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有我
雪莲多生长在雪山之巅,本就是稀罕之物,百年已经是罕见,千年更是闻所未闻,这得是何种奇药?
不愧是自成一股势力的岭南,一出手,果然是不同凡响。
陌烟罗并没有去看声音的来源,只是动作轻柔的打开了手中锦盒。
一株莹白如玉的雪莲花静静躺在盒子中,好似还未摘下来一般,隐约还可闻见淡淡的幽香。
只一眼,便知是无价珍宝。
阅宝物无数的夜墨御,看着陌烟罗手中的锦盒,也是不由得愣住了神。
就连一向置身事外的宁执,都不由得微微侧目,紫眸之中,有流光闪过。
对于医者来说,这株雪莲,已经足以引起疯狂。
瞥见宁执的异样,卿虞身子向宁执靠了靠,凑到宁执的耳边,轻声开口,“想要?”
宁执也不矫情,微微侧头对上卿虞的目光,“嗯,想。”
本以为卿虞会思索着怎么给他把这株雪莲谋到手里,却见卿虞重新坐直身子,悠闲的品了口茶。
宁执:“?”
问他想不想要,然后就没了?
眉宇间宠溺一闪而过,也是,这小丫头,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一众宾客送完贺礼,便有侍女小厮端着美酒佳肴陆续走了进来。
大殿正中,舞姬轻舞着衣袖,体态婀娜,迷了不少官员的眼。
这弱冠礼夜墨御可是费尽心力筹备的,每一道菜肴,都是出自宫中御厨之手,每一位舞姬,都是宫中嬷嬷调教数年。
秦芷低垂着头,将一旁秦时渊几乎愤怒到冒火的目光忽视了个彻底。
“秦芷,你是不是就非要这般和你的父亲作对?”
秦时渊越想越气,他费尽心思才找到这么一幅惊世遗作,觉着怎么也能让秦芷在夜墨御面前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可却是怎么也没想到秦芷竟然如此忤逆于他。
听到秦时渊声音里的怒不可竭,秦芷这才抬起了头,一双好看的眸子里波澜不惊。
“怎么,我已经如父亲所愿来了太子府,父亲难道还不满意么?”
声音漠然,不带一丝感情,好似面前的不是她的生身父亲,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看着周身都散发着冷然疏离的秦芷,秦时渊一怔。
这样的秦芷,太过陌生,陌生到让他不由得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
“你......”
半响,秦时渊也没有再说出一句话来。
秦芷却是轻嗤一声,“父亲应该知道,做人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
秦时渊脸上的怒意顿住,继而眸子里染上浓浓的错愕。
秦芷,到底是怎么了?
之前的秦芷,温顺又懂事,可今日的秦芷,一言一行都透露着乖张,哪有曾经的半点大家闺秀之风?
话落,秦芷起身,不再理会一旁面色难看的秦时渊。
“你要去哪?”
见秦芷起身,秦时渊脸色更加难看,强忍着怒意,压低了声音开口。
秦芷却是头也没回,径直出了甘泉宫。
秦时渊赶忙唤过一旁的心腹,让他跟上秦芷。
他不是怕秦芷出什么意外,而是怕她生出什么别的心思。
毕竟,秦芷对于嫁到太子府十分抵触。
而在这个夜墨御选妃的关键时候,他不允许生出任何事端。
而就在离开甘泉宫之前,秦芷的目光微微向容霜染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速度之快,只有二人可以察觉。
正在与宁执说笑的卿虞,余光瞥见秦芷出了清泉宫,唇角微勾。
今天的重头戏,来了。
容霜染宁潇潇和秦芷三人皆是太子妃之位的有力人选,可时间紧迫,三人的所在的家族又皆是盛京大族,那么,除掉对手便是最好的方法。
而夜墨御弱冠礼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可能没有人下手。
只是卿虞不知道,到底是出怎样精彩的好戏。
卿虞隐隐有些期待。
只不过,陌烟罗出现的倒是有些猝不及防,以至于避过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盛京将不复之前的安宁,而如今安定侯府也好,府外事务也罢,都已经妥善安置。
没有了后顾之忧,接下来,就是从隐杀阁入手,抽丝剥茧,找出幕后之人......
想至此,卿虞眸子深处嗜血一闪而过。
曾经的画面不由自主的呈现在在脑海,那梦魇一般的一幕幕,顿时让卿虞脸色苍白了几分。
袖子中的手,不自觉的攥紧。
“卿卿?”
宁执的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将卿虞一下子从曾经的噩梦画面中拉了回来。
看着卿虞突然泛白的脸色,宁执脸上的担忧不掩。
许久,卿虞才平定了心情,“我没事。”
宁执知道,她定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只是她不想说,那他也就不问,只是伸手握住了她袖子中还未松开的手。
她的手心里出了汗。
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心,宁执看着她的眼,柔声开口,“有我。”
宁执的声音很轻,可卿虞的心却是跟着一颤。
宁执......
半响,卿虞才点了点头,“好。”
以往,只要一想到之前的事,卿虞就会感觉到浓浓的心悸,仿佛脖子被一双无形中的大手紧紧扼住,几乎让她窒息。
卿虞知道,那是曾经的画面在她心底留下的阴影。
不会消褪,不会缓轻,只会日复一日的折磨着她。
可今日,听到宁执的声音,却是离奇的让她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秦时渊总觉得自己的心始终悬着,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见自己的心腹有些慌张的走了进来,“老爷,小姐跟丢了。”
秦时渊脸色顿时阴沉,真是废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能跟丢!
可事已至此,他除了让人去找,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带着我们的人去找,切记不可声张。”
秦时渊知道,秦芷是故意的。
他倒还真是小瞧了自己的这个女儿。
他不知道秦芷会耍出什么花样来,只能尽快的找到秦芷。
可半个时辰过去了,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太子府太大了,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找到,除非有夜墨御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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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生】
前世,容蓁被楚天煜骗得爱了他十年,骗的甘愿助他上位,骗得容家家破人亡。
今生,容蓁誓要谋反、弑君、颠覆楚氏江山!
前世,慕景澜眼睁睁看着挚爱离世却无能为力,容蓁那张了无生气的脸,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至死不能解脱。
重生后,慕景澜明里暗里对楚天煜百般防备,生怕容蓁一个不小心就会重蹈覆辙。
重活一世,容蓁始终觉得亏欠了慕景澜几分,于是便暗中照拂了几次。
可不想,照拂着照拂着,竟然将自己也照拂进去了——
重生后的慕景澜一直活在魔障里,只要看见容蓁同楚天煜有半分亲近,他就恨不得将她牢牢锁在身侧。
可是他不敢。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十九岁之前的容蓁不会信他。
看着容蓁一步步踏上前世的路,慕景澜几度重陷梦魇。
直到及笄宴上,容蓁明目张胆的护他,他才知道,原来她竟然也是重生的......
那颗日复一日被梦魇折磨着的心终于得到了宣泄。
顾不得众人目光,慕景澜紧紧抓着容蓁的手,眸子微红,声音哽咽:“你曾经说过同我执手的话还算不算数?”
