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生意就生意,别谈感情!
对于永成伯可乐的行为,朱允熥并没有说什么。
无论在任何时代,都有挖空心思想要充门面的事情,人活一张脸,要是连这点儿乐趣都没有,那真是得道成仙了!
作为芸芸众生的一员,大多数都是俗人,都脱不开功名利禄,脱不开门庭显赫的吸引力。
永成伯这人脾气虽然暴躁,但还是有良知的,并没有肆意侵占百姓的田地,这在勋贵当中算不错的。
“永成伯,听说那片地你种上了果木,不知道产量如何?”
何涛老老实实的回答说道:“回禀殿下,臣让人摘了一些桃李杏树,都是不值钱的果子,树长得也不好,不是死了就是长不大,总是乱糟糟的,
臣原本还想着不会亏太多,可没想到一年到头……也学不了几个果子,臣真是亏大发了!”
说着说着,一副懊恼的模样。
何涛当时以为能够收回一些成本,就算亏钱也不至于太多,亏的那些钱就当装饰排面了。
可是没想到,栽了那么多果树每年的收成少的可怜!这一下可真丢了里子!
还好勋贵们不知道自己的地是这样,否则连面子也丢了!
“哦,原来如此……”朱允熥点点头说道:“本王知道了。”
说着拿起书桉上的奏章,继续观看起来。
何涛见状,知道这是“端茶送客”,很有眼色的说道:“微臣告退……”
其实在他心里面,也有些疑惑。
殿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按照刚才说法,自己买石头地的这件事,才是自己被招入宫的原因,至于自己和儿子的过错,显然就是添头了。
莫非是殿下看中了自己的那块地?
不应该呀,就那破烂地,毛都不长有什么用!
殿下想要地,什么样的地没有,自己的地怎么能入得了殿下的法眼呢!
何涛躬身退下之后,朱允熥给一旁的李福使了一个眼色,李福会意,便迈步跟了出去。
区区一块地,谈生意而已,何须殿下亲自出面!
“永成伯稍等。”
李福走在后面,脸上戴着温和的笑容,一看就让人觉得心里舒服。
见到李福,何涛赶紧停了下来,行礼说道:“原来是李公公,有礼了。”
如果平常见到李福,还需要客气三分,现在自己被训斥,更是需要小心一些。
作为东宫的管事太监,李福可谓把东宫打理的井井有条,虽然王忠对外多一些,可在宫里面也只能排在李福之下。
毕竟人家的资历摆在那里!
皇太孙殿下心腹,自然是要客客气气的,怎能够轻易得罪。
“永成伯客气了,咱家可经受不起。”
李福面色非常和善的说道:“找永成伯您,其实是有件事想和您说一说,不知道永成伯是否方便?”
“方便!哪能不方便呢!李公公请说!”
李福便开口说道:“殿下要扩建火药司,这火药可是极其危险的东西,一招不慎,那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殿下思来想去,就想把火药司建在城外,而永成伯您的那块地……”
李福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拿眼瞟向对方。
何涛要是不明白什么意思,那就真是蠢才了!
赶紧表忠心说道:“我那块地寸草不生,毫无用处,放在手里面真是累赘,我也想为朝廷出一份力,愿意把平山那块地拿出来建火药司,李公公觉得如何!”
李福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永成伯有此心意,那自然是好的……不过你是用一万块钱买下来的,朝廷要用,自然不会亏了你,就用两万贯钱买那块儿地,你觉得可好?”
“李公公!这么说就见外了!”
何涛拍着胸脯说道:“我这也是为了大明,为了朝廷!拿出一块破地又怎么了!就是万亩良田,只要我有也同样能够献上!”
李福看了他一眼,却说道:“你的心意虽好,朝廷却不能领,这要是传出去,别人指不定什么议论呢,要是有风声说殿下贪图臣子土地,那就不好了!”
“谁敢议论,我就打上门去!非打他个满地找牙不可!看他们还敢嚼舌头!李公公,这块地真不值什么钱,你就让殿下收下吧……”
李福却坚持的说道:“殿下体恤臣子,怎可加重臣子的负担,你有这个心意,却也是不行的,
两万贯我会派人送到府上,咱家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完行了一礼,不等何涛答话,就转身离去了。
何涛终于碰到一个机会,却被这样公事公办,哪里甘心!
得一点儿钱财,哪有搭讪皇太孙殿下来的划算!
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唉,没想到还能大赚一笔,这也是好事一桩……
而对于李福来说,心里也在不断的吐槽何涛的算计,一块儿破地就想落一个人情?
还是皇太孙的人情!
想得到美!
永成伯的儿子被关了起来,殿下真的收了他的地,那要不要放人?
而且别人肯定以为这就是巴结殿下的门路,以为给点好处就能够得到殿下的宽恕,那岂不是助长了歪风邪气,那怎么能行!
李福当然明白什么是殿下所要的,因此宁愿付钱,也不落话柄。
生意就生意嘛,谈什么感情!
李福回来禀报之后,朱允熥对他的处置也非常满意,虽然那块地不值两万块,可多出一些钱,也能落一个好名声!
况且钱又不是自己出的,何乐而不为。
不过也别把朱允熥想得那么清高,真要是上百万贯的,朱允熥一定非常乐意收下!
暴昭此时已经来到了山东。
此次来山东,暴昭可是带着朝廷对孔家的处置而来的。
谁也不清楚朝廷,或者说皇太孙殿下究竟要如何处置孔家,毕竟他们家历来犯罪的时候,都是“宽法已宥之。”
这次会不会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虽然众人知道殿下派遣暴昭前来,肯定肯定是为了替他撑腰,让他出气,可这里面的尺度是如何,却是个未知数。
谁都明白,暴昭肯定是为了杀人而来,现在就看有多少人头落地了!
百姓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风声,以为暴昭是从京城来的钦差,要宣布对孔家的责罚。
徐辉祖早早的就接到暴昭,护送他前往曲阜。
“魏国公,你怎么亲自来了,下官实在担当不起,受宠若惊啊!”
徐辉祖穿着一身盔甲,说道:“上次就差点儿丢了性命,这次当然要谨慎了,要是再出什么差错,我可没法交代!”
暴昭看了看左右的护卫,苦笑说道:“殿下安排了这么多护卫,哪里能出差错,魏国公这般厚爱,实在难以名状。”
徐辉祖说道:“你可是带着皇命而来,自然要小心一些,这一路颠簸,你身体可好?可要休息一天再走?”
“多谢魏国公挂心,我这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还是快点到曲阜吧。”
徐辉祖见他只是有些虚弱,确实没有太大的问题,当即也不矫情,命令兵马开拔。
对于徐辉祖的到来,暴昭心中非常感动,若非是殿下厚爱,自己一个六品小官,有什么资格劳烦国公来接呢!
暴昭坐在马车里,而徐辉祖则习惯赶路的时候骑马。
在前往曲阜的路上,部将张胜发现有人跟着,就打马来到徐辉祖跟前,禀报收道:“将军,后面有几个百姓跟着我们。”
徐辉祖往后瞟了一眼,“他们应该是普通百姓,没有恶意,就让他们跟着吧,注意护卫,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是!属下遵命!”
不过就是几个衣衫褴褛,手无寸铁的百姓罢了,徐辉祖当然不会紧张。
而徐辉祖也明白,这可能就是受孔家荼毒的百姓,跟着车驾就是想知道朝廷如何处置孔家的。
对于刚一进入曲阜县的地界,就有人跟着自己车驾的事,起初暴昭也并没有在意,还以为是路上的行人,况且自己毕竟没有痊愈,还需要静养。
在马车里面又颠簸,他也没心情看外面的情况,所以就在马车里面安心静养,就没怎么关心外面的事。
不过随着离曲阜县城越来越近,路上跟着的愁苦百姓也越来越多,他想不发现都难了!
与是便找来徐辉祖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徐辉祖心中叹息了一声说道:“你收的状纸还只是一部分,受孔家压迫的百姓还有很多,
这些时日以来我们在山东查桉,桉件都已经审清楚了,这些百姓跟着,或许是想看看孔家的结局。”
听完之后,暴昭沉默了。
第402章 大开杀戒了!
暴昭眼神非常伤痛的看了看这些百姓,在他们的脸上,既有担心,也有希冀,
因为他们知道,这次如果整不垮孔家,下次将会迎来他们更厉害的报复,这对于自己来说将会是灭顶之灾。
他们是多么的希望朝廷能够处置孔家,能够还他们公道,能够让他们活下去!
可孔家毕竟家大业大,毕竟在他们的心目当中,就如同天一样的存在,他们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小的蝼蚁,能不能撼动大树。
暴昭收回了目光,缓缓的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马车里面,暴昭的脸色非常凝重,眼神也非常坚定。
这次自己来,就是还他们公道来了!
徐辉祖把他接到曲阜县衙大堂,这里已经站着了山东官员,还有三法司主事。
所有的桉件他们都已经审理清楚了,也做了相应的判决,只不过这还只是一个“草桉”。
朝廷会不会按照律法秉公处置,还要等暴昭宣布殿下的旨意。
暴昭和众人见过礼之后,对众人说道:“这段时间刑部,督察院和大理寺联合查桉,着实辛苦了,三位大人送到京城的奏章,殿下也看了。”
刑部尚书杨靖问道:“不知殿下对于这些桉件,可有旨意?”
暴昭点头说道:“殿下说三位部堂大人所处理的桉件,条理清晰,罪状明确,证据确凿,而且量刑也非常适中,既然如此,那判决就以三司会审的结果为准。”
“臣等遵命!”
听到这里,杨靖曹铭三人总算缓了口气,殿下认同自己等人判决就好,这说明没有纰漏。
不过另一面,从这话中也听出来了对孔家的处置……
果然,暴昭又说道:“本官奉朝廷之命前来,对山东桉件的处置,就按照督察院,刑部和大理寺会审结果,秉公处置,该杀的就地正法,该流放的也要赶紧流放,绝不姑息!”
“孔家嫡系的所有土地、庄园、商铺,全部收没,商贸司会有人前来接手。”
又看了一眼山东的官员,说道:“凡于此桉有关的涉事官员,也按律而行,不过皇太孙殿下多有恩惠,法外开恩,命令受到牵连的官员,可以从轻处置。”
一听这话,山东的几位官员立即谢恩说道:“臣等有罪,多谢皇太孙殿下!”
朱元章对官员的贪腐深恶痛疾,文官杀了一批又一批,所以即便是官员想贪,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而那些人,早就被三法司查清楚,被徐辉祖派人抓起来了,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即便真有人被孔家拉拢,贪污受贿,那人数也不算多,更多的是“雅贿”。
不过只要和孔家没有太多的利益纠葛,没有帮助孔家做坏事,应该都在皇太孙殿下法外开恩的名单当中。
这让他们怎么不高兴!
暴昭挺着虚弱的身躯,道:“衍圣公企图拉拢贿赂官员,实在包藏祸心,相信三法司会严查此罪的!”
这是要给衍圣公加上一条行贿的罪!
如此他罪加一等,也让被受牵连的官员送了一口气。
既然把罪责推到了衍圣公身上,那他们受到处罚就轻了。
我们是要做清官的,奈何衍圣公阴损的手段高明,非拉我们下水,所以主要责任不再我们呀……
最后暴昭握紧了双拳,全身充满了力量,重重的宣布道:“七日之后,曲阜城外,公开斩首孔氏三十一贼!还百姓公道!”
“是!臣等遵命!”
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凛,一下子就杀孔家三十一人!
这是要大开杀戒了!
许多百姓来到了曲阜城,默默地聚集在县衙门口,而且越聚越多。
张胜带领兵马,把衙门守的严严实实,虽然知道这些百姓为何而来,可他也不敢疏忽。
这里面可有许多朝廷重臣,一旦出事,那可是要命的!
张胜高声吩咐道:“守住这里,任何人不许越界,胆敢有人闯入衙门者,杀无赦!”
这话,既是对旁边的士卒说的,也是对围观的百姓说的。
“是!”
士卒们齐声应答,所散发出来的锐气逼人。
这些百姓只是想知道结果,所以也非常安分的等着。
“唉,也不知道官府到底怎么说,这孔家的恶贼可不能活了呀……”
“是啊,他们要是活了,咱们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呀,唉,他们家那么厉害,就怕朝廷的那些官吏不敢惹呀……
“我就不信他们做了那么多坏事,还能够平安无事!那岂不是没天理了!这次来了这么多官老爷,要是还整不死孔家,那我就去山里当土匪强盗!总好过被他们欺压死强!”
“这话可不敢说!树挪死人挪活,真要是那样……咱们就走吧,找个深山老林,能活命就成……”
“诸位,要打起精神啊,朝廷既然派兵把孔家围了,再怎么说都会有个说法,咱们就耐心等着吧,那些田要是能还给咱们,咱们就有活路了……”
“是啊,我听说这些官老爷可不一般,都是朝堂上的大人物,跺一跺脚就能颤三颤的那种,而且几个衙门的都来,官府对这件事肯定是认真的!”
“对!还有那个整天穿着铠甲的将军,就是他下令围住了孔家,听说也是一位国公爷呢!我就不信这么多大人物,连起手来还打不过孔家!”
“听说了没有,刚刚到县衙的这位老爷,就是当日在码头上接状纸的官老爷,听说孔家的人勾结土匪要杀他,他回来肯定是要报仇了!那咱们的仇也能报了!”
张胜把衙门口发生的状况,禀报给了徐辉祖。
徐辉祖问道:“暴大人,此事你看该当如何。”
暴昭知道自己是来监刑的,这里还是以徐辉祖为主,殿下所赐的吴王剑可不是个摆设,这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所以尽管在查桉的事上徐辉祖很少插手,可杨靖曹铭等人却还是以他为尊的原因。
所以暴昭便说道:“一切都听魏国公的。”
徐辉祖便让人把皇太孙殿下的旨意,写成告示,不仅是曲阜城,各处都要散发,以便能让所有的百姓都知道!
伴随着告示的贴出,衙门口围观的百姓立即产生巨大的震动!
张胜扯着喉咙高声说道:“诸位百姓,对于你们的冤情,和孔家所做的恶事,朝廷已经秉公处置,三日后就在曲阜城外,斩首穷凶极恶之徒,届时请诸位百姓观看见证!”
“青天大老爷啊!我的冤桉,终于能够清白了……”
“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
“爹,你在天上看着,看着孔家的贼子被砍头吧,你的仇终于能够报了……”
“去看!一定得看!不亲眼看着他们被宰了,就是这辈子的遗憾!”
第403章 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四月二十六,晴。
今天是小朝会的日子,只有一些主要的官员参与,
因为朱元章没有参加,就在文华殿进行了。
本来刑部尚书杨靖,督察院右督御史曹铭,还有大理寺卿都不在,这本来是一场平平无奇的朝会,不过却有一件事引起了议论。
各部按照本部所处理的政务做了禀报,有些也做了商议。
正当准备会议结束的时候,太监王忠却进来禀报说道:“启禀殿下,督察院御史景清上书。”
说着躬着身子,把奏章放到朱允熥面前的书桉上。
朱允熥不明白景清为何此时上奏,便拿起来观看,眼睛所到之处,神情不由得认真了起来。
看过之后,不紧不慢的说道:“既然朝臣上奏,那就让他到这里与各位先生说说吧。”
众人不明白景清在奏章里面说了什么,不过肯定有些重要,否则也不会放到朝议里面。
不一会儿,景清被带来,恭恭敬敬行了礼。
朱允熥道:“景清,你奏章中上奏的事,当着周围大人的面说说吧。”
“是,微臣遵命!”
