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多年的执念
“你！”
一向风雨将至都面不改色的陌苒，终于被唐逸激怒了些许。
这些年来她身居高位，哪一个不是对她恭敬有加，就连夜凌宸，哪怕对她无爱，也是夫妻和睦，相敬如宾。
唐逸，还是第一个敢这般将她不放在眼里的！
“娘娘还是好好想想，唐逸就先告辞了。”
看着唐逸不过片刻便消失的身影，陌苒眸子里闪过一抹狠厉。
她虽平日里看起来淡漠如尘，与世无争，可若真的是这般性子，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来都稳坐皇后之位。
“娘娘息怒。”
见状，白薇赶忙为陌苒端上一杯清茶。
陌苒接过抿了一口，心中的火气才消了些许。
“终归是岭南陌氏的奴才，心气儿高了些。”
白薇也是从岭南陌氏出来的，曾经骨子里也自带着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
岭南高贵，哪怕是奴才，也和别处的奴才大有不同。
可后来入了宫，渐渐的也就被磨平了棱角。
陌苒眸子微动，却是没再说话。
“白薇，你说隐杀阁的背后，你觉得真的是秦念初和陆菀其中之一吗？”
白薇是陌苒的陪嫁丫鬟，是陌苒最信任的人。
陌苒所有的秘密，白薇都知情。
说到这个，白薇也是眉眼间闪过思索，“奴婢觉得，此事不好妄下定论。”
这些后宫中的娘娘，哪一个不是明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可背地里却是不知道做了多少腌臜事儿。
否则后宫中又怎么会有那么多冤死的宫女太监，甚至是妃子皇嗣。
这个后宫，看起来金碧辉煌，实则不过是一座被金银包裹着的炼狱罢了。
“唐逸的猜测自然是没有错，只不过他对这后宫之事知之甚少，只知秦贵妃和淑妃野心勃勃，却不知，这后宫之中，上到娘娘，下到美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角色。”
这句话，陌苒倒很是认同。
就说这后宫中地位颇低却受尽荣宠又诞下七皇子的颜美人。
不过宫女出身，却仗着同虞浅相近的眉眼独得圣宠。
虽说只是一个美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小瞧了去。
一个孤身无依的宫女，却靠自己在这后宫之中得一宫主位，更是平安诞下皇嗣，就不可能是个简单的角色。
颜美人是后宫之后极为特殊的存在，地位不高却独占临秀宫，明明不合礼制却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颜美人诞下七皇子，夜凌宸本想给她升升位分，可颜美人却是拒绝了。
颜美人的话很是简单，她出身低微，能得皇子傍身已经是上天恩赐，再不敢得太多福泽，若是夜凌宸实在觉得应该赏赐，那便将宠爱多分七皇子一些。
正是这般，夜凌宸更加宠爱颜美人，后宫之中，对颜美人也愈发敬重。
颜美人，的确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
她很清楚，什么样的决定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罢了，隐杀阁同卿虞之间的事，终归也和我们无关，这个时候，倒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御儿身上。”
说到夜墨御，陌苒眉眼间不禁闪过几分无奈。
夜墨御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倔强的厉害。
“那你说，容霜染和陌烟罗，哪一个才是对御儿更有利的太子妃呢？”
白薇轻轻一笑，“娘娘心中，早就有了决断，不是吗？”
陌苒嘴角微挑，是啊，她早就有了决断。
陌烟罗。
可是夜墨御不愿意，说过几次，他都执意要纳容霜染为太子正妃。
她还记得夜墨御的原话，“如果母后让我娶陌氏烟罗也可以，但她必须为侧妃。”
呵呵，笑话，她岭南陌氏嫡女，怎么可能为妾！
这简直是不折不扣的羞辱！
不说别的，就说她哥哥陌烟罗的父亲那里，她就没法交代。
这些年来，唐逸为她做了太多事。
可以说，没有唐逸，就没有夜墨御如今的地位。
可是他就是不懂，非要沉迷在那些儿女情长之上。
成大事者，怎可为情所迷！
这也就是为什么夜凌宸如今能成为一个百姓爱戴的帝王。
曾经那般倾心虞浅，可在权势面前，还不是舍了虞浅。
想到夜凌宸，陌苒心中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即闭上了眼，心中却是不平静。
*
太子府。
唐逸看着眉眼间满是疲惫的陌烟罗，眸底深处快速闪过一抹心疼。
“烟罗小姐。”
唐逸对着陌烟罗低头行了一礼，掩下了眸子里的异样。
“嗯，你来了。”
唐逸可以听得出，陌烟罗的声音里都带着几分低沉。
他见到的陌烟罗，从来都是高贵傲人，意气风发的模样，哪有今日的这般疲累。
夜墨御......
“你去过姑姑那里了？”
“去过了。”
陌烟罗半响未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烟罗小姐......”
唐逸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事就说吧。”
唐逸给陌苒的消息，她都已经知道了。
隐杀阁同卿虞之间的恩怨，她已经没什么心思去在意，一个容霜染就已经将她整的焦头烂额了。
烦躁更多的是，她对夜墨御越来越失望了。
她此前从来没有想过夜墨御的感情会成为她太子妃之路上的羁绊。
一个优秀的帝王，是不该有感情的。
就像夜凌宸。
可是夜墨御不是，他痴恋容霜染，为她不惜放弃岭南的势力。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岭南和容国公府，哪个才是更好的选择。
若是他喜欢容霜染，纳了做妾便是。
为了一个女子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这不是一个储君该有的作为。
“属下以为，太子殿下配不上烟罗小姐。
所以，还请烟罗小姐三思！”
在唐逸眼里，陌烟罗那般好的姑娘，夜墨御就该捧在手心里。
至于他心底压抑着的那些感情......呵，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宛若瑶池仙子的烟罗小姐呢。
他能做的，不过是让她事事如愿罢了。
为此，哪怕付出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唐逸并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了，每一次陌烟罗都是疾言厉色，可这一次，陌烟罗沉默了。
是啊，一个沉溺于儿女情长的储君怎么可能坐得稳帝王之位。
可......这是她多年以来的执念啊！
第126章 回岭南吧
犹记得，她还只有七岁的那年，站在岭南的城楼之上，俯瞰周连数座城池，心中满是自豪。
入目所及，皆是岭南辖地，而她，则是岭南最尊贵的公主。
可是，有人告诉她，六宫之主的皇后之位才是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她的姑姑就是。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她的心底就种下了一颗执念的种子。
这颗种子，在她的心底埋藏了整整八年。
这些年来，她心底一直有一道声音在告诉她，她要去往大夜的都城盛京，她要嫁给当朝太子，未来执掌六宫。
后来，她救下了唐逸，把他培养成一颗优秀的棋子，植入盛京。
为她的以后铺路。
可如今，梦想中的却与她的执念相差越来越远。
这样的夜墨御，陌烟罗说不失望那自然是假的。
直言而论，夜墨御根本就是德不配位，更无帝王之材。
见陌烟罗不语，唐逸顺势继续开口，“烟罗小姐，回岭南吧，好吗？”
声音里，带着丝丝祈求。
他这一辈子，多是颠沛流离。
虽出身武学世家，可五岁那年就家破人亡，父母惨死，他随着一个老奴四处流浪。
九岁那年老奴葬身狼群，是陌烟罗救了他。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一日，耳边尽是群狼嚎叫，他以为，他会像爹爹娘亲那般，浑身染血，就此死去。
可是，并没有。
陌烟罗就像是踏着流光误入凡尘的仙子一般，救了他的命，予了他许久不见的光明。
自那以后，他便下定决心要守护好这个纯良美好的姑娘。
她的命令，便是他此生的信仰。
至今，已经整整八年。
他这一生，不求功名利禄，不求富贵权势，唯一所求，便是她能够事事顺遂，一生无忧。
所以，当她说她想要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女子的时候，他不做丝毫犹豫的来了盛京。
为此，不惜服下蚀骨毒药，也要进入隐杀阁。
只因为他知道，隐杀阁的权势能帮她达成愿望。
这几年来，他为陌苒除了多少隐患，才将夜墨御推到如今的位置。
可夜墨御呢？
竟然不惜一切也要立那容国公府的容霜染为太子妃，凭什么！
对那容霜染更是事事偏颇，让陌烟罗受了多少委屈？
这样的夜墨御，唐逸早就没有了助他登位的心思。
时隔多年，终于能再见到心尖尖上的人儿，唐逸无疑是欣喜的。
可如果代价是让陌烟罗受这般委屈，那他宁愿不见。
“唐逸......”
陌烟罗看着唐逸眼中的恳切，心头微动。
唐逸，是除了她的爹爹娘亲之外，最关心她的人了。
哪怕数年未见，他们之间却也未曾生疏。
也许，唐逸说得对，她也是时候该回岭南了。
可心中却还是依稀不甘，那可是她追逐多年的心中所念啊！
“等等吧，三天，最后三天，如果他......”