默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的容蓁,眸子闪了闪,轻笑开口,“算。”
*
前世,楚天煜阴谋算尽终于如愿得到了皇位,可却在登基那日被容蓁算计,饮恨而终。
再度睁眼,却是重生回到了五年前,楚天煜自以为天命之身,誓要江山美人兼得!
拉拢朝臣,培植势力,对容蓁更是好到了心坎里,可容蓁却始终都是那副不愠不火的态度。
直到那日无意间看到容蓁眸子深处一闪而过的浓浓恨意,他才明白原来容蓁竟然和他一样都是重生的!
后来,他又发现,不止容蓁,就连上辈子抢了他江山的死对头慕景澜,竟然也是重生的!
楚天煜:“......”
去他的天命之身!
最后,爱你们嗷~
第1章 你可曾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杀了我?
滴答,滴答......
阴暗无光的地下密室,水滴不断滴落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密道拐角处,一道红色倩影步子轻缓,身形纤细窈窕,发髻上的金色步摇轻摆,仅凭背影便知是个十足的美人。
女子肌肤白皙,五官精致,尤其是那一双含情似水的眸子,仿佛摄人的漩涡,只一眼,便足以让人沦陷。
美人在骨。
女子名为卿虞,正是前些日子安定侯府才找回来的已经失踪了五年的大小姐。
卿虞并不是安定侯的女儿,而是侄女。
早些年,卿虞的父亲才是安定侯,只不过,却在一次陪着她的母亲出城进香时,不幸成了山匪的刀下亡魂。
卿虞是父亲独女,所以父亲死后,卿虞的二叔自然而然的继承了安定侯的爵位。
说起来,卿虞的母亲,当年也是名震盛京的美人,只可惜,红颜薄命。
“那几个人,怎么样了?这些日子可还算安分?”
红唇轻扬,声音慵懒醉人,让人听起来心都有些痒痒的。
“回主子,不过幽禁了短短十几日,那几人便已经受不住了,尤其是卿子恒,日日吵着要见您。”
卿子恒,当今安定侯,半月前却同自己当年的兄长一般,死在山匪刀下,一家四口无一幸免。
山匪猖獗,整个盛京顿时人心惶惶,当今皇帝不得不派兵围剿。
可如今,卿子恒却是离奇出现在此处。
听此,卿虞眉目含笑,声音里却是带着浓浓的嘲讽,“我这二叔,可真是娇贵的很呢。”
“走吧,既然他想见我,那我这个做侄女的,焉有不见之礼。”
*
密不通风的地下暗室,被改造成了两间牢房。
这里本是安定侯府储藏钱财之地,直到卿子恒继承爵位,不仅转移了金银财宝,更把这里改造成了牢房,囚禁的,便是自己的亲哥哥一家!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知道,曾经的安定侯,卿虞的亲生父亲卿子衍,根本不是死于山匪之手!
而是被自己的亲弟弟卿子恒折磨至死!
“让你们的主子出来见我!”
“我乃堂堂安定侯,你们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囚禁我!”
卿虞离着牢房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时,便听到了卿子恒布满怒意的吼声。
声音中气十足,看起来这段时间过得还不错。
勾唇一笑,眉眼中流露出醉人风情。
卿子恒这么想见她,就是不知道真见到了,他会是什么反应。
牢房里,卿子恒脸色难看,双眸微红,恨不得撕碎看守的下人。
想他堂堂安定侯,受圣上重用,受百姓敬仰,如今竟受如此折辱!
卿虞一出现,便对上卿子恒那恨不得吃人的凶狠目光。
“听汐言说二叔吵着要见我,怎么见到我竟是这般神态?”
见到卿虞,卿子恒脸上的怒意直接僵住,眸子里满是错愕。
竟然是卿虞!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在她回府之时就让大夫诊过脉。
卿虞身子极弱,日常起居尚不能自己完成,能不能活过十八岁更是另说。
而且他已经查过,当年卿虞虽然逃了出去,却也不过是在一处普通农家苟延残喘了几年。
养父母相继逝世,卿虞举目无亲,凭借一块刻有“卿”字的玉佩,才被京兆府尹认出送到安定侯府。
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卿虞竟然骗过了他!
更让他无法相信的是,三年后的卿虞竟然有如此手笔,神不知鬼不觉的便把他囚禁在此!
可再不相信,事情还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他,卿子恒,曾经取卿子衍而代之的安定侯,如今却成了卿虞的阶下囚!
想他筹谋半生,最后竟然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
“竟然是你!”
卿子恒咬牙切齿开口,一时间还不能接受这个超乎预料的事实。
卿虞笑笑,缓步走到卿子恒面前,精致白皙的小脸上满是天真,清澈如溪的眸子里写满无辜。
“可不就是我呢,真正的安定侯府大小姐,卿虞。
在卿虞心里,卿子恒的安定侯之位,不过是偷来抢来的,做不得数。
另一间牢房里,关着的是卿子恒的妻儿,名义上的安定侯夫人林氏,还有卿子恒的一双儿女。
比卿虞只小了三个月的堂妹卿瑶,还有年仅八岁的堂弟卿昀。
此刻母女二人皆是定定的看向卿虞,任凭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幕后之人,竟然是卿虞!
那个曾经被她们百般折辱险些丧命的卿虞!
唯有卿昀,一脸天真的看着卿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关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前些日子爹娘才让他喊堂姐的卿虞如今却这般模样出现在这里。
他虽然年纪小,却也看的出来那些对他的爹娘和姐姐都很凶的下人们,看向卿虞的眼神里只有敬畏。
是堂姐把他们关起来的吗?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氏眸子里闪过一抹阴狠,卿虞的那张脸,和曾经的那个女人,简直太像了。
尤其是那一双清澈无辜的眸子,简直和她如出一辙,一样的令人厌恶至极!
卿瑶则是下意识的往林氏的身后缩了几分。
她不会忘记,当初她是如何残忍的毁掉卿虞的容貌,那时候,卿虞只有十二岁……
虽然她不知道卿虞的容貌是如何恢复的,但她知道,卿虞一定不会放过她。
半响,卿子恒才微微冷静了下来,沉声开口,“所以,你之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还是忍不住想从卿虞这里求一个确定的结果。
卿虞眸子微动,却是没有回答。
也只有她和汐言知道,她果断狠绝手腕逼人是真的,而大夫所言的她身子娇弱活不过十八岁,也是真的……
她的命,本来就是她自己与天相争争下来的。
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走到今天的这一步的。
五年来,她受尽折磨,虽生不如死,却也拼命的想活着。
原因无他,她要报仇!
父母受尽折辱惨死,她受尽苦楚一次次游移在死亡边缘,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对着卿子恒绽放一抹笑,仿佛黄泉之路上的彼岸花开,妖娆却致命。
卿子恒神情微晃,仿佛看到了曾经的那个女子……
“卿子恒,你可曾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杀了我?”
第2章 我从地狱里来
直到卿虞森寒的声音响起,卿子恒才回过神来。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小丫头,却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至于后悔……
他怎么可能不后悔!
他后悔当初没有一刀结果了卿虞,以至于今日竟然沦为她的阶下囚。
如果那时候就杀了卿虞,他此刻还是高高在上的安定侯,享尽荣华。
他肠子都悔青了!