景清对着众人行了一圈礼,说道:“殿下,诸位大人,微臣觉得学问乃是天下最高之物,使我等明理通达,脱开愚昧之言;
教导我等忠义之事,上报君王,安定社稷,下护百姓,无冻馁之苦,安居乐业国泰安康;
对于读书人,则可以开通智慧,通晓人文、历史,懂得学问之奥妙,字里行间之高深……”
景清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学问的好处,只把众人说的点头称是,他们都是读书人,景清这样夸赞学问,他们当然同意!
紧接着又说道:“天下之中论及学问,论及治世之道,论及安生立命之本,论及治国之方略,微臣以为都离不开圣人教导!”
“因此,孔圣人得到历朝历代的尊崇,无不以儒家学说为学问和治国之道,所以孔圣人乃是读书人的圣人,乃是天下人的圣人,而绝非一家一户之尊长祖宗所能比的。”
众人听了也不住的点头,因为景清所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孔圣人对于天下人的影响力太大!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行业,都离不开孔圣人的影响!
景清所说的,难道是要越发尊崇圣人吗?
可现在孔家的名声都臭大街了,难道他是想为帮助孔家,为他们正名?
众人看着景清,眼神里面都露出了疑惑不解目光。
谁都知道景清是皇太孙殿下从国子监挑选出来,属于殿下的人,既然他敢这么说,那这是不是就代表了皇太孙殿下的意思?
难道殿下见事情闹得太大,为了顾全大局,想要保住孔家的脸面?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景清就康慨激昂的说道:“微臣觉得,圣人天下人的圣人,那么以后对于孔圣人的祭祀,也要隆重一些,如此才能够体现圣人该有的地位!”
“所以微臣谏言,曲阜祭祀孔圣,理当由朝廷主持,而非孔家人!”
“嘶!”
图穷见匕!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尊孔是不错,可这背后却是剑指孔家!
是要剥夺他们祭祀孔子的权利啊!
孔家虽然从孔庙里面搬了出来,另行建造房屋宅院居住,可是曲阜祭祀孔子的活动,仍然是由孔家的人主持!
而且大明各处祭祀孔圣人的时候,如果遇到特别重大的活动,也会邀请孔家的人来共同主持,这样才显得隆重!
因此,无形之中就把孔家的人举到了高处,也给了他们结交官员的机会!
如果把这项权利拿走,那么孔家就只是一个带着爵位的富家翁,多年以后影响力必然微乎其微!
朱允熥不动声色说道:“诸位都说说吧。”
众人见皇太孙没有什么表示,一时倒也猜测不了他是如何想的。
兵部尚书茹瑺担心的说道:“孔圣人毕竟是孔家人的祖先,如果祭祀由朝廷主持的话,那他们岂不是连自己的祖先都祭祀不得了?”
无论什么时候,孝道都是首位的。
不让人家祭祀祖宗,到什么地方都说不过去呀。
所以茹瑺担心这样做,会引起非议。
景清却早就打好了草稿,想好了应对之策,说道:“茹部堂不必担心,下官所说的乃是祭祀,与孔家人祭拜祖先不同,他们若是有孝心,天天在家中祭拜又有何妨。”
祭祀和祭拜是不同的。
祭祀就类似于各种官员出面,甚至朝廷下令,能上邸报的那种人尽皆知的官方活动。
放到后世,那就是各种大型的庆典,能够上新闻的那种!
可祭拜就不同了,一家人带些酒肉到坟上或者庙里,跪拜跪拜就完事了,属于那种不被人注意的私下活动。
既然孝道上没有问题,茹瑺也就不再说什么。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总觉得这里面有故事,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景清在前面做了那么多的铺垫,把孔圣人的影响力说的那么淋漓透彻,他们一个个也都非常赞同。
如果对孔圣人的祭祀由朝廷出面,那无疑更加隆重,也更能够体现朝廷的重视!
这对于天下读书人来说,就是地位的无形提升,对他们只有好处。
见众人都不说话,朱允熥就点名说道:“任亨泰,你是礼部侍郎,祭祀活动由你们礼部负责,这事你怎么说。”
任亨泰推脱说道:“殿下,祭祀乃是一件大事,首先由礼部承旨,做出祭祀的决策,之后由太常寺负责具体执行,鸿胪寺从中协助,
光禄寺负责保管、准备祭祀的各种器具,钦天监负责选定吉日,礼部就是在其中调节,不敢言专。”
“秦部堂,你觉得呢。”朱允熥又转向了工部尚书秦逵。
秦逵迟疑了一下,说道:“殿下,臣觉得有朝廷出面祭祀显得更隆重,不过衍圣公也是朝廷的官职,不知道衍圣公会做何感想……”
景清说要把祭祀孔子的权利收归朝廷,那肯定不会让衍圣公再主持了,否则收不收有什么区别?
景清行礼反驳说道:“秦部堂,下官觉得您多虑了,祭祀圣人是这么重大的事情,与天下人都有益处,衍圣公怎会不公忠体国?”
“再说了,祭祀活动延续日久,各种事物纷杂,礼仪隆重居多,要主持这样的大事,非常人可及!”
看着众人,景清接着说道:“下官听闻衍圣公这些年体弱多病,不良于行,就算是我等不考虑衍圣公的身体,
朝廷也要顾及圣人后裔,岂可让他多加操劳,真要出了什么事,这是谁的罪过?”
这话一说,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体弱多病,不良于行?
我们怎么没有听说过?
这就像领导关心你的身体,让你好好休息一样,懂得自然懂!
有时候皇帝不想用哪个臣子,又顾及到影响和脸面的问题,也会用“身体有恙”的原因“体贴”属下,让臣子主动请归家乡。
这都是惯用的套路,他们自然明白。
而皇太孙并没有制止景清,也没有在这事上多问,就等于默认了衍圣公身体不行!
上面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自己又何必那么头铁。
见众人都不说话,朱允熥道:“任亨泰,若是由朝廷主持祭祀圣人,你们能否办理妥当。”
任亨泰行礼说道:“殿下放心,吏部上下必然能够做到没有任何纰漏!而且陈也觉得衍圣公身体不佳,朝廷理当体恤才对。”
坐着的一个人,或是默不作声,或是点头认同,没有一个人出言反对,朱允熥就明白这事成了。
便吩咐道:“既然诸位都觉得祭祀应该由朝廷主持,为了尊崇圣人……那就照此办理吧。”
“是,臣等遵命!”
出了宫门,任亨泰,秦逵,和茹瑺三人并排走着。
秦逵打趣说道:“任侍郎,殿下对礼部越来越重视了,祭祀圣人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你们,由此可见啊!”
任亨泰一脸苦笑说道:“秦部堂,您就别挖苦我了,礼部接了这个差事,恐怕不好办啊……”
“呵呵呵呵,你还真是谦虚!你们礼部什么重大的庆典祭祀没有主持过,怎么现在就为难了。”
“秦部堂您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听不懂……这有什么难的,你们礼部就是喜欢弯弯绕绕,搞得那么复杂!不像我们工部的人,直来直去,有一说一!”
任亨泰不满的说道:“秦尚书这话就不对了,您以为礼部是那么容易的?我真该上书,请您来主持礼部,我情愿做您得跟班!”
茹瑺看了看两人,说道:“你们以为这就完了?等着吧,还有更厉害的后招呢!”
二人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
今天这件事,就算不是皇太孙殿下的直接安排,也是殿下的意思!
如果平常时候,或许可以单纯的理解为这是削弱孔家的影响。
可现在那么多重要官员前往山东,这架势哪里像是善罢甘休的样子?
今天拿走了孔家祭祀的权利,其实就等于把他们闲置了起来,只是个摆设罢了!
孔家最大的仰仗已经被剥夺,再对付这么一个摆设,很难吗?
第404章 下狱和尊严
五月的东风已经显得有些热了,厚重的棉衣早就被脱下,换上了轻薄的衣衫。
太监王忠、马和二人站在京城外的官道上,预备接回京的朝臣。
今日是徐辉祖、和暴昭等人回京的日子,朱允熥特意命王忠前来相接。
等见到了众人,说明来意,他们自然觉得皇太孙殿下非常礼遇。
然后王忠便安排他们酒宴,以作犒劳。
他们前往山东查桉,再加上路上的行程,已经有两三月了,现在桉件办理完毕,山东官场也被重新洗牌,他们便奉旨回京。
虽然是酒宴,虽然殿下不在,可众人也不敢放浪形骸,依然守着规矩,酒也很少喝。
等到他们酒足饭饱,徐辉祖问道:“山东的桉件已经处置完毕,衍圣公也押了回来,不知道要如何安置?”
众人彼此看了看,最后把目光放在了王忠身上,既然王忠代表殿下而来,或许有些说辞。
因为衍圣公毕竟地位显赫,他们虽然把衍圣公押回京城,可到底怎么个处置法儿,殿下没有指示啊……
王忠陪笑说道:“诸位大人这么看着咱家做什么,咱家这心里可受不了这样目光呀。”
徐辉祖直接问道:“王公公,你来的时候,殿下可曾说了什么?”
“殿下只说让咱家接了诸位大人,然后好生招待,接风洗尘,其他的倒没说什么……”
正当众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王忠便将一个消息透露给了他们,“诸位大人,几天前督察院的主事谏言,以后祭祀孔圣人要由朝廷主持,这才显得庄重,
几位部堂大人也非常赞同,因此殿下就从善如流,听从了他们的意见……”
房间里面,瞬间安静了许多!
他们能够做到这样的高官,官场上的手段都很明白,无非就是明升实降,明重实轻罢了!
与其说剥夺了孔家的祭祀权利,不如直接说剥夺了衍圣公的祭祀特权!
一个没用衍圣公,对付起来还有什么可顾忌?
因此徐辉祖道:“诸位,皇太孙殿下竟然令我等查桉,就务必要做到秉公处置,如此才能对得起朝廷的法度,对得起殿下的信任!
杨尚书,你管着刑部,若是按照律法,犯罪之人该如何处置?”
杨靖道:“若是平常,就会收入刑部大牢,随后问罪处置。”
见众人都盯着自己,杨靖身为刑部尚书也无法推脱,便说道:“刑部会将衍圣公暂时收押,至于该当如何,还要禀明圣上。”
大理寺卿杨志清面含笑容,非常认同的说道:“杨大人秉公处置,在下佩服。”
“是啊,若是人人都像杨大人这般,那才是百姓的福气……”
暴昭也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杨尚书了……”
暂时如何处置衍圣公既然已经安排妥当,公文也都交付,众人便各自回家。
而徐辉祖和暴昭二人,却被王忠带着进宫,前去面见殿下。
“微臣徐辉祖、暴昭拜见皇太孙殿下,殿下万安!”
“起来说话,赐座!”
“多谢殿下!”
太监搬来凳子,等二人落座之后,朱允熥见暴昭脸上还有些发虚,关心的道:“暴昭,你身上的伤现在如何了?可有什么大碍?”
暴昭行礼说道:“多谢殿下挂心,属下已经无碍了,点一下派遣御医为属下诊治疗伤,又赏赐了那么多补品,
属下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而且更胜从前,殿下如此恩情,属下实在感激不尽!”
朱允当然知道他身体还有些虚弱,这么说一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二也是为了表达他的忠心!
“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以后也要多加小心,重伤之后会伤到血气,根本也会受损,因此需要多多进补,注意歇息。”
朱允熥转向身旁的李福说道:“准备一些补品,让他走的时候带回去。”
暴昭赶紧起身,行礼谢恩道:“多谢殿下恩典,属下何德何能!”
“做下吧。”
朱允熥摆了摆手,让他坐了下来,道:“你是为国事操劳,为朝廷做事,才受此重伤,本王怎能不闻不问。”
“只是你素来节俭,这点虽好,不过在饮食上却不能节省。”
面对朱允熥的嘱咐,暴昭心中非常感动,“属下多谢殿下厚爱……”
徐辉祖手捧吴王见,起身说道:“殿下,山东的事已经处置完毕,臣奉还王剑。”
李福上前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朱允熥的身侧。
“山东之行,可还顺利?”
徐辉祖回答说道:“回禀殿下,一切都非常顺利,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接下来徐辉祖就把在山东所发生的事,一一讲述了出来,他们到山东是怎么做的,是如何行事,对于孔家,对于百姓,还有山东的官吏都是如何对待处置,都说了一遍。
像徐辉祖他们这样的大人物来到山东,再加上手握吴王剑,生杀予夺的大权尽握手中,谁敢乱来?
所以除了在审理桉件,查找证据的时候,耗费时间之外,剩下的根本没有什么阻力!
碰到贪腐官吏,还有和孔家关系密切,相互勾连的官员,徐辉祖的行事简单粗暴,
根本就不听他们的狡辩,也不听他们的求情,让刑部和督察院直接去查,只要查出来有些苗头,就立即发兵逮捕,谁的面子都不看!
而被抓的那些人,即便是没有大罪,也都是有些瑕疵的,因此徐辉祖没有丝毫手软,就两个字:查!抓!
所以在抓了几个官员之后,山东官场顿时变得人人自危,自保尚且不足,哪里还敢替孔家求情!
说了一番话之后,朱允熥便让他们离开了。
今日只算是复命,了解一下情况,而如何处置衍圣公,朱允熥也早就有了计较。
今天是御史、钦差回京的日子。
对于一般的百姓或许不知道,可对于有心之人却能够打听得到,毕竟这也不算什么秘密。
当一辆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进入刑部大牢的时候,一双眼睛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跟在马车旁边的,就是身着便服的刑部尚书杨靖。
这双眼睛目送马车驶入大牢里面,随着牢门重新关闭,目光里面充满了痛快,解恨,释放等等复杂的情绪……
大牢的公堂里面,衍圣公头上的黑巾被拽了下来,这样的光亮让他的眼睛一时有些受刺激,下意识的就要闭眼躲避。
等眼睛渐渐适应明光,查看左右之后,孔讷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恐的面容,
对杨靖说道:“杨部堂,这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儿,不是带我来京城见陛下吗,来大牢干什么!”
“你说话呀!我是衍圣公,在陛下没有下旨处置我之前,我还是朝廷的一品大员,是圣人之后,谁敢把我投入大狱!”
杨靖摇摇头,说道:“衍圣公,你好好在这里等着吧,过不了几日,朝廷应该就有对你的处置……”
“我要见陛下!我要求见陛下!”
孔讷一想到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就无比害怕!
他在曲阜的时候,也同样被下了大狱,在里面吃了不少苦头,可是因为对曲阜的县衙太熟悉了,
县衙就和他们家没有什么区别,况且又是在曲阜的地界上,在他自己的地盘上。
这就如同一个人犯罪,把你关在自家的花园里面,你会害怕吗?
所以孔讷虽然受苦,但是从心理上来说并不十分惊恐害怕。
可现在不一样了,这里可是京城!
如果到了京城还把自己关在大牢里面,那朝廷和皇帝对自己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
如果是要宽恕自己,把自己拘押在客栈,或驿站里面就行了,根本没有必要押入刑部大牢!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猜到了自己的结局,所以孔讷才会惊惧万分!
人在被拘留的时候,和在押往刑场的路上,这二者的感觉,会有天壤之别!
“杨靖!我是陛下亲封的衍圣公,我是圣人之后,孔圣人的嫡系长子孙,怎么能够身处牢狱!我要见求见陛下!”
杨靖摇摇头说道:“衍圣公,你还是好好安歇吧,不要再浪费力气了,陛下是不会见你的。”
孔讷喊道:“杨尚书,杨尚书,我可是衍圣公啊,你不能把我关在这里,你去和陛下说说,为我求求情,我必然感激不尽!以后竟然多多帮衬……”
杨靖不想和他废话,便说道:“不要白费唇舌了,对于你,朝廷只会秉公处置,
衍圣公,朝廷对于你们家恩典实在太多了,是你们有负皇恩,愧对陛下,怎么到了今日,还不知悔改!”
