头底下,保护额头不接触石子。余光偷偷瞥向谢泽渊,后者低眉顺目,双手接过圣旨,不辨喜怒:“儿臣,接旨。”

    侍卫满面笑容:“恭迎三殿下回归,皇上在宫中为您办了接风洗尘宴,殿下随属下来。”

    谢泽渊一言不发上了马车,表情是掩藏的很不好的恐慌和畏惧——他幻想一个正常人如何面对此等情形,然后装成那个样子。

    论装的手段,谁能比得过谢泽渊?

    偌大京城,他的家,似乎没有多么好。

    可若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光是想一想,就足够令人开怀了。

    换新的地图版面,不用踏上提心吊胆的逃亡路,梁婧仪仰躺马车里,舒服地伸展懒腰,头顶是端正坐直的谢泽渊。他手里抚摸一块温润软玉,透过修长指尖缝隙,梁婧仪依稀可见打磨地没有一丝棱角的圆润玉石上刻着三个字——谢泽渊。

    目光流转,谢泽渊发现梁婧仪盯着他手中玉石出神,破天荒主动说道:“自记事起,这块玉便跟着我了。听我师父说,玉是我娘刻的,因为它,我知道自己叫谢泽渊。”

    谢泽渊头一次积极和梁婧仪诉说他的往事,梁婧仪不由惊奇,想从他口中探听更多:“你师父是千山阁的人?”

    谢泽渊默了默,算是认同。

    梁婧仪越发好奇他之前的事,一团迷雾破开小裂缝,仿佛马上破土而出。梁婧仪进一步问道:“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因何遇害,千山阁的人又为何要救你?”

    这些事串联的故事绝不简单。背后张开参天巨网,谢泽渊深陷其中。

    “师父不愿告知与我,那时我才将将出生,不记事。”

    梁婧仪不由道:“或许你师父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他想让我亲手揭开真相。”谢泽渊背靠车壁,指尖垂挂玉石红绳,圆滚滚的玉悬在空中。许是马上便要进宫,结束他悲惨的前半生,谢泽渊话也多了起来,“亲手揭开的,更能铭记于心。于是他养育我,教导我武功,然后把我丢到贫民窟,不让我使用武力,忍受所有人拳打脚踢、吃剩饭菜、住狗窝,却不让我知道为什么。直到你出现,我才明白为的就是博得宫里人同情,让他们知道我手无缚鸡之力,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放松警惕。”

    梁婧仪哑口无声。

    明明生来尊贵,过得却如同猪狗。十八年忍辱负重,耗费半生青春就为了等这一刻,谢泽渊不比任何人好过。

    比起怜惜,梁婧仪来得更快的情绪是警觉。

    谢泽渊为何要将隐瞒十八年的惊天秘闻告知她?之前还说有了合适筹码才能与他交换信息,现在竟然无条件告诉她。眼下正是关键时候,牵一发动全身,他就不怕她是别的帮派,将他的秘密公之于众?

    谢泽渊笑了笑,好似梁婧仪肚子里的蛔虫,她的心思在他面前无处遁形。

    不等梁婧仪问出来,谢泽渊道:“从今天起,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若暴露,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谢泽渊告诉她消息,来换梁婧仪绝对忠诚。共享秘密,也是牵制她。

    梁婧仪撇撇嘴,不快道:“哪一天你能少点算计多些真诚,我求菩萨跪佛祖感激不尽。”

    “真诚在精明人眼里不过愚蠢,与其惺惺作态等着被骗,不如你我联手追求想要的东西。”

    谢泽渊第一次开诚布公向梁婧仪坦白心中所求,也许因为十八年苦等终于得见阳光,来了奉京的他变得更加强势。谢泽渊开始筹谋划策,将身边利益最大化。

    梁婧仪特别不喜欢被算计,敞开心扉谈道:“三殿下,我早已将全部宝压在你身上,哪还有什么退路?在我面前,希望你能展现真实的自己,有什么事呢,不要憋在心里,我们一起扛。有人说过,分享快乐,快乐就会加倍,分享痛苦,痛苦就会减半。你有师父,有姜知行,还有我。相信我,殿下,你的未来很美好。”

    谢泽渊作为将来的九五之尊,梁婧仪有必要给他养成一个励精图治的思想。

    谢泽渊意味深长道:“这你也算到了?”

    梁婧仪噎住,夸赞道:“殿下有明君相。”

    不及她多说,有侍卫立在马车旁高声讲道:“三殿下,入宫不可驭马,还请移步。”

    梁婧仪弹坐起来,掀开帘子,入眼巍峨宫殿耸立,三步一侍卫,身披金甲,气势十足巡视宫殿,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偶尔会有一排八个宫女路过,手中端着宴会要用的东西,金贵无常。

    梁婧仪激动起来。

    终于到了,大齐权力中心,奉京腾云城。

第五十五章 蝗灾

    腾云城坐落奉京最豪华的地域,与护水河相接,四通八达。这里是权力纽带,朝廷和后宫居所。天下珍宝,数不清的财产,无数人趋之若鹜梦寐以求的宝地。

    连宫女侍卫的样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

    红墙绿瓦,高大巍峨,沉重宫门缓缓打开,迎接它的主人回家。夕阳落下,照耀火红砖墙,光华流转,侍卫分列两边,戟剑收回身侧,齐刷刷跪下,高声喝道:“恭迎殿下回归,殿下吉人天相,洪福齐天!”

    梁婧仪舔舔唇,看直愣眼。

    叫谁不迷糊啊老天爷,古今那么多篡位的人不是没原因。

    谢泽渊在一声高过一声的祝贺中走下马车,粗布衣衫挡不住清冷气质,双手负立,缓步走进宫邸。

    他恰如其分的展现一点畏惧陌生环境意味,尽职尽责扮演“三皇子”角色。

    两排宫墙尽头是无数巍峨宫殿,因谢泽渊回归而张灯结彩,略显浮夸。

    “母后,我三皇兄真的被人找回来了嘛?过了这么多年,谁都不认识他,会不会是假的?”