看着卿子恒眼中满是悔恨,卿虞勾了勾唇,好看的眸子里漾起丝丝笑意。
现在才后悔,未免太晚了。
何况,更后悔的,还在后头。
“别急,你们当初加诸在我爹娘身上的,在我身上的,往后我都会十倍百倍的还给你们。”
“卿子恒,你的痛苦,还在后头。”
卿虞的声音格外好听,就像山涧溪水潺潺,清脆悦耳。
可在卿子恒听来,却如同恶鬼锁喉,只留下阵阵心颤。
“卿虞,我……我可是你的亲叔叔!”
“你这是大逆不道!”
卿虞仿佛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不由得轻笑出声。
“亲叔叔?”
“大逆不道?”
“我爹爹可是你的亲哥哥,你还不是要了他的命。”
说起过往,卿虞平静的吓人,只是那眸子深处,却涌动着涛涛恨意,仿佛随时都会喷薄而出。
眸子里重新睨起笑意,声音却是寒凉刺骨。
“卿子恒,我从地狱里来,为的,就是把你们一个个都一同拖入地狱。”
她们一家结局悲凉,卿子恒怎么可以独善其身?
既然要下地狱,那便谁也别想逃脱!
卿子恒看着卿虞那张倾城绝艳的脸,再没有了之前的别样心思。
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卿虞,就是一个疯子!
而落到这么一个疯子的手里,他真的怕了!
“把卿子恒带出来。”
卿虞看向一旁的下人,随即坐到了不远处的软榻上。
这一夜,还长着呢。
整个人被牢牢束缚在刑架上,卿子恒彻底慌了。
“小虞,你放过我,二叔真的知道错了。”
“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任凭卿子恒苦苦哀求,卿虞却是不为所动,淡声开口,“二叔可曾听闻滴水之刑?”
滴水长年累月可穿石,那落于人体之上,又当如何?
滴水之刑,卿子恒自然是听说过,虽结果未知,但作为史书上记载的的酷刑,卿子恒只觉得头皮发麻。
“汐言,去让人准备,今日你我也开开眼界。”
“是,主子。”
听着主仆二人平淡至极的对话,卿子恒赶忙开口,“等等。”
“卿虞,想要卿子衍命的,可不止我一个人,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还有谁是杀害你爹娘的仇人吗?”
卿虞抬头,看着卿子恒一脸的笃定,心中明了。
她早就查出来当年之事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只不过幕后之人太过谨慎,未曾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这也是为何这半个月来她只是单单把卿子恒关押在此。
半个月,足够让卿子恒乱了心神。
“二叔若是知道幕后之人的身份,又怎么可能苟活至今。”
听此,卿子恒目光躲闪,他没想到,卿虞竟然看的这般通透!
“对,我是不知道,可并不代表我没有线索!”
“你放了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可答应?”
卿子恒突然镇静下来,卿虞为复仇而来,而他不过是那人的一把刀,卿虞没有理由拒绝他。
可他却是忘了,卿虞亲眼看到卿子衍死在他的手里。
“答应你?”
“卿子恒,你没有和我谈判的资格。”
卿虞精致的小脸上闪过嘲讽,事到如今,卿子恒还没有看清局势。
“汐言。”
汐言会意,随即退了下去。
见到汐言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卿子恒脸色一白。
“卿虞,你当真要如此绝情?”
“既如此,也别怪我不讲情面,这辈子,你都别想查到究竟是谁想要卿子衍的命!”
最后关头,卿子恒下了狠心,却不想卿虞竟然不为所动。
“你会说的。”
相比于答应卿子恒的条件,卿虞更想看到卿子恒痛不欲生的样子。
那时候,一心求死的卿子恒,什么都会说的。
不多时,汐言便带着两个下人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搬着所谓的刑具——一个中部带有圆孔的木头架子。
另一个人,则提着满满一桶水,而木桶底部,有一道微小的裂痕。
卿虞点头示意,汐言将刑具放在卿子恒的头顶。
水滴缓缓滴落,卿子恒没有一丝感觉。
心中忍不住去想,也许,这所谓的滴水之刑,也没那么可怕……
清楚捕捉卿子恒眼中一闪而过的侥幸,卿虞眼底流露出一抹期待。
只有亲眼见过滴水之刑的人,才会知道这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而卿虞,便是其中之一。
目光转向另外三人,下一个,就该是林氏了。
施施然从软榻上起身,金线勾勒的绯色裙角从软榻边缘滑过,最终落在石质地面上。
见卿虞一步步走近,林氏眸子微动,却是没有一丝闪躲。
相比于卿子恒,她更看得清局势,如今的她,就是待宰的羔羊,生死皆在卿虞的一念之间。
可是,折在那个女人的女儿手里,她好不甘......
卿瑶见卿虞一步步逼近,下意识往林氏的身后又缩了几分,只剩下少半个身子呈现在卿虞的视线里。
“林姝兰,你可曾想过也有今日......”
看着林姝兰那张保养得当,风韵犹存的容颜,卿虞恨恨开口。
面对卿子恒她还尚能冷静,可面对林姝兰,她却是不能。
一看到这张脸,她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几年前的画面,布帛的撕裂声,母亲凄厉绝望的哭喊,仿佛萦绕在耳畔......
果不其然,最毒妇人心。
被囚禁的那两年里,相比于卿子恒,林姝兰才是她真正的噩梦!
她恨卿子恒,是因为卿子恒丝毫不顾及手足之情,手刃她的父亲,侮辱她的母亲,让卿虞恨不得撕碎了他!
而林姝兰,只要一提到这个名字,卿虞就能清楚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
她不仅要把她曾经加诸在自己母亲身上的十倍百倍奉还,更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3章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这般恶毒至极的女人,死亡,只能算作她的救赎。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何必多言。”
就算是身处牢房之中,林姝兰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傲然模样。
纵然是死,也要死的体面。
她是尚书府的嫡女,她有她的骄傲。
可卿虞怎么舍得让她死,她要将她的骄傲踩碎,狠狠踩进泥土里。
“那婶婶可要受住了才是。”
她不信,一会林姝兰还能傲得起来!
转头看向一旁看守的下人,卿虞淡笑开口,“这些日子看守辛苦了,这个女人就赏给你们了。”
那两个下人相互对视一眼,眸子里有莫名的光闪动。
林姝兰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孩子都已经生了两个,可身材脸蛋皆是上乘,比之盛京城里的那些个大家小姐,也是丝毫不差的。
“主子......”
“嗯,别让她死了就行。”
两个下人听到卿虞的指令,当即两眼放光,打开牢门,将林姝兰拖了出来。
林姝兰脸色苍白,拼命挣扎,冷声开口,“卿虞,你这个疯子!我是你的婶婶!你亲叔叔的结发妻子!”
她怎么也没想到,卿虞小小年纪,竟然会生出这般恶毒的心思!
看到林姝兰眸子里的指责,卿虞轻笑开口,“恶毒?残忍?可这都是婶婶你教我的啊!”
