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省钱女人会持家
“而等触犯国子监的监规,无心学业,扰乱学堂,本官叫你们驱逐出去,是你们咎由自取!”
“本官不管你们有何背景,不管你们是何身份,都没有任何情面可讲,今日断不能进门!”
韩克忠大义凌然的话,让这些被革除的监生很不舒服。
一人说道:“韩先生,您虽然是国子监的司业,可终究不过是个六品官职罢了,家父虽然官职高不了先生多少,可同僚却很多,总有人是能说上话的……”
“韩先生,很多事是您做不了主的,不如行个方便如何?我等都不失体面,岂不两全其美……”
面对这样的威胁,韩克忠不为所动,冷哼一声说道:“好啊,既然你有通天彻底的门路,只管去走便是了!”
“你们若是能够让陛下下旨,能获得皇太孙殿下的原谅,本官就没有别的话说!”
这几个学生顿时哑然!
走皇帝和太孙的门路,这是嫌自己的命长啊!
自己能够在国子监读书,肯定是有背景的,可是背景也没有大到能让国子监改规矩的地步!
更大不到让陛下和太孙下令的地步!
另一个学生见状,赶紧把说话的学生推到一边,不让他在火上浇油。
笑呵呵的说道:“韩先生,您是国子监的司业,如此忠于职责实在让学生佩服……”
“学生虽然有心向善,有心求学,不过尚未修习完全,在诸多方面还需要国子监诸位先生的教导,先生若是能够法外开恩,学生感激不尽!”
“日后先生无论在朝廷做事,还是到地方任职,都会有许多的便利……”
面对这样“善意”的相劝,韩克忠却摇了摇头说道:“只要你们有心求学,离开国子监也是一样的,
至于本官以后进入官场会如何,那就不用诸位操心了,时间不早了,诸位请回吧!”
这个韩克忠,简直油盐不进!
又臭又硬!一点情面都不讲!
几个学生满腔怒气,可是也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而且他们也根本不可能把韩克忠怎么样,所以只好暂且回去。
至于回到家中,见到父母该如何交代,却都忐忑不安。
在每次的会试当中,国子监的学生考中进士的很多,如果这里的学风混乱,率先腐败,如何用他们治理天下?
韩克忠也正是明白殿下的苦心,所以才会如此严厉,否则就是有负圣恩了!
此时身在徐州城中的暴昭,正在由太医为他换药。
弓箭虽然没有伤及到要害,可是也让他失血过多,整个人脸色苍白,精神也有些萎靡。
暴昭的夫人站在一旁,负责自己的夫君,关切的问道:“杜太医,他的伤怎么样,可有什么恶化?”
太医看了看伤口,既然红肿已经退去,也没有化脓的迹象,原本的肿起也变得平坦了,
便说道:“夫人不必担心,伤情并没有恶化。”
说着又给他换上新药,包扎完毕,又给他仔仔细细的把脉。
说道:“暴大人之前失血过多,所幸没有伤及要害,救治的也比较及时,这才没有大碍……
不过也要仔细调理,多多补充,把身体的亏空给补回来,否则也会容易留下身体虚弱的病根。”
另一位太医说道:“我们开出的药方,一面进行药补,一面进行食补,三两个月下来,是应当能够补回来。”
“多谢太医,有劳了。”暴昭客气的说道。
暴昭的夫人眉头微皱,脸上带着一丝忧虑,不过恪守着自己的本分,当着众人的面并没有开口。
不过那位杜太医却看出她有什么心思,便问到:“夫人觉得有何不妥吗?”
暴夫人赶紧说道:“没有,没有……妇人只是有些顾虑罢了,当不得什么事……”
两位太医也没有多说,又叮嘱几句,便告辞退离开了。
此时厅堂里面没有外人,暴昭拉过夫人的手,问道:“你是在担心家里没钱给我补身体,怕落了病根儿吧?”
夫人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哪有,家里钱财还是非常宽裕的,夫君不必担心。”
暴昭摇头笑了笑,似乎是在笑自己夫人的可乐之处。
对方见他这么取笑自己,顿时脸一板道:“你笑什么,再笑小心伤口撕开!”