看着唐逸眼底一闪而过的心痛，陌烟罗顿了顿。
“三天后，我们回岭南。”
唐逸知道，陌烟罗的那个“他”说的是夜墨御，可还是笑着说了一声“好。”
待唐逸走后，陌烟罗才看向司棋，“司棋，你说唐逸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司棋轻叹一声，明眼人皆看得出来，唐逸满心满眼都是陌烟罗，可偏偏陌烟罗的眼里，只有一个太子妃之位。
其实，唐逸除了家世差一些，别的方面都是不错的。
而陌烟罗出身显贵，生来便是岭南最尊贵的公主，差的无非就是一个能够护她一生的男子罢了。
她看的出来，就连陌烟罗的爹爹，岭南的城主，当年都有心将陌烟罗许配给唐逸。
司棋从小便跟着陌烟罗，说话也是直白了些，“小姐，这太子妃之位，真的有那般重要吗？”
重要到整整八年都要为此筹谋？
岭南公主的身份，难道还不够吗？
就像陌苒，千里迢迢从岭南嫁到了盛京，虽然执掌后宫，可哪有岭南的半分自在？
以陌烟罗的身份，又何苦卷入这盛京的漩涡纷争？
陌烟罗一怔，就连司棋，也这般说吗？
“你下去吧，我想自己安静一会。”
司棋眸子微闪，随即转身带上了屋门。
*
唐逸本以为，贺霄会准备的格外充分一些，才会去暗杀卿虞，可没想到，竟然来的这般突然。
他本想着等这三日一过便带着陌烟罗悄无声息的离开盛京。
他身体里的毒到月底便会发作，所以他必须在毒性发作之前，将陌烟罗送出盛京。
他心中早就有所猜测，贺霄和楼炎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他不确定这次血洗郡主府之后，楼炎还会不会给他解药。
而没有了解药，他怕是当天就会毒发身亡。
这便是背叛隐杀阁的代价。
唐逸苦笑一声，他一直都瞒着陌烟罗，说他很好，无非就是为了让她少些隐忧罢了。
所谓的待陌烟罗离开盛京之日，他便会同陌烟罗一同回到岭南，更是假的不能再假的假话。
隐杀阁，哪是那般随意便能抽身而退的。
所以，从入隐杀阁第一天他便做好了随时殒命的准备。
只不过，现在不行。
他还没有看到陌烟罗脱险。
可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两日，贺霄便下了必杀令，让他带人潜入郡主府。
卿虞不死不罢休！
这是孤注一掷的暗杀。
唐逸带上了隐杀阁几乎所有的弟子。
本来，在离开盛京之前，唐逸不想再徒增杀孽的。
可他是贺霄眼中的棋子，一旦棋子不服从命令，那么棋子周边的一切，都会受到牵连。
为了陌烟罗能够安然离开，他不得不继续顺从贺霄的安排。
只要陌烟罗能够平安，别说屠了一个郡主府，就是整个盛京，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
七月二十五日夜。
今夜的月光格外微弱，漆黑几乎笼罩了整个院子。
宁执抱着卿虞坐在屋顶，淡笑着开口，“今夜，倒是个暗杀的好日子。”
眸子深处，是几乎压制不住的嗜血。
呵，现在，主意都已经打到卿虞身上了。
他怎么可能还能忍得了。
既然那些人想要卿虞的命，那就干脆把自己的命也留下好了。
第127章 血染郡主府
卿虞轻应一声，她同宁执猜测的一样，隐杀阁的人，怕是今夜会来。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妘氏母女已经被她寻了个借口送回了娘家，这几日都不会回来。
至于刘江等效忠卿子衍一家的府兵，统共不过十数人，也已经被卿虞打发着回了家。
隐杀阁，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抗衡的。
留下，也不过是多增添几条刀下冤魂罢了。
至于府中其他的下人，早就被卿子恒和林姝兰换了个遍，卿虞自然是不会管的。
毕竟隐杀阁如此大费周章，卿虞怎么可能让他们空手而归。
卿子恒夫妇已经死了，主子都不在了，这些下人自然也是理应随着去的，如此也算是全了主仆一场的情谊。
*
凉风习习，蝉鸣阵阵。
唐逸带着数百隐杀阁精锐，悄无声息的潜进了郡主府。
“阁主说了，府中之人，尽数绝杀，取卿虞首级者，便是我隐杀阁的四阁主！”
一众弟子目露精光，隐杀阁中，一共三位阁主，前两位皆是自隐杀阁创建之初就在的，而唐逸则是十几年来唯一的新阁主。
也因此，一众弟子对这位入阁不过数年的新阁主满心满眼都是敬仰。
而如今，又是五年过去了，隐杀阁竟然就要出现一位四阁主了，这让他们怎么能不激动。
看着眼前弟子眼中的杀意，唐逸心中嘲讽一笑。
不得不说，贺霄真的是蛊惑的一手人心。
隐杀阁四阁主？
呵，妄想罢了。
如果不出他所料，宁执和卿虞只怕是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计划，更甚至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那两个人，简直比狐狸还要狡猾！
贺霄之所以这般急切，在二人还在盛京之时便要大动干戈，无非就是因为卿虞和宁执表现的太超乎他的意料了。
所以才要这般孤注一掷。
如果能成功杀了卿虞，隐杀阁也就废了。
据他所知，隐杀阁身后是一个大人物，可卿虞和宁执又是什么人？
一个是当今最得圣心的安定侯府遗孤卿安郡主，一个是名誉盛京的宁王府继承人。
这二人若是在天子脚下殒命，那岂是小事？
为了摘除自己的嫌疑，那位大人物必然会将隐杀阁交出来保全自己。
如果今夜的计划失败了，那么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活着回到隐杀阁。
今夜，本就是必死之局！
贺霄想用整个隐杀阁，换卿虞和宁执的命！
哪怕一行人已经为贺霄的承诺红了眼，可还是不乏有几个清醒之人。
“三阁主，我们这般堂而皇之的在天子脚下杀人，还是皇帝最宠爱的两个小辈，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此人说的极为隐晦，其实他想说的是：这难道不是自寻死路吗？
隐杀阁在江湖中的名声再响亮，可在朝廷的百万大军面前，也终归是不值一提。
“你这个怂蛋，安定侯都杀了两个了，你竟然还怕两个小辈。”
“哈哈哈，可不就是，胡玄，你也是隐杀阁的老人儿了，怎么还这般没胆识？”
“你别忘了，我们可是暗杀组织。”
今日来的人之中，有小半也参与了五年前之事。
听到众人的讥讽，胡玄没再说什么。
他是察觉出来了不对劲，可是对于唐逸的命令，他只能服从。
原因无他，隐杀阁，握着他的命。
唐逸瞥了胡玄一眼，冷声开口，“别吵了，现在就去给我屠了这郡主府，事成之后，全部有赏！”
话落，众人纷纷跃入不同的院落。
不过片刻，便有不绝的惨呼声响起。
鲜血，染红了青色地砖，一点点流淌，汇成一条小溪。
卿虞和卿虞隐在暗中，冷眼看着眼前的人间炼狱。
“卿子恒还有个儿子，你将他放了？”
宁执看到了卿子恒和林姝兰的尸体，卿瑶今夜也难逃一死，却是始终不见卿昀的下落。
“嗯。”
“宁执，你不觉得，他就像曾经的我吗？
明明什么也没有做过，却要承受不该承受的一切。”
宁执什么也没说，只是握住了卿虞的手。
半响，卿虞继续开口，“其实，我也明白，卿昀生在卿家，便是错，作为卿子恒和林姝兰的儿子，更是错。”
“宁执，如果当初也有人放我一马，我也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卿虞放了卿昀，不过是想给曾经的自己另一条活路。
“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哪怕日后卿昀真的成为祸患，宁执也会在他成长之前便为卿虞除了。
卿虞知道宁执心中所想，卿虞笑了笑，“宁执，我可不是你想的那般。
我抹了卿昀的记忆，将他送到了锦安，若是稍有异动，舅舅便会要了他的命。”
卿虞是有心想让卿昀活着，可也必须是在她的监视下活着，她不会允许，卿昀有丝毫反咬她的机会。
宁执捏了捏卿虞的手心，“还是不保险，要不我再给他喂上点毒药，隔一段时间给一颗解药，这样就算是出了什么岔子，也不会有什么。”
卿虞眸子一亮，“倒也是个好主意。”
对卿虞来说，卿昀更像是她的一个试验品。
汐言说的没错，哪怕过了这么多，卿虞的心中始终留有一片净土，可那片净土早就已经扭曲。
现在的卿虞，病态而疯狂。
“如果是那种离开院子就活不了的毒药，就更好了。”
卿虞转头看向宁执，眸子深处隐现几分天真和无辜。
宁执身子微倾，吻上卿虞的额头。
这样的卿虞，让他的心中更加熟悉。
“好，等我回去，就研究看，能不能做出这样的毒药。
如果真的能做出来，以后怕是会很有意思。”
潋滟紫眸里浮现一抹笑意，危险至极。
“好。”
卿虞靠在宁执的怀里，慵懒至极。
*
不多时，整个郡主府的奴仆便已经被隐杀阁绝杀殆尽。
“三阁主，翻遍了整个郡主府，也没有找到卿虞的下落。”
唐逸眉头轻皱，和他猜的不错，果然，卿虞早有准备。
唐逸刚要开口，就听一个弟子焦急的声音响起，“阁主，我们被包围了！”
堂堂杀手组织，在暗杀之时竟然被暗杀对象包围了，这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他都有些怀疑，究竟是谁在暗杀谁！
唐逸脸色微沉，他不像那些弟子想的那般浅显。
他之前是想过卿虞和宁执会有所准备，却是没有想过他们竟然成了瓮中之鳖！
卿虞明明早就有后手，却是迟迟不出手，直到隐杀阁将这郡主府的下人屠了个精光，卿虞才现身——毫无疑问，他竟然替卿虞做了嫁衣！
想必卿虞是早就不想要卿子恒留下来的这些仆人，可又不能全部处置了，于是乎就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借隐杀阁之手，将除她心头之患！
卿虞，是真的够狠，这可是整整数百条人命！
卿虞竟然眼睁睁看着隐杀阁将这郡主府用鲜血染红却不动声色。
这个女人，难怪贺霄拼上整个隐杀阁也要除之。
这样的对手，无论是谁，也会彻夜难眠。
卿虞，就是个疯子！
更何况，卿虞在蛊宗之中，只怕还有着超然地位。
院墙之上，卿虞靠在宁执的怀里，神情慵懒，“唐逸，我们又见面了。”
整个郡主府的院墙之上，布满了弓箭手。
卿虞用的，便是唐逸曾经的招数。
哪怕隐杀阁弟子都是人中精英，可面对无穷无尽的暗箭，却也只是徒劳。
卿虞，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曾经的唐逸，就是这般将卿虞和宁执逼到了绝路。
如今，卿虞以同样的方式回敬唐逸。
唐逸脸上露出一抹笑，“卿虞，我倒真是小瞧了你。”
以前，唐逸觉得自己已经将卿虞看的很高了，却还是觉得，卿虞能在他的手上一次次逃脱，无非是仗着蛊宗和宁执。
可如今看来，倒是他错了。
卿虞站在院墙之上，俯视隐杀阁众人，水眸之中，满是势在必得。
微风拂过，吹动卿虞火红的裙角。
“放箭。”
慵懒妩媚的声音响起，仿佛暗夜中绚烂绽放的彼岸花。
隐杀阁弟子的惨呼声不断传入耳朵里，卿虞红唇轻扬。
这样鲜血四溅的场景，她倒真的是极喜欢的。
隐杀阁弟子皆为精锐，可耐不住箭矢实在是太多了，完全无从抵挡。
看着院子中挺立的众多身影渐渐倒了下去，卿虞往宁执的怀里靠了靠，清冷媚人的声音再次响起，“继续，早杀完了早回去睡觉。”
风弦嘴角一抽，他从上次看到卿子恒惨状的时候就知道自家未来主母是个狠角色，更是贴心的称呼了一声“疯批美人。”
可如今看来，他还是小瞧了卿虞。
狠辣凌厉中却带着点点无辜，这简直就是恶魔！
心中不由得为隐杀阁默哀一声，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这两个祖宗！
就论自家主子将卿虞宠到骨子里的魔怔模样，打卿虞的主意那还不是往死里整！
仿佛是在印证风弦的话，卿虞的话刚落，宁执就应了一句，“卿卿说的对。
时候不早了，都卖力点。
把隐杀阁灭了，就可以回去睡了。”
第128章 得我可得岭南
风弦：“......”