卿虞如今的所作所为,不过当年林姝兰的十之一二罢了。
林姝兰顿时语塞,是啊,当年,她对卿虞母亲所做的,比这可要惨烈的多......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小人名莫明,这个是小人的弟弟,名叫莫远。”
一直以来,管着他们的都是汐言,这还是第一次,他们看见他们名义上的主子。
他们从未见过这般美人,却不敢生出一点龌龊心思。
卿虞,可是他们取蛊姬而代之的新主,手段只怕比蛊姬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伺候好了我的婶婶,可明白?”
二人异口同声,“明白明白,属下明白。”
说完,就把林姝兰拖向一旁的狭小空间,引得林姝兰尖叫声连连。
“别碰我!”
“滚开......啊!”
布帛的撕裂声响起,夹杂着林姝兰惊恐的喊叫,这副场景,那般熟悉......
卿瑶吓得身子止不住颤抖,双眼定定看着林姝兰的身上的衣服被一点点撕裂......她好怕,好怕卿虞也会这样对她......
她可是安定侯府的大小姐,天之娇女啊!
“堂......堂姐......”
听着林姝兰凄惨的惊叫声,卿昀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怯生生开口。
天真无邪的眸子里,满是躲闪。
稚嫩的童音响起,在这混乱的场面里显得格格不入。
卿虞一愣,眸子缓缓闭上......想当年,她也是这般童真,却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侮辱,践踏......
“求求你,放了母亲好不好?”
卿昀的声音里已经染上了哭腔,一向被宠在手心里的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等变故。
听着卿昀的声音,卿虞竟然感到了一丝心疼......
卿昀,她仇人的儿子......
卿昀的声音给林姝兰带来了一丝清明,高傲如她,却也是一个母亲......
她怎么可以让她的儿子看到她如此不堪的一面......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林姝兰推开身上的男人,衣衫不整跪到卿虞面前,卑微乞求......
“卿虞,我求求你,求求你,把昀儿带走好不好......”
“卿虞,一切都是我的错,和昀儿没有关系,他还只有八岁啊!”
“他是无辜的啊!求求你,求你……”
睁开眼,刚才眸子里的那抹良善已经消失不见。
她放过卿昀?
可当初他们是否想过放过她......
那时候的她,也只有十岁啊!
她夜夜梦魇,母亲惨白绝望的脸,一遍遍在梦里呈现,她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
白皙素净的小脸上挂上一抹浅笑,说出的话却冷的如同万年寒冰,让人心颤。
“无辜?”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生在这个被鲜血染红的安定侯府里,就是卿昀最大的过错!
八年来,卿昀尽享卿子恒夫妇从她们一家偷来的尊荣,又何来无辜之说?
林殊兰彻底愣住,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都是她曾经的罪孽……
莫明莫远兄弟两个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目光阴沉的看向林殊兰。
这个女人,竟然还敢去触他们主子的霉头……
林殊兰是善是恶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关心只是卿虞会不会迁怒到他们身上……
“主……主子……”
莫明兄弟二人跪在地上,颤声开口,眸子里满是惊慌。
卿虞的性子,他们一无所知。
卿虞没再说话,只是看了二人一眼,二人会意,赶忙将林殊兰拖到一旁。
生怕再生出事端,莫远狠狠钳制住林殊兰,莫明则是粗暴的继续撕扯她的衣服……
男子不怀好意的笑声,女子绝望至极的哭喊声,宛若人间炼狱。
卿虞始终没有回头,却也可以猜想的到是怎样肮脏不堪的一幕……
“堂姐,堂姐,你放了娘亲吧……”
“昀儿求求你放了娘亲吧……呜呜……”
林殊兰嘶哑的哭喊声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小声的呜咽。
自始至终,卿子恒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幕,未发一言。
相比于惹怒卿虞,卿子恒更想活着。
终归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耳朵里不断各种污秽不堪的声音传来,卿瑶吓得瑟缩着身子躲在了卿昀的身后。
她好怕……好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卿虞,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空气中,异样气息弥漫,混杂着牢房的酸臭味,令人作呕……
“汐言,把他带出去。”
汐言看了牢房中已经哭的抽噎的小小一团,眸子微闪。
她心中再清楚不过,和卿虞经历的相比,卿昀幸福的太多太多。
余光瞥向卿虞,汐言的眸子里闪过心疼。
明明受尽折磨,可面对卿昀,她还是狠不下心来……
牢房里,各种难闻的气味混杂,卿虞却是毫不在乎,径自走到瑟缩在角落里的卿瑶面前。
卿瑶下意识的想要继续后退,却发现早就退无可退。
第4章 乖,别怕,忍一下就不疼了......
“你……你想干什么?”
“堂姐,有什么仇怨你都算在我爹娘头上,你放过我好不好,求求你......”
“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
卿瑶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尤其是又当了五年的侯府大小姐,别说官门贵女,就是宫妃公主,也是要给她几分薄面的。
安定侯,盛京唯一的侯爵之位,深受皇室器重。
如果不是出此变故,就是那东宫太子正妃之位,卿瑶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卿瑶本就心虚当初毁了卿虞的容貌,林姝兰痛苦绝望的哀嚎又不停歇的一遍遍响起,使得卿瑶已经完全崩溃。
卿虞却是抬眸,放过?
她又不是慈悲悯人的菩萨,怎么可能任由卿瑶肆意折辱还心善放过?
至于亲情,那又算什么?
抬手从头上拔下一枚银簪,锋利尖锐,吓得卿瑶瞳孔骤缩。
“不要......不要毁我的脸......求求你......”
此刻,卿瑶已经知道了卿虞的心思。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年,她就是这样毁了卿虞的那一张绝美容颜......
蹲下身子,卿虞漠然看着卿瑶满是惊慌的双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果然,相比看卿瑶趾高气扬的模样,卿虞更喜欢看她惊慌失措的绝望。
“乖,别怕,忍一下就不疼了......”
“很快的。”
明明是这般温软无害的话,可从卿虞口中说出来,卿瑶只觉得遍体生寒。
“不......不要......”
卿瑶身子死死抵住墙根,脸色苍白的厉害。
卿虞一点点靠近......
可下一刻,卿瑶却是突然起身,直直扑向卿虞,或者说,是卿虞右手上的银簪!
她在等!
终于,让她等到了机会!
她不能坐以待毙,可却也明白此刻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她选择了忍耐,哪怕自己的生身母亲在自己面前受辱,她也没有丝毫异动。
卿瑶,倒是十足十的继承了林姝兰的聪慧。
然而,想象中的情景并没有到来,卿瑶的手在半空中生生顿住。
随之而来的是骨头被生生捏碎一般的剧烈疼痛。
“啊!”
是汐言!
卿瑶自以为聪明,可在一直注意着她的汐言眼里,却是再幼稚不过。
作为卿虞的左膀右臂,汐言怎么可能单单只是贴身婢女这么简单。
卿瑶的偷袭,以及汐言的制止,都在卿虞的意料之内。
声音里染上微微的无奈,“都说了让你乖一点,妹妹怎么就是不听话?”