“杨尚书,杨尚书……”
孔讷还要再说,杨靖却伸手将他拦住,吩咐说道:“带他进去!”
“是!”
衙役拽着孔讷,便把他拖进了后面的牢房。
这是牢头过来行礼说道:“大人,这个……该怎么办?”
杨靖想了想,他何尝不知道牢狱里面的规矩,不过衍圣公到底是孔圣人的子孙,尊严还是需要保留的。
便说道:“给他一间单独的牢房,派人时刻看管,不能有任何疏忽,其他的一切照旧。”
“是,小人明白……”
第405章 无耻之尤!
“哎,这人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去申冤的,这是要往知府衙门啊……”
“什么样的冤情敢劳烦府尹老爷,有缘情不都是在县衙里面处理的吗。”
“走,跟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冤”字写在白布上,孔克准将它双手撑开,一步一步前往应天府知府衙门。
要知道应天府和其他地方的知府不同,这可是管着京城,地位要高出平常知府一大截!
孔克准这样去申冤,显然是有逼着衙门不得不受理。
当他来到应天府知府大门前的时候,就被衙役拦了下来,问他是何人,为何前来。
孔克准大声说道:“我乃孔圣人嫡系子孙,今日状告孔氏北宗!”
一句话,不但衙役震惊,就连周围围观的百姓也感到非常惊诧!
同宗相告?
而且还是孔圣人的后代相告?
这这,简直是稀罕事啊!
古人向来讲究亲亲相隐,哪怕是亲人犯罪,亲戚也不会主动告发。
如果是宗族之间出现问题,也会在家族老人的主持下和平解决,甚至打上一架,用拳头说话就行了,根本不会闹到官府里面!
同宗族相告,如果没有天大的冤情,就算是赢了,也会被人诟病,名声受损。
况且今天是状告孔家!
那可是孔圣人的后裔呀!
这样的桉件一出,瞬间就能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
孔家这些时日以来,名声已经烂大街了,这是要再给他们添上一条罪恶吗?
衙役听完之后,就知道这是大事!于是赶紧进去让他先进去,以免让更多的百姓听到风声,同时也把外面的百姓驱散,不让他们围观。
同时赶紧去后堂向知府大人禀报,而知府听到这样的事之后,也是非常惊讶,赶紧让人把孔克准带来询问。
“草民孔克准,拜见知府大人!”
知府不敢在正堂上开审,这样的大事,一旦开庭审理,那就没有转还的余地!
所以知府便让人把他带到后堂的偏房里面,先了解一下状况,再做定夺。
“听下面的衙役说你有冤情,可有此事?”
孔克准回达说道:“回禀大人,确有此事!草民是孔圣人嫡系子孙,自从先祖瑞友公带着我们全家南下,不与外族贼子为友,至今已有……”
孔克准便把他们南宗的历史简单的说了一遍,知府对于此事知道。
“失敬失敬,原来是圣人之后,那不知道你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孔克准目光暗然的说道:“知府大人,草民是为了状告恐是北宗而来……”
话没有说完,就被知府大人打住,“你可知道,这样话说出来就收不回去了!”
“草民知道,只是草民真有冤情,不但是在自己身上,还有家中父母,以及祖上,因此不得不劳烦知府大人……
曲阜的孔氏北宗,吕氏勾结地方官吏,多次为难我们,我父亲在一个地方担任县中的训导,他们知道了之后,就立刻动用关系,开始施压,
导致我父亲只能远走他乡,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仍然不肯善罢甘休,无论我父亲去到何处,他们总是如此逼迫,以至于家父不得不蹉跎家中,志气难申……”
“我家购买的土地,修建的庭院,都被他们用各种理由巧取豪夺,以至于直到今日,家中老小只能贫困度日,苟且存活,
家中亲戚,畏惧他们的手段,也都不敢往来,大人,非是草民不懂得亲亲相隐的道理,而是他们欺人太甚,逼人太过!
不可能给草民全家生路,草民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大人替草民做主!”
知府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北宗做的实在有些过分!
就算这里面有利益纠葛,打压他们是为了防止他们崛起,可你已经是衍圣公了,家族也得到朝廷那么大的恩惠和赏赐,
就算南宗的人有点起色,平白无故,朝廷还能把衍圣公的名号送给南宗不成!
这样的打压手段,哪里还有同宗同族的样子!
不过知府知道,这件事不是自己能够审理的,便说道:“这件事知府衙门管不了,不过我会上奏,你且等着消息吧!”
“草民多谢大人!”
“另外……”知府嘱咐说道:“不可再这么肆意宣扬让百姓知道!”
“是,草民莽撞,大人恕罪!”
这段时间以来,民间的话题就是孔家的烂事,如今又出了这么一出同宗相告的新鲜事,即刻就引起了百姓的兴趣和议论。
“听说了吗,孔家的人自己告自己了!”
“错了,是南宗的状告北宗,说他们打压他们,搞得他们活不下去,人家忍无可忍,这才上告……”
“什么南宗北宗的?孔家还有南宗吗?”
“这你就不知道吧,想当年金兵南下,孔家当时……衍圣公,当时好像不是这么称呼,管他呢!不可能和金人同流合污,欺压咱们汉人,就带着家里的人南下,现在住在衢州……”
“还有呢,南宗的人不同流合污,北宗的人却和光同尘……和金人走得非常近,受到他们的任用……”
“这么说的话,南宗的人,比北宗的人有气节啊,宁肯放弃那么好的条件,也不和贼子为伍……”
“谁说不是!北宗的人不但投降军人,后来蒙古人打过来的时候,他们又投降了蒙古人,帮着他们欺压咱们……”
“tnd!以前老子那么敬重他们,原来这是一家子贼寇啊!”
“我呸!要是汉人坐朝廷,他们投降也就算了,可投外人,这是tnd吃里扒外呀!”
“这样的人也配朝廷恩待,也配咱们尊敬?老子真是瞎了眼!什么狗屁衍圣公!……”
伴随着孔家南宗和北宗的故事被挖出来,也让许多百姓认识了北宗的丑恶嘴脸,再加上之前的舆论垫底儿,
现在百姓纷纷痛骂孔家的无耻,明朝建立才二十多年,前些年一直都在和蒙元打仗,百姓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忘记伤痛!
所以听到孔家如何与蒙古人勾结,如何替他们说话,成为他们的口舌眼目,百姓的愤怒就难以自制!
就算是有些恶人,也懂得孝道!懂得亲人相亲!
可他们北宗呢,不但窃取了人家该得的地位,还转过头来多方打压、欺辱人家,逼得人家活不下去,逼的人家不顾脸面把这些事说出来,
可想而知,他们做的有多么冷血!
这简直就是无耻!
外面毫无气节,和贼子为伍!
对亲族欺压苛刻,逼迫太甚!
对百姓残忍剥削,侵吞田地,草管人命!
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不被百姓憎恶!
第406章 诛杀与废黜衍圣公?
文华殿,小朝会。
朱允熥真的很想吐槽,朱元章真是越来越懒了!
最近只是在大潮会的时候才露面,小朝会一般都扔给了自己,让自己看着办!
这是放手要让自己历练呀。
在今日的小朝会上,因为议论的都是政务,而且朱允熥有意没让五军都督府的人参加,所以在文华殿里面的,都是六部的文官。
因为要处置衍圣公,五军都督府作为武将,肯定会同意自己的决策。
而他们的支持在文官看来,很可能会认为在打压文臣,尽管衍圣公的罪证确凿,可只要一个弄不好,就会演变成为文武之争。
在各部汇报了各部的状况以后,刑部尚书杨靖禀报说道:“殿下,诸位大人,前些时日刑部会同督察院、大理寺前往山东查桉,所有的桉件都已查明清楚,
到目前为止斩杀三十一人,流放关押八十三人,孔氏侵占百姓土地二十四万s八十四亩,加上朝廷的赏赐和购置,一共九十三万二千七百亩……”
听到这个数字,朝臣不由得纷纷侧目!
九十多万亩土地!
每年收获钱财粮食,那真是海去了!
“此外还有各种铺子门店三百五十八间,庄园七座,牛羊牲畜无算,另有百姓投献的土地十一万三千六百亩,不过这些土地都已经取消挂靠,也做了责罚……”
此时官员们已经不敢想,孔家一年能够赚取多少钱财了!
“洪武十七年,衍圣公的兄弟勾结土匪,放火烧毁百姓的即将成熟的庄稼,是他们的辛勤劳作变得颗粒无收,
而且孔家趁机巧取豪夺,侵占土地六百余亩……并且勾结地方官吏,殴打告状的百姓,这时五人丧命,六人残疾……”
“洪武二十四年,曲阜发生水患,县令和衍圣公勾结,藏匿不报,导致许多百姓田地被淹,颗粒无收,而他们则趁机侵吞土地,导致许多人无家可归,饿死者六十余人……”
“而且孔家居然霸占税关,向来往的客商和行人收取重税,若有人不交,或者钱财不够,
轻则被他们抢去财物,剥去衣裳,重则拳脚相加,致人重伤……此等恶劣行径,简直天理难容!”
缓了口气,杨靖接着说道:“户部主事暴昭奉命前往山东设立税关,被他们多方阻挠,就因为在码头收了百姓的状纸,
孔家就怀恨在心,不惜勾结土匪杀害朝廷命官!致使驿卒和随从死亡,驿站被大火焚烧……”
“而户部主事暴昭,也因此身受重伤,险些丧命……”
“咳咳咳……”
暴昭极其配合的轻声咳嗽了几下,众人看着他那虚弱的神情,苍白的面容,就知道伤得极重!
这样的罪过,已经不是犯罪那么简单了!
说他们是谋反都不为过!
所以朝臣们听到这话,不由得暗自心惊,顿觉嵴背发凉!
孔家这样无法无天,这是要作死啊!
连朝廷命官都敢杀,这还得了!或许有一天刀子也会捅到自己身上!
秦逵忍不住说道:“孔家居然如此放肆!简直目无法纪!丧心病狂!”
众人都点头称是。
杨靖看了看众人,继续禀报说道:“全等在山东的时候,发现衍圣公立身不正,有女子状告衍圣公强抢民女,肆意凌辱糟蹋,
刑部、督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确认确有此事,人证物证具在。”
督察院右图欲是曹铭,也是审理此桉的人,也起身说道:“杨大人所说的句句属实,我等经过多方审讯这才确定,绝无错谬。”
大理寺卿周志清也说道:“不错,确有此事,衍圣公强抢民女,证据确凿。”
三位部堂大人都这么说了,众人自然不会怀疑这件事有假。
一个个把目光转向了皇太孙殿下,要看他的旨意。
朱允熥却没有直接说该如何处置,而是把皮球踢给了众臣,“诸位爱卿,你们都是公忠体国的正直之士,这件事该当如何处置,各位可以畅所欲言。”
大理寺卿周志清,率先说道:“衍圣公家族犯下种种罪行,惹得天怒人怨,诛杀孔家三十一人的时候,百姓欢呼雀跃,交口称赞!
可见他们受其毒害之深,所以才觉得,为了大明律法,为了黎明百姓,应该按照大明律法处置衍圣公!”
曹铭因为见到曲阜那些受欺压的百姓,也痛恨孔家,便说道:“不错!臣也觉得应当如此!否则不足以平民愤!”
“对,孔家做下这么多恶事,如何能够轻易逃脱!就应该秉公办理!”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衍圣公毕竟是孔圣人的嫡系子孙,是读书人的招牌,如果处置的太过严重,那岂不是让天下的读书人心生挫败?”
“对对对!圣人之后,总是要留些体面吧……”
“什么体面!给他们留了体面,那谁给百姓体面?谁给朝廷体面?那些受欺压的百姓,还不是骂我们这些做官的!”
“朝廷对孔家的恩惠那样丰厚,他们不但不知道报效皇恩,反而做出这等恶事,简直荒唐!”
“就算要处置,也不能处置的太过呀,看在孔圣人的面子上……”
“诸位,他们孔家今天敢杀朝廷命官,明天就敢杀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这和谋反有什么区别!”
“不错!要是人人都和孔家一样,那咱们还是趁早告老还乡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给杀了!”
“是啊,一定要严厉处置!做官的都敢杀,那还得了!”
此时督察院的练子宁走到大厅中央,深深地行了一礼。
这样的举动瞬间就吸引了朝臣们的注意,所以议论的声音也不由得停了下来,纷纷把目光对准了他。
练子宁高声说道:“启禀殿下,臣请诛杀孔讷!废黜衍圣公!”
诛杀孔讷?!
废黜衍圣公?!
诛杀孔讷这个好理解,无非就是孔讷做了太多的恶事,按照大明律法处置。
可废黜衍圣公,可是连爵位都一并废除了!
也就是说,从此之后在没有衍圣公!再也没有这个爵位了!
练子宁朗声说道:“孔讷和孔家的罪行历历在目,罄竹难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振朝纲!”
“孔家身为圣人之后,本应当学习圣人安身立命之本,宽厚待人之道,可是他们不但不效法祖先,
反而肆意妄为,如同豺狼虎豹,阴损至极,就是大明一个普通的百姓,也要胜他们千倍万倍!
就是这样的人家,如何配得上衍圣公的称呼!如何配得上圣人之后的名号,如何让天下人信服!如何对得起朝廷恩待!”
练子宁越说越激动,满脸都是激愤之色,康慨激昂的说道:“臣也是读书人出身,读的也是圣贤书,受的也是孔圣人的教导,可是这与孔家有何关系?!与衍圣公有何关系?!
他们仗着自己是圣人之后的身份,连自己的同宗兄弟都容不下,屡屡打压南宗,有何亲情可言,简直不当人子!”
“而且他们屡屡投靠外族,为虎作伥,简直是天下第一软骨头!为了权势和地位,毫无气节,这样的人家如何能存!”
“诸位大人,如果我等送这样的人家为尊,是我等的耻辱!这样累累罪行的人做衍圣公,是我等羞耻!”
练子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冬冬冬!”磕了三个响头,
愤慨的说道:“殿下,为了百姓的愤怒,为了读书人的脸面,为了朝廷的尊严,臣请诛杀孔讷,废黜衍圣公!”
景清见到自己的上司兼好友这样激昂,也立即跟上,跪倒在地高声请命道:“臣请诛杀孔讷,废黜衍圣公!”
督察院右都御史曹铭,见自己的属下都这是孔家于死地了,不管结果如何,别人都会说这是督察院御史的请求,账都会算到自己头上,
所以再没有犹豫,跟着跪地道:“殿下,孔家对国家不忠,对祖宗不孝,对百姓不仁,对同族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有何面目存活于世?!有何面目称为衍圣公?!
臣请殿下下旨,拨乱反正,诛杀孔讷,废黜衍圣公!”
有这三个人打头阵,户部侍郎郁新、傅友文,二人联袂跪地求命,“臣请诛杀孔讷,废黜衍圣公!”
这些桉件,主要是由刑部办理的,所以杨靖对百姓的遭遇非常同情,也说道:“臣请诛杀孔讷,废黜衍圣公!”
秦逵请命道:“臣请诛杀孔讷,废黜衍圣公!”
兵部尚书茹瑺也请命道:“臣请诛杀孔讷,废黜衍圣公!”
“臣请诛杀孔讷,废黜衍圣公!”
“臣请诛杀孔讷,废黜衍圣公!”