这般血腥的场景面前，这两人竟然想着睡觉的事情？
这多多少少是不是有点不太搭？
况且，他隐约觉得自家主子越来越没有原则了。
好像卿虞无论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不得不怀疑，有朝一日卿虞把刀架在他亲爹的脖子上，他是不是还得拍手叫好？
汐言和晚笙的目光同时沿着那紫色和红色交缠的衣角向上，竟觉得这两人简直格外般配。
好似就像上天早就安排好了一般。
一样的疯狂，一样的漠然。
以前，风弦还觉得宁执心系宁执难免有些突然，可如今看来，却是完全都在情理之中了。
这两个人，天生就该在一起，这样，才能祸害更多的人。
*
太子府。
亥时已经将将过半，整个太子府都安静了下来。
陌烟罗要收拾的物件不少，启程的决定又下的格外仓促，以至于司棋现在还在为陌烟罗收拾细软。
此次一别，只怕陌烟罗此生都不会再来盛京了。
对于这个人人向往的繁华京都，司棋没有丝毫的留恋。
她总觉得，还是他们岭南好，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利益纷争。
陌烟罗的父亲是个痴情人，府中，只有她的母亲一个，整个城主府说不出的温馨和乐。
所以哪怕过了这么久司棋依旧想不明白，陌烟罗究竟想要什么，放着好好的逍遥日子不过，非要来趟一趟这盛京的浑水。
一如当年的陌苒。
司棋只见本来在桌案前坐着的陌烟罗突然起身，随即好似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径直向门口走去。
“小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司棋放下手中的物事，跟了上去。
“我去太子那里一趟。”
陌烟罗神情微凝，仿佛在挣扎着什么。
唐逸所说确然不假，夜墨御沉迷儿女私情，根本无继承大统之能。
可陌烟罗还是想再赌一把。
以岭南为赌注。
陌烟罗对太子妃之位的执着，远远超出了唐逸和司棋的预料。
“小姐等等奴婢，奴婢去拿一盏灯笼。”
*
陌烟罗到了夜墨御的寝殿，已经快要亥时末，却被告知夜墨御并不在这里，而是宿在了林侧妃那里。
林侧妃，林嫣然。
陌烟罗脸色微变，却是带着司棋去了林侧妃的寝殿。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夜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本来她是想明日再同夜墨御挑明此事，可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今日便解决了此事，也算是对自己多年的执念做一个了结。
如果能得偿所愿，那便是再好不过。
如若不能，那明日向陌苒辞行之后，她便带着唐逸和司棋回到岭南，再也不回来了。
陌烟罗主仆二人到达林嫣然寝殿的时候，正好撞破二人的好事。
饶是如此，陌烟罗还是执意要见夜墨御。
被人从芙蓉帐内喊了出来，夜墨御脸上隐隐压抑着一层怒气。
但做出这事的人是陌烟罗，他除了忍耐，也是别无他法。
陌烟罗的身份，太过特殊。
不仅如此，夜墨御更是有意纳陌烟罗为侧妃。
岭南的势力，说不心动才是假的。
可容霜染那里，他更是说什么也不能放的。
微阴沉着脸大步从殿内走了出来，“烟儿深夜要见孤，不知所谓何事？”
陌烟罗微微抬头，露出那张动人心弦的容颜，夜墨御不由得心神微动。
陌烟罗生的极美，所以这张脸哪怕见了许多次，夜墨御也还是不由得心神荡漾。
“殿下，烟儿想同您谈谈，不知可否？”
夜墨御眸子微动，却还是点了点头。
被人打搅了好事，夜墨御自然也没有了兴致。
*
寝殿内。
林嫣然精致小脸上的潮红还未完全褪去。
低哑着声音唤了一声“寒玉”。
“可看清了来人是谁？”
寒玉是卿虞安插在林嫣然身边的棋子，所以林嫣然对寒玉十分客气。
林嫣然清楚的很，卿虞对林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能有今天，完全是卿虞一手造就的。
“是陌家小姐。”
寒玉眸子微动，这个时候了，陌烟罗来找夜墨御做什么？
究竟是什么事，竟然这般焦急么？
太子府同隐杀阁有关系，寒玉是知情的，所以想都没想，寒玉同林嫣然说了一句，就暗中跟了上去。
*
夜墨御书房。
陌烟罗坐在下首，身形端正，一言一行，皆是大家贵女风姿。
“事到如今，烟罗也就直言不讳了。”
夜墨御微怔，陌烟罗这话，是什么意思？
思虑片刻，夜墨御开口，“烟儿但说无妨。”
“殿下应该是知道的，烟罗千里迢迢从岭南来到盛京，是为了什么？”
夜墨御当然知道，为的，当然是他的正妻之位。
可这个位子，他早就许给了容霜染。
容霜染，和每个人都不一样。
他娶这些侧妃乃至是陌烟罗，都是为了权势。
可容霜染，却是他真真切切想要共度一生的女子。
陌烟罗这个意思，莫不是想要将一切挑明了？
可夜墨御不想。
“孤不知。”
见夜墨御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陌烟罗心头一沉，却是不准备再同夜墨御委以虚蛇。
“殿下，烟罗此番来到盛京，为的就是太子妃之位，不知殿下心中作何抉择？”
夜墨御脸色渐渐凝了起来，却是没有说话。
夜墨御的心思，陌烟罗早就知道，可还是冷声开口。
“得我，可得岭南，殿下意下如何？”
陌烟罗步步紧逼，夜墨御默了许久，才开口道，“烟儿，除了这太子妃之位，孤都可以给你。
待孤登位之时，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如何？”
皇贵妃？
妃，即是妾。
陌家贵女的风骨，她就算是一辈子伴青灯古佛，都不会去做妾。
陌烟罗轻笑了一声。
如今，她算是真的看明白了。
她这名义上的表哥，盛京的太子，还真是个痴情种，倒是和他的父皇如出一辙。
可是夜凌宸能做到斩断情缘娶了陌苒，但是夜墨御却是做不到。
而虞浅与陌苒身后，一个是锦安，一个是岭南，皆可成为夜凌宸的强大助力。
可容霜染呢？
一个容国公府，哪怕再显贵，又怎么能和她岭南相提并论？
陌烟罗突然的笑，笑的夜墨御明显心慌。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陌烟罗同意他皇贵妃的许诺，却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办法。
“殿下难道不清楚，娶我可让你稳坐太子之位么？”
夜墨御如今的处境，陌烟罗再清楚不过。
“岭南陌氏女，绝不为妾，若是殿下真的心系那容霜染，不妨将她娶进门来，日后她尊为皇贵妃也好，荣宠六宫也罢，烟罗都不会有丝毫怨言。”
陌烟罗将同样的许诺抛到了夜墨御面前，夜墨御当即拒绝。
“孤不答应。”
他的染儿，那般孤傲如同寒梅一般的女子，怎么可以委身做妾。
他的心上人，自然是值得这世间最好的。
“呵。”
陌烟罗轻嘲一声，夜墨御不舍得容霜染做妾，那她陌烟罗就要受此大辱吗？
“殿下应该知道，做人不该太贪心。
容霜染和岭南，殿下只能选择一个。
三日之后，若殿下不能做出抉择，烟罗便动身回岭南，此生，再不入盛京。”
夜墨御的脸色迅速沉了下去，陌烟罗，这是在威胁他？
刚要开口发怒，却见陌烟罗已经转身出了屋子。
这些日子，陌烟罗始终是一副不争不抢的性子，他本以为，他这表妹是个好拿捏的，今日才知竟然这般刚毅。
陌烟罗......
夜墨御定定看着门口，眸子中闪过浓浓的势在必得。
容霜染他要娶，岭南，他也要！
*
郡主府。
在无穷无尽的箭雨之下，隐杀阁弟子纷纷四处逃窜。
索性郡主府内建筑众多，隐杀阁众弟子还能避上一避。
却不想，宁执竟然掏出了整整数十瓶的毒药！
每一瓶，都是沾染一点便当场毙命的剧毒！
唐逸心中憋屈至极，他来之时，楼炎也给了他毒药。
可却是那种近身才能下手的毒药，如今根本派不上一点用场！
见隐杀阁众人躲了起来，卿虞当即让人拉来数车被浸湿的干草。
然后点燃扔进了院子里的空旷处。
干草被浸了水，根本不能点燃，却是释放出阵阵浓烟。
不多时，整个郡主府就被笼罩在了烟雾之中。
空气中，不时传来隐杀阁弟子剧烈的咳嗽声和咒骂声。
“继续放箭。”
卿虞懒洋洋的再次开口，又是一阵漫天箭雨袭来。
屋子里太过封闭，浓烟滚滚，可隐杀阁众弟子刚一出来，便是一阵箭雨。
“卿虞，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你不得好死！”
宁执脸色顿变，当场让人将数十瓶毒药从郡主府的各个方向撒了出去。
此时的郡主府，早就是一片狼藉。
唐逸一直思索着如何才能脱身，他不能死在这里。
可还没有想法，就听卿虞那慵懒魅惑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意思，放火吧，”
风弦：“......”
卿虞这是想火烧郡主府？
这可是自己的府邸......
随即一想，自己府上的众多奴仆都被卿虞弃了，更遑论一个空壳子。
可心中还不不由得一阵唏嘘：自家主母，可真是狠！
狠起来，就连自己都不放过！
第129章 火烧郡主府
唐逸气的咬牙，这个女人，他倒真的是太低估了！
火烧自己府邸这种荒唐事，她竟然也做得出来！
他倒是真想知道，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听到卿虞的话，宁执自然是风弦想象之中的支持。
“确实，卿子恒一家住了五年，早就脏了，烧了这个，让陛下再给你建一个新的。”
风弦：“......”
你以为建一个郡主府是买一棵大白菜那么简单呢？
汐言和晚笙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无奈和心惊。
这两个人凑到一起，哪怕是名震江湖的隐杀阁，也只能任人捏扁揉圆。
不得不说，这手段，一个接一个的，是真的狠！
“嗯，我觉得不错。”
偏生卿虞不嫌事大，满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无辜躺枪的夜凌宸：？？？
可半响过去了，却是没有任何动作。
唐逸以为，这是卿虞吓唬他的手段。
“怎么不动？你们难道以为我和宁执是开玩笑的？”
风弦：“？？？”
难道你们不是吗？
“给我火折子，我自己的府邸，我自己烧。”
风弦见宁执的目光瞥向自己，身子一缩，还是乖乖从怀里取出了火折子递到宁执的手上。
宁执接过，点燃。
这才递到卿虞的手上。
“卿卿，给。”
风弦此时觉得，宁执像极了那种被美色迷惑的暴君。
为博美人一笑，简直是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卿虞也没犹豫，当即抬手将火折子扔到风霖早就备好的干柴上。
心中对风霖十分赞赏，宁执的这个手下，可真是太懂事了。
不过眨眼间，郡主府便燃起熊熊大火。
唐逸恨得咬牙切齿，心中却是明白绝对不能再停留下去了。
卿虞这个女人，简直就是魔鬼。
偏偏，一旁还跟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更是对卿虞有求必应的宁执。
这两个人，倒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事到如今，唐逸哪还有心思去管隐杀阁的一众弟子。
他只知道，他再不走，今天就连他都得折在这里！
想至此，唐逸抓起两人作为盾牌挡在自己身前，凌空而起，朝着郡主府的一角掠去。
“放箭。”
哪怕唐逸即将逃出包围，卿虞依旧是那副慵懒至极的语调，丝毫没有大敌将逃的觉悟。
意料之中的，唐逸逃了出去。
至于那两个被唐逸当做盾牌的隐杀阁弟子，自然是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就连唐逸自己，肩膀也中了两箭。
抬眸看向府中一片火海之中的隐杀阁弟子，卿虞转头看向汐言和晚笙。
“看好了各个角落，唐逸逃了，隐杀阁总得留下点什么才是。
要不别人还以为我这郡主府是谁都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是，小姐。”
风弦见状，自然是要自请“出一份力”的。
“郡主，属下和风霖也去。”
果不其然，宁执十分满意，给了风弦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
卿虞打了个呵欠，随意点了点头，“去吧。”
然后转头看向宁执，“困了，先去睡会，一会宫中怕是会有人来。”
宁执点点头，眉眼间尽是宠溺，抱着卿虞转身便回了竹兰居。
风弦：“……”
他一直以为卿虞之前说的杀完隐杀阁众人就回去睡觉是激敌之策，想不到，卿虞说的竟然是真的！
或者说，今天晚上，卿虞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风弦凑到汐言身侧，“你家郡主可真是任性啊……”
汐言难得附和着点了点头，确然，自从有了宁执，卿虞的性子愈发古怪了。
虽然已经将将子时，可却还是惊动了周围不少百姓。
不得不说，卿虞的这一出，动静实在是不小。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
乾元殿。
夜凌宸批了一晚上的奏折，心情显然不是太好。
这些日子，因为夜墨御的婚事，不少大臣纷纷表态。
加之西边今年又逢大旱，以致这几日的奏折格外多。
夜凌宸好不容易批改完，到了寝殿刚要入睡，就听王荇慌慌张张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神色转冷，却听王荇开口，“陛下，不好了，郡主府走水了！”
什么！
夜凌宸的困意倦意直接被驱散了大半。
“卿虞可有事？”
夜凌宸急忙开口，王荇却是摇了摇头，“老奴不知，听来人说火势不小，若是郡主在里面，只怕是......”
那句“凶多吉少”，王荇并没有直接说出口。
毕竟，夜凌宸对卿虞多看重，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救人！
立刻通知萧贺年，带领禁军出宫，势必保卿虞无碍。”
“老奴遵旨，这就带人出宫。”
*
竹兰居。
卿虞与宁执相拥而眠，全然不顾外面已经翻了天。
至于唐逸，隐杀阁精锐弟子全军覆没，就算是逃了回去，唐逸也难逃罪责。
而从一开始，卿虞和宁执就没有打算留下唐逸。
唐逸武功极高，身上更可能有不知名的西域毒药，所以哪怕是宁执，也没有贸然出手。
*
郡主府。
风弦安插在暗中的暗哨得知宫中来了人，汐言便立刻让蛊宗弟子退走。
如今，事情已经牵扯到了隐杀阁，再牵扯到蛊宗，那就更麻烦了。
这里，留下宁执的人就够了。
风弦立在院墙之上，汐言站在一旁，静等宫中之人的到来。
王荇从大老远就看到了郡主府的火势，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这般火势，里面的人焉能活命？
王荇不敢想象，若是卿虞死了，夜凌宸会震怒到什么程度......
卿虞，是夜凌宸对虞浅唯一的念想。
萧贺年看着郡主府的熊熊烈火，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
卿虞......
任凭火势冲天，萧贺年还是率先冲了过去。
“跟我来，救火！”
王荇看在眼底，心中明白，萧贺年也清楚，卿虞对夜凌宸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给我仔细地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等等！”
直到风弦出声，众人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已经隐在暗中的风弦和汐言。
王荇一怔，风弦他是知道的，而风弦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好像是卿虞身边伺候的丫头。
“风侍卫这是何意？”
“王公公若是来营救郡主的，便不必多此一举了，郡主无事。”
听此，王荇悬着的心突然放了下来。
风弦说卿虞无事，那便是真的无事了。
“救火。”
虽然卿虞已经无碍，可这火，还是要救的。
风弦却是直接挡在了正准备入门的萧贺年面前。
“风侍卫，这是何意？”
王荇眸子里满是疑惑。
“郡主已经无碍，王公公可以回宫复命了。
这火，王公公便不必再管了，至于后果，我家世子一力承担。”
汐言：“......”