卿瑶痛的额头布满冷汗,早就没有心思关注卿虞说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哀嚎。
终归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痛彻心扉的碎骨之痛。
冰凉的银簪尖端对准卿瑶白皙细嫩的脸颊,卿虞轻喃开口,“这会刺下去应该不会太疼吧?”
声音清冽好听,可手下的动作却是格外狠绝干脆。
手腕上的疼痛刚有所缓解,另一股钻心般的疼痛就从脸颊上传来。
卿瑶瞬间脸色惨白一片,声音凄婉宛若厉鬼。
卿虞却是难得绽放笑意,眸子里都流转着光彩。
“疼么?”
“可当初明明我比你更疼……”
卿瑶的身子紧紧抵在墙角,苍白如纸的小脸上满是惧怕,脸颊上的鲜血顺着下巴不住滴落,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卿虞。
卿虞却是笑笑,语气轻柔,“别怕,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妹妹总得学着适应。”
听此,卿瑶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吓得毫无血色。
是啊,这才仅仅是第一天......
起身走出牢门,经过林姝兰的身边时,卿虞顿住了步子。
“别想着死,否则,我会让你的一双儿女为你陪葬。”
......
卿虞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可她却是丝毫没有睡意。
“主子,那个孩子您准备怎么处置?”
汐言站在院子里,望着卿虞单薄瘦削的身形,轻声询问。
卿虞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抹了他的记忆吧。”
汐言眸子微闪,脸上闪过一抹惊讶,随即重新归于平静。
她确实没有想到卿虞竟然会这么做。
仔细想想,却也在意料之中。
她的主子,蛊宗之主,明面上性子乖张,手段阴狠,可实际上,她的心里始终留有一片净土。
“主子,还有一事,就在刚刚,蛊姬……死了。”
卿虞眸子一顿,半响才反应过来。
那个折磨她整整两年的女人,死了?
蛊姬,一身蛊术天下无双,以超然蛊术建立蛊宗,当今皇室也不敢与其硬碰,只能任其日渐庞大。
而蛊姬来自何处,却是无人知晓。
曾有传言,蛊姬来自遥远的南疆。
她是南疆的叛徒,所以才被驱赶至此,却不想她凭借一身蛊术,竟成了整个大夜王朝都忌惮的存在。
蛊术,从来都是这片大陆最不愿提及的隐秘。
数十年来,蛊姬是唯一一个通晓蛊术的人。
可蛊姬的性子却是古怪至极。
否则也不会自己了结了自己。
卿虞清楚,蛊姬这是让整个蛊宗上下为她陪葬。
蛊宗弟子,多是蛊姬从各个城池里精心挑选出来的。
而每个弟子,在进入蛊宗之初,都会被蛊姬种下蛊虫。
每个月月初赐给他们解药,否则便会疼痛至死。
说起来,整个蛊宗,数万弟子,都不过是蛊姬的傀儡罢了。
蛊姬让他们生,他们便生,蛊姬让他们死,那便谁也救不了。
而卿虞,则是三年前被蛊姬精心挑选中的。
那时候的卿虞,刚刚从安定候府逃出,就被蛊姬带到了蛊宗。
蛊姬说她是天下难觅的极阴之体,于是耗费整整两年心血,用禁术将她炼成世间仅有的一副毒蛊之身。
百毒不侵,万蛊臣服。
那两年里,卿虞每天都在承受非人的折磨,毒药的侵蚀,蛊虫的啃噬……
那是卿虞挥之不去的另一个噩梦……
后来,蛊姬怎么也没想到,她炼制出来的毒蛊人,竟然超出了她的掌控。
蛊术高超如她,也奈何不了卿虞分毫。
蛊宗易主,卿虞仅用一年时间就收服了蛊宗上下。
蛊姬残暴嗜杀,蛊宗上下早就敢怒不敢言,如今,不过是一个合适的契机罢了。
而如今蛊姬死了,也就意味着蛊宗弟子的蛊,再无人可解。
第5章 满月将至
这一年以来,一直是卿虞用自己的血压制蛊宗弟子体内的蛊虫。
毒蛊乃蛊中王者,她的血,便是压制蛊虫最好的解药。
可也只能压制。
这一点,蛊姬再清楚不过,所以她任由卿虞对她百般折磨,却丝毫不曾松口。
蛊宗是她一手所创,自然是要给她陪葬的。
之所以多活了这一年,是想再多看看她这一辈子最得意的成就——卿虞。
蛊姬,才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疯到想要数万人为她陪葬,疯到宁愿日日生不如死也要多看几眼卿虞!
“罢了,她若想死,没有人拦得住。”
“若是三年之后,还寻不到解毒之法,那便是他们的命。”
三年以后,便是卿虞十八岁的死期。
她的这副身体,虽毒蛊不侵,却也早就是强弩之末。
“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主子。”
汐言转身离开,可走了几步又顿足转身,“满月将至,主子早些歇息,汐言告退。”
今日,已经是三月十四。
卿虞的毒蛊之身,是蛊姬用数百种毒药浸泡两年,又将蛊王种入卿虞体内方炼成的。
数百种毒药在卿虞体内相互制衡,最终使得卿虞百毒不侵。
蛊王属阴,平日里蛰伏,以卿虞精血为食,而月圆之夜却会骤然苏醒。
所以每个满月,卿虞都会痛不欲生。
“呵,过的可还真是快呢。”
不知不觉,她回到这安定候府已经一个月了。
至于这所谓的满月之痛,卿虞虽然已经承受了近三年,可一想到,脸色还是忍不住白了几分。
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仿佛都在被虫蚁啃食,一点一点,那种痛,不止是身体的折磨,更是意志的摧残。
*
与此同时,世人称之为隐秘之域的南疆。
“启禀大长老,长公主的本命蛊湮灭了!”
“什么!”
听到弟子的禀报,闭目静坐的白衣老者猛地睁开双眼。
老者须发皆白,脸上皱纹横生,不知道已经活了多少年岁。
正是南疆地位极高的大长老。
许久,大长老才阴沉开口,“给我查,长公主到底因何而死!”
那弟子目光却是有些躲闪,半响才试探开口,“可是王上有令,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南疆……”
见大长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那弟子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已经细弱蚊蝇。
“闭嘴!”
“查不出来,你们全家就去给长公主陪葬!”
大长老发怒,那弟子吓得顿时跪倒在地,连忙回应,“弟子遵命。”
*
嘉和十八年三月十五,定北侯府上下依旧一片缟素。
定北侯一家四口全部命丧山匪之手,盛京同哀。
而如今,整个候府能主事的,也就只有姨娘连氏。
连氏生得貌美,又颇会做小伏低,深受卿子恒宠爱,就连林殊兰,都只能避其锋芒。
如今安定侯一家意外身死,卿虞的身子又弱不禁风,于是连氏理所当然的接管了安定侯府的一切事务。
卑贱妾室摇身一变成了安定侯府的掌权人,一时间连氏可谓风光无限。
安定侯府东南角的芙蓉院。
屋门紧闭,白裙少女倚靠在软榻之上,眉眼间略带愁容。
少女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却是已经依稀可以看得出日后的倾城模样。
“姨娘,如今爹爹不在了,只怕我们以后的日子更加不好过了。”
少女对面的美妇人却是轻笑一声,“三小姐多虑了,妾就是妾,哪怕再受宠,也做不得主。”
美妇人看的通透,可声音里却是染上几分嘲弄。
她也是妾,也曾宠冠一时,可最终还不是落得这个下场。
少女名为卿洛,正是这安定侯府的庶出三小姐,而那美妇人,便是卿洛的生母,妘氏。
卿洛却是皱眉,“话虽这么说,可姨娘莫不要忘了,连氏可是有儿子傍身的。”
如今安定侯嫡系一脉已经不复存在,那连氏的儿子便成了唯一的继承人!