    后宫中,身着鹅黄锦袍的明艳少女一脸纯真问道。她跪坐梳妆台,锦带牢牢捆住细腰,勾勒发育良好的完美身材。

    身后中年女子一身金贵大红褙子,衣摆袖着金丝牡丹,仪态端庄地收起袖袍,为少女画眉。她轻柔训斥:“不可胡言,若让有心人说给你父皇听,又要关你禁闭。”

    鹅黄锦袍少女捏捏皇后衣袖,撅起嘴来撒娇:“我才不要关禁闭,暗无天日比死了还难受。母后,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样被找回来的,你就告诉我嘛。”

    皇后拿她没办法,少女是她的女儿,大齐四公主,任谁不宠着?疼爱地摸摸她的头顶,皇后微启唇,唇色红艳,道:“千山阁不仅容纳天下异士,更是大齐的眼,世间消息纽带。只要给予足够金钱,让他们探查到的消息一定是真的。当年三皇子的奶娘亲口承认将他送出宫保命,皇上知道他没死,便重金向千山阁求购消息,最终千山阁在丰和城寻到他。”

    四公主出生时谢泽渊早就被送走了,再加上传闻当年环玉倾国之姿惊艳四座,甚至把后宫三千佳丽牢牢压住,其中包括她娘亲,大齐至高无上的皇后。是以她对素不相识的哥哥没有好感。

    少女陷入沉思,要想个办法整整三皇兄,让他知道皇宫险恶。

    她眼珠子不停转悠,皇后岂能不知她在想什么,严厉打断道:“萝兰,不准捉弄你三皇兄。”

    谢萝兰肉嘟嘟的嘴唇撅到天边,不满道:“我又没说什么。”

    一道男声从门外传来,沉稳干练:“萝兰的狐狸尾巴往哪翘,母后能不知道么?”

    谢萝兰无精打采的双目惊喜大睁,飞扑过去抱住来人:“显之皇兄,你终于回来了!”

    谢显之回抱谢萝兰,稳住她的身形,看向皇后,端庄仪态,形式化道:“参见母后。”

    皇后见到谢显之时眼中笑意减少,面色不显露,挤出一丝笑来:“快管管你妹妹,本宫是管不住了。”

    谢显之摆正谢萝兰姿态,语气一如既往老练通达,不像个正常青年男子,反倒更像四五十历经世事的中年人,颇有雷厉风行的意味,“母后说得没错,父皇表明态度之前不得妄动。”

    谢萝兰甩掉附着谢显之身上的衣袖,气恼道:“二哥,怎么连你也向着他!”

    谢显之漂亮的眉眼凝住,抚顺谢萝兰后背:“皇妹消消气,我出去的这段时间去扬州看到谢泽渊,此人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对他动手,皇妹不会有好果子吃,先消停几天吧。”

    谢萝兰才不相信谢显之的话,没准是为了诓她编出来的,但见谢显之眼中深邃,只好先稳住他和母后,“好啦,知道了,我才不会和没娘的人一般计较。”

    此话一出,谢显之和皇后均色变。

    谢萝兰忽然想起谢显之,连忙解释道:“二哥,我没在说你,我只是……”

    谢显之柔和一笑,并不气恼:“无妨,皇后娘娘不正是我的母后么?”

    谢萝兰赧然。

    ……

    御书房。

    高堂上,九五之尊黄袍加身,端坐主位。他的脸上皱纹甚广,早生华发,沟壑纵横的眉目依稀可见当年风流荣光。

    落到地上的黄袍雕刻五爪金龙,威风凛凛。

    崇善皇将身前一批奏折砸到地上,震怒道:“好大的胆子,发生蝗灾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报?去年下江南的官员全部革职!”

    御书房几位高官诚惶诚恐跪着,几人推推搡搡,最终推举老好人左相出来受苦。

    左相平时在朝堂不温不火,做事但求一个“稳”字,现如今蝗灾事大,下江南的官员其中又有他的人,皇帝不会善罢甘休,逼不得已长叹一声,道:“启禀皇上,蝗灾事发突然,想必江南百官也是乱了神。一时间革除多位官员,江南必定乱套,剩下官员人心惶惶,内忧外患齐发,得不偿失。还请皇上三思,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崇善皇仍有怒气:“机会是自己创造,不是朕给的!他们耽搁的这些时日死了多少百姓?让他们以命相抵都不为过!”

    有左相在前第一个发声,其余的人大胆发表意见,户部尚书总管土地赋税,此事与他直接相关,未防皇帝责难,他率先道:“蝗灾致使百姓颗粒无收,臣以为应当粮草先行,让这批官员们分发粮草,他们犯了错,赎罪尚且来不及,不敢吞并粮草。百姓有粮食,自然大大减轻伤亡。”

    剩余人道:“臣附议!”

    只有右相不发声,若有所思。他头脑聪慧,好几次为朝廷解决大案要案,总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崇善皇点名提他:“右相,你怎么看?”

    右相容色深沉:“启禀皇上,臣以为国库粮草本就不多,前面的提议暂时解粮食危机,但蝗灾不除,江南百姓永远无粮可用,国库不是无底洞,怎么可能次次填窟窿?”

    崇善皇颇为赞同:“右相认为该当如何?”

    右相昏黄眼珠里八面莹澈,缓缓道来:“紧要之急还是得派一个足智多谋的人前去江南镇压惶惶官员,以防他们作乱。老臣愚钝,想不出治虫法,无法为国分忧。请皇上张贴皇榜,征集全天下人意见,对治好蝗灾的人许以高官厚禄。”

    右相说得好听,真正实现谈何容易。但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崇善皇道:“镇压之人可有人选?”

第五十六章 宴会

    右相行礼,高声谏言:“闻凉将军为人正直,廉洁奉公,且威名在外,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工部尚书一听镇压人选为闻凉,怕捞不着油水,连忙道:“臣有异议,闻将军今日才回京,车马劳顿,怕是不能短期内再行。臣推选工部侍郎……”

    “爱卿。”崇善皇猝然打断工部尚书,笑不达眼底,“这些年朕可曾亏待你?”