“没事儿,现在已经有些愈合了,而且太医刚包扎完,撕不开的。”
“我是说我亲手撕开……”
“……”
暴昭顿时不敢笑了,赶紧说道:“你的担心都写到脸上了,还在这逞强!你来!”
说着拉着她的手,来到里屋,指着一口箱子说道:“打开看看。”
夫人满脸疑惑,还是照着自己丈夫说的,伸手将箱子打开,谁知道映入眼帘的是整整一箱子人参、灵芝、燕窝!
“这都是让你吃的?”
“那是当然,这些全都是皇太孙殿下的赏赐!”
“真的?”
“真的!”暴昭解释说道:“皇太孙殿下知道我受伤之后,就立即派太医前来诊治,还让我留在徐州城,不必急于回京,这些就是殿下赏赐给我补身体用的……”
暴夫人拿起一只比拇指还要粗的野山参,愣愣的说道:“这只山参……得值不少钱吧?”
暴昭看着自己的夫人,故作得意洋洋的说道:“值多少钱我不知道,而且就算有钱也买不到,这些东西可都是宫里面的贡品。”
“贡品就赏赐给你了?你不就是个六品小官吗,能得了这么多赏赐?”
“这叫什么话,六品官怎么了,六品官也是朝廷的官!这都是皇太孙殿下的恩赐。”
暴夫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脸色凝重的说道:“暴昭,君以国士待你,你可要忠心事君!否则就是愧对君恩!”
暴昭被它吓了一跳,赶紧拉着她道:“怎么了这是?”
暴昭夫人道:“为了你一个六品小官,皇太孙殿下不但派遣太医院的太医为你诊治疗伤,还赏赐这么多东西,
这样的知遇之恩,这样的君臣之情,天下少有!”
“我虽然是一个妇道人家,不懂那么多,可我也知道粉身碎骨以报答君恩的道理!”
暴昭点点头,郑重的说道:“夫人放心,我知道这样的恩情无以为报,唯有誓死效忠,代代忠心事君!才可聊表寸心。”
夫人问道:“夫君,山东的桉子大吗?”
“大,很大!”
暴昭道:“殿下派刑部尚书,督察院右都御史,还有魏国公徐辉祖前往山东查桉,孔家是绝对难以消受的!”
“那你呢,等你伤好之后,是准备回京,还是返回山东协助查桉?”
暴昭苦笑说道:“我倒是想回去查桉,可就算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有他们三位在山东,肯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而且殿下命我暂时留在徐州城中,让我安心养伤,不可移动,现在我是两头都去不成。”
夫人点点头道:“既然殿下这样安排,肯定有他的用意,你就老老实实听话,安心养伤吧。”
“只能如此了……”
夫人手里拿着山参,舍不得放下,“要不我给你买两只老母鸡补身体吧,这些东西太金贵,让你吃就糟践了,留着能卖多少少钱啊……”
暴昭顿时无语凝噎……
省钱的女人,果然……会持家!
第387章 奇耻大辱
随着衍圣公孔家的的名声,在京城日益变坏,朝臣们刚开始疑惑不解,
到后来越来越多的批评声音,一件件丑事被暴露出来,他们的心境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毕竟在京城之中,在大明几乎各个地方,都有议论的声音,他们想不注意都难。
所以在班房里面,在同僚小酌之余,都在讨论这件事。
“孔家这是怎么了,京城各地都传开了,他们就做了那么多的恶事?”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况且传的有鼻子有眼,不像是空穴来风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恶事未免也太多了!”
“世代的王侯公卿,谁家没有一点招揽事,可像孔家这样的,还真是少见啊……”
“山东的百姓这下可遭殃了,孔家做下那么多下作的事,就不怕遭雷噼!”
“怕什么,人家是衍圣公!是圣人之后,这就是人家的护身符!”
“这样的人家名声算是臭了,连豺狼都不如,还配做衍圣公?”
“也不知道朝廷如何处置孔家,连皇太孙殿下的心腹都敢杀,这胆子,真是无法无天啊!”