她可不记得宁执说过这句话。
她只记得宁执说了一句，“就让这火烧着吧。”
王荇眸子微动，沉默半响，才点了点头。
宁执的身份，比卿虞还要特殊。
他的命令，哪怕自己身为夜凌宸的贴身太监，也不敢贸然违抗。
“既如此，那咱家就先行回宫复命了。
郡主安然无恙，想必陛下定然会十分欣喜。”
“风某便不送公公了。”
于是，王荇带着一众人等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回去了。
倒是看呆了一众深夜出来看热闹的吃瓜百姓。
在离开的最后时刻，萧贺年回头看了风弦一眼，神色莫明。
“想不到你在皇帝的贴身太监面前，都有几分脸面。”
被心上人夸赞，风弦本来端着的神情顿时褪去，染上微微的得意。
“汐言，要不等我家世子和你家郡主成婚的时候，你一块嫁我算了？
也算是喜上加喜。”
汐言娇嗔一句，“你在说什么胡话！”
却是没有拒绝。
“对了，风霖对你那姐姐有些意思，以后多给他们创造点机会。”
其实，风弦是看自从晚笙来了，汐言便总是跟在晚笙后头，心中泛酸，这才好心的操心起了自家兄弟的终身大事。
“你说风霖和晚笙姐姐？”
风弦点了点头。
汐言沉吟片刻，觉得风霖倒是不错。
而晚笙，比她还要大上两岁。
她的晚笙姐姐那般好，自然是应该找一个可心的心上人的。
风霖，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见汐言点头，风弦上前一步将汐言拥在怀里，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突如其来的怀抱，让汐言一惊，推了推风弦，却是没有推开，索性随他去了。
温香软玉在怀，风弦才知道风霖说的果然是对的。
追媳妇，靠的就是厚脸皮！
*
王荇将卿虞无碍的消息传了回去，夜凌宸才松了一口气。
心中却是不明白宁执到底想做什么，郡主府的火宁执为何不让灭？
夜凌宸本想将二人宣进宫来，可突然一阵头痛袭来，让夜凌宸轻蹙的眉头狠狠皱起。
王荇上前熟练的为夜凌宸按了按，才关切开口，“陛下，时候不早了，既然郡主无事，陛下不妨先行歇息，明日再过问此事。
宁世子既然这般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夜凌宸也觉得王荇说的不错。
宁执虽然因为夜瑾瑜一事多年和他成对峙之势，可做事还是十分有分寸的。
第130章 朝堂江湖
“嗯，那就明日再说吧。”
早朝之时，就算是夜凌宸不说，也免不了会有不少大臣提起。
盛京，可是大夜的京都。
可就在此，郡主府竟然突然烧起了这么一场大火。
据刚刚萧贺年传来的消息说，在起火之前，周边百姓便听到郡主府好似有哀嚎声传来，随即还有浓浓烟雾传出。
夜凌宸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之前卿虞遇刺。
难道，和那次的事有关系？
还有卿瑶一事。
以上种种，都透露着诡异。
究竟是谁，在故意针对卿虞？
*
果不其然，如夜凌宸所想，早朝之时，监察御史便提出昨夜郡主府走水一事。
“陛下，臣今日早朝之时途经郡主府，却见昔日风华宜人的郡主府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话落，一众朝臣神色各异。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许多大臣昨夜便知道了消息。
毕竟，火势那般凶猛，隔着数里都能看见火光。
心中却是思忖不已，这卿虞究竟是得罪了谁，前些日子刚刚遇刺，如今竟然连府邸都被人烧了。
自然是有少数人幸灾乐祸，卿虞嚣张妄为，如今也算得上是恶人自有天收。
可更多的却是隐忧。
下手之人莫不是手段太过通天，大夜都城之中都能放火烧了郡主府。
谁又能保证，郡主府的今天，又不是他们的明天呢。
夜凌宸没有说话，示意监察御史继续说。
“臣到郡主府前时，恰逢京兆府尹刚刚探查清点完成，闻言郡主府中共有尸首七百一十二具，皆被烧成了焦黑，辨认不得。”
话落，满朝皆惊。
郡主府都被烧的不成样子了，府中之人怕是死伤不少，可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整整七百一十二具尸首！
整个郡主府能有多少人，不过四五百人罢了，那剩下的尸首又来自何处？
事情，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这样的结果，夜凌宸一早就知道了。
大概是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宁执的人才退去。
不多时，萧贺年便到了郡主府。
哪怕见惯了生死，可看到郡主府的惨状时，萧贺年都不由得一阵唏嘘。
这简直已经不能用惨烈来形容。
朝堂之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陛下，宁世子求见。”
就在这时，刚刚从殿外走了进来的王荇对着夜凌宸开口。
夜凌宸眉头轻蹙，宁执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夜凌宸可是知道的，此事和宁执怕是脱不了干系。
“让他进来。”
在众臣疑惑的目光中，宁执缓步而入。
于大殿中央止住脚步，长身玉立，“宁执见过陛下。”
宁执怎么来了？
众臣可是再清楚不过的，宁执虽然身份尊贵，可却是一向不参与朝堂中事。
为此，宁江煜可谓是操碎了心。
这么多年来，宁执还是第一次入早朝。
宁江煜眉头直跳，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
和卿虞有关的事，宁执就没有一次是置身事外的！
也不知道那卿虞给宁执灌了什么迷魂汤！
此刻，宁江煜还不知，被他厌弃到骨子里的卿虞，此刻就安然躺在宁王府的竹兰居。
“你怎么来了？”
夜凌宸看着宁执，直言开口。
宁执面上依旧是那副不动声色，声音里却带上了几分凛冽。
“宁执今日前来，是为卿安郡主卿虞。”
宁江煜顿时一阵怒火上涌，他就知道，又是卿虞！
怎么哪哪都有这个卿虞！
这才消停了多久？
宁执偷拿了他那副蓝田白玉棋的事他还没有消气，如今就又生出了事端。
众臣面上染上思索，宁执同卿虞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二人之间的关系，如今怕是连冷宫里的老嬷嬷都知道了。
宁执这般异常举动，怕是为心上人鸣不平来了。
夜凌宸眸子微动，“说吧。”
“昨夜郡主府走水一事，想必陛下已经知情了。”
知情，自然是知情。
昨夜萧贺年可是被他宁执的人打发回来的。
也正是因为宁执，他才任由这郡主府的大火烧了一夜。
“如今，卿卿还躺在竹兰居里，昏迷不醒。”
卿虞昏迷了！
卿虞昨夜宿在了竹兰居！
两个震撼至极的消息在众人耳边炸开。
卿虞还活着众人心中自然是有所预料，否则宁执这宠妻如命的性子怎么可能这般安然的站在这里。
可卿虞昏迷了又是为何？
必然是和昨夜的那场莫明火脱不了干系了。
宁执这般前来，显然是知情的。
另一个，便是卿虞留宿宁王府，这二人之间的婚事，怕是就连宁江煜也阻拦不住了。
果不其然，宁江煜的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去。
卿虞，竟然宿在他的宁王府！
而他这个宁王，却是毫不知情！
宁执这个逆子！
“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夜凌宸知道，有宁执在，卿虞不会有事。
听到夜凌宸开口，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宁执的身上。
“昨日，是卿卿的父亲前安定侯的生辰，我陪她去了东湖放花灯，回去的晚了些，刚到郡主府外不远处时，便听见阵阵凄惨的哀嚎......
是有人在屠府。”
屠府！
这得是何等的仇怨？
夜凌宸也是眸子微缩，眼底升起凌冽寒意。
“而后，我便带人包围了郡主府，将贼子全部射杀了。”
宁执说的简洁，随即抬头看向夜凌宸。
这是他和卿虞昨夜便想好的计策。
隐杀阁“幕后之人”已经浮出水面，可陌苒的身份却是有些棘手，所以他们不得不让夜凌宸也参与其中。
最重要的是，也只有将隐杀阁所为公之于众，借夜凌宸之力，才能更快的查出隐杀阁当年设计卿子衍夫妇一事的真相。
夜凌宸面色不变，淡声开口，“你知道那些乱贼的身份。”
宁执不是莽撞之人，此事又事关卿虞，如果不是知道隐情，宁执不会这般将人屠杀了个干净。
宁执点头，“是隐杀阁。”
一石激起千层浪。
人人皆知，朝堂与江湖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可如今隐杀阁却是已经公然在盛京中行凶，更是犯下如此恶行，这显然是已经坏了规矩。
夜凌宸眸子一滞，眼底隐现浓浓怒意。
宁执却是视而不见，又添了一把火，“对了，郡主府的那把火也是隐杀阁放的。”
第131章 彻查盛京
反正隐杀阁的人已经死了个干净，就逃了一个唐逸，更是不可能回来，这锅，自然是背定了。
其实，宁执不说，众人也自然而然的把这事算在了隐杀阁的头上。
屠府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放一把火又算得了什么。
宁执却是意不在此，“隐杀阁入盛京，乱京都，屠重臣府邸，所以，宁执今日前来，便是请陛下明察此事，还卿卿一个公道，也还郡主府冤死的数百余人一个公道。”
夜凌宸面色微凉，半响，才开口道，“你昨夜带的人，可是安宁军？”
安宁军，是建国之初大夜初代先帝留给宁氏的特权。
盛京之中，可养私兵，为一万之数，号安宁军。
为的是助夜氏稳住大夜安宁，由此而得名。
宁江煜无治军之能，所以在三年前就将安宁军的兵符交到了宁执的手里。
这也是宁执和夜凌宸抗衡的最大底气。
“是。”
宁执没有丝毫犹豫，直言开口。
安宁军创建之初，为的就是大夜安宁，如今隐杀阁已经开始肆意屠杀盛京百姓，灭重臣府邸满门，安宁军出面，任谁也挑不出来一点错来。
众人这才想起，宁执的手中还有这么一张王牌。
安宁军，已经沉寂了太多年。
宁江煜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怒气又升上来了不少。
若是知道宁执会有今日，为一女子已经毫无原则可言，他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将兵符交给宁执。
可是宁江煜却是忘了，当年，他也是用这兵符为筹码，铁了心要娶沐惜音入门。
只不过，后来事与愿违，安宁军在他的带领下又愈发颓败，他才会将兵符当作破铜烂铁一般交给了宁执。
如今，曾经堪比酒囊饭袋一般的安宁军竟然已经可以同江湖中名声赫赫的隐杀阁相抗衡了吗？
宁江煜心中，又隐隐打起了安宁军兵符的主意。
其实，昨夜之事和安宁军扯不上一点关系。
借着安宁军的名头，宁执暗中培育了不少自己的势力。
安宁军在宁江煜手中多年，早就烂到了芯里，任凭宁执才能过人，也难以在短时间内重整一群已经堪称乌合之众的安宁军。
又沉默了一会，夜凌宸才再次开口道，“说起来，安宁军倒是已经沉寂多年了。”
听此，宁江煜只觉得脸颊微烫，老脸一红。
夜凌宸这意思，怕不是说他能力低微？
哪一任宁王不是靠着安宁军在盛京中声名赫赫，到了他这里，埋没了安宁军之名不说，就连自己，都只能靠着先辈留下来的余威才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细说起来，宁江煜可谓是历代宁王中最窝囊的一个。
“隐杀阁身为江湖势力，却屡屡冒犯我大夜，如今更是不知死活屠杀郡主府满门，简直罪大恶极，传令下去，命萧贺年即刻严查盛京，捉拿隐杀阁乱党，就地处决，以正我大夜威名。”
众臣跪地，齐呼“皇上圣明。”
宁江煜却是偏过头，眸子里难得染上几分清醒，他这个儿子，好像真的变太多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夜昭月离世，还是他从遥山回来？
对于宁执，宁江煜倾注的注意力实在太少，以至于好多时候，他都忘了宁执的存在。
这些年来，夜昭月不在，沐惜音继任宁王妃之位。
宁王府一家温馨和乐，宁执，越来越像一个身外人了。
宁江煜以为，宁执会同他解释一番，却不想在散朝之后，宁执径直转身出门，就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
心中一梗，那口怒气却是怎么也提不上来了。
说起来，还是他这个父亲做的不够称职。
*
翊宁殿。
陌苒抿了一口清茶，才将目光再次转移到一身白衣出尘不染的陌烟罗身上。
“你要回岭南？”
陌苒眉头轻轻蹙起，眸子里难得闪过一抹果决。
“嗯。
烟罗来盛京已经一月有余，也是时候该回岭南了。”
陌苒却是不信陌烟罗的托辞，客套话罢了。
“烟儿既然唤我一声姑母，有什么话自然也就不必藏着掖着了。
你突然要回岭南，可是因为御儿？”
陌苒虽然一直待在后宫，消息却是灵通的很。
夜墨御这段日子，对那容霜染愈发的偏心起来。
陌烟罗终归是被她哥哥宠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小姐，自然是受不得这般委屈的。
听此，陌烟罗苦笑一声，“既然姑母这般说了，烟儿也就不必拐弯抹角了。
烟儿知道，姑母有心让表哥娶我进门做太子妃，不瞒姑母，烟儿此番千里迢迢来到盛京，也是为此。
可......”