    工部尚书噎住,意识到说错话,颤颤巍巍三拜九叩:“微臣惶恐。”

    崇善皇怫然不悦:“罚你三年俸禄,以示惩戒!”

    这个节骨眼上还敢触怒崇善皇,工部尚书想银子想疯了。左相闭了闭眼,恨铁不成钢。

    “明日朝会朕派闻凉下江南,此事就议到这。接风宴要开始了,朕要去看看朕的儿子,众爱卿若无异议,便随朕一起。”

    提起谢泽渊,崇善皇废然而返,笑逐颜开,御书房因他怒气产生的乌云顷刻消散,崇善皇道:“环玉给朕留下的儿子,必然举世无双。”

    右相随崇善皇的步伐改变跪拜方向,一字一句恭敬道:“老臣有事要奏。”

    左相使劲对右相使眼色,哎呦你叫住皇帝干什么!好不容易不生气了,你也想罚三年俸禄?左相操心完工部尚书又操心右相,眼睛眨得噼里啪啦转不过来弯。

    崇善皇停下离开的步伐,心里迫切去宴会,不悦道:“说。”

    右相献上计谋:“三殿下毫发无伤回归,自然是喜从天降。皇上很久没有测试各位殿下的能力,正好他们今日齐聚,不如趁此机会以蝗虫之名检查殿下们的学业,高下立判。”

    皇帝也想知道几个皇子学得如何,以及谢泽渊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满意道:“还是右相深得朕心。”

    宴会之前,谢泽渊被宫女带去沐浴更衣,宫女端上来木盘,上面整齐折叠水蓝色衣衫。

    谢泽渊将沐浴完,嘴唇是粉红色的,像刚成熟的蜜桃,叫人忍不住咬上去,偏他生得清心寡欲,眸子冷淡,宫女们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谢泽渊不屑一顾,那些炙热盯着他的目光直叫人烦心。他换衣服时屏退宫女,偌大宫殿余他一人。谢泽渊随意抓起价值千金的衣裳,在木盘底下找到一张方正折叠的纸条,谢泽渊毫不意外,白皙指节夹起纸条单手打开,纸条上墨迹未干,墨水味道浓重,刚写完不久。

    十个字简短有力。

    江南蝗灾,务必显山露水。

    谢泽渊若有所思。

    谢泽渊穿上一身朝气蓬勃的水蓝衣衫,称他宽大骨架,整个人变得文质彬彬。

    梁婧仪也被强硬安排沐浴更衣,她不爽地换上土里土气的粉红衣裳,衣袖宽大,动辄抬高袖子,里面的肌肤暴露无遗,裙摆落地很不舒服。

    一想到要在这里生活下去,适应宫规无数,梁婧仪感觉自己像个掐断翅膀的小鸟,被束缚在腾云城,不得善终。

    这种想法在她看到水蓝色衣裳的谢泽渊和青绿衣裳的姜知行时突然释怀了,原来不止她一个遭难。

    大齐人什么眼光,衣服花花绿绿的。

    不过别的不说,谢泽渊穿什么都好看是真的。

    谢泽渊脸比锅底还黑,强忍怒气装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宫女为谢泽渊正衣冠,带他们前往宴会场地。

    宴会设在御花园,百花绽放,一望无际,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花朵争奇斗艳,无价之花到处可见,随便得像路边无名小花,大齐最顶级的花匠修剪整齐,把它们排成唯美形状。梁婧仪再次见识什么叫有钱没地花。

    石径小路顺行逆行宫女无数,魁梧侍卫包围御花园,不放过一个可疑人进入。

    路上碰见几个官员服饰的人,有不认识谢泽渊就此错过的,也有猜出他身份恭敬又尴尬行礼的,谢泽渊一一回礼,乖得可爱。

    御花园深处有一座小型凉台,珍馐美馔不停盛上,大齐最尊贵的人齐聚,只为一睹传说中“死而复生”的三皇子。

    崇善皇坐高台,左边分列皇后、公主,再是贵妃和妃嫔。右边是太子皇子,高品到低品的大臣。

    守候在凉台门口的太监早就见过谢泽渊画像,牢牢记住他的面容,谢泽渊来到门口时,太监尖嗓子喊道:“三皇子到——”

    嗓门大得出奇,吓了梁婧仪一跳。

    太监话一出,凉台里的人齐齐看向门口,准确的说是看向门口的谢泽渊。他们或多或少听说过谢泽渊十八年来的事迹,有怜悯,有不屑,更多是耳目一新的好奇。

    谢泽渊比画像上描述得还要漂亮,梳洗一番后更是惊艳绝伦,如同一颗被擦亮的蒙尘珍珠,展现真正光芒。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谢泽渊长得和环玉三分相似,他冷冷清清站在那里,身上有环玉当年的影子。

    皇后心头一跳,仿佛回到被环玉压得喘不动气的那年。

    她最艰难的一年。

    皇后下意识看向崇善皇。

    崇善皇坐在最高处,笑得脸上褶子挤作一处,张开双臂,难得慈善道:“吾儿愣在那里作甚,过来让朕看看你。”

    谢泽渊抿抿唇,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走上前去。到凉台正中时,他扑腾一声跪下,大幅度朝崇善皇跪拜:“拜见皇上。”