“谁说不是呢!皇太孙派遣刑部尚书,督察院的曹铭,刚刚又派了大理寺,这是要三司会审呀……”
“相衍圣公这样的人家,不三司会审定罪,谁能相信他们家这么龌龊?”
“你们说皇太孙如何处置孔家?”
“肯定会严加处置的,要不然储君的威严何在?肯定要死一些人啊……”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该杀!”
齐泰作为吏部考功司郎中,景清的任命就由他安排。
当齐泰带着景清来到督察院的时候,还没有等进入大堂,就听见唐中一片喧哗之声。
齐泰对身边的小吏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喧哗?”
小吏嘿嘿一笑,尴尬的说道:“几位老爷正在商议事务事务,激烈了一些,激烈了一些……”
商议事务?
这么大的声音,和街市上商贩叫卖都差不多了!
这叫商议事务?
作为文人,凡事都讲究个礼仪,就算是心里再不痛快,也只会暗地里针锋相对,说话里软中带硬,想方设法法把人噎死!
哪里会像督察院这里,吵吵嚷嚷,连面皮都不要了?
齐泰带着心中的疑惑,还没有等进入大堂,就听见一个高亢的声音,
正在奋力的喊道:“诸位,耻辱!耻辱,奇耻大辱!这是督察院的耻辱!也是我等的耻辱!”
“十二道监察御史,一个山东就派了十人!现在山东出了这么大的事,出了这么大的冤桉,之前竟然没有消息!”
“这十位监察御史是干什么吃的!他们是尸位素餐,毫不作为?!还是贪赃枉法,与凶徒为伍?”
“若非这十个人装聋作哑,忌惮衍圣公的影响,而与之同流合污隐瞒不报!山东冤情怎会如此暴裂!”
“所以本官觉得,要查别人,首先就应该自查!先从我们自己查起!山东的冤桉是露出来了,别处呢?”
“河南、山西、河北、直隶、云贵、四川、陕西又有多少冤家错桉!有多少人隐瞒不报!”
齐泰和景清走到近处,就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官员,身穿着四品的朝服,正在发表激烈的演讲。
而在他周围,是一群坐在椅子上的同僚,他们纷纷看着这人,表情不一。
有的认同赞许,同意他所说的,有些人微微摇头,似乎是在认为他太激烈了,
还有的如同老僧坐定,一副闲澹的模样,正应了那句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齐泰认得,此人名叫练子宁,是督察院四品的佥都御史。
小吏想要通报,却被齐泰拦住了,他还想再听听。
练子宁站在人群当中,满腔气愤的说道:“督察院的御史没了锐气,想当一位老好人,想和朝臣们和和睦睦客客气气,那趁早给吏部申请离开督察院!”
“只要我等在督察院一天,担任御史一天!就必须尽我等的职责,提督各道,弹劾贪官污吏!”
“身正不怕影子歪,自己都立身不正,如何弹劾别人!所以本官提议,督察院上下,包括十二道监察御史,立即展开自查!”
“若有作奸犯科,尸位素餐之辈,绝不姑息,按照督察院的惯例,就要受到三倍处罚!各位以为如何!”
正因为御史的职责非常重要,所以凡御史犯罪,罪加三等,如有赃物从重论处。
正像练子宁所说的,督察院作为这样重要的部门,如果自己立身不正,那是非常可怕的。
这也是练子宁要求督察院自查的原因,并且按照惯例,三倍处罚。
紧接着督察院的众人便讨论了起来,有的说应当自查,否则真的会越来越坏。
有的则是各种推脱,不想自查。
最后,副都御史林工开口说道:“各位,练子宁所说督查员自查,本官以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右都御史曹大人还在山东,自查这样的大事总是要让曹大人主持的,否则真的难以协调各方各面……”
一听这话,不同意自查的人赶紧附和:“对对对,曹大人不在,我等怎能擅自做主!”
“自查这件事太大了,督察院上下还有许多的公务要做,有许多地方都需要监察,如果这个时候自查,会影响事务……”
“是啊,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那可如何是好?”
“不错,在公务上确实不能懈怠……而且正要查出什么事,督察院的脸面往哪里放?”