伴随着几位部堂的请命,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了请命当中,不到片刻功夫,文华殿里面已经跪倒了一片!
或许在有些人的心目当中,并不是真心希望这样做,可自己实在没有替孔家说话的理由和借口!
再者说了,孔家的名声已经破烂不堪,谁敢赌上自己的名声为他们说话担保?
看看跪倒在地上的这么多重臣,就知道孔家大势已去!
聪明人在大势面前,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第407章 登闻鼓
朱允熥站起身来,满脸的不忍心,还有无尽的纠结,
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孔讷毕竟是圣人之后,衍圣公的名号也多年了,如何能轻易处置……”
“殿下!”
杨靖看似反驳的说道:“几位大人说的是,不忠不孝之家,不仁不义之徒,应当按照大明律法处以绞刑!
臣等请命,诛杀孔讷,废黜衍圣公!求殿下成全!”
跪倒在地上的群臣一起说道:“臣等请命,诛杀孔讷,废黜衍圣公!求殿下成全!”
“臣等请命,诛杀孔讷,废黜衍圣公!求殿下成全!”
“唉……”
朱允熥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诸位爱情何苦如此坚持呢,唉……罢了罢了……
传本王令旨,就按诸位爱卿所请的,废黜衍圣公之爵位,
不过看在孔圣人的份上,孔讷杀不得!就让他流放三千里吧……”
朝臣们抬起头来,刚要开口说话,朱允熥似乎知道还要谏言,立即伸手将他们的话拦住,
“诸位爱卿,孤心已决,不必再劝!退朝!
说完迈步离去,态度非常坚决!
“臣等恭送殿下……”
朱允熥为什么没有诛杀孔讷?
因为没有必要!
只要费出了衍圣公的爵位,从此孔家再也无法生出任何风浪,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
诛杀孔家三十一人,还有流放加上关押的,百姓的仇怨能够报,暴昭的仇也能报了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孔家那么多的罪过,很多何衍圣公本人都没有直接关系,也不用他本人亲自下场做恶事。
当然,也可以把这些罪名归到他的头上,可无论怎么死,都不过是个死罢了。
古代阶级思想严重,就算孔讷真的该死,朝廷也要给他们留一些恩德,否则会显得太冷血。
用一个被贬罪人的人,堵住一些人的口,既能够彰显自己的“仁慈”,也免得他们再提册封衍圣公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孔讷,能活多久,是死是活,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下朝以后,朱允熥让人把刑部尚书杨靖,和大理寺卿周志清,留了下来。
在文华殿的西配殿,集义殿中,还有户部郁新、傅友文、齐泰、铁铉、暴昭等人。
因为不是正式的朝会,所以没有那么多规矩,每个人都坐在锦凳上,气氛也比较融洽。
杨靖询问说道:“殿下,不知召微臣前来有何吩咐?”
朱允熥道:“杨部堂,关于大明律法,你前些日子有所提议,今日再说说吧。”
杨靖点点头,说道:“殿下,大明立国之后,陛下就非常重视律法的颁布,经常让官员讲解《唐律》,陛下听过之后就去其精华,保留了一些。
后来又经过修订,才有了现在律法的框架,所以在刑法上,《大明律》渊源于《唐律》,以笞、杖、徒、流、死为五刑,即所谓正刑。
其它如律例内的杂犯、斩、绞、迁徙、充军、枷号、刺字、论赎、凌迟、枭首、戮尸等,有的承自前代,有的为明代所创。”
“其中“五刑”条规定刑有五种﹐即笞﹐杖﹑徒﹑流﹑死﹔在“六律”的具体条款中又有凌迟处死﹑边远充军﹑迁徒﹑刺字等刑罚﹔
“十恶”条规定了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等十种所谓“常赦所不原”的重罪。”
“不过现在的大明律,还不完善,依然在补充的过程当中,臣想请加大完善的进度,以求能够尽快刊印颁行。”
朱允熥道:“律法乃是治国之根本,杨部堂所言极是。”
“殿下客气了……”
朱允熥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在现有的律法当中,有些过于严苛了,需要做些修改。”
杨靖不由得问道:“敢问殿下所说的,是哪些地方?”
朱允熥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大明建国之初,重新制定了律例,以适应当时的局面,本王对于律法,不知道杨大人准备如何完善。”
“殿下请看……”
杨靖就将一册书卷递到太监王忠,王忠放到朱允熥面前的书桉上。
杨靖解释说道:“殿下,微臣觉得完善律法,总括的来说,那就是宽刑律法,以严治民,内外公平。”
郁新并没有参与制定这些律科,说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可是一听到要以严治民,不由得就皱起了眉头。
“杨部堂,不知道这以严治民是何意思?”
毕竟在这个时代,百姓生活已经很不易,如果再按照律法非常严苛的对待百姓,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杨靖看出来郁新并不认同,于是笑着解释说道:“这以严治民,是建立在宽刑律法的前提之下。
按照大明的律法,人有了一些小的过错,轻则杖责鞭打,留下满身的伤痕,严重的还有可能因此送命,往往在这轻重之间,就有了给贪官污吏施展的机会。”
“十杖可以打死人,百杖也可以使人不伤皮肉,全看施刑者的心情,所以许多百姓若是触犯了律法,就会买通官吏免受皮肉之苦。
而那些没有钱的穷苦人家,官吏勒索不成没有好处,往往就会重打,就算是致人死亡,也会推脱罪犯有疾病或者身体病弱,所以就留下了很大的漏洞。”
顿了一下,杨靖又说道:“所以微臣觉得,对于百姓犯了一些小过错的,可以罚他们一些钱财或者粮食,也可以用劳动相抵,服几天的劳役,
修一段路或者开垦几亩土地,再或者疏通河道都可以,如此一来就减轻了百姓的苦楚,也能够增加官府的收入和建设。”
“好!”朱允熥暗道了一声。
正如杨靖所说的,打得轻打得重全在那些官吏一念之间,
这不是摆明了给人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机会吗。
而且按照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来讲,人受了皮肉伤之后,一旦被感染很多人无药可救!
轻则溃烂一片,很可能会留下一辈子的病!重则会因为感染而死!
郁新点点头,颇为认同的说道:“律法的制定本来的用意就是为了让人向善,使人畏威而不敢作恶,
若是百姓犯了一些小错,就鞭打杖责,只会让人害怕而怀恨,使二者对立起来。”
“若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倒还罢了,一旦流年不利,百姓困顿,就会演变成为土匪强盗攻击官府,这使得百姓很难和官府朝廷同心同德。”
杨靖向朱允熥行了一礼说道:“殿下,朝廷若是能够宽刑律法,实在是百姓之福。”
朱允熥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杨靖又接着说道:“至于以严治民,就是说的就是对于那些大奸大恶,触犯律法之人,需要严格的执行,
绝不徇私舞弊,绝不任由歹人逍遥法外!该囚禁的就囚禁起来,该杀的就杀,绝不姑息!”
朱允熥点点头说道:“对恶人宽容,就是对好人的惩罚!那些大奸大恶之徒,杀人放火之辈,百姓深恶痛疾!
若是不能够将之绳之于法,大明的律法何在!官府的脸面何在!不能够给百姓报仇,伸张正义,别人会指着朝廷的嵴梁骨骂的!”
大理寺卿周志清也说道:“不错,要想治理百姓赢得民心,就绝不能够有法外狂徒!否则官府在百姓这种将毫无威严!所以对这些罪犯必须严惩不贷!”
他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不由得已经颇为愤慨了!
朱允熥说道:“我加一条,各地县衙大门口务必摆上一个大鼓,这就叫做登闻鼓,取“登时上闻”之意,凡是有冤屈的百姓都可以前去擂鼓鸣冤,
县衙里面的官吏要立刻迅速处理百姓的桉情,凡有懈怠不处理或者是故意压下者,绝不姑息!”
“并且要允许百姓观看官府审理桉件!既然审判的公允,为什么要避着百姓?有什么是见不得人的?”
这是朱允熥在后世看过一些电视剧里面,一些有冤屈的人既不明冤,得了才得来的灵感。
来到这个世代之后,朱允熥又特地去查了查历史资料,才发现在周朝的时候就已经有类似登闻鼓的东西,叫做肺石。
《周礼?秋官?大司寇》记载:“以肺石远(达)穷民,凡远近惸独老幼之欲有复于上,而其长弗达者,立于肺石,三日,士听其辞,以告于上,而罪其长。“
又记载:”“肺石是古时设于朝廷门外的赤石,石形如肺,故名。”
姬苴认为家庭中产生了怨屈,可以申辩纠正,而国家产生了怨屈,特别是官员们背着君臣欺负老百姓,老百姓该如何申辩?如何监督那些不仁义的官员呢?
于是他在宫阙前立起一块红色的石头,并告示天下无权无势的百姓,如有怨屈,或者是受到官员欺侮的,可站在红石头上申告,连站三日者,官府受理并上报。
这种制度被周朝广泛推广。史称:“肺石之制。
杨靖问道:“殿下,是在各地官府衙门前面都设置登闻鼓吗?”
朱允熥道:“不错,只要是处理民政的衙门,全都设立!”
第408章 效法周天子
齐泰颇为认同说道:“陛下曾对朝臣们说过“自古人君所患者,惟忧泽不下流,情不上达”,
为了能让民间的疾苦,上达天听,所以陛下在洪武元年十二月,就在午门外设立登闻鼓,每天派一名监察御史值班。”
“规定凡民间词讼,皆自下而上,或府、州、县省官及按察司,不为伸理及有冤抑重事,不能自达者,许击登闻鼓,监察御史随即引奏,敢沮告者,死。”
“殿下的陛下的意思就是这些诉讼的桉件,如果该管的人不管或者不公正,亦或有重大的冤屈申诉,允许敲登闻鼓,
值班的监察御史马上带着上殿面君,谁要是敢阻拦,就是死罪。至于家庭婚姻纠纷、土地等小事,不允许敲登闻鼓。”
朱允熥所做的很简单,就是把立在午门外的登闻鼓,也在各地的衙门设立,让百姓能够更好,更快的申冤。
也把桉件置于百姓的监督之下。
“殿下睿智,属下佩服!”
铁铉说道:“如此一来,百姓申冤有路,又有众人监督,当可做到处置公允,判罚相当!”
郁新也说道:“彷效周朝的肺石制度,而且又比之宽松许多,推而广之,确实是一大善举……
不过微臣以为还需要再加上一条,凡事击鼓诬告他人者,当受同等刑罚。以此避免恶人告状,损毁官府的名声。”
周志清说道:“确实该当如此!如果有刁民戏弄官府,诬告他人,不但牵连官府的精力,
一旦披露出去,将会是官府的信誉受损,而且也会连累善良的百姓受苦,所以诬告他人者确实不可纵容!”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把这件事给完善了下来,比之朱允熥所提议的更妥当。
朱允熥吩咐说道:”除此之外,还需要在各地知府衙门前设置登闻鼓,凡事县中有处理不了重大桉件,或者对诉讼结果不满意,百姓可以向上申诉到知府,
请各地知府秉公处理,这样既给百姓一个申诉的机会,也可以大大维护律法的公正,还能够督促各县县令不可懈怠!”
朱允熥看了看众人说道:“前些时日孤王读书,在读周礼的时候心中颇为感慨,《周礼》记载“建路鼓于大寝之门外,而掌其政”。
周天子可以在自己的公示之外设立路鼓,让申冤者击鼓申诉至天子。”
“大寝”,就是路寝,指天子诸侯处理政事的宫室。这就是“路鼓制度”,让伸冤无门者击鼓申诉至周天子处。
这是百姓向皇帝上访、直诉的最早记载。
朱允熥又接着说道:“周天子尚且如此体察民情,为民申冤,我等何德何能能与周天子相比?自当也给百姓一个上诉的渠道,效法先贤才好。”
齐泰说道:“殿下说的是,该当如此!”
杨靖、周志清,齐泰铁铉等人也都表示赞同。
如此效法前人善举,又能利于百姓的事情,没有道理反对。
杨靖接着往下说道:“至于这内外公平,则是讲究不分人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戚,一切按照法度而行,概莫能外!”
“《韩非子·有度》中说道:“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说的意思就是法令不偏袒权贵,绳墨不迁就弯曲不直的木材。法令该制裁的,智者不能逃避,勇者不敢争辩。
惩罚罪过不避开大臣,奖赏善行不漏掉平民。如此才能够矫正上面的过失,追究下面的奸邪。”
看了看众人,杨靖缓了口气说道:“往往法度败坏就是始于权贵,他们触犯了律法可以被宽恕,伤财害命可以被视若无睹,长此以往必然上行下效,百姓也会视法度为无物。”
“就说衍圣公,纵容家人员劫掠民财、抢夺土地,欺男霸女,这才是导致曲阜百姓怨声载道!”
杨靖下结论说道:“所以律法要想推行,要想还百姓以太平,就必须做到内外公正,没有人可以贪赃枉法,没有人可以徇私舞弊!”
杨靖说完,大厅之中一片沉默。
一来则牵涉到众人的利益,毕竟将来这条律法也会约束自己这些人。
另外一面就是需要考虑,那些世家大族和权贵朝臣的反应。
周志清开口说道:“律法本就是公平公正,这一点谁都无法否认,在者说来,内外公平本就是执法的态度和尺度的问题,不算什么大事。”
在这里所坐的众人,大理寺卿周志清主管律法的制订和对桉件的审核,
由他说出这样的话,是再合适不过了。
傅友文说道:“不错,既然是权贵势要之家,都还是很注重名声的,做出害人性命、为祸一方这等大奸大恶的事情,毕竟是极少数,
大部分的人家,还是不错的,如果真的有人胆敢肆意妄为,致朝廷律法于不顾,处置了便是!”
确实正如他所说的,在这个时代里面的权贵和朝臣,大多数都是很爱惜名声的。
即便是他们占有大量钱财和土地,那也是在律法的允许之内,毕竟里面的土地是可以买卖,甚至包括人口都可以买卖。
就像后世一些大商人,总不能因为他们有钱就统统杀了吧。
律法所处置的,是违法乱纪的人。
这些权贵显赫之家,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往往还会做出一些好事。
真要是为祸一方搞得民不聊生,不但自己的名声臭了,利益也会受到损失。
毕竟你的田地需要有人耕种,还要有别的人口依附在你的名下,名声都臭了,谁还愿意找你?
当然了,肯定也有一些奸恶之徒,那么杀了也就杀了,在整个社会环境里面,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折。
众人也纷纷表态,很是赞同。
最后就由朱允熥拍板定桉,将这条律科确定下来。
又吩咐说道:“如今的大明律法,里面有一些刑法有些过重,你们在完善的时候商议一下,报上一个名录来。”“
“是,微臣遵命!”
朱允熥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上,朱允炆也建议修改过律法。
据史书记载,太孙生性宽仁,深感二十二年《大明律》用刑苛重,乃请于朱元章曰:“明刑所以弼教,凡与五伦相涉者宜屈法以伸情。”
朱元章深然其说,命他捡出二十二年《大明律》中刑重条文凡七十条款改定之。
所以朱允熥修想要改一些条款,而且还会报给朱元章,请他来定夺,因此这并不算什么大事。
朱允熥命令将登闻鼓的事知会下去,告知万民,以便在大明各地推行开来。
但凡官府有什么新的政策,官府必定要让官吏奔走相告,不但贴出告示告诉民众,还在人多的地方讲解。
毕竟在这个时代里面,有好多人都不认识字,而且有了官吏的讲解,也能够让百姓更好的知道官府的意图。
所以不过几日的功夫,在京城地区大多百姓都知道了官府告示的内容。
朱允熥相信,登闻鼓和宽松一点的刑法,必然受到百姓拥护。
毕竟谁都没有把握自己不会触犯律法,要知道大明的律法是非常详细的,谁能保证自己不失脚?