    梁婧仪和姜知行找个地方坐下,边吃水果边看谢泽渊演戏。

    谢泽渊这出戏演未经人事的傻子,台上人一咳嗽准能叫他吓得抖三抖。

    不知多少人心里嘲笑谢泽渊无能,心道果然市井养出来的小人上不得大场面。崇善皇也不无失望。

    梁婧仪看得上头,突然觉得不对劲,实质性目光似有若无落到她身上,梁婧仪假装并未发觉,一直吃着葡萄,眼神飘忽反巡视,锁定到右排皇子一列。

    青年位于皇帝座下方,地位很高。

    他白衣似尘雪,翩然公子气质出世,漂亮双眸一眨不眨盯着她,被梁婧仪发现后,对她露出温和笑容。

    梁婧仪不认识他,却感觉在哪见过。

    从青年座位位置,梁婧仪推断出他的身份。青年坐在蛟龙袍太子身后,按年龄排应是二皇子谢显之无疑了。

    梁婧仪只见过谢显之一面,还是在扬州的时候,当时谢显之全身蒙在斗篷里,她只记得他嗓音,没见过容貌。

    信鸽的事,梁婧仪假意奉承谢显之,转头言而无信,多少有点愧疚,对谢显之尴尬回了个笑容。

    谢显之嘴唇微动,无声吐出一句话。梁婧仪从他的口型看出内容——

    有空还我鸽子。

第五十七章 戚报春

    梁婧仪求之不得,回以口型:抱歉,下宴会还你。

    谢显之不真诚地笑了笑,收回目光,坐姿端庄。

    崇善皇的声音把梁婧仪从谢显之带来的虚幻拉出。崇善皇对谢泽渊仅失望几秒,又被和环玉相似的面孔迷惑,和蔼展开臂膀:“吾儿上前来。”

    谢泽渊踟蹰片刻,小步伐迈上高台。崇善皇激动地拉住他的手,目光牢牢盯住谢泽渊,确保他真的安然无恙。入手摸到的全是骨头,皮肉少得可怜。崇善皇心疼地拍拍他的肩膀:“太瘦了,孩子你受苦了,朕待会儿派个御厨送到你宫中,一定把你这些年的营养全部跟上。”

    谢泽渊低下头不敢和崇善皇对视,诚惶诚恐道:“谢皇上。”

    崇善皇假意不满道:“嗯?该改口了吧。”

    谢泽渊如履薄冰,生怕一个字说错,思虑再三后,犹豫道:“父皇。”

    “哎!”崇善皇满面风光,拉着谢泽渊的手站起来,面对王侯将相,后宫佳丽郑重宣布:“从今天起,谢泽渊就是朕第三个儿子,大齐三皇子。若让朕知道谁欺负他,定不轻饶!”

    在场所有人起身行礼:“儿臣/臣妾/微臣遵旨。”

    场面浩大。

    崇善皇指了指谢显之右侧位置:“泽渊,坐在显之身边。”

    谢泽渊踱步走到谢显之右侧空位跪坐。

    宴会正式开始,崇善皇朗声简单寒暄。谢显之侧首对谢泽渊温和一笑,轻声道:“皇弟好,我名谢喻,字显之,排行第二。”

    谢显之很是亲切,他有称号,在谢泽渊面前没有以“本王”自称。

    崇善皇还在讲话,谢泽渊动作幅度不能太大,微微颔首,柔和问候:“皇兄。”

    谢显之八面逢源,总有办法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达成目的。他的语调轻松欢快,实则暗藏杀机:“别跟我这么见外,毕竟梁婧仪也是我的朋友。”

    谢泽渊不动声色:“皇兄认识婧仪?”

    谢显之讶异道:“你不知道么?她问我要了个鸽子,这几日总爱与我飞鸽传书。她这个人啊,一旦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就爱惜的不得了。”

    梁婧仪出尔反尔,谢显之在谢泽渊面前小小报复一下,他们两个也算平了。

    “这样么?”谢泽渊古井无波,“婧仪喜爱玩闹,让皇兄费心了。”

    崇善皇话毕,众人举杯。谢显之笑了笑,没再回。

    两个千年老狐狸互相碰撞,试探对方底线。

    不少目光好奇打量谢泽渊,他都不躲不避,回以微笑。

    皇后下方,谢萝兰带有攻击性的眼神打量谢泽渊,看到最后眼神变质,她的三哥哥长得竟然有那么点好看,且性子软弱,不像会给二哥和太子带来威胁的人。

    久待京城看遍形形色色美男,像谢泽渊这种看一眼难以忘怀的类型还是头一个,谢萝兰内心深处有一点小激动。

    勉勉强强先认了他吧。谢萝兰高傲地想。

    梁婧仪吃饱喝足,活动活动坐麻的腿,默默吐槽宴会时间也忒长了,周围的人包括姜知行跪坐时间同她一样,有的比她坐的时间还长,没一个人表现出不适。

    世家遭封建制度荼毒不轻。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独立小桌子,梁婧仪无聊地盯着小桌子上的菜,手偷偷伸到桌子底下捏腿。

    身后什么人拍拍她的肩膀,梁婧仪回头一看,是个面容清秀的宫女,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是三皇子带来的人?”

    “……”

    只用一句话梁婧仪便知她不是真正宫女。

    哪有宫女敢在正式场合这么说话的?

    面前人身穿宫女服装,衣袖领口偏大,不是合身衣服。料子做的较平常人家已是足矣,对养尊处优的小姐们来说略显粗糙,她难受地把磨人衣领折了个角。

    精致面容和价值不菲的耳坠同样出卖了她。

    梁婧仪对她拙劣的演技视若无睹,不知道对方目的之前梁婧仪一贯沉住气,当她是个小宫女,坦言道:“是,怎么了?”

    “宫女”花痴地盯着谢泽渊流口水:“喂,你把我介绍给三皇子认识认识。”

    她的语气更像梁婧仪是那个宫女。

    梁婧仪正愁如何知晓她的身份,听得这话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作无奈状:“三皇子如今身份尊贵,岂是你一个小小宫女能肖想的?把心放回肚子里,好好干活,说不定能调到他那去侍奉。”

    “宫女”是个暴脾气,梁婧仪的话彻底惹毛她,横眉冷对道:“我乃堂堂镇国大将军戚震之女戚报春,不比你身份高贵?”

    梁婧仪眉眼弯弯,狗腿道:“原来是镇国将军之女,当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果然还是爹爹名声好使,戚报春冷哼,对梁婧仪势利眼行为不抱好感,回神又想到和谢泽渊牵桥搭线需要梁婧仪帮助,只得道:“这个忙你到底帮不帮?”