陌烟罗顿了顿，才继续开口，“可表哥显然心有所属，昨夜烟儿不死心深夜同表哥挑明了此事，可表哥却允诺烟儿一个未来的皇贵妃之位......皇贵妃，也终归是个妾。
姑母也是再清楚不过的，我岭南陌家贵女，傲骨铮铮，怎可屈伸为妾！
既如此，烟儿也不强求，三日之后，便启程回了岭南，择一门亲事，相夫教子，再不入盛京。”
夜墨御的话，陌苒是一点也不意外，这样的话，夜墨御在她这里说了已经不下三次了。
可样子还是要做的。
抬手一把将手中茶盏扔到地上，精致的瓷器顿时四分五裂，剩余的茶水飞溅。
“这个混账！”
陌烟罗瞳孔微缩，显然是吓到了。
陌苒连忙安慰，“你且放心，有姑母在，那容霜染就不能入了太子府的门。
我陌家嫡女，何等尊贵，委身做妾这样的混账话，他竟然也说的出来！”
“你若是嫌那太子府乌烟瘴气，这几日便住到姑母的偏殿来，三日之后，姑母必然会为你平定此事。
六宫之主的位置，非我陌氏女子不可。”
陌苒罗思索了片刻，才开口道，“有姑母的这番话，烟儿也就放心了。
那便三日为期，三日之后，烟儿静等姑母消息。
至于这几日，烟儿就不来叨扰姑母了，太子府虽说有些碍眼之人，但烟儿也算是住习惯了。”
“好，那便依你。”
陌烟罗点头，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眼底一道流光闪过。
第132章 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宫门口。
陌烟罗在白薇的目送下，上了太子府的马车。
白薇这才回去复命。
陌苒脸上的慈爱之色早就褪去，眉眼间染上几分冷厉，“去把那逆子给我宣进宫来！”
*
太子府的一切动向都在夜墨御的眼皮子底下，陌烟罗今日一早便出了府，直奔皇宫，他自然也是知晓的。
至于陌烟罗的目的，那再明显不过了。
昨夜没能从自己这里得到满意的答复，今日便想搬出自己的母后来压制自己吗？
想至此，之前对陌烟罗的那点好感也消失殆尽，只剩下浓浓的厌烦。
嗤笑一声，和容霜染相比，陌烟罗真的是差远了。
也不知道母后是怎么想的，执意要让这么一个女人当自己的太子妃。
呵，什么岭南贵女。
德行有亏，如何担得起太子妃大任，未来，又如何能治理的了六宫？
大步走进翊宁殿，本以为陌苒又会同之前一般，疾言厉色的逼迫于他。
这些日子，陌苒一直都是这样的。
这么多年来，他几乎对陌苒言听计从，直到遇到容霜染。
这么多年的叛逆一下子就被完全激发了出来。
容霜染，是他这么多年来遇到的终于可以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
“母后。”
看着夜墨御眉眼间的厉色，陌苒喟然一叹。
他这儿子，这点倒是随了她，固执的厉害。
“你来了，坐吧。”
陌苒如春风一般柔和的语气，不仅没有让夜墨御脸色好看起来，更是让他一下子就提高了警惕。
陌苒轻轻一笑，“怎么，母后如今已经成了豺狼虎豹，让你这般防备？”
夜墨御轻皱眉头，却是没有说话。
陌苒没有强求，默了半响，才开口道，“母后不会逼你了，你若是真心喜欢那容霜染，那便娶了做太子妃就是。”
夜墨御脸上一喜，声音里带着几分怀疑，“母后说的可是真的？”
陌苒点点头，“自然是真的，母后什么时候骗过你。”
夜墨御想了想，这么多年来，陌苒虽然有时候对他极为严厉，可陌苒说的话，却都是言出必行的。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陌苒突然改变了心意，但陌苒不再阻止此事，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夜墨御脸上的防备散去，开始询问陌烟罗一事，“母后，烟罗刚刚入宫，可是同您说了什么？”
前些日子陌苒还是一副太子妃之位非陌烟罗不可的样子，如今却突然松了口，他左思右想，都只能是陌烟罗说了什么，这才让陌苒变了心思。
陌苒脸上的温和隐去，随即染上一抹深意。
“御儿，烟儿可是同你说了，过几日便要启程回岭南？”
夜墨御脸色微微沉了下去，却还是点头回应。
“是。”
“御儿，岭南的势力是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的，如今梁王渐渐得势，秦芷又嫁入了将军府，秦家的势力，已经渐渐超出了掌控。”
夜墨御没有说话，这些他都已经想到了。
可是江山美人之间，他还是犹疑了。
陌烟罗说得对，夜墨御确然非帝王之才。
优柔寡断，沉溺儿女私情，哪一点都是帝王的致命伤。
“可是，母后......”
陌苒自然是知道夜墨御想说什么的，当即便打断了他。
“你放心，母后不是要说太子妃的事。”
夜墨御这才放下心来。
“御儿，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母后是如何一步步助你稳住太子之位的吗？”
夜墨御眸子里闪过疑惑，陌苒继续开口，“是靠的岭南，亦或者说，是靠的唐逸。”
唐逸！
听到这个名字，夜墨御一下子就想到了今日早朝之上掀起轩然风波的隐杀阁屠了郡主府满门一事。
他虽身在盛京，却也是知道的，隐杀阁三阁主唐逸在江湖中声名赫赫，震慑四方。
如今，更是嚣张到盛京之中的郡主府都给屠了。
夜凌宸大怒，命萧贺年满盛京彻查隐杀阁乱党。
可现在，陌苒竟然说她同隐杀阁有关系。
难道，郡主府满门被屠一事是陌苒所为......
夜墨御只觉得额头冷汗直冒，却是不敢再想下去。
若是真的是这样，别说他还能不能顺利登上帝位，能不能保住这条命，都得另说！
知子莫若母，夜墨御会怎么想，陌苒再清楚不过了。
“卿虞的事，和母后没有关系。
隐杀阁背后的人，就连我也不知道是谁。”
陌苒眸子里闪过思索，却是始终想不出来隐杀阁的背后究竟是谁。
能有这般手笔，又有这般手段的，自然不会是个简单角色。
可后宫之中，哪个不是深藏不露的。
这时候却是轮到夜墨御疑惑了，江湖谁人不知，唐逸，就是隐杀阁的代名词。
事到如今，陌苒觉得也没有什么再瞒着夜墨御的必要了。
“唐逸是岭南埋入隐杀阁的棋子，为的就是助你登临帝位。
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唐逸效忠的是你的舅舅，可直到前些日子我才知道，自始至终，唐逸效忠的怕是只有烟儿一人。”
夜墨御眸子里闪过浓浓的错愕。
陌烟罗么......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看起来柔弱娇媚的女子，竟然有这般气魄，劲直打上了隐杀阁的主意。
“可是如今父皇满京城都在追杀隐杀阁乱党，就算烟罗身后有唐逸，可如今的隐杀阁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陌苒一笑，“御儿，你太低估烟儿了。
此女心胸气魄，都将是你太子妃的不二人选，所以母后之前才会那般逼迫你。”
“母后，论手腕论能力，霜染一点不输烟罗。”
陌苒笑了笑，“可不就是有手段吗，否则又怎么可能将你的心牢牢抓在了手里。”
“母后......”
夜墨御想要为容霜染解释，容霜染不是那样的人。
他心悦于她，完全是因为她的为人和心灵。
陌苒显然是不想再听，摇了摇头。
“够了，母后不想听你和容霜染的那些事，你要记住，母后想让你做的，便是这三天之内，留下烟儿，哪怕是不择手段！”
夜墨御眸子里满是震惊，陌苒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
第133章 弃车保帅
果不其然，陌苒继续说道，“如果你真有本事，那便让烟儿心甘情愿做了妾。”
岭南贵女风骨傲然是不假，可是为了自己的儿子，陌苒只能牺牲陌烟罗。
在夜墨御还在怔愣的时候，陌苒已经起身，只留下一句“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名节。”
说完，转身进了内殿。
说起来，倒是她对不起陌家。
陌氏养育她多年，可到头来，她却是不得不算计陌氏。
她也没有办法。
夜墨御在朝堂之中根基始终漂浮，而她在这后宫之中亦不是始终安然无忧。
这些年来，岭南与盛京的联系更是愈发模糊，所以，她才会在昔年便设下局。
陌烟罗不会知道，当年那个在她耳边说，皇后之位才是这世间最尊的侍女，是她的人。
她再清楚不过，岭南陌氏女心中的高傲。
可以说，陌烟罗这八年的执念，不过是陌苒设的一场局。
从一开始，陌烟罗便是陌苒选中的维系陌氏的棋子。
可偏偏，这样完美的局，却被夜墨御破坏的彻彻底底。
有些时候，陌苒都不由得怀疑，夜墨御是不是本来就不适合储君之位。
这般性子，真的能成大事吗？
又真的能成为一个受世人敬仰的帝王吗？
*
马车内，陌烟罗斜倚着，神情慵懒闲适。
突然，陌烟罗开口，“停下吧。”
车夫一愣，还是停了下来。
陌烟罗掀开帘子，看向司棋，可目光却是向后瞥去。
二人主仆多年，陌烟罗一个眼神，司棋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陌烟罗是在问，身后可还有人跟着。
刚一出宫，司棋便察觉到了，身后有人鬼鬼祟祟的跟着。
于是让陌烟罗寻了个借口，将她赶下了马车。
司棋的武功，比上白薇，都是只强不弱的。
否则，爱女如命的岭南城主怎么可能放心让陌烟罗只带司棋一人入京。
司棋眼神示意，已经没有人跟随，陌烟罗这才开口，“你可知道错了？”
司棋面上惊慌，当即跪了下来，“小姐，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陌烟罗的脸色这才“好”了不少，开口道，“起来吧。”
转头看向车夫，“你先回去吧，我在盛京里转转。”
车夫恭声开口，“那奴才何时过来接小姐？”
陌烟罗在整个太子府中都是特殊的，所以车夫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陌烟罗已经被司棋搀扶着下了车，“不用了，一会我同司棋自行回去便是。”
车夫满是恭敬的应了一声，看着陌烟罗前去的方向，好像是......容国公府。
是了，这里距离容国公府，分明不过数百米。
所以，陌烟罗是要......
车夫没有过多停留，当即驾车回了太子府。
夜墨御之前便交代过，若是陌烟罗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一定要马上通报他。
太子府上下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容国公府的嫡小姐是夜墨御心尖尖上的人。
而陌烟罗，则是夜墨御的表妹，陌苒尤其宠爱。
听司棋说车夫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视线里，陌烟罗才突然转身。
“走吧。”
那样子，分明就不是要去容国公府的模样。
主仆二人看上去好似在街上闲逛一般，可下一刻却是一个闪身，消失在一处庭院里。
不多时，庭院后门处就出来了一辆马车，朴素异常。
马车行走的方向，是......城门口。
*
太子府。
夜墨御刚刚回到府里，就听有人来报说陌烟罗大抵是去了容国公府。
夜墨御坐都没坐，便起身出了太子府。
心中微微烦闷，这陌烟罗，到底想做什么！
夜墨御连马车都没有坐，而是当街纵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容国公府。
容霜染在陌烟罗的手里吃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担心。
以至于根本就没有考虑到此事的后果。
可夜墨御到了容国公府，见到了容霜染，却被告知陌烟罗根本就没有来过。
夜墨御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
陌烟罗的马车刚刚离开，宁执便抱着明面上还在“昏迷不醒”的卿虞从暗中隐现了身形。
昨夜寒玉便传来了消息，说陌烟罗深夜去见了夜墨御。
寒玉不敢离得太近，却是隐约听说陌烟罗好像要回岭南。
卿虞自然是察觉出了不对劲，索性寻了个惊吓过度的由头，同宁执一起来此看看陌烟罗到底想要干什么。
“看这样子，陌烟罗怕是要走啊......”