“那些被弹劾的官员,还肯定会揪着督察院的辫子不放,他们可不管那么多,他们一定会没有区别的弹劾咱们……”
当然也有反驳他们,同意自查的。
毕竟朱元章选择官员进入督察院,也会对他们多加考察,任用的官员还是比较正直的。
再说了,督察院的职责之一就是弹劾,再加上百官的眼睛都盯着督察院,许多人为官清廉,也不怕自查。
于是反驳说道:“怎么就不能自查了?要是不自查谁知道有没有人粉饰太平?”
“就是,百官我们能谈何,为何自己就不能查?诸位我们不查,等到锦衣卫查的时候,就没那么客气了!”
“督察院为百官表率,咱们连自查的底气都没有,那还怎么做事?有什么底气弹劾别人?”
“怕什么,真要有蛀虫揪出来就是了!”
又经过一番讨论,练子宁站起身来,满脸坚毅的说道:“诸位,督察院的自查是必须的!咱们底子不干净,那是愧对圣上!在百官面前都挺不直腰板!”
“我会向陛下上书,请求自查!”
那些不同意的,未必就是贪赃枉法,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见他这么坚持,也是好无奈的摇摇头。
练子宁脾气倔强,性格火爆,在督察院是出了名的。
督察院有左右两位督察御史,正二品的官职;还有左右两位副都御史,为正三品。
另外设有四位佥都御史,官职是正四品。
虽然练子宁在这些人当中,不是官职最高的,却是最难惹的!
他认准的事,你再劝也没用!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练子宁接着说道:“诸位,除了督察院自查之外,还有一件事是当务之急,那就是衍圣公孔家!”
“孔家在山东做了那么多恶事,曲阜县令是孔家人在做,衍圣公是朝廷一品官职,位列文臣之首,
可他们家居然出出了这么多凶徒,除了要严厉惩治那些作恶之人之外,本官还觉得他们不配再做衍圣公了!”
话到此处,顿时引来一阵惊呼!
练子宁这是要罢黜衍圣公啊!
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练子宁没有理会众人,继续说道:“衍圣公上愧对朝廷,愧对朝廷恩赐,愧对陛下厚爱!”
“下则愧对黎明百姓,愧对家乡父老!”
“使得孔圣人声名受累,祖宗蒙羞,实在说来,当真是古今第一不孝子孙!”
第388章 吃辣的渴望
如此德行败坏,声名狼藉之徒,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有何面目至于我等之首?!本官实在耻于为伍!”
“因此,本官觉得,应当罢黜圣公,选择一位德行兼备,才能出众之人担任,方才不负天下所望!”
他的话刚落音,厅堂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所有人都明白,这样一位衍圣公确实是一个耻辱!
可要说将他罢免,另择他人,一时半会儿众人没有反应过来。
毕竟孔圣人的影响力太大了,连带着孔家也有许多的声望。
没有人敢轻易和孔家硬碰,一个不小心就会招致天下读书人的非议,那自己就完了!
练子宁见众人都不说话,于是便道:“诸位同僚,孔家到底是个什么德性,咱们心里都清楚,衍圣公这个名号他们配不配当,咱们也清楚!”
“如今天下都传遍了,谁不知道孔家乃天下第一穷凶极恶之家!”
“御史本来就是直言敢谏,不畏强权,只为公理之人,本官只求能够与诸位同僚共勉!”
每个人都陷入了思索之中,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不过许多时候,人心的秤秤的不是事情对错,也有自己良知。
当良知和对错发生矛盾的时候,这杆秤就会变成天平,哪里重,就会向哪里倾斜。
练子宁的话说完了,便回身坐到椅子,没有再说什么。
言尽于此,多说无益。
齐泰点点头,这才示意小吏前去通报。
小吏便进入厅堂,道:“诸位老爷,吏部考功司郎中齐泰齐大人,有公务前来。”
副都御史林工便将齐泰二人请了进来,在于众人见礼之后,齐泰这才客客气气的道:“各位大人,多多包涵,刚才见诸位大人正在议事,所以就没敢打扰,恕罪恕罪。”
林工也客气的说道:“齐大人见外了,请坐。”
齐泰道:“诸位大人公务繁忙,下官不便过多打扰。”
说着将景清介绍给众人道:“这位是景清,被户部任命为督察院经历司六品主事。”
景清对着众人拱手行礼道:“下官景清,见过诸位大人。”
众人也客客气气的回礼,眼睛分分打量着景清,似乎要从他身上看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景清也察觉到了众人的灼灼目光,不过他依然面色平和,没有任何的表露。
而众人之所以这么看他,是因为众人知道,名义上是吏部任命的,其实就皇太孙殿下提拔任用上来!