    才抛头露面不到一个时辰就招来蜂蝶,谢泽渊魅力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梁婧仪要是没有系统说不定就帮忙了,无奈道:“女公子找错人了,我也深深爱慕殿下,如何能忍住心中苦楚帮你呢?”

    戚报春瞪大眼珠,唾沫横飞:“你也喜欢?”

    她声音太大,引来周围人争相观看,戚报春怕别人发现她的身份,老老实实站好,等目光消散才压低嗓门苦口婆心劝道:“不蛮你说,大齐等级森严,你的身份无法嫁给三皇子,死了这条心吧。”

    把梁婧仪“嘲讽”她的话竟是一样不落还回来了。

    梁婧仪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从古至今无论哪个朝代都是这般,没有皇子妃是平民的道理。

    戚报春美滋滋地说:“再相处几天看看,如果他的性格正合我意,我就让爹爹求皇上下旨赐婚。至于你,没门!”

    当着谢泽渊爱慕者面前袒露心声,戚报春是真不怕梁婧仪给谢泽渊吹耳边风诋毁她,性子暴躁又单纯的可爱。

    梁婧仪对谢泽渊除了颜值以外的东西毫不心动,戚报春的话自然激怒不了她。

    梁婧仪哑然失笑:“不失为一种方法。”

    她搞不懂为何团团和戚报春会对谢泽渊一见钟情。除去因为谢泽渊完美容貌而动容的那几次,梁婧仪对他毫无波澜。

    谢泽渊这个人初看很令人悸动,接触多了便能感觉出他内心阴暗沉闷。许是因为性格原因,梁婧仪更喜欢直来直去的闻凉和魏子衡一些。

    一想到要骗谢泽渊这种城府深的人的感情,梁婧仪瞬间压力山大。

第五十八章 不准哭

    戚报春一副不愿搭理梁婧仪的模样:“不跟你说了,待会散了宴会我自行去找他!”

    梁婧仪生出患难与共的同情心理:“加油,我在后方默默支持你。”

    戚报春皱起眉头,梁婧仪说喜欢三皇子还祝福她得偿所愿,什么意思?

    脑子转不过来弯,戚报春想不明白干脆不去想,如同一只花孔雀,高昂美丽头颅,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施施然离去。

    宴会中场休顿,舞女歌舞助兴,妖娆多姿。

    梁婧仪一向没兴趣,简单捧个场就离场休息。她腿麻到再不动弹血液就不循环了,踉跄站起来捶捶腿,朝花园深处走去,观赏价值不菲的花朵。

    梁婧仪只想寻个地方走走循环血液,早知道花园里有人她就不往这走了。千金难买早知道,梁婧仪还是和老早离席的谢泽渊与蛟龙袍在身的太子打了个照面。

    太子一身黑金长衫,贵气逼人。

    皇帝育五子,五子各有千秋。太子名元字启和,最为年长,乃先皇后萧氏所出,是正宗嫡长子,所有儿子中最像皇帝的一个。

    太子眉眼平和,较之常人容貌出众,和谢泽渊站在一起却失了光芒。谢泽渊长相太过逆天,可以说是无人能敌,一般人轻易不敢与他攀比相貌。

    谢泽渊和太子私下寒暄算是打过招呼,他们互相不了解,无话可讲。两人一起回宴会时,发现迎面走来的梁婧仪。

    梁婧仪躲避不开,朝谢启和微微行礼:“太子殿下。”

    谢启和常年逛花楼,脸色苍白。知道她是谢泽渊的人,给个面子点点头当做回应后走了,脚步虚浮不正常。

    梁婧仪暗道一句肾虚,正想和谢泽渊说说戚报春的事,不曾想谢泽渊跟没看见她似的,擦身而过。

    梁婧仪不解,她又怎么惹到佛祖大人了?

    梁婧仪拖着麻到残疾的腿跟上谢泽渊,轻轻拉他衣袖:“谢泽渊?”

    谢泽渊置若罔闻,不留情面拂去她手,径直往前走,眼底深潭万年不化。

    花园深处见不着几个人,梁婧仪扛着残腿挡到谢泽渊面前,揶揄道:“刚恢复身份就不理人,殿下这手过河拆桥可不兴玩啊!”

    梁婧仪不明白谢泽渊的不开心从哪里来,但她知道如果不哄回来,谢泽渊绝不会理她。

    谢泽渊脸色冷得骇人,舌尖顶了顶腮,气息始终平淡,像是在说一桩无关他的事情:“信鸽不是你的。”

    梁婧仪呆滞,不知如何回答,指尖陷入掌心肉里,局促不安道:“谢显之告诉你的?”

    谢泽渊默不作声,瞳孔冷若冰霜。

    看他这个表情,梁婧仪应是猜对了,就知道谢显之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谢泽渊说过最恨欺骗背叛,她确实骗了他。最开始答应谢显之的时候,梁婧仪就在犯错了。

    他能告诉梁婧仪,说明事情还有挽回余地。

    谢泽渊比梁婧仪高出不少,梁婧仪不敢看他,眼睛无处安放,飘忽盯着他漂亮的喉结,咬咬牙道:“他让我监视你的行踪,我从没传过重要内容,没有背叛。宴会过后我就把鸽子还回去,不再和他接触。”

    头顶静悄悄的,梁婧仪噤若寒蝉,身体紧绷等待谢泽渊下判决。

    少顷,梁婧仪的下巴被粗暴抬起。四目相对,谢泽渊瞳孔极淡,脸上没什么情绪:“何时认识的?”