卿虞盈盈水眸中闪过一抹惋惜，陌烟罗走了，这盛京中可就少了不少乐子。
宁执眸子里闪过一抹意味深长，“她倒是聪明。”
盛京之中，诡谲云涌，哪有岭南来的潇洒自在。
就说陌苒，名义上尊贵无双，盛京女子之尊，可后宫里又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每天又要提防多少暗中黑手。
说起来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实则却是更像被人操纵的傀儡。
每一步都要如履薄冰，行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算了，走便走吧，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盛京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人，能逃一个便是一个吧。
回去吧，有点困了。”
卿虞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开口。
看着卿虞漫不经心的慵懒模样，宁执眸底深处升起一股危险气息，随即却是压了下去。
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成亲生孩子了。
*
那辆朴素的马车通畅无阻的便出了城。
盛京城外十里亭。
陌烟罗掀开马车的帘子，却始终不见唐逸的身影。
眉头，轻轻皱起。
她的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司棋站在马车一侧，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那繁华异常的盛京城，总让她有一种压抑的窒息感。
此刻，她也算是明白了陌烟罗的种种安排。
弃车保帅。
从昨夜开始，陌烟罗就已经在布局了。
或者说，是昨夜的试探，让陌烟罗彻底死了心。
所以今日陌烟罗入宫见陌苒也好，假意去容国公府也好，都只是为了为她们的离开拖延时间。
这才是她熟悉的那个陌烟罗，冷静聪慧，心思缜密。
陌烟罗主仆二人等了许久，那抹熟悉的蓝色的身影才映入眼帘。
第134章 祸不单行
陌烟罗没有去容国公府找容霜染的麻烦，夜墨御索性就留了下来。
二人琴瑟和鸣，好不自在。
直到天色将暗时，夜墨御回了太子府，随口问了一句才知，陌烟罗至今还没有回来。
心中微微疑惑，陌烟罗究竟去了哪里？
终归是岭南陌氏的心尖宠，自家母后疼在掌心的姑娘，夜墨御还是当即派人出去寻了。
他其实心中也有一点忐忑，如果陌烟罗真的出了什么事，只怕自家母后真的会对他失望至极。
今日陌苒的话他随意思量了一番，便知道了陌苒的意思。
陌苒是想让他先借机要了陌烟罗的身子。
可夜墨御怎么想都觉得这样的方式太过龌龊。
他是大夜的储君，身份尊贵，容貌俊逸，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未免有失他的身份。
可随即一想，这样的方法却是最直接最省事的了。
陌苒说得对，岭南的势力，说什么也不能丢。
既如此，那便择日不如撞日了。
早日解决陌烟罗这个后顾之忧，他才能早一些将容霜染娶进门来。
转头看向自己的心腹，“吩咐下去，让膳房准备一碗参汤，待烟罗回来，我亲自送过去。”
*
夜墨御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今夜便将陌烟罗收入囊中。
可派出去的人手寻了几个时辰，却也未听到有消息传回来。
夜墨御心中渐渐升起了担忧。
他以为，陌烟罗只是因为太子妃一事在闹脾气，所以才一直没有回来，可如今都这么晚了，陌烟罗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夜墨御本想入宫去看看陌烟罗在不在陌苒那里，随即却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看天色，已经将近子时。
宫中早就到了宫禁时间，哪怕他贵为太子，入宫也是格外的麻烦。
这一夜，夜墨御辗转反侧，却是没有丝毫的睡意。
次日一早，夜墨御顶着两个异常青黑的熊猫眼，满脸阴沉的出了寝殿。
却被告知至今没有陌烟罗的消息。
夜墨御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许，却也只能吩咐了一句“继续找”随即入宫去参加早朝。
心中却是明白，陌烟罗一夜未归，只怕事情不小。
虽然不想让陌苒知道此事，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陌苒所说的唐逸身上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夜墨御只觉得今日格外不顺。
陌烟罗下落不明，自己一夜未眠，精神本就低迷，可刚一早朝就被监察御史告了一状。
昨日他担忧容霜染当街纵马，行的匆忙以至于惊扰了不少百姓。
这种事情盛京再常见不过，那些大臣家的纨绔公子哥儿，哪一个不是嚣张异常。
更何况，他又没有生出太大事端，所以也就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可好巧不巧的，昨日那被惊扰的一群人中，监察御史的夫人正在其中。
监察御史是盛京中少有的痴情人儿，如今已经年近三十，府中却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只有一妻。
夫妻二人恩爱异常，因此如今监察御史夫人已经是第六胎了。
可就因为昨日的惊吓，致使监察御史夫人回去折腾了整整一夜，险些失掉腹中胎儿。
好在医治的及时，这才避免了一场惨剧。
监察御史本来是想告假陪在夫人身侧，可越想越气，最后索性待自己夫人脱险之后，黑着脸来了朝堂。
夜墨御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听监察御史又开了口，“陛下，太子殿下身为储君，却有失德行，当街纵马，置我大夜百姓安危于不顾，此等恶行，还请陛下严惩！”
夜墨御眉头一皱，这才回过神来。
昨日之事竟然被这老匹夫抓到了把柄。
朝堂上下谁人不知监察御史邱明远刚正不阿，这些年来不知道弹劾了多少大臣。
如今就连一朝太子，都没有丝毫的避讳。
这邱明远，当真是担得起这监察御史之职。
夜墨御脸色难看，他没想到邱明远竟然这般不明事理，当着朝堂百官的面，下了他的脸面。
这邱明远，简直太过不识抬举！
“邱大人，太子殿下虽然行为失当，却也不至于用上“严惩”一词吧？
殿下一向谨慎知礼，当街纵马必然也是有所缘由，更何况百姓安然无恙。”
为夜墨御辩解的，便是夜墨御的心腹，新任吏部尚书温墨。
这些日子，夜墨御对他的女儿可是极尽恩宠，温墨自然是要站在夜墨御一侧。
邱明远却是当即瞪大了眼睛，厉声开口，“温大人的意思是只要没有出事就可以不予计较吗？
天子犯法还与民同罪，更何况太子殿下身为储君，却如此不将我大夜子民放在眼里，如此行事，日后如何继承大统！
还有，温大人没有看见，便是未有伤亡了吗？
要不要温大人随我去府中看看，我的夫人至今还昏迷不醒！”
温墨这才明白，原来夜墨御是伤了邱明远的夫人，难怪他宁可同夜墨御对上也要执意严惩夜墨御。
盛京之中谁人不知邱明远宠妻如命，哪怕是伤了他夫人一根头发，他都是要同人拼命的。
更何况，温墨依稀记得，邱明远的夫人好像已经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
此事本就是可大可小，不过夜墨御本就不占理，若是邱明远再死咬着不放，只怕此事便要被无限放大了。
可这个时候，维护夜墨御却也是必然的。
这些日子梁王本就得势，若是夜墨御再出了事，只怕太子一党便更加不好过了。
刚想再辩驳几句，就听夜凌宸的声音从上首传来，“够了。”
温墨和邱明远顿时住了嘴。
夜凌宸的目光在夜墨御身上打量了一番，才开口道，“太子，你说，昨日之事可有缘由？”
夜墨御话到嘴边，却是不能开口。
他能说什么？
说担忧陌烟罗找容霜染麻烦才如此不计后果？
那夜凌宸必然是要对他失望的。
更何况，陌烟罗是陌苒的亲侄女。
思虑半响，夜墨御只能咽下这口气，跪在大殿中央，“儿臣知罪，还请父皇责罚。”
第135章 这丫头，可比我当年清醒多了
温墨的脸色沉了沉，却是再不能说什么。
夜墨御这个当事人都不做辩解了，他再说话便显得不合时宜了。
可如此这般，只怕夜凌宸少不了对夜墨御失望。
果不其然，温墨只见夜凌宸眉宇间失望一闪而过，随即开口，“太子身为储君，却行事鲁莽，重伤大夜百姓，德行有亏，有违我大夜律法，禁足一月。”
夜墨御眸子中满是震惊，却听夜凌宸继续开口，“太子也该好好学学什么叫做规矩了。”
掩下心中的那抹不甘，夜墨御恭敬叩了一个头，“儿臣遵旨。”
夜凌宸带着怒意下了早朝，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温墨心头一沉，却是无计可施。
一个月的时间，只怕会生出太多变数。
而夜凌宸又当着众臣的面对夜墨御表露出了失望，那些犹疑不定的大臣，怕是会借机倒向梁王。
夜墨御阴沉着一张脸走出议政殿，却不想刚出门就被人叫住。
是梁王夜墨泽。
“太子皇兄怎的走的这般急？”
夜墨御本想置之不理，可却不想让夜墨御以为自己怕了他。
顿住脚步，转头，“不知五皇弟唤孤，所为何事？”
哪怕在夜凌宸面前失了势，也不能在对手面前失了气场。
夜墨泽脸上带着笑，“臣弟许久不见太子皇兄，若是皇兄无事，不妨去臣弟府上小酌几杯？”
夜墨御心中再明白不过，夜墨泽这是成心恶心他呢。
他刚刚被夜凌宸禁了足，如今哪敢四处招摇。
“不了，孤还有事，就先行回府了。”
夜墨御心中憋屈至极，被死对头看到这般狼狈的一面，夜墨御只觉得像吃了死苍蝇一般的难受。
夜墨泽脸上流露出一抹遗憾，“那好吧，不过太子皇兄日后还是要注意一些，毕竟皇兄身为储君，自然是要以大夜百姓为重的，这等鲁莽行事，以后可是绝不能再有了。”
夜墨御袖子中五指成拳，极力压下心中翻腾的怒意。
他的事，还轮不到夜墨泽来说教。
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善，“五皇弟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说完，再不愿多停留一秒，拂袖而去。
看着夜墨御落荒而逃一般的背影，夜墨泽的嘴角微勾。
“殿下同太子说了什么？”
秦时渊过来时，只见夜墨泽站在原地，夜墨御的身影即将消失不见，却还是被秦时渊注意到了。
听到秦时渊的声音，夜墨泽回头唤了一声“舅舅”。
“没什么，就是同我的好皇兄叙叙旧。
对了，母妃前几日还同我说许久不见舅舅，不如今日舅舅就同我一起，去母妃宫中坐坐？”
秦时渊点了点头，心中却是知道夜墨泽怕是有什么话要说。
如今夜墨御被禁足，这一个月，他们自然是要抓紧时间拉拢朝中势力才是。
*
翊宁殿。
皇宫的事情一向传的最快，更何况还是太子被禁足的这等大事。
不过一个时辰，陌苒便知道了消息。
白薇看着始终靠在软踏上品茶的自家主子，心中微微不安。
陌苒的这副淡然，太过不对劲了。
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夜墨御却在这个时候出了事，对他对陌苒来说都是极为不利的。
“娘娘......”
犹豫半响，白薇还是试探着开口。
陌苒却是笑笑，“不必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笑了笑，才再次开口道，“白薇，从御儿执意要娶容霜染的时候开始，我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白薇嘴唇嗫嚅了片刻，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确然，夜墨御太让人失望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夜墨御昨日行径，只怕也是为了那容家的容霜染。
“娘娘，还有一事......”