这就是连氏的底气!
妘氏依旧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声音娇柔似水,“三小姐尽管放心便是,这安定侯府的大小姐,可不会像表面上那般简单柔弱。”
“姨娘说的是,卿虞?”
“三小姐日后可不要这般直呼大小姐的名讳,我有预感,这安定侯府,最后当家做主的,不可能会是连氏。”
纵然连氏孕有一子,可终归是舞姬出身,身份低贱,她的儿子又怎么可能担得起安定侯的位子。
更何况,虽然如今卿虞始终避不见人,可她觉得,卿虞绝对不会只是养病这么简单。
卿虞丢失了整整五年,可刚回来不过半月卿子恒一家四口便死于非命。
虽然明面上看不出一点破绽,可她总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了。
卿虞,真的只是在农户家里寄养了五年吗?
而五年前,又仅仅是走失这么简单吗?
“三小姐去梳洗一番,一会同我去看望大小姐。”
卿洛眸子里闪过疑惑,却是没有再问。
对于妘氏,她是绝对的信任的。
而很多事情,妘氏也比她看的清楚太多。
既然妘氏说连氏母子对她们造不成威胁,那她也就安心多了。
*
相思阁。
卿虞已经换下了昨夜那身红衣,一身白色锦裙倒是显得颇为楚楚动人。
及腰长发挽成简单却又不失精致的发髻,只斜插着几枚银簪。
整个人看起来娇柔又温婉。
“主子……”
汐言刚要开口,就被卿虞打断,“汐言,以后在这府里,你该唤我一声小姐。”
汐言当即改口,“是,小姐。”
“小姐,半月以来,连氏已经将大半个安定侯府握在了手里,如今已经放肆到连小姐的吃穿用度都敢克扣,是不是应该给点教训了?”
正倚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卿虞突然睁开了眼,眸子清澈,纯净无暇。
这些日子,卿虞白日里闭门不出,实则在调查盛京里的动向。
卿子恒出了这么大的事,幕后之人怎么也应该有所动作才是。
可让卿虞失望的是,半个月以来,整个盛京风平浪静,没有一丝异样。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幕后之人的身份……
“小姐,妘姨娘和三小姐来了。”
第6章 聪明人
门外,侍女的通报声响起,打断了卿虞的思绪。
眸子里染上几分笑意,卿虞淡声开口,“我倒是没想到,这妘氏竟然这般沉得住气。”
妘氏会来,这早就在卿虞的意料之中,只不过却比预料中的晚了几日。
“小姐,汐言可要回避?”
卿虞是一个人回来的,毕竟农户家长大的养女怎么可能用得起婢女,所以汐言大多时间都在囚禁卿子恒一家的密室里。
虽然自卿虞回到府上起,这相思阁里就都换成了卿虞的人,但汐言总怕生出什么变数。
毕竟,这诺大安定侯府,不知道有多少眼线隐藏在暗处。
“不必。”
汐言一愣,卿虞对妘氏,竟如此放心?
“不仅今日,以后也不必了。”
汐言眸子里闪过错愕,卿虞的意思是......
妘氏带着卿洛进门的时候,就见卿虞倚靠在软榻之上,精致的小脸让她这个盛京少有的美人都忍不住心里升起惊艳。
真不愧是虞浅的女儿,那倾国倾城的模样,只怕那盛京第一美人容霜染见了,都只能自惭形秽。
虞浅是卿虞的母亲,锦安虞氏的掌上明珠,美艳无双,当时整个盛京无人能出其右。
听说当今圣上都动了让虞浅入宫的心思,只不过后来虞浅与卿子衍两情相悦,圣上也就只能成人之美了。
目光在汐言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妘氏福身,恭敬开口,“妘氏见过大小姐,前些日子听说大小姐身子不适,直到今日才来叨扰,不知大小姐的身子可好些了?”
卿虞回以一笑,温婉动人,“劳烦妘姨娘挂念了,卿虞已经好多了。”
卿洛微微有些失神,她这大姐姐,生的可真是漂亮极了。
生的这般貌美的人儿,她只在小时候见过一次,卿虞的母亲,名动盛京的绝世美人,虞浅。
半响,卿洛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行了一礼,“洛儿见过长姐。”
安定侯府卿子衍那一辈,只有兄弟二人,而卿虞则是这府上的嫡长女。
在卿子衍还未出事的时候,就算是卿瑶也是要唤卿虞一声长姐的。
“五年不见,洛儿也已经是大姑娘了,这模样,生的可真是俊俏。”
“再过两年应该就及笄了吧,姨娘可要给洛儿选个好人家。”
妘氏眸子微闪,她没想到卿虞小小年纪,看的竟然这般透彻。
这些年来她在这府中处处忍耐,不就是为了卿洛及笄之后能有个好的归宿么?
她已经做了妾,一辈子受尽冷眼,总不能让她的女儿也做个妾,走她的老路。
柔柔一笑,妘氏笑着开口,“大小姐谬赞了,终归还只是一个小丫头罢了。”
卿虞唇角微扬,却是没再说话。
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可。
妘氏,是个聪明人。
她已经提到了卿洛,至于怎么决定,就看妘氏的了。
“汐言,给姨娘和洛儿看茶。”
声音酥软,听起来让人心里痒痒的。
三月的天气,正是春暖时候,恰逢晌午时分,卿虞整个人摊在软榻之上,仿佛一只慵懒的猫儿。
汐言早就见怪不怪,对着卿虞温声开口,“小姐,已经午时了,您该用膳了。”
卿虞身子本来就弱,每日的膳食自然是不能马虎的。
“嗯,传膳,姨娘和洛儿就别走了,留在相思阁一起用膳可好?”
妘氏连忙开口,以卿虞的身份,就算命令也是理所应当的,可偏偏卿虞却是这么客气。
“那妾身和三小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卿虞点头,眸子里闪过一抹怀念。
这么多年过去了,妘氏还是那副谨小慎微的性子,难怪失了卿子恒的宠爱,还能在林姝兰的手下活到现在。
依稀记得,上一次见卿洛的时候,她还是个只有八岁的小丫头,性子有些拘谨,总是喜欢躲在妘氏身后,如今,却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
仔细想想,这整个安定侯府,也就只有妘氏母女是最安分的吧。
以妘氏的容貌和聪慧,留住卿子恒必然不是难事,只不过,她选择了隐忍。
用过午膳,妘氏母女二人便离开了。
只不过,临走之前,妘氏留下一句,“虽然妾身人微言轻,但若大小姐有所需要,妾身和三小姐愿尽绵薄之力。”
用过午膳,卿虞重新躺回了软榻上,眸子微阖。
“小姐,这妘氏的意思是愿意为我们所用了?”