    梁婧仪从未见过谢泽渊如此凶狠的模样,咽了口唾沫,如实回答:“扬州,从老翁家回来之后被宣亲王之子魏子衡绑架,威逼利诱我帮忙。”

    梁婧仪和谢泽渊是在丰和认识的,从时间线算她并不是因为谢显之才接近他。

    宴席上谢显之的话有意误导他。

    谢泽渊分明冷静得很,一碰上梁婧仪全乱套。

    梁婧仪感受到捏着她下巴的蛮横力道减弱,谢泽渊摩挲他掐出来的红痕,面无表情道:“没有下一次。”

    下巴处骨头都快被谢泽渊捏碎了,梁婧仪疼得眼泪打转,忍痛点点头,可怜模样无端惹人怜爱。

    谢泽渊不算轻柔地用指腹抹掉眼角盈盈泪水,恶声恶气道:“不准哭。”

    错人的是她,哭的人也是她。显得谢泽渊不是了。

    梁婧仪撇撇嘴,耍赖道:“下巴疼。”

    谢泽渊不自在收回手,声调冷硬:“自找。”

    “你还凶我。”

    梁婧仪捂着下巴,好生可怜。

    御花园深处百花争艳,梁婧仪身处其中,人比花娇。谢泽渊淡淡转移视线,浓长密集的睫毛轻颤,方寸自乱。

    【好感度提升5%,总好感度27%】

    许久没动的好感度往上爬了五个点。无任务前提下,这是好感度涨得最高的一次。

    梁婧仪惊奇盯着谢泽渊,后者脸色平静地如一摊泛不起波澜的死水湖。总好感度超过四分之一,梁婧仪不相信谢泽渊无知无觉。

    梁婧仪攀上谢泽渊手臂,用指尖点点下巴红印,娇柔道:“殿下,你给我吹吹好不好?”

    她本意借此打探她在谢泽渊心中地位。

    谢泽渊呼吸渐弱,眉头拧在一起,没有立即拒绝。

    一道尖利声音打断他们:“你们在做什么!”

    梁婧仪属于易惊吓体质,受惊撒手,循声望去。

    是个熟人。

    换了身轻铠战衣的戚报春。

    戚报春武将世家出身,想用自己真实一面面对谢泽渊,这才去换的衣服。

    她探听到谢泽渊方向,寻他的位置前来,谁知竟发现不堪入目的场景。

    谢泽渊转过身来看着戚报春,他骨架子大,完全将梁婧仪挡在身后。

    戚报春闹归闹,宫规森严,还是和谢泽渊行礼:“参见殿下。”

    经过谢显之的事后,梁婧仪见识到谢泽渊的可怕,不敢瞒他,在他后面说悄悄话:“她叫戚报春,镇国大将军之女,脾气暴躁,但人心简单纯粹。最主要的是对你一见钟情,刚刚还跟我打听你呢。”

    谢泽渊已贵为皇子,普天之下没几个能让他行礼的人,听到戚报春目的性十足的话第一反应是不悦。他在外人面前善于伪装,和善微笑道:“我和侍女玩闹,戚姑娘莫介怀。”

    “侍女”梁婧仪:“?”

    谢泽渊你个见利忘义的家伙。

    戚报春藏不住心事,脸上多云转晴,豪爽中透着一股羞涩:“殿下认得我?”

    谢泽渊谈笑自若:“久仰镇国公女大名,百闻不如一见。”

    几句话把戚报春哄得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

    梁婧仪被谢泽渊挡在身后,气得踹了他一脚,恶狠狠道:“你是真的狗!”

    爱完这个撩那个,可恶!

第五十九章 崭露锋芒

    梁婧仪懒得听他们说话,一个人怒气冲冲回到宴会。

    谢泽渊过了很久才回来,身后没有戚报春身影。梁婧仪生着不知道哪门子气,谢泽渊路过也不理他。

    桌子上倏地多了块纸条,揉搓地不成样子,谢泽渊扔下纸条后径直离开回到自己座位。

    梁婧仪咬咬牙,认命把纸条挪到桌子底下偷偷打开。纸条被撕了一半,只有半句话——江南蝗灾。

    梁婧仪认得谢泽渊的字,这张纸不是谢泽渊写的。她搓搓纸条放到袖口里,不知道谢泽渊什么意思之前不轻举妄动。

    宴会进行下半段,舞女退场,甜点如流水端上来。

    崇善皇饮下一杯酒,长吁道:“自古以来再政通人的的国家也抵不过四大灾害。水灾、旱灾、虫灾、饥荒,这四大灾难已经深深威胁到百姓安危。如今江南无雨过旱,蝗灾突发,致使大批良田颗粒无收,子民食不果腹。情势严峻,诸位有何高见?”

    蝗灾事发突然,江南和朝廷镇压隐瞒,众人突然听闻,无不面面相觑。

    梁婧仪明白了,谢泽渊是想让她想出应对蝗灾的策略,出风头,从而站在大众视线里。

    看众人丝毫不知情的样子,这件事被隐藏的很好,为何谢泽渊提前知道?

    难道朝廷也有他的人?

    梁婧仪把指头掰出响声,脑中搜罗蝗虫弱点。

    古代没有农药,蝗虫全靠驱赶刺杀,收效甚微。蝗虫繁殖能力极强,孵化期短,一不留神就繁衍大批后代,根本就是老虎屁股,棘手得很。

    宴场无人发声,崇善皇气恼养了一帮酒囊饭袋,点名道:“太子,你说!”

    谢启和还未准备好就被叫起来,尴尬站在原地。他胸无点墨,光想着回去怎么和美妾闹腾去了,哪里知晓如何治理蝗虫?

    谢启和搜肠刮肚,道:“儿臣以为应当将江南百姓迁移至京城,等蝗灾过后再将他们送回去,天子脚下每个人都有粮食吃,赈灾粮就不用分发,也不会进贪官污吏口袋。”

    想法很美好,江南百姓迁移人力物力俱不可少,到京城后也需要大批住所,奉京根本无处安放成批流民。

    治标不治本,蝗灾还会卷土重来。

    崇善皇猛拍桌面:“无稽之谈!给朕坐下,不要丢人现眼!”