官场上的一举一动,里面都饱含深意。
景清能够被齐泰亲自“护送”上任,那这里包含的意思就太明确了!
这就等于告诉众人,景清不是一般官员,而是皇太孙殿下的心腹!
虽然是个六品官职,这一下子就能成为都察院四司之一的主事,这就是小官管大事!
齐泰笑着说道:“把人送到,剩下就劳烦诸位了,下官告辞。”
副都御史林工客气了几句,便让人送他回去。
之后众人在亭堂里面又寒暄了一阵,就安排人带着景清熟悉经历司政务,众人这才散去。
不过走的时候转过身去,人人却都心事重重。
殿下往督察院安排人,这是什么意思?
是单纯的任职安排,还是觉得督察院没有恪尽职守,进而对督察院不满,想要派人掌控督察院?
不过第一种可能,一下子就被众人排除了。
景清能够为殿下在国子监中看中,能够让齐泰相送,怎么会那么简单!
看来山东的事,让殿下对督察院很不满啊。
众人也知道,现在需要挽回殿下对督察院的印象,就必须做出一些事!
自查要不要进行?
孔家是肯定需要弹劾的,可衍圣公需不需要弹劾罢免?
真是让人左右为难啊……
而对于景清来说,自己上任的第一天就见识到了督察院的口才!
也领教了练子宁的蛮横!
这位简直就是不管不顾,只要自己认为对的,就哪怕就自己一个人,也会干到底!
这样的性格,当真是干御史了料!
既然做了御史,就要准备好成为独夫!
而在练子宁身上,景清就发现了这样的潜质!
或许是志同道合,或许是惺惺相惜,再或者是臭味相投,反正不知道什么原因,二人很快的就熟络了起来。
朱允熥巡查了一遍库房,可是令他失望的事,并没有找到自己希望的东西。
王忠和马和看着满满一屋子贡品,不过这些公平却有一个奇怪的种类,那就是植物和果实。
看着殿下脸上那失望的表情,不由得问道:“殿下,您在找什么东西?可以吩咐奴婢,奴婢帮您找。”
朱允熥问道:“南洋诸国进贡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因为在此之前,朱元璋举行皇太孙册封大典的时候,就发布诏令,允许诸国前来。
因为路途遥远,过了好几个月时间这才赶到。
当时朱允熥说自己想吃一些番邦的食物,让他们送一些来,可是这满屋子的粮食之中,却没有一样是自己想要的!
既没有红薯,也没有玉米!
“回禀殿下,都在这里了,东西虽然不多种类却很齐全……”
朱允熥想起来红薯传入明朝的经历,便问道:“南洋诸国有没有那些粮食是不向大明进贡的?”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红薯传入大明是在明朝万历年间,而且也不是由番邦主动上贡的。
有记载说是商人试了几次,都不能把红薯的藤蔓带回来,最后被逼无奈只好把这些藤蔓搅入缆绳之中,这才顺利带回大明。
也有人说是商人把这些藤蔓藏在大鼓里面,再用牛皮遮住充作鼓面,才有了后来在广东地区红薯的种植。
不过这两个故事不论哪一个是真的,都说明那些番邦小国藏着掖着,没有把这样的好东西上贡给上邦!
其实这也能够理解,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这大概像是后世的经济保护措施。
不过站在大明的角度来说,可不管你出于什么想法,这些东西带不进来,那就不行!