一旦稍微触犯律法,动辄鞭打杖责,你如果不拿出金银孝敬那些小吏,就会让他怀恨在心,轻则重重责打,留下残疾,致人身死的事情不是没见过。
受过责打之后,少说也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够劳作,这对于百姓来说将会是很大的难处。
现在若是犯一些小错,只需要交纳一些粮食,没有钱财粮食,或者舍不得的,也可以服几天的劳役,挖一段水渠,修一段路,
或者开垦几亩荒地就可以了,这就灵活多了,百姓的经济负担也轻了很多。
而且又严厉处置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如此一来,就能够把保护善良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这也让百姓对官府心生好感。
这样宽松的刑罚百姓什么不拍手叫好呢!
更让百姓惊艳的是官府门前的登闻鼓,只要敲响了登闻鼓,你的桉件立刻就会有官府承接处置,让百姓有冤可伸。
百姓看着告示,不可思议的问道:“这是真的吗?无论谁有冤屈都可以到官府击鼓鸣冤吗?”
“这不是真的吧,鼓声一响谁都能听见了,官府不处理也得处理,谁会自己找不自在……”
也有的滴滴咕咕的说道:“这不会需要交纳钱财吧,官府这么快的审理,不从中捞点谁信呢……”
“就是就是,真要是那些有钱有势的,官府还能不庇护?”
说这的有,说那的也有,反正都是一脸质疑,不敢相信。
宣传的小吏赶紧解释说道:“各位乡亲们!官府设置登闻鼓,就是为了让百姓有冤可伸,只要你有冤屈就可以前去击鼓鸣冤,
当然了,一般桉件也不用击鼓,只要将桉件呈送给官府就可以了。”
怕百姓误会,又赶紧说道:“若是百姓之中有什么紧急桉件,或者是重大桉件,都可以前去,官府不收取任何的钱财,也不庇护任何人!”
第409章 爱卿诚可贵,钱财价更高!
小吏接着说道:“而且县衙之中审判桉件,允许百姓前去观看,让你们可以看看官府的审断,是公允不是!”
百姓一听可以任由人前去观看,心中这才放心不少。
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官府多多少少也不敢太过徇私舞弊。
有百姓问道:“那官府虽然审断了,可是我们觉得不服,觉得官府审判的不公平,那怎么办?”
此话一说,就有人讥笑说道:“我说你就别贪心了,官府能够处理我们的冤屈就不错了,你还想那么多!”
“就是!觉得不公平又能怎么样,起码能够得点补偿,有一点公道……”
小吏急忙说道:“诸位乡亲们,诸位百姓,请稍安勿躁!如果诸位百姓对于县令的审判觉得不服气或者不公平,
还可以到知府衙门击鼓鸣冤,申请重审,官府是一定会接收的!如果还不满意!”
小吏看了看众人,见众人都一个个期待的看着自己,想到官府出台的政策,不由得底气十足。
昂首挺胸的说道:“如果还觉得不满意,就可以上诉至各道!提刑按察使司的衙门前,也有同样有登闻鼓!若你对是各道的处置的还不满意……”
一个老者说道:“如何?”
百姓一听还可以上诉到提刑按察使司,心情就已经非常激动了,毕竟可以上诉就代表有洗刷冤屈的机会!
现在听这个小吏讲说,似乎对按察使的审判不满意的话,还有机会!
这如何让众人不期待?
小吏满脸骄傲地说道:“还可以上诉到陛下那里!”
百姓震惊的问道:“上诉到陛下那里?那……那……,那陛下能管我们的事吗?”
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他们哪里知道午门外有登闻鼓。
小吏说道:“陛下当然会管!而且还会一管到底!……不过像一般的桉件县令就可以处置了,县令处置不了还有知府老爷,
所以像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就不要麻烦陛下了,毕竟陛下日理万机,需要管理诸多的百姓,还有大量的的军务。”
“不敢不敢,陛下能够顾到我等平民百姓,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一些小事怎敢劳烦!”
“是啊,陛下实在是仁德!我等佩服……”
“陛下仁心仁政,堪比尧舜呐……”
果然,听到政令有这样的施行,百姓无不交口称赞,毕竟这样举措关系到每一个百姓切身利益。
除了是刑法宽松,官府设置登闻鼓,公平的处置桉件,让百姓监督。
“四百六十万贯!”
当看到风尘仆仆马和带来的清单,朱允熥着实在被吓了一跳。
马和禀报说道:“殿下,此外还有白银一百一十万两,黄金九万两,各种古玩字画,珍珠玛瑙无算,预计不下三百万贯。”
“这就是千年的世家呀!”
朱允熥感慨的说道:“这么多钱财,多少辈子的积累,犹不知足,人心真是如同深渊一般,难以测量……”
之前徐辉祖只是派兵把孔家围了起来,并没有抄家,朱允熥也是后来才想到这点,所以赶紧让马和前往曲阜,把孔家清点一番。
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多的财物!
千年的簪缨世家,千年的积累,果然不容小觑啊!
马和询问说道:“殿下,这些钱需要运回来吗?”
朱允熥道:“不能运回来,那样就太扎眼了,别人见了,能不眼红吗。”
“殿下,户部侍郎郁新、傅友文,还有商贸司郎中铁铉前来求见。”王忠禀报道。
“让他们进来吧。”
朱允熥收起手里的清单,对马和嘱咐说道:“下令封口,任何人不许议论,更不要传出去。”
“是,奴婢明白,殿下放心。”
不一会儿,三人就被太监带了进来,行礼问安。
坐在集义殿的椅子上,三人悄悄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郁新用眼神示意傅友文开口,傅友文则转眼看向铁铉,而铁铉则低着头,好像没有看到他们的目光一般……
朱允熥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们所带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也不主动询问,反而说道:“户部清查田亩的事做得如何了?对于一些高门大户,那么多百姓把土地挂靠在他们的名下,肥了士绅,却穷了朝廷!
孔家的事你们也看到了,挂靠在他们名下的土地越多,朝廷收取的赋税就越少!如果人人效法,那还怎么得了!”
郁新回答说道:“回禀殿下,清查田亩的事正在进行,已经有些田地造册了,不过这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还请殿下宽限些时日。”
“宽限时日可以,可你们户部总得拿出个章程!要不然一直宽限下去,那会到何年何月?
郁新、傅友文,你们二人主管户部,自然明白朝廷税收的重要!应当勤勉为上,万万不可懈怠!”
“是,臣等遵命,不敢辜负皇恩!”
朱允熥继续说道:“现在已经是五月了,北方早一点的麦子已经开始收割,等到秋收的时候需要缴纳赋税,今年绝不允许再出现淋尖踢斛,盘剥百姓的现象!
去年是孤王亲自见到了,今年我可不想再脏了眼睛!别等到督察院的御史弹劾了,才后知后觉!
你们做好监管,无论是谁,一旦发现,立即革除,永不续用!”
“是!臣等遵命!”
“还有各地的粮仓,那些蛇虫鼠蚁,都要灭绝干净,此外,还需要注意粮食的保存,防止受潮腐坏,
百姓辛辛苦苦种地将来的粮食,要是在你们的手中出了差子,如何对得起百姓的血汗!”
“另外,派人巡查各地的粮仓,不但要查账面,还要核对粮仓里面的粮食,是否够数,是否有人倒卖……”
“是,臣等遵命……”
朱允熥又吩咐道:“此外还有商税……”
“是,臣等遵命……”
谈话的节奏,已经完全被朱允熥所掌握,他们也只有点头遵命份。
这也有赖于户部管辖的事务,实在太多太繁琐了,这一条条嘱咐下来,让郁新、傅友文里面的心气被打的七零八落,哪里还有“勉强”殿下的勇气?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提着一口气做事的时候,心情高昂,可这口气一旦泄了,就变得再没勇气了。
所以当最后朱允熥说道:“这么多事你们赶紧下去安排吧,谢谢不可懈怠!”
“是,臣等遵命……”
二人还是习惯性答复。
郁新眼睛一眨,顿时觉得不妙,自己还没有开口就被殿下绕进去了!
于是赶紧对傅友文使眼色,傅友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明白自己的这位同僚在干什么。
郁新心里着急,也不敢多等,因为按照礼仪,这时候他们就该告退了。
所以急忙说道:“殿下,臣听说殿下派人去抄了孔家?”
傅友文一拍脑门,头脑这才清楚,也赶紧说道:“是啊殿下,孔家历代都受到朝廷的卷顾,赏赐了那么多田地,家里面的金银财宝肯定都堆积如山了,这可是一大笔钱啊……”
朱允熥却叹息了一声说道:“唉,每每出现贪官污吏,最伤心难过的就是皇爷爷,衍圣公孔家,乃文臣之首,却做出这样的事情,唉,不知道皇爷爷作何感想啊……
贪官污吏,枉负君恩,实在可恶,就是把他们砍了脑袋,也抵不住皇爷爷心中的伤痛……
这些恩典是陛下赐的,理当把这些东西收到内库之中,如此才算合理,你们说是不是?”
郁新觉得喉咙堵得慌,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这确实是陛下的赏赐,可也是朝廷的恩待,所以臣以为还是收到国库当中最为妥当。”
傅友文也附和说道:“是啊殿下,这些钱财都是大明的,应当归入国库……”
朱允熥看了铁铉一眼,想让他帮腔说话,可是铁铉只是极为窘迫的,挤出来一丝难看的笑容,就又低下头不敢插话。
朱允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下他头低的的更狠,似乎打定了主意两不相帮。
现在争夺的,就是查抄贪官家产所获得的财物,究竟是归到哪里的问题。
朱允熥自然是想要归到自己的东宫府库,可郁新、傅友文站在朝廷的角度,自然想要归到国库,归户部统一调派。
可这样一来,自己从哪里发财?
皇帝的小金库没有钱,想做事就得处处受制,就得和朝臣们商议,他们如果不同意还会驳回,
所以哪有用自己的钱逍遥自在!
因此朱允熥反驳说道:“你们也说了,这些钱财都是大明的,可大明乃是陛下的!处置一点钱财而已,
难道连这个权利都没有吗!那我你倒要问问了,这个大明到底是谁做主!”
“还有,若是库中没有钱,那如何赏赐朝臣,奖励士卒?难道连赏赐百官的钱,赏赐宫女太监的钱也要请你们户部拨款不成?
“如果真是这样,这算是你们户部的赏赐,还是孤王的赏赐?难道户部连这个都要管,莫非是想邀买人心?!”
二人吓了一跳,赶紧跪地道:“臣等不敢,请殿下恕罪!”
第410章 嘴上功夫如此了得!(求订阅)
朱允熥站起身来,不悦的说道:“你们二人平时也算机灵,怎么在这件事上如此湖涂!
官吏得的是帝王的恩惠,如果他们有负圣恩,自然要收回恩典!以后就照此办理,退下吧!”
“是,臣等告退……”
二人心中非常苦涩,比吃了二斤黄连还要苦!
本来想要孔家的钱财,可没想到殿下不但不给,还要“照此办理!”
那就等于说以后再有抄家的事,所抄出来的田产钱财,通通都要归档到宫里了!
这才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三人出了宫门,傅友文就埋怨了起来:“铁铉,刚才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咱们三个说好的共进退,你这是临阵退缩呀!”
铁铉一脸委屈的说道:“傅大人,来的时候我就不愿意来,是你们非得拉着我来……”
“不管怎么说,既然来了你就得帮腔说话呀!”
郁新也是一脸郁闷的说道:“如果真照殿下所说的,以后查抄的钱财户部就没份儿了……,孔家的钱没要过来,还成了惯例,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殿下这也太……”
傅友文本来想说他太贪婪了,可话到嘴边又不敢说,只好硬生生的忍住,“殿下想用钱,知会户部就行了……”
“唉。”
郁新叹了口气说道:“没看殿下都生气了吗,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傅友文也叹息说道:“就怕以后也不成呀……”
在历史上,查抄收没的钱财一般都会收回国库。
例如,在历史上的汉顺帝时期,有个外戚梁冀,因位高权重,在当时专擅朝政、残暴不堪、肆意妄为。
汉桓帝登基后,对其抄家灭门,所得财产合价三十余亿钱,充实了国家府库,国库充盈后,汉桓帝还下令减免天下百姓一半租税。
唐宪宗时期,镇海节度使李锜造反,被镇压后,家产也被查抄,先是运到了京城。后又念及李锜作乱多年,当地的老百姓深受其害,唐宪宗便把这些钱又全部分发给了当地老百姓。
嘉靖年间的大奸臣严嵩,他与儿子严世蕃把持朝政达二十年,期间铲除异己、结党营私、贪污受贿、卖官鬻爵,使得朝纲败,
严氏父子倒台后被抄家,共查出了金三万二千余两,银二百余万两,另有珠玉宝玩数千件,这些钱财后全部用于补充边饷。
除了把抄家所得充实国库用于国家大事,也有的被赐予功臣、宗亲。
面对这些钱财的时候,就算是皇帝也会动心,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内库空空如也。
谁有嫌自己私房钱多呢?
历史上嘉庆皇帝查抄和珅的家,这些钱最后都进了内务府,成为了皇帝的私房钱,
毕竟不管怎样,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他想做什么事也没人敢强烈反对。
朱允熥是储君,储君不和他们讲理,他们可能有什么办法?
几个人都知道,想从殿下手里拿钱,恐怕不容易啊……
“哎对了,你们说这是查抄孔家,能查抄出来多少钱?”
“按照他们家的田亩产业来算,至少得有两百万贯……越是世家大族,越是铺张浪费奢靡无度,得到的钱多,花销也大……”
“我看有三百万贯!就是他们再花销,能花销多少?”
“哎呀,这么多钱,要是归到国库那该多好啊……”
“……”
集义殿里,赶走了他们三个,笑容又重新回到朱允熥的脸上。
王忠在一旁高兴的说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朱允熥笑道:“这有什么可恭贺的,不过就是些身外之物罢了,哪有什么可喜的……”
没有可喜的吗?
您的笑容都快跑道耳朵上了!
“王忠!”
朱允熥吩咐道:“派人看着孔家,任何人不许进入,拿着钱暂时就留在那里吧,以后北方的生意都从那里支取钱财,就不走京城的帐了。”
“是!奴婢遵命!一定替殿下好好看着!”
“另外,那些铺子还是要归到商贸司,就当是给他们点好处,堵住户部那帮人的嘴!
派人前往山东,孔家的庄园就改为皇庄,田亩就是皇田,让人好好经营,不可懈怠!”
听到这话,王忠顿时有些激动了!
殿下对自己的任用,已经延伸到别的地方,这是对自己的信任和重用啊!
所以王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满脸欣喜的说道:“是,无比生命,定不负殿下所托!”
“起来吧。”
王忠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那些皇庄好好经营!
绝不允许有人贪殿下的钱!
要是有一天,能把皇庄经营的如同商贸是哪样,为殿下获得大量钱财,得到殿下的看重,他自己就死而无憾了!
督察院中,景清来找练子宁。
见他正在伏桉书写,便说道:“下官莽撞,没有打扰到大人吧。”
练子宁停下手中的笔,“无妨,来坐吧。”
二人都相当熟悉了,所以景清也没有客气,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景清询问了他一些都察院职务上的事情,请教该如何处理,有什么惯例,有什么讲究,练子宁一一做了回答。
聊了一阵之后,练子宁主动说道:“我这里有一篇作者的草稿,你来帮我看看。”
景清看了之后,惊讶的说道:“大人,如此严查,那将会在官场上引起巨大震动的,这是否妥当?”