    谢启和如蒙大赦,赶紧坐下,后背冷汗直流。

    崇善皇平稳气息,又道:“显之,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看皇上的架势,似是要每个皇子提问一遍了。他和朝臣已经商量出办法了,提问皇子们不过是考验他们。

    抛去四公主和谢泽渊,剩下四子如临大敌,赶紧转动脑子想解决之法。

    谢显之还算平静,稳稳起身,光是气质就压死太子一头。

    “启禀父皇,儿臣喜爱养鸟,其中不乏能吃害虫的。儿臣觉得可以引进大批鸟类到江南,虽不能止江南近渴,胜在长久,长此以往江南无患。”

    谢显之的办法从根本抑制蝗虫,大臣们对他赞不绝口。

    梁婧仪也想到了这个办法,被谢显之提前说了,不免惋惜少掉一个计策。不过无伤大雅,梁婧仪有好几种策略。

    崇善皇听完谢启和的话怒气冲冲,再听谢显之,愤怒抛到九霄云外去,喜笑颜开道:“不错,不错。不愧是朕的好儿子!”

    连朝臣都束手无策,崇善皇不指望皇子说出什么特别高大的解决办法,像谢显之这种的已是满意答卷。

    崇善皇跳过谢泽渊问五皇子谢明塘与六皇子谢南松,两人一个十三一个六岁,年纪尚小,答不出来崇善皇没有责难。

    崇善皇不欲为难谢泽渊,在他看来谢泽渊市井生长,定说不出什么好话,后来想了想不问他等于间接孤立,宫人趋炎附势许刁难他,象征性提了一嘴:“泽渊有意见吗?”

    谢泽渊颔首:“儿臣确有拙见。”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谢泽渊真能说出点什么?众人竖起耳朵听。

    崇善皇不报希望:“哦?说来听听。”

    “江南蝗灾事故频发,为何年年得不到改善,并不是不解决,而是心不齐。江南只有受难的良田农主火急火燎想消灭害虫。不到火烧眉毛的时刻,那些良田幸免于难的人等只顾自身安危,根本不去想搭救别人。既然如此不如定个规矩,消灭蝗虫一百赏金五两,消灭一千赏金百两,灭虫最多者封官加爵,能者多劳,这样何愁他们不动起来?”

    谢泽渊侃侃而谈,建议诚恳中听。浑身仿佛被渡了一层金光,明亮闪耀。他好像换了个人,与之前怯懦形成鲜明对比。

    现场哗然躁动,窃窃私语。

    “三皇子看着胆小不堪重用,提议倒还不错。”

    “看来三皇子不是省油的灯,太子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好戏有得看喽。”

    “先别夸下海口,二皇子也提了不错的意见。”

    梁婧仪有一种自家孩子闪光点被发掘的感触,真心为谢泽渊骄傲。

    不愧是男主。

    “好!”崇善皇拍案叫绝,朗声笑起来:“李建,马上按泽渊说的去办,把他的语意下达全江南!”

    李建是崇善皇贴身宦官,他许久没见崇善皇这么高兴过了,自身跟着激动起来,俯首道:“嗻!”

    皇后冷冷盯着谢泽渊,胸口郁闷难当。若是无人在场,毫不怀疑她会将手中酒杯重重甩出去。

    竟然被小杂种抢了风头,环玉啊环玉,你当真生了个好儿子!

    不过你放心,本宫马上送他下去陪你!

    平静表面后,嫉妒与怒火吞食皇后心肺。

    万众瞩目之下,谢泽渊目光独独落到梁婧仪身上,轻挑眉头,似在问她准备好了没有。

    越过众人单单看向你的行为取悦梁婧仪,她一扫心胸苦闷,心照不宣扬眉回望。

    他们相隔很远,不知是不是看错,梁婧仪恍惚觉得谢泽渊似乎弯了弯唇。

    谢泽渊左手压右手向崇善皇作揖,不卑不亢道:“父皇,儿臣有一位知音,此人聪慧伶俐,见解独到,对江南蝗灾或另有高见。”

    崇善皇大喜过望,道:“还不快快请来?”

    谢泽渊眼含笑意:“她就在现场。”

    抬手,隔空指了指某处。

    众人随他指尖望去,目光所及,只有一个梁婧仪。

    被这么多人注视,梁婧仪猝然尴尬起来,脚趾扣地,讪笑道:“哈哈哈,是我。”

第六十章 需要什么代价

    座位按地位分,梁婧仪院坐在离崇善皇极远的地方。崇善皇看不清楚,他发话之前梁婧仪很有眼力见上前,跪在凉台中央,庄重三拜九叩:“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善皇一看是个女子,难当大任,不由失望,不复先前热情:“你就是我儿知音,叫什么名字?”

    比起谢泽渊低眉顺眼,梁婧仪从容得多:“民女梁婧仪。”

    崇善皇接着道:“江南蝗灾之事,你有何感想?”

    人们紧张盯着梁婧仪,听她是不是真如谢泽渊说的那样聪慧。

    梁婧仪身为现代人比古代人思维开阔,见到的知道的更为宽宏,曾经老家田里招虫子时上网搜过,有关蝗虫一事知之甚多,剧情发展恰好赶上她的知识层面,撞枪口上了。

    梁婧仪有礼有节道:“部分鸟类吃蝗虫,二殿下说的正是我想说的。”

    谢萝兰发出一声“切”,轻视道:“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花来。抄袭二皇兄的说法,不过如此。”

    大多数人同谢萝兰一样想法,对梁婧仪嗤之以鼻。

    就不该高看她。

    梁婧仪处变不惊,等该嘲讽的嘲讽完了,人群静寂下来,才和善地说下去:“公主殿下非也。上面的话我还没说完,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如何治理。”

    她处之泰然的姿态仿若有魔力,令许多人噤声,安静听她诉说:“引进大批青蛙、蜥蜴和鸟类等喜食蝗虫者只是其一。家禽也是蝗虫天敌,蝗虫孵化半月的时候最适合鸡鸭吃食,每家每户可以多养家禽。所谓旱极而蝗,蝗虫喜爱干旱环境,可以改造环境,例如增加植被,兴建水利等。并在蝗虫多发地种植它不爱吃的食物。”

    谢泽渊虽然没接触过这个层面,但他头脑灵活,举一反三道:“既然蝗虫生于涸泽,为何不能将旱田改为水田,让它们无路可去?”