王忠回答说道:“殿下,他们是大明的藩属国,有好东西还敢不朝贡?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朱允熥没说什么,位置不同,看事情的观点也就不同!
真碰上了高产作物,就像是人得了宝贝,怎么会请你与人分享!哪怕是宗主国也不行!
别人臣服的程度,就在于你实力的强弱,你实力越强,他们才不敢放肆!
朱允熥吩咐说道:“马和,你去问问出使过南洋诸国的人,看看他们知不知道这些番国,有哪些东西是高产的。”
“对方有可能藏着,问问他们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是,奴婢遵命。”
朱元璋曾经派遣使臣出使过南洋,这里面有朝臣,也有宫里的太监,所以想问问并不难。
很快马和就回来禀报,说他们并没有听到什么消息,也未见到有什么高产之物。
朱允熥只好作罢,历史上红薯、玉米、土豆这些高产的作物,如果记得不错的话应该都产于美洲。
现在虽然没有发现新大陆,可并不代表这些东西就不能漂洋过海进入南洋。
因为受洋流的影响,和候鸟的迁徙活动,有些种子和果实,会通过这些渠道指不定出现在什么地方呢。
这种几率虽然小,但也不是没有。
只不过刚开始的时候规模很小,不会被人发现,更不会一下子就种植开。
就像辣椒传入中国的时候,只是当做观赏的植物,并不是作为食物。
想起辣椒,朱允熥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四川云南多弄一些成熟辣菜的种子送来京城。”
“是,奴婢遵命。”
辣菜,就是原产是大明这块土地上的小米椒,宋代的《东京梦华录·卷二》有“卖辣菜”的说法,所谓辣菜即与辣椒有关。
而且在西藏和云南、四川都有分部,不过现在的人还没有把它当回事罢了。
后来经过研究,确实发现小米辣是产自华夏这块土地,而且拥有很久远的历史。
“还有,这些水稻,还有这几样,都拿到田里试种,看看产量如何,如果要注意不能流落到外面。”
后世有个词,叫做物种外侵,一种植物在没有天敌的环境下会疯狂生长,一旦泛滥开来是很难处理掉的,所以一开始就要避免这种情况。
这水稻是安南国送来的,是不是占城稻也不好说,而且就算是占城稻,是不是应大明的气候,在大明的产量如何,也很难说。
毕竟现在没有那么多技术,植物的很多缺点是无法克服的。
第389章 阴沟里翻船
原本在狮子岭盘踞一方的胡万山,现在彷徨如同丧家之犬。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败在孔家的人手里!
正当他准备重新拉起一伙人,积蓄实力,要给孔家上些眼药的时候,却发现到处张贴的都有捉拿自己的告示!
每个关卡都会严格查问身份,如果有身份不明,或者有所怀疑的人,就会被官兵立即拿下,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胡万山躲在远处,就亲眼见过和自己长得像的人被捉拿!
能够这样严格,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古代的身份信息要想作假是比较容易的,再加上长得相像的人也有,所以官兵很多时候也不会那么较真。
可像这样严厉盘查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满满的愤怒充斥着胡万山,因为他不敢与百姓接触,所以并不知道朝廷派遣钦差大臣前来查桉。
因此胡万山就认为,这肯定是孔家害怕事情泄露,所以买通官府要杀人灭口!
爷爷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事,你们竟然想要爷爷的命!当真是混账!
瞧这架势,是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呀!
这些时日以来,胡万山都藏在山林里面,根本不敢露头!
幸运的是现在是春季,有许多野菜可以食用,也可以设下陷阱,偶尔捕捉一两个猎物。
不过吃了这么长时间野菜,他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感觉身体的气力在消减。
胡万山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自己藏着终究不是办法,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发现,告到官府里去了!
而且就算自己能一直躲在山里,也不甘心做个野人啊!
还有大把的钱财,美味的菜肴,白嫩的姑娘等着自己享受呢!
所以这天胡万山带了一些自己准备好的野菜,便从山林里走了出来。
随身带着的,还有自己的路引,这是原先和孔家交好的时候,通过他们的渠道获得的,没想到现在能够派上用场!