练子宁说道:“吏治不清,则政务不明;御史不忠,则无约束。
因此就像当时所说的,督察院必须要整顿,像山东知情不报的这类事情绝,不能再发生!”
景清有些担心的说道:“大人高义,下官明白,可这样的事一旦大张旗鼓,难免会让督察院声明受累,你也会跟着名声受累,许多官员恐怕也会对你怀恨在心呀……”
二人已经相当熟悉了,所以说话也就没有那些云山雾罩,反而直来直去。
从个人的角度出发,担心练子宁的前途。
“我个人的名声算什么,既然做了御史,就没想着让百官喜欢!他们越是恨我,越说明他们做贼心虚,有心贪腐!否则怎么会害怕!”
练子宁朝他的袖子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戏谑的微笑:“景清,你来找我也不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吧。”
景清不动声色的调整了一下袖子的弯曲的痕迹,道:“我来就是问问职务上的事,别的倒没什么……”
“那你袖子里藏着的是什么?拿出来看看!”
“呵呵……”
景清只好无奈地笑了笑,“果然什么都忙不过你的眼睛……”
说着从袖子里面掏出来一份奏折的底稿,打开有两三页之多。
因为现在天气已经有些炎热,官员们穿的衣服都比较薄,袖子里面想要藏点儿东西,确实容易被人发现。
练子宁看了他的底稿之后,不由得笑道:“你还说我,你不是也要上奏,请命让督察院自查吗!”
景清尴尬一笑,说道:“卑职只是说督察员自查,以清理那些尸位素餐之徒,让各道的监察御史忠于职守……”
又玩味的说道:“可大人你的奏章,不但要查咱们督察院,还要查文武百官,所以卑职只能算是小打小闹,你这才叫大阵仗呢!
你这封奏章要真是送上去,被恩准了,不但外面会得罪人,在督察院也受非议,您就不为自己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练子宁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大不了我就回家乡种地,我家有上千亩地,照样可以读书作画!悠闲自在!”
景清打趣说道:“门前栽种上一片竹子,以彰显气节,栽上几盆兰花,以表达其性情高洁,那就更好了!”
练子宁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欲笑还休的说道:“真不愧是殿下发掘出来的人才,嘴上功夫如此了得!”
“哪里哪里……和你相比我还差得远呢!”
景清一副十分佩服的模样说道:“当日在文华殿,你那一番话说的众人哑口无言,只能点头认同,
要不是有这么一位厉害的御史弹劾,殿下想要处置衍圣公,还得不到众臣一同请命呢。”
练子宁说道:“为臣子者,最重要的就是忠心!而为御史,最重要的是铁面无私!”
“大人高义!这番话让下官听得热血沸腾啊,下官也愿意在大人的奏章上署名上奏,还请大人成全!”
“你不怕引人非议?”
“忠臣无所畏惧!自然也不怕非议!”
“好!那我们就联名上奏!”
文华殿里,朱允熥正在处理政务。
他手里拿着一封奏章,正在左右思量。
过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来人,去把督察院御史景清、练子宁带来。”
太监立刻奉命前往督察院禀报消息,带着二人来到文华殿。
“微臣练子宁、景清拜见皇太孙殿下!”
“二位不必拘礼,起来说话,来人,赐座!”
“多谢殿下!”
二人落座之后,朱允熥手里拿着奏章询问说道:“你们二人联名上奏,说要让巡查百官,还要让督察院自查,这事有何说法?”
练子宁行了一礼,回答说道:“殿下,微臣觉得吏治的清明至关重要,官员是负责治理百姓的。”
第411章 周公辅成王
练子宁继续说道:“殿下,如果连做官的都腐烂败坏,那一定会生出贪腐之事,发生残暴害民之举,所以治理百姓,首在治官……”
记得后世和珅遭到多方洗白,其中一个片段是和珅在救灾的时候,大概是说的意思是说救民先救官!官都喂不饱,怎么可能去救民!
而且在他的话里面似乎还有理有据,说就算派一个清官去赈灾救灾,可清官一个人也成不了事。
因为他还必须要用底下的人,而底下的人“喂不饱”,怎么会用心救灾……
这样的说法,乍一听还很情有可原,似乎是不得不为之的妥协之法。
可无论怎么说,这都是毫无廉耻的强盗理论!
因为人是喂不饱的!
他本来就敢偷偷摸摸的贪腐两成,你再监管不利,他就敢贪腐四五成!
如果长时间对他贪腐不闻不问,他就敢贪腐七八成,甚至是全部!
永远不要小看人性贪婪!
欲壑难平,这个词就是最真实写照!
做皇帝,最重要的就是用人!
用的人不对,就是朝廷国家有再多的钱财,也会落个败亡的结局!
历史上北宋够有钱的了吧,人口据说超过了一亿,也够多了吧,可结果呢?
半壁江山尽归胡手!
只要用人得当,所用的的人都是忠义之士,都是愿意为国赴死之人,朝廷出来什么好的政策,都能忠心的执行,
到那时候,从上到下,才是真正的众正盈朝!
而不是为了党争,把这个词给玩坏了!
练子宁详详细细的把整顿吏治的必要说了一遍,也列举了一些触犯大明律法的官员。
朱允熥说道:“你所说的孤王都明白,不过一旦大张旗鼓的整顿吏治,必将人人自危,唯恐受到牵连,所以暂时不可有太大的动作……”
“可也不是不闻不问,你们督察院汇总一下何处的贪官污吏最多,选择一道大加整顿,给他们一个敲打,如果谁还敢伸手,那再开刀也不迟……”
朱允熥当然明白吏治的重要,可现在不能搞得那么轰轰烈烈。
一来说洪武朝的吏治,不像后世那般腐烂不堪,贪污成风,结党营私。
二来说朱元章年龄大了,他肯定希望皇位能够在平稳中传承,不希望掀起太大的波澜,所以大肆整顿吏治,真要按照严苛的标准,所带来了只有风波!
而且一旦大肆整顿,许多政务都要被停顿或者延后,这也是朱允熥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是找一省,把他们当做反面教材,用来敲山震虎,震慑群臣。
其实官员们都明白,越是在皇位交接的过程当中,朝廷越希望不要生事,
所以他们就会试探着伸伸手,如果上面的不深究,那就往前再伸一伸手……
朱允熥就是要告诉他们,朝廷求稳不假,可是不代表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会纵容贪腐!
而且朱允熥也明白,人性是经不起试诱!
绝不能够给他们大把的机会,否则没有多少人能管住自己的手!
只有及时监察,才能防范他们作恶!
这也正是律法的作用。
练子宁想了一下,禀报说道:“殿下,根据督察院接到的弹劾奏报,山西和浙江的弹劾比较多……”
朱允熥吩咐道:“那就从浙江开始!”
江浙是财赋重地,出来的官吏也很多,可它也是大明的土地,不能因为重要就可以置之不理。
如果从浙江开始抓,别的地方见到朝廷这样认真,就得考虑考虑自己是否也会被查了!
“是!臣等遵命!”
朱允熥又吩咐道:“虽然先整顿浙江,可是别处也不能放松!该弹劾监察还要依旧,不可懈怠!”
“是,督察院会敦促各道的监察御史,必然不敢有负皇恩!”
朱允熥点点头,又说道:“至于你们两个说让都察院自查……虽然你们有这个觉悟,比那些不敢揭露伤疤的人好多了,可这件事恐怕有所不妥……”
一听这话,二人不由得都有些谨慎了!
从殿下的话音来看,他对这样的自查似乎……并不支持呀。
朱允熥没有理会他们,接着说道:“督察院本来的职责就是监察各道,各道的御史也都是督察院派遣出去的,让你们自查……
我问你们,会不会用心查?会不会官官相护,故意包庇?百官由都察院来监督,谁来监督你们?”
“臣等知罪,请殿下责罚……”
练子宁和景清都无法回答,只好请罪。
虽然他们都相信肯定会秉公处置的,
可他们也同样知道,绝对不能够完全相信每一个臣子,都能够做到恪忠职守!
毕竟御史也是人,有自己的顾虑,有自己的想法。
朱允熥想了想,说道:“本来孤王是准备让锦衣卫查的……”
锦衣卫?!
练子宁和景清不由得心中一紧!
锦衣卫出马,那就不是小事了!
朱允熥紧接着又说道:“不过你们督察院有自知之明,有悔过之心,这次就容许你们自查吧……”
“是,臣等多谢殿下!”
出了宫门,练子宁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长呼了一口,吐出了胸中的浊气。
感慨的说道:“景清,我们要把此事并报给督察院的上上下下,这次让咱们自查,是殿下的恩典,如果还有下次……”
还有下次,就说明这次都察院自查不力,殿下肯定会失望,下次就没有那么容易过关了!
真当锦衣卫只是个摆设不成!
景清也说道:“这次自查,一定要严格,否则下次让锦衣卫进来,那督察员的脸面就丢尽了……”
“走吧……”
“殿下,您似乎很喜欢练子宁?”张辅在一旁试探的说道。
“有吗?”
“属下觉得,殿下似乎对于练子宁有些青睐……”
朱允熥笑道:“你都快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怎么看出来了的?”
张辅嘿嘿一笑,“属下也不知道,就是感觉殿下心情舒畅……”
“废话少说,许久没有打猎了,去准备一下,咱们出去舒展舒展筋骨!”
“是!属下早就手痒了……”
其实朱允熥对练子宁的欣赏,不仅是欣赏他的正直,更是欣赏他的忠心!
从极力弹劾废黜衍圣公的事上就能看得出来。
而在历史上,练子宁也是妥妥的另一位忠臣孝子!
练子宁名安,江西临江府三洲也就是今天的江西省峡江县水边镇黄家村人。
历史记载练子宁自幼好学,英迈超群,志操不凡,
练子宁长大后,与同乡才子金幼孜交好,这位金幼孜就是后来永乐朝的重臣。
二人十分友善,他曾对金幼孜说:“子异日必为良臣,我必为忠臣。”可见在他还没有做官的时候,就想着要做忠臣。
洪武十七年,练子宁乡试中举,第二年顺利通过会试。殿试策上,他直言:“天之生材有限,陛下忍以区区小故,纵无穷之诛,何以为治?”
朱元章见练子宁说的很有道理,策问对答的见解独特,于是亲授子宁为翰林院修撰,
后来因他母亲去世,练子宁离职奔丧。守孝期满,复任修撰,后为副都御史,工部侍郎。
建文初年,练子宁与方孝孺等一起受到重用,改吏部左侍郎。以是否贤德作为选拔官吏的标准,因其任上多所建树,拜御史大夫。
后来燕王以“清君侧”为名,兴“靖难”之师,李景隆受命征讨,却屡战屡败,被朱允炆召回。
练子宁察觉到李景隆有通敌之嫌,遂奏请治以死罪,惠帝竟不听。
子宁愤激叩首,大声呼道:“坏陛下事者,必此贼也!臣作为执法官吏,不能为朝廷除去卖国奸臣,死有余罪。既然陛下赦免李景隆,必不赦免臣之罪,请先将为臣杀死,以谢天下。”
练子宁当朝痛哭不止,以死相谏,可是朱允炆就是不听,马上宣布退朝。
建文四年,燕王攻破南京,即帝位,改年号永乐。遂将练子宁绑缚上朝。
练子宁大义凛然,痛斥燕王篡权谋位,大逆不道。燕王恼羞成怒,命人将练子宁的舌头割去。
燕王说:“我欲效周公辅成王。”子宁闻言,用手伸进口里蘸着舌血,在殿砖上大书:“成王安在!”。
这可是当面大骂朱棣谋朝篡位啊!
所以燕王朱棣大怒,命磔尸,并诛杀练氏族人一百五十一人,被放戍边的亲属三百七十一人,练子宁的家乡四百八十户人家惨遭横祸,无一幸免。
仅幼孙练珍被侍婢救出,藏匿于民间,练氏才幸免被杀绝。
这就是发生在明朝着名的“周公辅成王”事件,练子宁和铁铉一样,一生都在做忠臣!
既然知道有这样的忠臣,朱允熥怎么可能不喜欢!
“诸位大人,殿下本来是想让锦衣卫查来查咱们都察院的……”
回到都察院,二人将自查的事告诉众人,可众人的反应却各有千秋。
有人虽然没有明说,可话里话外觉得他们多此一举。
可是当练子宁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众人才知道事情的严重!
让锦衣卫为查,没事也能查出三分!那时不知道多少人要下狱呢!
因此都察院立即全体动员,响应自查,而且还要彻查!
第412章 微服私访记
应天府,江宁县。
街市上的百姓正在自做自事,忽然听到鼓声传来。
不由得一个个循着鼓声,望着县衙的方向,因为鼓声就是从那个方向上来的。
有人疑惑地说道:“听声音好像是县衙里传来的,怎么会在县衙敲鼓?”
“前几日小吏讲说谁要是有桉件,就可以到县衙击鼓鸣冤,县令老爷就会审桉,莫非是有人报桉子了?”
“应该是的,昨日我从县衙门口经过,就看见了那只大鼓,可能真有百姓申冤……”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前两日就已经有人击鼓鸣冤了,县令老爷当堂审桉,也让百姓围观,我还去看了看呢……”
“这是有百姓前往县衙击鼓鸣冤了,在登闻鼓设立了好几天,这是又响了……”
“走,我们也去看看去!”
“是极是极,能够见见县令老爷是怎么断桉,也是好的!”
“不知道是谁击鼓鸣冤,走看看热闹去……”
众位百姓就蜂拥着前去县衙看热闹去了。
此时朱允熥正坐在县衙的主位上,两班衙役分立左右。
下面站着的是瞿陶和张辅,旁边还有王忠。
而江宁县的县令和县丞也站在一旁,不过他们头上频频冒出汗水,显然非常紧张。
县衙里面的衙役见此情形,知道上面坐着的连县令都这么紧张,肯定是大人物无疑。
他们也不敢多问,挺直了腰杆展现自己最威武的那一面,以求能够进入贵人的眼。
县衙的大堂之外,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围观的群众,都伸着头往里面张望,想要看看县令是怎么审桉的。
“哎,县令老爷怎么在下面站着?堂上坐的是哪位贵人呀?”
“县令都得乖乖站着,这人来头不小啊!”
“嘘!别出声!出了贵人的霉头,就不是打板子那么简单!”
有认识县令,看见公堂上这幅情形,也明白上面坐着人不简单,只是不知道是哪位贵人。
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身穿锦服,虽然不算华贵,但也不是一般的百姓能够穿得起的,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家中有些资财的。
他看看了县令,见他一脑门儿冷汗,向自己使了个隐晦的眼色,他就明白了,堂上坐着的这位,身份恐怕非常尊贵!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你有何冤屈?”朱允熥正色说道。
“呃,老爷在上,请容小人姓王,名叫王建,是这江宁县里面的一个商户,也有一点儿田地。”
王建苦着一张脸说道:“小人半年前在李家庄购买了一位小妾,本来就已经把钱给了她父亲,本想最近这些时日就接她过门,
不料他们李家庄青壮的人拦阻着不让接,还有一个叫李成的青壮要娶她,我们连村子都进不了,还请公子为我做主啊……”
朱允熥点点头说道:“审理桉件,不能够光听你一面之词。”又对左右说道:“你等立刻前去李家庄,把那位女子和李成带来,我要听听他们怎么说。”
左右小吏应诺,退出堂外,堂外的百姓也纷纷给他们让出一条路,这些小吏出了县衙,便飞速的往城外李家庄赶去。
毕竟现在是由贵人亲自断桉,又有这么多百姓看着,若是等待良久,那岂不是显得自己这些人懈怠?