    梁婧仪笑了笑:“殿下说得对。”

    史官奋笔疾书,一字不漏记下他们说的办法。

    谢显之微抬手,等梁婧仪看过来才有礼貌地启唇道:“种植生长周期短的作物,避开蝗虫高发期。”

    梁婧仪赞同道:“二殿下聪慧过人。”

    谢显之颔首:“你继续。”

    众人早已听呆怔,然梁婧仪的计谋源源不断:“小虫大多喜光,夜晚撑一个火把,比白日无头苍蝇似的补杀更有效。秉被蟊贼,以付炎火。还有,蝗虫尸体无法处理的话可以试试油炸,营养价值高,尝起来不错。”

    话毕,鸦雀无声。

    梁婧仪漆黑眼珠灵动深邃:“我说完了。”

    整翻话下来连尸体怎么处理都替他们想好了,计谋之深之妙,让所有人无法忽视这个默默无闻的少女。

    梁婧仪完美诠释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一道鼓掌声响起,带动两道、三道,乃至全场,无一在为梁婧仪的聪慧感叹。

    崇善皇脸上每一道褶子写满讶异,诚心诚意叹服:“梁婧仪,对吗?哈哈哈哈,你这人好生机灵,倘若江南真的脱离蝗灾,你们三个立了大功,朕必重重有赏。尤其是你,梁婧仪,朕现在就要赏你。来人——”

    “皇上!”梁婧仪拦住他,暗暗掐了一把大腿根,热泪盈眶,“江南百姓苦于蝗灾,民女无颜拿赏。还请皇上将民女的这道赏赐与赈灾款一同发往江南,为百姓尽绵薄之力。”

    谢萝兰冷哼一声,愤恨撕扯衣角,腹诽道:“装什么装!”

    崇善皇酒杯在手里打转,尾音上挑:“哦?当真不要?”

    梁婧仪做戏做全套,匍匐在地,声音从胳膊肘传出来,闷闷的:“还望皇上成全。”

    崇善皇不无赞赏:“好一个忠肝义胆女儿郎,真真巾帼不让须眉。那就等蝗灾结束朕再好好赏你。”

    宴会以蝗灾结束,梁婧仪名声遍后宫,腾云城里无人不知三皇子手下有一个秀外慧中的灵动少女。

    崇善皇给谢泽渊准备的宫殿地处腾云城西侧,偏僻幽静,名为景和宫。

    谢泽渊和姜知行先行回宫,梁婧仪要返回马车拿鸽子还给谢显之。没等她去找,谢显之自己出现在马车旁边,一身白衣,飘飘欲仙。

    宫里宫规森严,梁婧仪不能像在外面一样放肆,端正欠身:“二殿下安好。”

    谢显之身后跟着多嘴多舌魏子衡,抱胸毒辣点评她:“梁姑娘可歌可泣的演技让人佩服。”

    梁婧仪老老实实回:“没那么厉害,掐大腿根掐出来的。”

    一句话把魏子衡堵死。

    “你!”魏子衡总是斗不过梁婧仪,恨恨道:“小人得志!”

    世界上有两类人梁婧仪得罪不起,一类是男主这样金环加身的,一类是有权有势的。

    魏子衡属于后者。

    知道魏子衡是世子后,梁婧仪反倒没之前那么张牙舞爪,她敛起锋利爪牙,从鸟笼底部夹层抠出两块薄薄的金片,连同信鸽一起递给谢显之,声音恹恹的,“二殿下,还你。”

    她对谢显之和魏子衡提不起说话兴趣。

    稍有不慎头颅不保,她可不敢多说。

    谢显之沉默盯着她,眼神锐利似狡狐,感觉得出来梁婧仪前后变化,少时道:“送你吧。”

    梁婧仪打起精神应付两尊大佛:“可别,不晓得二殿下对我家殿下说了什么,让他大发雷霆。若他知道鸽子还在我这,我活不活了?”

    语言是埋怨的,她略带轻快说出来,算是表明自己心头不悦以及不敢和谢显之计较的心态。

    “既如此,好吧。”

    谢显之接过信鸽,铁笼子把上残留梁婧仪温热体温。

    梁婧仪一板一眼:“民女告退。”

    梁婧仪正着退后三步,才可转过身来背对谢显之走。

    宫里规矩真麻烦。

    梁婧仪一离开繁重权势就撒了欢,步调充满愉快。谢显之饶有趣味地看着梁婧仪背影,脱口而出问道:“向三皇弟要你,需要什么代价?”

    梁婧仪步伐顿住,走得慢了一点,向后摆摆手,并不回头,“看谢泽渊心情吧。我若得罪他被扫地出门,分文不付也说不定。”

    谢显之禁不住笑了。

    梁婧仪当真有趣,合他脾胃。

    魏子衡是个藏不住事的,梁婧仪走后火急火燎问道:“显之,你不会真要她吧?她看着不像好人,你再考虑考虑……”

    谢显之眉头微动,平静道:“开个玩笑罢了。”

    ------题外话------

    除蝗参考文献《农政全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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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后,系统让我征服疯批皇子介绍:
社畜梁婧仪穿到桀帝谢泽渊少年时,系统表示:【攻略男主好感度达100%方可回家】
看着年少流浪在外的皇子躲在酒馆后厨剩饭桶里翻吃食,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梁婧仪心道:就这,三天拿下!
直到梁婧仪替谢泽渊挡下刺杀的箭矢,才发现他的武力值竟然是满的,他一直扮猪吃老虎!听见系统冷漠播报好感度为零,她仰天长叹,救了一个黑莲花。
救赎之路道阻且长,好不容易磨到谢泽渊登基,是块石头都能捂热乎,谢泽渊却把她关起来不允许她见任何人。梁婧仪盯着许久未变的99%的好感条郁闷不已,到底哪里出错了?
【表面柔软可欺实则疯批暴力皇子vs机敏贪吃一心完成任务女主】穿书后,系统让我征服疯批皇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书后,系统让我征服疯批皇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书后,系统让我征服疯批皇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