卿虞笑笑,缓声开口,“这妘氏,可是个聪明人,什么决定对她和卿洛来说是最好的,她再清楚不过了。”
说起来,这妘氏也是嫡女出身,有才有貌名声正好,只不过那时候安定侯府风头正盛,妘氏的家族又只是五品小官,这才成了卿子恒的妾。
汐言见卿虞眸子已经阖上,显然是乏了,便没再多问,给卿虞盖好薄被,便退了出去。
*
出了相思阁,一直未言的卿洛便忍不住开了口。
“姨娘,您和长姐到底说了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出门之前,妘氏就和卿洛交代过了,多听少言。
所以卿洛除了给卿虞问安,基本没怎么说话,可听妘氏同卿虞说着她听不懂的内容,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好奇。
妘氏却是笑笑,眉眼间尽是温柔,“没什么,三小姐只要安心长大,及笄出嫁就好了,剩下的,都交给姨娘。”
妘氏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做了妾,所以哪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也只能唤自己一声姨娘。
而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想唤一声“洛儿”,可却不能。
“姨娘……”
卿洛总觉得妘氏的笑里包含着太多情绪,可具体是什么,又说不明白。
“走吧,时候不早了,三小姐也该休息了。”
卿洛见妘氏不想多说,索性也不再问。
回到芙蓉院,卿洛行了一礼,才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虽然于理不合,但这么多年来卿洛却是始终坚持。
按照卿洛的话来说,妘氏终归是她的生母,碍于礼制她不能唤她一声母亲,但这礼,她却是该行的。
妘氏把卿洛教养的很好,性子温顺,端庄知礼。
看着卿洛窈窕纤细的背影,妘氏轻声呢喃,“放心吧,姨娘一定为你铺好所有的路。”
第7章 我就是规矩
卿虞这一觉,睡了将近两个时辰,醒来时已经是申时末。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落日的余韵仅在天边留下了最后一抹温柔。
“汐言。”
卿虞轻唤一声,片刻汐言便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担心。
今夜,便是月圆夜,卿虞每个月最痛苦的时候。
“守住相思阁,谁也不许进来。”
“是,小姐。”
“小姐可要用些晚膳?”
卿虞摇了摇头,她没有胃口。
直到汐言退了出去,屋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卿虞眸子微动,轻声呢喃,“又要开始了啊……”
夜幕时分,月亮悄悄从山后爬了出来,照亮了大片的黑暗。
卿虞可以清楚感知到心口处熟悉的钝痛传来,一下一下,却不是很剧烈。
蛊王,已经渐渐苏醒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卿虞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屋外,汐言看着逐渐移到正中的圆月,眉眼间染上浓浓的心疼。
纵然卿虞有意克制,汐言却还是可以清晰听见卿虞那压抑着的异样声音,带着轻微的绝望。
屋子里,卿虞白皙纤细的手指死死抓着被角,精致的小脸早就被汗水打湿。
细密的汗珠顺着下巴流到浅色锦被上,晕染成花。
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嘴唇已经被咬破,渗出滴滴血珠。
真的好疼啊,五脏六腑都在叫嚣,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好似刀割。
尤其是心口处,仿佛虫蚁啃噬,一点一点,宛若凌迟。
这一夜,还有太长……
*
夜凉如水。
盛京某处。
黑夜笼罩了大半个院子,斑驳树影随意落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男子静静坐在院子里,银白色的月光倾泻而下,肆意撒在他略微瘦削的肩头。
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看清男子的神情,眉头轻皱,薄唇微抿。
他的心口处,又开始疼了。
每到月圆之夜,他的心就止不住的抽疼,至今,已经将近三年了。
“是因为绝命蛊么?”
男子轻喃出声,唇色微微泛白。
*
翌日。
足足日上三竿,卿虞才悠悠转醒。
卿虞是将近天亮的时候才睡过去的,眉眼间还带着些许的疲惫。
听到屋子里传来的细微声响,汐言领着几个小丫鬟进来伺候卿虞梳洗。
“小姐,今日天气不错,用过早膳不如出去走走?”
蛊王属阴,连带着卿虞也是极为怕冷的。
“嗯。”
卿虞轻轻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昨夜噩梦一般的痛楚,仿佛还未曾完全散去。
明面上,卿子恒的丧期还未过,卿虞依旧是一袭白衣,粉黛未施。
“小姐生的可真是好看,纵然素面朝天,也依旧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汐言一边在卿虞的发髻上插上一支银色步摇,一边开口赞叹。
卿虞略微苍白的小脸染上一抹笑意,难得回应,“你这丫头,惯是嘴甜。”
汐言跟着笑笑,心中却是再清楚不过,论年纪,卿虞比她还小上三月。
只不过,那些沉痛的过往,逼迫着她不得不成长。
卿虞也曾被父母亲人捧在手心里呵护,年幼的她,天真烂漫,单纯良善,可后来,这一切都被卿子恒毁了,毁的彻底。
早膳过后,卿虞的状态好了不少,面色微微红润了些,只是唇瓣上还带着些许的伤痕。
“昨日,你说连氏克扣相思阁的吃穿用度?”
卿虞一边用帕子擦拭手指,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
听卿虞说起连氏,汐言点头。
早在卿子恒一家出事不过几日,连氏就已经打上了安定侯府掌家之权的主意。
在连氏看来,卿虞虽为嫡女,实则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五年来,卿子衍的势力早就被卿子恒拔了个干净,而卿虞,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落魄孤女,完全不必放在眼里。
最重要的是,连氏的儿子卿沅,是卿子恒仅剩的唯一血脉,嫡系一脉只剩下卿虞一人,安定侯的位子,必然也只能是卿沅的。
卿虞嗤笑一声,眉眼间染上几分轻蔑,“一介妾室还妄想当主母,她倒也是真敢想。”
卿虞起身,慵懒开口,“走吧,我倒要看看,这连氏能翻出什么风浪。”
在卿虞眼里,这安定侯府里的一切都是属于他们一家的,卿虞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更何况,连氏还是卿子恒的妾室。
自从林殊兰出事以后,连氏就搬到了林殊兰的汀兰苑。
汀兰苑是整个安定侯府数一数二的好院子,不仅院子宽敞,布置更是精致。
连氏觊觎很久了,却不想竟然真让她等到了机会。
卿虞到汀兰苑的时候,连氏正倚靠在院子里的软榻上晒太阳。
一身惹人注目的绛红色锦裙,精致的发髻上斜插着两只金步摇,看起来雍容又华贵,丝毫没有刚刚丧夫的悲伤模样。
卿虞眸子里睨起笑意,这连氏,可真是装模作样都懒得装了。
“姨娘真是好兴致。”
听到卿虞的声音,连氏才悠然睁眼,身子却是纹丝未动。
瞥了卿虞一眼,连氏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开口,“大小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莫不是身子已经大好了?”