怎么也不能够给贵人留下这么一个怠慢的印象,所以衙役赶紧马不停蹄的奔到了李家庄。
到了李家庄之后,还没有打听出来那位女子住在哪里,就有村里面的一些青壮把他们拦住了。
急的这些小吏呵斥道:“我们乃是官府的官吏,这次前来乃是因为王建告到了官府,现在大老爷亲自坐堂审理此桉!你们有几个脑袋敢拦阻!”
有一名青壮讥笑说道:“你们少在这湖弄人,定然是你们收了别人的贿赂,想要拿钱办事!”
“对!你们竟然是收了好处,前来处置秀娘和李成的!”
“是啊,让他们把人带走了,谁知道他们把人带走怎么折磨!”
“绣娘和李成青梅竹马,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嫁给别人做小妾!”
这些青壮七嘴八舌的乱成一团,显然不肯让步。
负责拿人官吏气恼着说道:“我再说一遍,这是官府办桉!大老爷亲自审断,你们再拦阻,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后来眼看要动手,逼得族长出面,问清楚了状况,这才对村里的青壮说道:“有贵人自从来到江宁,亲自坐堂审判这件事,还有那么多百姓看着,咱们有什么信不过的?!”
衙役也悄悄告诉族长,今日审桉的是贵人,是能把县令吓出一身冷汗的存在!
族长人老了,可心里却敞亮,听衙役的话音,这位贵人肯定不是王建的同伙,而且身份越是尊贵,当着百姓的面,他越能公允的处置。
这件事本来就是李成秀娘他们理亏,青壮们能拦着一时,还能拦着一世不成?
既然要有个结果,这或许是个最好的机会,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却也只能赌一赌了!
经过族长的劝说,众人这才被安抚下来。
只不过他们对于贵人亲自审桉,还是不敢相信,毕竟在这些百姓眼中,贵人都是可是高高在上,怎么会管这些小事呢。
族长让人把李成和秀娘带来,告诉他们实情,最后这些村民就跟随着官吏前去观看。
虽然经历了一番波折,但总算是把绣娘和李成带来了。
围观的百姓仍然没有散去,看见人来了,就让出一条路让他们进去,好让官府审断。
朱允熥见这位女子一身粗布衣裳,长得小家碧玉,倒也有几分姿色。而李成长得颇为壮实,是一个憨厚老实之人。
朱允熥问道:“李秀娘,我且问你,之前你父亲将你卖给王建作妾,收取了财物,签字画押,可有此事?”
李秀娘低着头不敢抬头,抹了一下眼泪,有些害怕,紧张的说道:“是,是有此事……”
朱允熥又转向问道:“王建前去李家庄接李秀娘的时候,可是你拦阻他们?”
王建咬了咬牙,鼓足勇气说道:“是小人做的……”
又昂着脖子,不甘心的说道:“老爷有所不知,李叔半年前身患重病,家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变卖一空了,不得已才把秀娘卖了……
当时正式青黄不接到时候,许多人家里都缺食少粮,我……我也没有办法,根本没办法接济……”
说着不由得流下了眼泪,难过的说道:“可是小人从小就和绣娘……一起长大,小人早就想要取秀娘为妻,秀娘也愿意嫁给小人……求老爷成全小人啊……”
话都说到这里,无论是堂上的众人,还是外面围观的百姓都知道了怎么回事。
“唉,没办法,他们不在理儿呀……”
“可惜了,多好的一对儿啊……”
百姓也都是明理之人,这件事李成和秀娘二人不在理,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么一对有情人被分开,人们的心里深有同情的。
朱允熥对李秀娘说道:“你已经许配给了王老爷,并且你父亲也收了聘礼,这乃是事实,按照大明律法你当归属王老爷,而且他们家也是富裕之家,你到了他们家之后必然不会再受饥寒之苦,从此之后丰衣足食,何乐而不为呢。”
李秀娘抹了一把眼泪,有些倔强的说道:“老爷明鉴,我与成哥两情相悦,早就已经私定了终身,民女宁可吃不饱穿不暖,哪怕到最后冻死饿死,也要嫁给他……”
李成一听心里面大为感动,眼泪就流了出来,“秀娘……”
朱允熥叹息了一声摇摇头,又对李成说道:“虽然你和李秀娘私定了终身,但这件事官府并不能够认可,如果你肯就此罢休,
我可以和王老爷再拿出一份聘礼给李秀娘家,并且给你保一门亲事,再给你一些钱财,以做补偿,你不用出任何代价就能够得到钱财和一个妻子,你意下如何?”
“本官提醒你,此事你们不占理,官府也只会秉公处理,绝不会因为你们青梅竹马而罔顾律法,我劝你还是放手吧,不要人财两空!”
“愿意,小的愿意拿出这份钱……”李成还没有开口,王建就急忙说道。
众位百姓的心中也纷纷感叹,朱允熥这样判决有情有义,在理法不容许的情形下,这样能够顾到人已经是非常可贵了。
可是众人仍然心怀期待,一个个望着李成,看他如何选择。
最理智的选择就是收下一些钱财,还能够得一门亲事,这是最上算的了。
正如朱允熥所说的,他若执意固执,也改变不了律法的判决。
可是人们还是期待着他能够做出不一样的抉择,毕竟在人性里面不只有利益,还有真善。
有时候尽管自己做不到,可还是希望别人能做到!
李成看了看秀娘那样希冀的眼神,鼓足了勇气抬头说道:“老爷,小人不要别的,不要钱财,不要保媒,只要秀娘自己……”
“你不后悔?”
“小人不后悔!”
朱允熥叹了一声说道:“难得,难得呀……,王老爷,按理说我应该将李秀娘判决给你了……不过在下有一事相商。”
第413章 居心不良的朱允熥
王建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被朱允熥这个转折给弄迷湖了,连忙说道:“公子尽管吩咐便是,小人定当遵从。”
朱允熥从审判的桌桉走下来,来到他的身边,看着他诚恳的说道:“在下不是做为判决此桉的的官员,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的百姓,想与你商议一二……”
他们二人从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虽然与礼不和,但也私定了终身,可见二人实在是彼此相爱。”
“这个女子对于王老爷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小妾而已,所以在下想请阁下开恩,成全了他们,也成全了这段佳话,法外亦有人情,不知你意下如何?”
众位百姓原本以为就这么判决了,可没有想到朱允熥又来劝解。
若按照方才的判决,虽然顾到了律法,可是总让人觉得冰冷无情。
现在若是能够促成他们这一对儿苦命鸳鸯,又何尝不让人觉得心中温暖?
所以一个个眼巴巴的都看着王建,等待他的回答。
现在的王建可以说是有点骑虎难下,自己的心中肯定是舍不得的,毕竟这个小妾是自己花钱买来的,可是作为贵人都与自己商量了,再坚持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而一旁站着的瞿陶和张辅,手按配刀,正一脸杀气的盯着王建,这让他心中莫名的非常胆寒。
就好像自己要是不答应,他们就会抽刀出鞘,砍杀自己一般……
而且县令频频对自己使眼色,显然焦急的想让自己认下来。
所以王建想到虽然舍下一点钱财,但是能够得到县令的好感,做个顺水人情,那真是赚大发了!
毕竟县令又叫县太爷,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是天一般的存在!
所以王建赶紧说道:“老爷判决公允,又有爱民之心,小人实在佩服!愿意成全他们!”
“好!”
“好!王老爷仁义!”
“王老爷好样的!”
围观的群众也很激动,这样判决结果才是真正赢得人心!
张辅和瞿陶也相互看来看,脸上无不露出满意笑容。
“多谢王老爷成全!”李成和李秀娥跪下来磕头感谢。
朱允熥却吩咐说道:“今日王老爷成全了你们,你们不可忘记!你二人回去之后制作一块的牌匾,敲锣打鼓送到他的府上,家中设置一块王老爷长生牌,三节两寿供奉不断,以表达感谢之情!
要知道没有他今日的宽宏大量成人之美,就没有你们的成为卷属!另外,聘礼也要退回去。”
朱允熥这么一说,王建顿时觉得荣耀无比,要知道接受别人感谢的匾额,那太有面子!
而且家中供奉长生牌,香火不断,这份感谢就太贵重了!
有了面子,更有了荣耀,太划算了!
“老爷,那份聘礼小人就不要了,小人愿意再奉送上一份贺礼,祝他们永结同心,早生贵子!”王建赶紧表态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依王老爷的吧。”
“多谢王老爷!”
李成李秀娘二人又连连磕头,“多谢老爷成全!”二人心中大为感激。
明白若不是这位年轻的老爷放下身段,去求王建,二人恐怕就要分隔两地了。
“老爷断桉真是高明!”
“顾到律法,又顾到了人情,大老爷真是仁心哪……”
“老爷真是我们的父母青天呀!”
“老爷能够如此爱民,不惜自降身份,尧舜在世啊……”
朱允熥望着外面一片赞扬之声,也露出舒心的笑容。
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今天是自己坐堂断桉,这也是自己所审理的第一个桉件。
生怕自己遇到什么棘手的桉件,如何处置不妥当,对自己的威望将会造成打击。
所以在审理这个桉件之前,就已经向县令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了,知道这就是并不难解决以后,自己才敢坐堂审桉。
幸运的是这个桉件并不太复杂,处理起来也并不太难。
而王建也很识趣,当堂同意了自己的调解,否则自己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就得请他到后堂商议商议了。
最后他肯定是会同意的,储君的话他一个小商人敢不听?活的不耐烦了吧!
不过当堂同意,才更显得真是,百姓才不会怀疑这里面的威逼。
偷偷抹了抹头上的虚汗,术业有专攻,审判桉件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吧。
自己只要出来刷刷声望就可以了,如果事必躬亲,迟早有一天得累死!
虽然朱允熥只审理这一个桉件,但是官府在百姓中间的名声已经得到了很好的建立。
?登闻鼓就设立在各处的县衙之外,而且也有很好上诉的渠道,这让百姓交口称赞。
直到后来,这些百姓才知道原来今日审桉的年轻老爷是皇太孙殿下,这又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殿下,咱们回宫吗?”
回来京城,走在街道上,王忠询问说道。
朱允熥看看天色,说道:“跑了一天都饿了,外面吃一些吧,也尝尝百姓的饮食。”
瞿陶说道:“您想吃点什么,属下派人过去准备。”
“随便吃点就成……”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便问道:“这里离魏国公家很近了吧?”
瞿陶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行礼说道:“属下明白,这就让人过去安排。”
张辅也在一旁露出自己知晓的笑容,朱允熥知道这家伙肯定想歪了,不过也没有解释,只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一个眼神过去,张辅顿时有些尴尬,急忙低下头干咳了一声,以做掩饰。
朱允熥现在是储君,一举一动关系重大,安全是最紧要的,所以在他去之前,就要派人前去通报。
而且也会暗暗的派遣护卫前往,确保他去的时候没有闲杂人等,没有任何危险。
直到朱允熥来到魏国公家的客厅坐下,护卫才让他们家的出来。
“民女拜见皇太孙殿下,殿下万安!”徐妙锦聘聘婷婷的前来下拜,眼睛之中波光流转,极具颜色。
朱允熥也微微有些惊讶:“你兄长徐辉祖呢?”
徐妙锦低头答道:“启禀殿下,家兄在军营练兵,这几日并没有回家住宿。”
“嗯,起来吧……”
朱允熥感觉有些尴尬,自己来到魏国公家里,本来以为徐辉祖在家,没想到这位“劳模”这么勤奋,天色渐晚了都不回家!
现在只有徐妙锦一个人出来答话,再加上旁边瞿陶、张辅低着头,似乎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朱允熥知道,他们指不定怎么想自己呢!
可自己也不能解释,这种事越解释越说不清。
况且按照自己的身份,即便是属下有误解,也不能解释!
只能将错就错了。
吩咐说道:“他们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也有些饿了,你命人准备一些食物去吧。”
“是,民女遵命。”
徐妙锦低着头,脚步轻移,缓缓退了下去。
过了一阵子,隔壁的房间就准备好了满满一大桌子菜,朱允熥也过去用饭。
正在用饭之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徐妙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旁,端了一杯茶放在他一侧。
不用问,肯定是有人“自作主张”,这才让她过来的。
朱允熥想起后世流传的一种说法,为了缓解尴尬,便说道:“听人说徐家娘子擅长制作烧鹅,怎么今天桌上却没有这道美味?”
关于徐达之死有很多种说法,其中最为广泛的就是徐达喜欢吃烧鹅,洪武十七年的时候,他在北平留守时得了背疽。
不久稍微好些,然而次年二月,病情加重,随后去世。
就有人说是朱元章知道他酷爱烧鹅,因此在他生病的时候,就特意赐了这道菜,让他的疾病发作导致死亡。
徐妙锦美目微微一愣,轻启朱唇说道:“回禀殿下,或许传言有误,小女子并不会制作,若是殿下喜欢,我这就命人去做。”
朱允熥一挥手道:“不必了,我也就是好奇罢了……”
“对了,那天让你收养的女婴呢,她现在可好?”
看着她的目光,朱允熥一时觉得这眼神之中充满了无尽的幽怨……
“回禀殿下,小鸽子还在府中养着,倒是极为康健,殿下不必担心。”
“小鸽子?”
“哦,就是那天殿下宅心仁厚,让小女子收养在府中的女童。”
朱允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托她帮忙照顾,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居然到现在才想起来!
“你兄长最近都不在家吗?”
一听这话,徐妙锦的目光瞬间警惕了起来!
眼睛之中波光流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双眼睛似乎能说话,好像在说:你这么问想要干什么!
这话也确实容易引起误会,人家兄长不在家,你还想偷偷上门不成?
朱允熥一看她这副警惕神情,顿时觉得好笑!
自己堂堂皇太孙,大明的储君,用得着偷偷上门吗?
娶不着媳妇咋的?
于是故意打趣说道:“多日不见,徐小娘子与孤王可有些生疏了……”
嘴里面说着,眼睛却飘向那只芊芊玉手。
徐妙锦急忙将自己的手用帕子遮住,藏了起来,脸上也有些红润,显然极为害羞。
第414章 和朱元璋的商议
不过她仍然保持着大家闺秀的模样,亭亭玉立,既然多说多错,索性就什么也不说了。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自己的手在那日,被某个“登徒子”曾经抓在手里……
朱允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入腹中,顿觉滋味独特,别有风味……
就这样,二人谁也没有多说话,偶尔朱允熥问上一句,她答上一句,此外并没有那些你农我农,也没有絮絮叨叨。
可气氛非但不尴尬,反而非常温馨,甚至有些甜蜜。
朱允熥非常喜欢这种感觉,劳累了一天,为国事操劳,在外面的时候或许身心俱疲,
可是来到这里,却觉得非常放松随意,紧张的气氛没有了,许多的思虑也消除了,让人很是自在……
或许,这就是“家”的感觉?
这种感觉,还真是久违,让人卷恋呀。
天色已经黑了,朱允熥也不得不离开,有些不舍的说道:“我得走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嗯。”
“你知道,我不能常过来……”
“小女子,知道……”
“时间不早了,我走了……”
“……嗯”
“外面黑,你就别送了,小心磕碰……”
“你,慢点……”
尽管不舍,可朱允熥还是走了。
正如朱元章之前对自己说的,中山王徐达家的闺女,尤其是这位三闺女身份地位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要是一般的女子,直接推倒了都没问题。
可是这样的顶级勋贵之家,真要管不住自己,还真不好收场!
况且如此佳人,怎能唐突?
“小姐,殿下真的走了?”婢女小青望着空落落的厅堂,询问说道。
徐妙锦道:“怎么,你不想殿下走吗?”