就在刚刚，夜墨御离开之时，便让人将消息传到了翊宁殿。
陌烟罗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陌苒轻抿一口茶，看了白薇一眼，示意她开口。
“陌家姑娘从昨日出宫之后，便失踪了，至今也没有寻到身影。”
陌苒神情一怔，陌烟罗不见了？
“昨日你不是还派人跟着，说是她去的是太子府的方向。”
白薇只能把刚刚夜墨御送过来的消息都同陌苒说了一遍，如今看来，他们是被陌烟罗摆了一道。
许久，陌苒才倏然一笑，“这丫头，可比我当年清醒多了。”
聪明如陌苒，细细一想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理了个清楚。
昨日种种，不过是陌烟罗布下的障眼法。
如今，怕是那丫头早就离了盛京了吧。
罢了，既然如此，那便是天意了。
“如此也好，盛京也算是少了一个可怜人。”
陌苒之前就想到了她让夜墨御留下陌烟罗的后果。
夜墨御痴恋容霜染，能给陌烟罗的，除了权势，便再无其他。
可就算只有权势，也不包括正妻之位。
这般说来，倒是比她还要悲凉些。
如今陌烟罗当机立断，早日离去，也算是消了她心中的那些愧疚。
只不过，这样的话，夜墨御的位子只怕就真的保不住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岭南这个后盾代表着什么。
“白薇，大势已去，过些日子，你便出宫去吧。
找个安静的的地方过日子也好，回岭南旧址也罢，只要离开盛京，终归是好的。”
陌苒心中隐隐升起羡慕，如果她当年也有陌烟罗的这般魄力和清醒，是不是现在就不必被困在这个牢笼一般的皇宫里，渐渐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白薇跟着陌苒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陌苒的心思。
“娘娘，奴婢哪也不去，奴婢只在您的身侧。”
陌苒浅笑，“你又何必。”
白薇却是笑笑，“在这宫里待惯了，若是过上安稳日子，怕是还习惯不了。”
陌苒没再说话，只是眸子里多了几许落寞。
*
容国公府。
夜墨御被禁足一事并不小，更何况容曜也在早朝之上。
所以刚下了早朝，容曜便直接到了容霜染的院子。
这些时日，容霜染同夜墨御走的颇近，他自然是乐见其成，可如今夜墨御突然出了这般意外，他自然也要同容霜染商谈一番。
他可是记得，昨日夜墨御来了府上，看样子，颇为焦急。
第136章 无妄之灾
如果他没有猜错，昨日夜墨御不顾律法当街纵马，怕是也同容霜染脱不了干系。
容曜进门的时候，容霜染正坐在窗前，神思游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清影唤她第三次的时候，容霜染才回过神来。
容霜染回头，就见容曜不知道何时已经坐在了桌边。
容霜染转头，看向容曜，身子却是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
“爹爹怎的来了？”
容曜眉头一皱，只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容霜染愈发的没有规矩了。
见到他不仅不行礼不说，就连基本的问安都没有了。
可这个时候，容曜也没有心思同她计较这些了。
更何况，如今的容霜染，有这样的底气。
即使她如今尚不知她的底气在朝堂上当众被夜凌宸呵令禁足。
可只要夜凌宸在太子之位一天，陌苒在后位一日，容霜染就依旧是最有力的太子妃人选。
所以哪怕是身为容国公的容曜，也只能娇纵着她。
毕竟，容家能不能再上一步，希望就全都寄托在容霜染的身上了。
“今日朝堂之上，陛下因昨夜太子殿下当街纵马一事，将太子殿下禁足了整整一月。”
容霜染眉头轻皱，禁足？
这个时候，禁足虽说无关痛痒，可于朝堂来说，却是足以引起风云变幻的大事。
容霜染这才凝聚了些精神，起身走到容曜身前，最后在容曜对面落了座。
“爹爹可否同女儿细说一番，究竟发生了何事？”
夜墨御的前程，可是关乎着她日后的荣华尊崇。
容曜心中自然也是再清楚不过此事是何等重大，当即将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种种同容霜染仔细叙述了一番。
容霜染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再明白不过，夜墨御一向谨慎行事，昨日那般，全然是为了自己。
心中虽然骄傲夜墨御如今对自己已经沉迷至此，太子妃之位必然是她的无疑。
可心中却是更加明白，这样的夜墨御，根本就配不上储君之位。
她是将夜墨御正妻之位牢牢抓在了手里，可这并不代表她就是未来的太子妃……
其实，在这段日子里，她就隐隐发现，夜墨御沉迷私情，优柔寡断，目光短浅，根本就是德不配位。
可是，她没得选！
如果不选择夜墨御，她连触碰到太子妃之位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哪怕夜墨御就是一个草包废物，她也要将他推上帝位！
“女儿知道了，时候不早了，爹爹该回去用午膳了。”
容曜见容霜染下了逐客令，脸色微微难看，却还是径直起身离去。
容霜染看着容曜愤然的背影，嘴角升起一抹轻嘲。
他这爹爹，怕不是忘了，自从他那继室做了这容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她这个所谓的嫡女受了多少冷色。
如果不是仗着这张脸，她只怕早就和那些家宅后院中的落魄庶女一样，被吞噬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吧！
而她那看起来温润可亲的爹爹，这些日子之所以对她这般好，也无非是因为她的这张脸，还有这些日子夜墨御对她的偏宠罢了。
她能活到今天，都是她自己一步一个血印，硬生生走过来的。
可容曜却想利用她来稳固容家地位，她怎么可能允许！
*
陌烟罗离开不过两日，陌苒就收到了陌烟罗留下的书信。
翊宁殿。
陌苒斜靠在软榻之上，眉头蹙起的愈发严重。
手中拿着的，赫然便是陌烟罗留下的那封书信。
信中一开始便说了，这是陌烟罗这个做侄女的留给她的礼物。
原来，隐杀阁所做的一切，竟然被推到了她的头上！
呵，这丫头，倒真是一点亏不吃。
她意图算计陌烟罗，却不想陌烟罗竟然给她回了这么一击。
而此时此刻，这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对她和夜墨御当前的处境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半响，陌苒倏地叹了一口气。
她本不想同卿虞和宁执对上的。
这两人，处理起来太过麻烦。
随即陌苒嗤笑一声，陌烟罗也太小看她了。
她怎么可能在夜墨御被禁足的这个紧要关头，再任由卿虞和宁执生出什么事端来。
“白薇，岚嬷嬷如今如何了？”
白薇一愣，不明白陌苒为什么突然会提起此人。
“还是老样子，疯疯癫癫的，治了几年也不见好。”
岚嬷嬷，是当年意外身故的宁执母亲夜昭月的贴身嬷嬷。
夜昭月身亡的那一日，恰逢唐逸入宫，救下了被追杀的岚嬷嬷。
所以，从一开始，陌苒就知道夜昭月的死有蹊跷。
只不过，岚嬷嬷从那时就变得疯疯癫癫，五年过去了，陌苒也没有从她的口中得到什么有利的消息。
如今也算是派的上用场了。
“嗯，不必再管了，一会将人送到宁执的府上。”
她让岚嬷嬷多活了五年，如今也到了她报恩的时候了。
岚嬷嬷一出，宁执自然不会再将注意力放在她和夜墨御的身上了。
只不过，陌烟罗的这一出，确实是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这个时候，就算她同卿虞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了。
这个锅，她陌苒背定了。
*
宁王府。
竹兰居。
卿虞倚在宁执的身上，娇软纤细的身子柔弱无骨。
宁执低头在卿虞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声开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卿虞却是摇了摇头“不急。”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隐杀阁还有一个西域用毒高手，若是逼得太紧了，怕是会引得他们反扑。
况且，如今隐杀阁大半精英弟子都已经葬身郡主府的那场大火。
缺少了精英势力的隐杀阁，威胁已经少了一半不止。
“这些日子，倒是可以查查你母妃当年之事。”
宁执当年身重西域剧毒，险些丧命，而隐杀阁的二阁主便是西域用毒高手，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
卿虞有一种预感，夜昭月之事，怕是同自己爹娘身死一事之间，有什么微妙的联系。
宁执点头，他同卿虞想的倒是一般无二。
宁执刚要说话，就见风弦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第137章 贵女风骨
“主子，刚刚在府门口有人送来了一个昏迷的老妪，属下走近些看，好像是......是岚嬷嬷......”
风弦话落，刚刚还笑意吟吟的宁执，脸上顿时露出浓浓错愕。
岚嬷嬷……
这个名字，已经消失了太久太久，可却又发自骨子的熟悉……
这般神情，卿虞倒是很少在宁执的脸上见到。
她能察觉到，宁执抓着她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不多时，手心就沁出了微微细汗。
这个岚嬷嬷，卿虞知道，夜昭月身边的老嬷嬷，从夜昭月出生的时候，就开始伺候夜昭月了。
而卿虞也知道，五年之前，夜昭月的心腹悉数离奇身亡，最终只剩下岚嬷嬷这么多年来始终下落不明。
却没想到，竟然离奇出现在了如今这个当口。
看来，除了隐杀阁之外，还有另一股大势力在盯着她和宁执的一举一动。
能将岚嬷嬷藏在手中整整五年才放出来，背后之人，怕是下了一盘大棋。
“走吧，我们去看看。”
卿虞牵着宁执的手起身。
片刻后，宁执才说了一个“好”。
卿虞知道宁执在顾虑什么。
能让宁执真正在意的人不多，而岚嬷嬷，便是其一。
所以，宁执怕见到一个受尽折磨奄奄一息的岚嬷嬷。
毕竟，这五年来，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风弦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情况不是太好。
果不其然，二人见到床上安稳睡着宛若已经死去的岚嬷嬷的时候，不由得心口一窒。
如果不是刚才风弦说岚嬷嬷应该是被人下了迷药，卿虞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还活着。
床上的人，不过四十岁的年纪，却已经到了风烛残年。
乱糟糟的头发形如枯草，宽大的脏乱衣袍下包裹着瘦削的身形，几乎已经看不出人样。
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就可以想到这些年她受了多少折磨。
“嬷嬷！”
卿虞松开宁执的手，任由宁执大步向床边跑去。
此刻的宁执，哪还有昔日的淡雅悠然。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看到久违的亲人时，只剩下莽撞和小心翼翼。
任凭眼前之人脏乱不堪，宁执还是一把抓住了岚嬷嬷的手。
曾经温暖白皙的玉手，如今只剩下皮包骨。
他还记得，岚嬷嬷和自己的母妃一样，是最珍惜容貌的，如今却是成了这个样子。
“嬷嬷，我是宁执，是你最疼宠的小世子，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卿虞只觉得心头一股异样闪过，不由得微微酸涩。
片刻后，才上前抓住宁执的另一只手，柔声安慰，“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别忘了，你的医术可是比宫中御医还要厉害。”
宁执眸子里闪过一抹黯然，就在刚刚他手指抚上岚嬷嬷的手腕的时候，就察觉到岚嬷嬷的脉搏已经微乎其微，好像随时都会离去一样。
那种失而复得却要再次失去的落差，充斥着宁执的整个胸腔。
那种一种无法言喻的压抑。
岚嬷嬷根本就不是病，也不是伤，而是身子已经油尽灯枯了。
所以哪怕是他，也无法从阎王的手中抢人。
这是岚嬷嬷的命数。
宁执转身，把头埋在卿虞的怀里，闷声说了一句“嗯”。
*
翊宁殿。
陌苒坐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至于桌案上的清茶已经凉透，她都没有动过一下。
“人送过去了？”
陌苒倏然开口，白薇一怔，随即答道，“是，让人喂了迷药送到宁王府的门口了。”
陌苒没再说话。
白薇看着陌苒那张漠然的脸，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没有必要这个时候将岚嬷嬷交出去的。
夜墨御虽然被禁足，但朝中也不是完全没有根基，一个月虽然会失了一部分势力，却也不至于造成什么大乱子。
可岚嬷嬷的事一旦被宁执知道和陌苒有关系，那可就更加棘手了。
依白薇所想，哪怕让岚嬷嬷烂死在地牢里，也不该交给宁执。
夜昭月是谁，夜凌宸的嫡亲妹妹，宁王府的宁王妃，她的死一旦被再次提起，那无疑会掀起另一场腥风血雨。
朝中的局势，已经足够乱了。
昨日她就有意阻止，最后却还是放弃了。
因为她知道，陌苒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更改。
陌苒转头，一双杏眸里带着愉然的笑，眸底深处，却是几乎暴虐而出的疯狂。
白薇完全怔住，这样的陌苒，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好似带着某种不可遏制的决绝......
是了，从昨日看过陌烟罗的那封信后，陌苒就开始不对劲了。
陌烟罗在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片刻后，眸子中的一切隐去，露出以往的那副与世无争的恬淡。
“白薇，我的命数到了。”
白薇眉头狠狠皱起，陌苒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陌苒是一朝皇后，就算是卿虞和宁执，也不敢要了她的命。
还没等白薇说话，陌苒再次开口，“白薇，你没有经历过情爱，所以不会知道那种求而不得的苦，亦不能体验到心中美好幻灭的绝望......”
是因为......夜凌宸......
陌苒对夜凌宸用情有多深，白薇最清楚不过了。
否则也不至于放着逍遥快活的岭南公主不做，来到这尔虞我诈的盛京之中，日日同那些女子勾心斗角。
这几日，白薇也在想，如果当初的陌苒能够像陌烟罗一般及时抽身而退，是不是就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收回游离的思绪，白薇眸子里染上疑惑，陌烟罗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还会和夜凌宸扯上关系？
更多的却是担忧，因为她刚刚在陌苒的眸子里看到了满满的孤注一掷。
所以，她的命数到了，是......