连氏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不过是一介孤女,安安心心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病,她倒是不介意赏她一口饭吃。
卿虞倒是没在意,在院子里寻了个位置坐下,“我来,自然是教教姨娘,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闻言,连氏眸子里闪过一道冷意,脸色也沉下几分。
她怎么也没想到,卿虞竟然敢如此放肆。
真当她还是曾经那个尊贵无双的安定侯府嫡长女不成?
冷哼一声,连氏看向卿虞,“大小姐在农户里待了几年,怕不是连侯府的规矩都忘了。”
“崔嬷嬷,去教教大小姐什么叫做规矩。”
崔嬷嬷是连氏身边的老人儿了,这些年连氏得宠,她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虽然卿虞明面上是这府上的嫡小姐,可事实上,谁不知道这府上大权早就落到了连氏的手里。
连氏,才是这安定侯府说一不二的主子。
可还没等崔嬷嬷靠近卿虞一步范围内,汐言就直接一脚踢飞了她。
崔嬷嬷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碎了,顿时疼的冷汗直冒。
卿虞眸子微抬,幽幽开口,“在这安定侯府里,我就是规矩。”
第8章 妾终究是妾
对上卿虞那双清冷的眸子,连氏不知怎的竟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可随即想了想,任凭卿虞再嚣张,也终归不过是个过气儿的大小姐。
卿子衍都不在了,仅凭卿虞一人难道还能反了天不成?
更何况,如今的安定侯府,早就不姓卿了。
她连姒,才是这安定侯府真正的主子!
瞥了不断哀嚎的崔嬷嬷一眼,眸子里闪过浓浓不悦。
真是个废物,连个黄毛丫头都收拾不了。
目光看向一旁那几个已经被汐言吓傻的丫鬟,连姒冷声开口,“一个个都是死的吗,卿虞以下犯上,意图谋害于我,还不给我把她拿下!”
转头看向依旧神色漠然的卿虞,连姒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
今天,她就要让卿虞看看,这安定侯府里,到底谁说了算!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却是没敢挪动一步。
一旁崔嬷嬷的哀嚎声不断响起,时时提醒着她们招惹卿虞的下场。
刚才汐言那利落干脆的一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
没有人不怕死。
连姒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阴沉,她怎么就养了这么一群废物!
余光瞥到站在卿虞身后呈保护状的汐言身上,连姒眉头轻蹙,她自然看得出来汐言是有几分功夫在身的,否则卿虞也不会这般堂而皇之的肆意妄为。
可卿虞终归还是太天真了,竟然以为单凭一个小丫鬟就能护她无虞。
双拳难敌四手,一个小丫头再厉害,还能厉害的过这安定侯府的数百府兵不成?
卿虞怕是还不知道,这安定侯府的府兵统领崔尧,是她的人!
崔尧是崔嬷嬷的亲外甥,也正是靠着连姒的枕边风,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偷偷给心腹翠屏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会意,找机会准备偷偷开溜。
可翠屏刚稍稍挪动了一步,就听卿虞那带着些许慵懒的好听嗓音响起,“连姨娘莫不是想要去找崔统领?”
连姒神情一怔,没想到卿虞竟然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
还未等连姒有所反应,就听卿虞继续开口道,“如果是的话,那连姨娘就不用麻烦了,人,我给你带过来了。”
连姒脸上挂满错愕,卿虞这话,是什么意思?
卿虞话落,不多时,就见另一个小丫鬟提着崔尧从汀兰苑外走了进来。
小丫鬟名叫木槿,是卿虞的另一个心腹,早在卿虞准备回来之前,就已经混入了安定侯府。
论武功,木槿比汐言还要高出不少,尤其是那一手易容之术,真假难辨,以至于这小半年来,安定侯府里竟无一人起疑。
随意在院子里扫了一眼,而后头也没抬的把崔尧精准扔在了还在哀嚎的崔嬷嬷身边。
木槿转身,对着卿虞恭敬唤了一声“小姐。”
看到瘦弱的木槿单手提着崔尧进来的时候,连姒就已经完全傻了。
一个汐言还不够,现在居然又来一个?
而崔尧,竟然也折在了一个小丫鬟手上?
卿虞,真的只是被农户收养的落魄大小姐这么简单吗?
卿虞对着木槿点了点头,目光随即落到已经稍显局促的连姒身上,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虐,“连姨娘好好看看,这可是你心心念念的崔统领?”
那“心心念念”四个字,卿虞咬的格外重。
当知道连姒和崔尧的那档子事的时候,卿虞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就是不知道她那还在受刑的二叔知道了,会不会也这么觉得。
连姒舞姬出身,最会看人眼色,又颇会做小伏低,见情形不对,当即收敛了脸上的张狂,换上些许的讨好。
赶忙起身对着卿虞行了一礼,“妾身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还望大小姐恕罪,妾身再也不敢了。”
“以后大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妾身绝不敢有二话。”
连姒以为,她怎么也是卿子恒的妾室,卿子恒仅剩的血脉卿沅的生母,所以就算她做错了什么,卿虞也不会将她如何,顶多也就是吓吓她罢了。
卿沅,就是她的保护伞。
却不知就因为她是卿子恒的妾室,卿沅的生母,所以卿虞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她。
斩草要除根的道理,卿虞再明白不过了。
卿子恒不就是因为当初没有直接杀了她,才落到今天的这步田地么?
卿虞笑笑,“连姨娘应该记住,妾终究是妾。”
就凭连姒这番心思,就注定了她活不长久。
连姒眼底怨毒一闪而过,面上却是赔着笑,“谢大小姐教诲,妾身记住了。”
卿虞现在不就是靠着这两个会武功的丫头才这般折辱于她么?
她忍了!
等她的儿子承袭了安定侯之位,她说什么也要狠狠折磨卿虞这个小贱人。
事到如今,连姒还做着卿沅成为安定侯,她母凭子归掌管整个安定侯府的美梦。
没有错过连姒眼底的那一抹异样,卿虞眼中闪过玩味。
她卿虞最喜欢的,就是打碎别人的美梦。
卿子恒如是,连姒,自然也不能例外。
“连姨娘觉得,如今二叔意外身故,这安定侯的位置,应当交在谁的手上?”
连姒眸子里闪过一抹惊诧。
卿虞这话,是何意?
至于答案,那再明显不过,她的沅儿是这安定侯府上的唯一男嗣,这安定侯的位置,自然非卿沅莫属。
可她却是不敢直说,毕竟谁知道卿虞安的到底是什么心思。
“妾身愚钝,还请大小姐明示。”
见连姒装傻,卿虞继续开口,“连姨娘觉得,二公子如何?”
安定侯府的二公子,便是连姒的儿子,卿沅。
如今安定侯府明面上可以传承卿氏香火的最后一人。
卿虞句句紧逼,连姒有些招架不住,额头生出冷汗,脸色也白了几分。
连姒不明白,卿虞到底想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含糊开口,“妾身……不知……”
卿虞却是脸色顿变,声音也骤然冷了几分,“不知?那我告诉你。”
“卿沅,这辈子都不可能承袭安定侯之位!”
区区庶子,也敢妄想侯爵之位,简直是天方夜谭!
更何况,卿沅,根本就不是卿氏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