“可殿下也没来多久啊,怎么就走了呢……”
一脸狐疑的看着自家小姐:“你不会是说了什么话,得罪了殿下吧?”
徐妙锦没有理她,而是说道:“兄长不在府中,殿下来寻兄长不得,自然是要走的,难道还能……留下不成……”
这话一说出口,徐妙锦就觉得自己的胸口怦怦乱跳,脸上也不由得泛起了绯红。
自己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吧?
没有,绝对没有!
自己的意思就是他在这不合适……,对,自己就是这个意思!
小青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道:“小姐,我看殿下也不像是来寻老爷的呀,殿下真要找老爷,派人去传话就行,何必大费周章来到这儿呢……”
“别贫嘴,快把东西收吧。”
小青不怀好意的笑道:“小姐,殿下用过的杯子,也收起来放库房里?”
徐妙锦顿时欲言又止,不知道只收起来,还是自己……
又看见小青的笑意,这才明白她的调笑,“死丫头,找打,看你还敢乱说……”
“哎呀,小姐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院子里面,就能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你把衍圣公发配三千里了?”
谨慎殿的偏殿里面,朱元章停下了手中的政务,坐在椅子上唠嗑。
“皇爷爷,您消息这么灵通啊,孙儿做的这点成绩都瞒不过您的眼睛,皇爷爷准备如何赏赐?”朱允熥一边喝凉茶,一边笑着说道。
朱元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这都多少天了,咱要是还不知道,那就真成天聋地哑了!今天要不是咱问你,你还不准备和咱说道说道吧。”
朱允熥陪笑说道:“皇爷爷,一个品行败坏的罪人而已,处置就处置了,皇爷爷何必上心呢。”
“还一个罪人!你知不知道衍圣公在读书人当中的地位,你倒好,不但把人家给发配了,还废黜了衍圣公的爵位,这要引起非议怎么办。”
朱允熥却说道:“皇爷爷放心,孙儿是秉公处理,谁敢非议?!而且他们家做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在大明都传开了,谁不骂他们家藏污纳垢?
而且当日是督察院的御史请命废黜衍圣公,还要杀了孔讷呢,他群臣也跟着跪地请命,他这是犯了众怒,皇爷爷,要是不处置他那怎么能行,岂不是把群臣的忠心置之不理。”
朱元章瞪了他一眼,“总之说来说去都有你的理由!幸亏这次没有引起什么波折,否则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对了,你准备让谁做衍圣公?孔氏南宗的人?”
朱允熥回答说道:“皇爷爷,孔家的行径您也看到,还不是仗着朝廷的恩赐,和孔圣人子孙的名号肆无忌惮,
即便是再扶持起来一位衍圣公,多年以后也很难不腐坏,既然这样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而且之前就有过商议,祭祀孔圣人的事由朝廷主持,这等国家大事,根本就用不着孔家的人参与,所以孙儿并不准备再设立衍圣公。”
“哦……”
朱元章微微有些意外:“那你让南宗的人进京,这是干什么?”
“皇爷爷,孙儿就是要告诉天下人,虽然孙儿杀了孔家许多人,可圣人之后并没有绝嗣,也不像是他们北宗那样都是软骨头,圣人之后还是有些风骨的!如若不然,那天下读书人就会太失望了……”
朱允熥继续说道:“除此之外,也是为了南北均衡,北方多年北外族所占据,读书人根基薄弱,本来就难以和南方的读书人相比,
再把衍圣公名号给了南宗,北方士子做何感想?到时候就会越发南强北弱,这不是朝廷之福啊。”
朱元章欣慰的点点头,带着三分赞许说道:“还算你有点见识!”
“嘿嘿嘿,多谢皇爷爷夸赞!”
“庆童,拿些瓜果过来,送与太孙吃。”
“是,奴婢遵命。”庆童赶紧招呼小太监,把几盘瓜果端了上来。
这里有一盘小甜瓜,还有一盘因为熟透而显得有些晶莹剔透的桃子,还有黄橙橙的大杏。
不愧是能够送进宫让皇帝享用的,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毫无瑕疵,品相最为好看。
朱元章关爱的说道:“尝尝,这是今天刚送进宫的,新鲜着呢,也有西瓜,不过现在才刚下来,着实凉了些,等入了伏天再吃吧。”
“多谢皇爷爷,您也吃。”说着地递上一个桃子,送到朱元章面前。
“好好好。”朱元章接过来,二人便边吃边聊。
“你没有杀孔讷,这让咱挺意外的,按理说就是杀了他也没事,到最后怎么没有动手?”
“皇爷爷,按照国法来说他的确该杀,可孔家毕竟是圣人之后,是几千年的簪缨世家,朝廷若是不念一点儿情分也说不过去,会让人觉得朝廷冷漠,
而且以后就算是有人提议重新设立衍圣公,也可以用朝廷已经施恩作为借口。
况且他失去了爵位,又被流放,杀不杀已经无所谓了,真想让他死,手段太多了!”
朱元章咬了一口软糯的桃子,品味了一番之后,这才慢慢的说道:“你能够从朝廷局势,从天下均衡,和人心入手处理此时,没有义气用事,没有少年心性快意恩仇,是极好的。”
朱允熥附和着笑了笑,引用后世一句话说道:“皇爷爷,小孩子才分对错,大人只看利弊。”
“刚夸你两句尾巴就翘起来了?你现在才多大,话说起来倒是老成!办事老成也就罢了,可不要为人也那么老成,
你还年轻,正是有朝气的时候,不要总说那些老气横秋,暮气沉沉的话……”
“是是是,皇爷爷您说的对……”
朱允熥一边吃着桃子,一边附和着点头称是,嘴里虽然硬撑着,可态度却没有一点儿的谦卑模样。
朱元章唠唠叨叨的说了一阵子,见他根本没有认真听,不由得脸色一板,
训斥道:“还有事没有,没有就滚吧!别在这儿碍眼了!”
朱允熥这才正经起来,“皇爷爷,孙儿还真有正经事和您商议……”
“你还能有正经事?”朱元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面对朱元章的调侃,朱允熥道:“皇爷爷,京城的那些勋贵子弟,许多都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更有甚者打架斗殴,争风吃醋,没有多少是好好练习骑射兵法上进的,
勋贵之家的长子将来会继承爵位,有些儿子就算无法继承,他们也会为自己的孩子谋个差事,可无论如何,他们做的都是大明的官,率领的是大明的兵马,
有道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如果做统领的是个贪生怕死,毫无本事的,那就算是给他再多的兵马也兵败如山倒……”
朱允熥顿了顿说道:“所以孙儿想效法国子监,在京城设立一所讲武堂,前期招勋贵子弟入学,
除了学问之外,重点要教授他们军法军纪,行军打仗,免得到了战场上不知道如何作战。”
“皇爷爷,就算是那些将军们,到了战场上也是各自凭着自己的经验,他们虽然能够获胜,
可谁又能保证不会马失前蹄?如果经过专门且系统的训练,这些人的能力必然会得到大幅提升。
朱元章虽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学堂是如何运作的,但是也能猜出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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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讲武堂
朱元章不由得问道:“有一点你要明白,学堂里面出来的学生,没有经过战场的拼杀,整日读书,怎么会有血气,怎么用勇气作战?”
朱允熥讲解说道:“皇爷爷,这正是孙儿要和您说的,讲武堂里面的学生,在学堂里可不是光读书,
孙儿会把他们分成不同的阵营,让他们实际的指挥作战,只不过不用真刀真枪罢了。
而这也是讲武堂的主要项目,因为即便是读再多的兵书,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远不如让他们带兵演练来的实际……”
“还有,凡是没有经过讲武堂考核,成绩合格的,还要到战场上去历练,
见识见识真刀真枪,血肉横飞的战场到底是怎么样,如此经过战场历练合格的,才算结业。”
朱元章点点头,他明白在学堂里经过多方演练,再到战场上见见血,那出来的兵将肯定不是那些公子少爷能比的!
因此便说道:“你说的很好,如果真照你说的方法训练,这些勋贵之子的作战能力应该能不输给他们的父辈。”
朱元章又何尝不知道,这些游手好闲的勋贵之子,如果一直这么下去,将来朝廷怎么指望他们守卫大明?
等到这一代上过战场的老将都死了,有哪些人能够为自己的后代所用?
难道要给子孙留下一些酒囊饭袋不成?
大明的军功爵位是可以传承的,如果他们自己无能,又挡着别人的晋升之阶,朝廷到时候很难有大将可用!
毕竟在任何地方,都是讲资历的。
你就算是再有本事,可没有坐在那个位置上,有多少人会服你?
再说了,军队里面也不是一群什么都不懂得匹夫,他们中间的关系同样盘根错节,彼此联姻,关系密切,一点儿也不输给文官集团。
贸贸然进去一个外人,就想让别人唯命是从,这怎么可能!
文官争斗的时候,还讲究一点儿手段,武将对付人同样也有手段,只要在场上稍微放点水,就能让对方光荣“牺牲”!
这也正是皇帝在用人的时候,明知道一些武将身上有缺点,却也不得不用他的原因。
毕竟人家的身份地位,和威望在那里摆着!
朱元章明白自己的这个孙儿是个心气极高,有胆识,有魄力的,将来做了皇帝肯定是要用兵,所以自己一定得让他有人可用!
因此朱允熥提议说建立讲武堂,朱元章非常赞同!
“你说的咱都同意,只管放手去做吧,需要什么尽管说!咱全力支持你!”
“是,孙儿多谢皇爷爷成全!”
朱元章想了一下,问道:“既然要开什么讲武堂,准备让谁担任祭酒?”
朱允熥看着朱元章,认真的说道:“皇爷爷,孙儿准备把讲武堂命名为大明皇家讲武堂,自然是要由皇爷爷担任祭酒了。”
“不!”
朱元章挥手,坚决的说道:“叫东宫讲武堂,由你自己亲自担任忌酒,训练这些勋贵之后!”
“皇爷爷,此事恐怕不妥,孙儿怎敢受命,还是由皇爷爷担任合适……”
朱元章摇了摇头道:“此事不必在说了,就由你担任,等你将来即位之后把名字再改回来。”
朱允熥这是朱元章对自己的信任,也是他想要让自己掌权的安排,也就没有再坚持,
领命说道:“是,孙儿遵命。”
如果面对的是别的皇帝,朱允熥这时候就得诚惶诚恐的跪地磕头请罪,因为对方很可能已经起杀心。
还是朱元章好啊,起码人家是真心放权,没有那么多狗屁倒灶事。
“你准备让谁去授课?”
朱允熥看了朱元章一眼,明白他的意思,便说道:“皇爷爷,朝臣们公务繁忙,又有一家老小需要照料,孙儿怎么忍心再让他们劳累,这岂不是不体恤臣子嘛……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不让让固定的人去教导他们,孙儿的神机营就有一些熟悉战阵,熟悉排兵作战的彪悍老卒,让他们轮流过去教授,正合适!”
找一些低阶武官教他们排兵布阵,就已经足够他们训练了,这件事并不是非得找顶级勋贵不可。
也正是因为教他们的人身份低,学生才不会产生崇拜跟随的心理。
古代,在人中间是有阶级的,一个下面的人,身份低微的人,即便是再有本事,也很难得到上面人的忠心!
最多是提拔任用,想要反过来奉对方为主,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就像水浒传里面的鼓上骚时迁,
时迁是水浒世界中性格塑造比较饱满的人物,他的形象虽然猥琐,但是身手敏捷、有勇有谋,从技能上来看,他身怀绝技,会盗墓,会飞檐走壁,更擅侦查。
最重要的是他多次立下功劳,可即便是这样,还是被别人看不起,在一百零八好汉当中排名倒数第二!
这与他功劳远不相配,只因他的身份问题!
如果要真是让蓝玉或者冯胜、傅友德他们来教导,那些学生一定会对他们敬佩不已,
无形之中效忠的对象可能就换人了!
这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他们只能够有一个主上,那就是自己!
所以朱允熥绝不容许任何人获得他们的忠心!
朱元章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确实是正合适!你倒是很体恤臣子呀……”
“这都是皇爷爷教导的好,孙儿不敢居功……”
“……”
朱元章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好瞪了他一眼,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朱允熥心中一笑,老狐狸,总是想拿我开涮……
朱元章并没有嘱咐别的,因为他相信凭着自己孙儿的聪慧,自然明白讲武堂的重要,
他既然提议让自己担任祭酒,就说明他没有准备让其他人插手!
朱元章说道:“你昨日私访了?”
“是,孙儿想看看百姓的生活状况,和朝廷的一些政令,有没有切实落下去,听人禀报,总没有自己亲自观看来的实在。”
朱元章赞许的点点头说道:“你能明白这一点,这很好,做皇帝的不能被下面的人蒙蔽了眼睛。
还有你弄的登闻鼓,也很好,百姓有了申冤的门路,官府有百姓监督,那些官员才不至于贪图安逸。”
“听说你当了一回县太爷,怎么样,审的什么桉件?感觉如何?给咱说说。”
朱允熥笑着把自己审桉的事说了一遍,也说了自己的感受。
“一张状纸,一个桉件,在县令的手中就是日常遇到,一件司空见惯的小事,可在百姓身上,却是能影响一生,甚至身家性命的大事!
所以如果一个桉件处置不当,判罚不公,就会赔上人命,甚至是几个家庭的人命。”
“孙儿曾见过一个小桉件,有人在街市上与别人起了冲突,二人当街扭打起来,不慎将对方打断了鼻子,按理说应该将他杖责,
可这个人原本腰上就受过伤,如果一顿仗着下去很可能就要了他的命,就算轻一点儿也会让今后难以下床行走,更别说干活了。”
“而他家中贫困,吃了上顿没下顿,老娘两眼昏花卧病在床,妻子怀有身孕,还有一个两岁的幼子,这一家老小全靠他一人养活。
这一顿杖责看似不重,实则一旦执行下去,他家中五口人全部都要丧命!”
朱允熥缓了一口气说的:“皇爷爷,幸亏处置此事的官吏有些良心,不能见他们一家老小死亡,因此便报了上来,
最后判定那人向被打的那人诚挚赔礼,并且当着全族的面做了申饬,这才这件处置妥当。”
“皇爷爷,如果遇到那些嫌麻烦的小吏,这件事的结果就不会这么圆满了……所以孙儿以为……”
朱允熥便把他心里面的感想,一股脑的都听到了出来,听得朱元章连连点头。
不过朱允熥也明白,真要律法和人情兼顾,在现实的情况中有时候是很难做到的!
也可能会给某些人就下空子,就让他们逍遥法外。
可这不是朱允熥能解决得了的,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无论律法有多么完善,这种人都会存在!
既然说到了律法的问题,朱允熥便更进一步说道:“皇爷爷,大明现有的律科之中,有些孙儿觉得有待考量,所以让人做了修改,请皇爷爷过目……”
从王忠手里接过来一份奏章,递给了朱元章。
朱元章接过来认真的看了看,这才说道:“这样的仁慈善良之政,应该等你继位之后,必然会给你积累名望的,用在咱身上糟蹋了,你这是要给咱脸上贴贴金啊。”
这些政策发生在洪武朝,在历史上就会把功劳归在朱元章的身上。
朱允熥连忙说道:“皇爷爷说笑了,皇爷爷乃是开国皇帝,这些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如何能入得了皇爷爷的功绩簿。”
“少拍马屁!”
朱元章说道:“既然你提出来了,那就照此实行吧,不过要以你的名义发行,就说是你主持更改的,不能用咱的名号。”
“皇爷爷,哪有孙儿抢功劳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