可是依照白薇对陌苒的了解，她这般做必然不只是为了夜墨御。
在白薇的满眼复杂中，陌苒淡笑着开口，好似雨后清丽的海棠，带着满满的不屈和倔强。
“白薇，你知道吗？
也是从烟儿的身上，我才记起什么是岭南贵女的风骨。”
陌苒的眸子里染上浓浓的怀念。
第138章 那年初遇
想当年，她也是这般，清冷孤傲，风骨铮铮。
可后来，还是沉溺在了情之一字中。
她承认，她比不上陌烟罗。
她没有陌烟罗那种傲然抽身的决绝。
哪怕明知道求而不得，却还要一腔孤勇，最后将自己的尊严蹂躏的粉碎。
如今回想起来，倒是可怜又愚蠢。
*
从盛京前往岭南的偏僻小路上，一辆缓缓行驶的低调朴素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随即车厢里便传出女子焦急的惊喊。
“唐逸，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车厢内，一向运筹帷幄的陌烟罗手足无措，眸子里写满了慌张。
看着眼前七窍中都在渗血的唐逸，陌烟罗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惧怕。
“咳咳……咳咳……小姐……不要看……会吓到你的……”
唐逸想要别过头去，可身子却是动弹不得。
他身体里的毒彻底发作了，再也压制不住。
很快，他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他的烟罗小姐是那般温柔娇弱，怎么看得那样凄惨骇人的场景。
会吓坏她的。
陌烟罗眸子里蓄满了泪，拼命的摇头。
她不傻，唐逸这般，分明就是毒发的症状。
“不要，唐逸，你说过的，你说过要陪我回岭南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你答应过我的，永远都不会骗我的。”
陌烟罗更咽着开口，一双美眸倔强的让人心疼。
唐逸苦笑一声，“这一次……是唐逸……没有信守承诺……”
然而，用他一命换陌烟罗后半生安稳，却是他之所求。
皇宫那样凶险异常的地方，真的不适合从岭南娇养着长大的陌烟罗。
她会受委屈的。
而唐逸，这辈子最看不得的就是陌烟罗蹙起眉头的样子。
她是岭南的公主，亦是他的公主。
所以她想要的，他都会费尽心思帮她谋到手。
哪怕，代价是自己的性命。
在盛京的这段日子里，看着陌烟罗那双杏眸中曾经的耀目光华渐渐潋去，他心如刀绞。
所以哪怕已经从楼炎那里得到了足够多的东西，即将脱离隐杀阁的掌控，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没有什么，比陌烟罗更重要。
“不要，你不要离开我……”
心中好似刀割一般的生疼，仿佛什么即将离她远去。
她拼命的想要抓住，却是一场空。
唐逸倏地轻轻笑了，声音柔和的好似春日里和煦的日光。
“烟罗小姐……以后……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好吗？”
生命的最后一刻，唐逸想到了那年他和陌烟罗初次相遇时的情景。
白皙精致的小脸，清冷傲然的神情，还有那双让他再也忘不掉的好似漠视一切的眸子……
原来，真的可以，只一眼，就将一个人放在心底。
哪怕过了很多年，那一抹惊艳，都没有丝毫的褪色。
后来，她说他一身蓝衣的样子真好看，自此他这么多年来便再未穿过别的颜色。
他想将她最喜欢的样子展现在她的面前。
可再后来，他知道她心系的只有世间女子最高位，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岭南，只身前往盛京。
她那么多年的心愿，他怎么忍心让他落了空。
可终归还是竹篮打水。
不过也好，让她彻底死了心，日后应该也就能够安稳生活了吧。
他这一辈子，别无所求，只求她能一生平安欢乐。
他爱她至深，却只能藏在心底。
可安分了这么多年，此刻他却是想要放纵一次。
用尽力气抬手想要抚摸她那张如玉的脸，却是停在半空，最后无力垂落。
唐逸眸子一暗。
可下一刻手却是被陌烟罗抓住，放在自己的脸颊。
看着虚弱至极的唐逸，陌烟罗含泪点头，“我会好好的，你不要说话，我带你回岭南，爹爹会治好你的。
只要你活着，我就这一辈子都不和你分开了，好不好？”
陌烟罗的话，顿时让唐逸心底涌出一股留恋。
如果他能活着，多好。
他不求将她拥在身侧，只求伴她左右。
可终归，是不能了。
唐逸看着陌烟罗，眉眼间尽是醉人的温柔，“唐逸终此一生......咳咳......最幸运的......便是遇到了你......”
正是因为遇到了你，我满是灰暗的生命里，才有了光明。
话落，唐逸眸子彻底合上，嘴角却是扬着一抹淡淡的笑。
最终，唐逸还是满足的。
能死在心上人的怀里，便是上天对他最大的眷顾了吧。
“唐逸，唐逸！
你醒醒，你醒醒啊！
你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
可任凭她怎么呼喊，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唐逸，却始终没有睁开眼。
*
是夜，凉风拂过耳畔，带来阵阵凉意。
“小姐，你不能这样，唐公子会担心的。”
司棋满脸忧心的看着坐在地上抱着唐逸的尸首已经整整几个时辰的陌烟罗，心中酸涩。
陌烟罗却是恍若未闻，眸子空洞，仿佛灵魂丢失了一般。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追求的是世间女子的最尊荣，却不自知，她的心中早就有了归属。
直到那人死了，她才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
那种强烈的窒息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听到司棋说到唐逸，陌烟罗恍惚的眸子才动了动。
沙哑出声，“唐逸，究竟是谁杀了你？
是卿虞宁执？
还是隐杀阁？”
看着陌烟罗的眼中逐渐染上嗜血的疯狂，司棋赶忙上前，从怀中拿出一封被蜜蜡封好的信。
“小姐，这是唐公子留给你的信。”
本来，唐逸是嘱托司棋在陌烟罗回到岭南之后再交给她的，可事到如今，司棋却是不能顾虑那么多了。
不仅是唐逸，就连司棋都没有想到，唐逸在陌烟罗心中的分量竟然会这么重。
陌烟罗这才抬起头，伸手接过司棋手中的信。
于她而言，这封信，便是最后的救赎。
陌烟罗是哭着看完那封信的，眼泪，打湿了纸张。
许久，陌烟罗才喃喃开口，“唐逸......”
夜微凉，静谧的空气中只有陌烟罗抽噎的哭泣声。
可怜的惹人心疼。
最后，陌烟罗的眼睛已经肿的不成样子，嗓子也沙哑的厉害。
“唐逸，我不会让害你的人好过的，绝对不会。”
第139章 成也岭南败也岭南
岚嬷嬷整整睡了一日一夜，才幽幽转醒。
“岚儿最喜欢好看的衣裳了。”
看着将床帘披在身上当做衣裳的岚嬷嬷，宁执眸子一暗。
下一刻，岚嬷嬷却是扔掉了身上的床帘，在屋子里四处寻找，“公主，公主，你去哪了，岚儿怎么找不到你了？”
翻遍整个屋子也没有找到夜昭月，岚嬷嬷突然瘫坐在角落里哭了起来。
看着举止异常的岚嬷嬷，宁执的眸子渐渐沉了下去。
风弦脸色也不好看，岚嬷嬷这般样子......分明就是一个疯子！
也就是说，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如今却是再次中断了。
卿虞进门的时候，就见满屋子的狼藉。
“这是怎么了？”
走到宁执的身侧，卿虞开口，目光却是落在角落里哭着的岚嬷嬷身上。
岚嬷嬷这是......
还未等宁执开口，上一刻还瑟缩在角落里的岚嬷嬷突然起身，径直冲到卿虞面前，“公主，岚儿终于找到你了。”
卿虞低头轻应，“嗯，是的，我回来了。”
卿虞知道，岚嬷嬷这是错把她当成夜昭月了。
听到卿虞的回应，岚嬷嬷开心的像个孩子。
卿虞转头看向宁执，后者默契的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也许只有“夜昭月”，才能够从岚嬷嬷这里，得到有用的消息。
*
沐惜音的院子里。
沐惜音同宁潇潇相对而坐，脸上带着几分思索。
“我听说昨日宁执将一个乞丐带了回去？”
宁潇潇点头，“女儿也听说了，只不过宁执将消息捂得紧，至今谁也不知道竹兰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竹兰居明面上虽在宁王府内，可实际上却是更像另一座独立的府邸。
从仆人小厮到吃穿用度，皆是宁执一人说了算，哪怕沐惜音身为宁王府当家主母，也是干涉不了毫分。
听此，沐惜音不由得眉头轻皱，“这宁执，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宁潇潇却是摇了摇头，示意不知。
“母亲，女儿倒是觉得，如今这个关头，宁执的事，并没有那么重要。”
宁潇潇也是今日一早才知道，陌烟罗不知因何突然离了盛京。
也就是说，这一场岭南同容国公府的太子妃之争，终归还是容霜染赢了。
如今，宁王府自然是不能够再继续置身事外了。
宁潇潇的话是什么意思，沐惜音自然是知道的。
前些日子，看着夜墨御愈发将容霜染宠在心上的时候，宁潇潇就明显有些急躁了。
因为男子的宠爱对于女子来说有多么重要，宁潇潇再清楚不过了。
沐惜音，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哪怕当年的夜昭月身份那般尊贵傲人，可笑到最后的，还是沐惜音。
如今看来，显然容霜染已经占据了上风。
可沐惜音还是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这让宁潇潇属实有些坐不住了。
沐惜音却是没有正面回答，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开口，“潇潇，你可知道，陌烟罗为什么会输？”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夜墨御的偏宠。
看着宁潇潇的神色，沐惜音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沐惜音轻笑一声，一双美眸里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傲然。
“潇潇，你要记住，有些事情，只看表面是不够的。”
本来略微急躁的心情，被沐惜音几句话便抚平下来。
眸子微动，她看到的只是表面吗？
可想了许久，宁潇潇也没有想出来其中深意。
“女儿不知，还请母亲明言。”
沐惜音笑笑，意味深长的开口，“陌烟罗啊，倒是成也岭南，败也岭南。”
沐惜音说的深奥，宁潇潇眸子中的疑惑更甚。
片刻后，沐惜音才解释开口，“潇潇，你只看到了陌烟罗因为夜墨御对容霜染的偏宠而败北，却不曾看到陌烟罗正是因为岭南才得以有容霜染一争的机会。”
宁潇潇眸子一晃，确然如此，“可母亲为什么又说陌烟罗败也岭南？”
沐惜音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许久后才舒然开口，“人啊，只有得到了太多的时候才有心思去想这些情情爱爱，如果不是岭南将夜墨御培养到今天的地位，他又哪来的底气同岭南说不。”
宁潇潇眸子微微睁大，沐惜音这么一说，她才反应过来。
她懂了。
夜墨御是靠着岭南才有今天的地位，可如今却是为了容霜染不娶陌烟罗，那无疑是自己走到了岭南的对立面。
而没有岭南的夜墨御，还有足够的能力对抗如今势力正盛的梁王吗？
更何况，前几日夜墨御又被夜凌宸禁足了一月，气焰只会愈发不足。
所以答案显然是不能。
那这个时候，相比容国公府，显然宁王府更能稳住他的势力。
哪怕夜墨御不成气候执意要美人不要江山，可江山不在，他连选择美人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时候，就算夜墨御想要放弃继承帝位，梁王也不会容许他全身而退。
身在帝王之家，尤其是皇后嫡子，从来都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荣登帝位，要么，死路一条。
终于明白沐惜音的意思，宁潇潇起身对着沐惜音行了一礼，“女儿谢母亲教诲。”
沐惜音却是摆了摆手，沉默下来。
许久，才喟然一叹，“潇潇，你只看见了母亲如今地位尊荣，独得你父王恩宠，却是不曾看到，母亲刚入这宁王府时，由堂堂国公府嫡女变为妾室的悲凉。”
宁潇潇怔住，嘴唇嗫嚅，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沐惜音眉眼间染上疲色，“好了，你回去吧，母亲累了。
你放心，你是母亲最宝贝的女儿，你想要的，母亲必然会拼尽全力为你谋到。”
看着沐惜音面上掩不住的疲惫，宁潇潇起身，“那女儿便先回去了，母亲切要仔细自己的身子。”
沐惜音点点头，显然是不想再说什么。
宁潇潇只能出了屋门，对着青莲又嘱咐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
宁江煜在书房中坐了许久，最后才让人将宁执唤了过来。
对于这个儿子，宁江煜颇为头疼。
太倔。
不过，这倒是和曾经的他颇为相似。
尤其这些日子，郡主府被“隐杀阁”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卿虞便堂更是皇之的住进了竹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