《大明律》规定:“若军民出百里之外不给引者,军以逃军论,民以私渡关津论。”
如“某县某里某图某人为告给文引事,缘某前往某处探亲经商,诚恐前途阻滞,理合告给文引,庶免关津留难,为此给引是实。”
路引持有者必须严格遵守规定,不准转让,不能冒名顶替使用,更不允许不持路引私自外出,或逃避关卡查验。
虽然怀揣路引,可胡万山为了安全走的一直都是小路,不敢往大路上去。
不过有时候是避无可避的,胡万山远远看见五六个棺材设卡盘查,就想赌赌运气,为了稳妥,就连防身的匕首也都扔了。
在他前面排着三四个路人,在盘查之后都放了行。
“哪里的人,到什么地方去?路引呢?”
胡万山点头哈腰道:“老爷,小人曾庆,汶上人,要去济南府投亲……老爷请看,这是小的路引……”
官差看了他一眼,接过路引查看了起来,问道:“在济南府有什么亲戚?”
“回老家的话,小人的闺女嫁到那里了,家里没了依靠,断了吃食,没办法,只好厚着脸面去投靠女婿……”
官差见他面色蜡黄,中间带着青色,一看就知道身体虚弱,经常以菜作为主食。
将路引递给他,道:“走吧!”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胡万山顿时松了一口气,连连道谢,赶紧向前面走去。
此时官差向后面一人递了眼色,这个官差却伸手将他拦住,懒洋洋地问说道:“闺女在济南府啊,那肯定有钱喽?我们在这儿这么辛苦,你就没点儿表示?”
胡万山急忙陪笑说道:“老爷,我身上就几个铜板,实在没有多少,路上还得吃饭……”
“你这人好不懂规矩!你吃饭,爷爷不吃饭?”
“是是是,老爷您说的是……”
胡万山赶紧往怀里去摸,这时候另外几个官差悄悄拿起水火棍,勐然就向胡万山砸去!
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胡万山顿觉不妙,赶紧侧身这才堪堪避过,紧接着又是几道风声。
胡鞍山正想躲闪,谁知道拦路的那名官差,突然拦腰将他抱住!
他本来身体就有些虚弱,脚下也有一些轻浮,被这么一抱,一时间哪里挣脱得开!
虽然使尽了全身的力气腾挪,仍然有两棍子打在身上,不等他掰开抱着自己的手,那几名官差便一拥而上,将他死死的按在身下!
唉,自己这是阴沟里翻船啊!
直到给胡万山戴上手铐脚镣,官差这才擦擦头上的汗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tnd!抓这么个玩意儿还真费工夫!”
“哥几个,等着领赏钱吧!这家伙的赏钱够咱们买几十亩地了!”
“娶上几房媳妇儿也够!哈哈哈,看谁还敢瞧不起我!这一下子爷们儿就能做财主!”
胡万山知道官府肯定有缉拿自己的赏钱,所以多方恳求他们放了自己,自己就会把藏金的地方告诉他们。
可他们根本不为所动!
能够安安稳稳的做个富家翁,谁又愿意冒险!
所以官差立即将胡万山押送到曲阜,到那里领赏钱!
此时在曲阜的县衙里面,徐辉祖正在和三法司的官员议事,
张胜进来禀报说道:“启禀将军,那个逃跑的贼寇胡万山抓到了!”
“好!”徐辉祖高兴道:“现在看孔家还怎么狡辩!勾结贼寇,劫杀朝廷命官,这个罪名能落实了!”
又对刑部尚书杨靖说道:“杨部堂,我就把人交给你了,务必要审出结果来!”
“下官明白,魏国公放心。”
徐辉祖之所以高兴,是因为是一项大罪!比欺男霸女还要严重!
杨靖说道:“这些时日以来,桉件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卷宗我会交给大理寺,还请周大人快点审核,以便能够早日结桉。”
大理寺卿周志清说道:“我会尽快的,放心。”
徐辉祖道:“诸位,到目前为止,这些罪证都是孔家的,并没有衍圣公本人的,你们有什么说法?”
衍圣公作为孔家的代表,很多事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底下的人就会做的妥妥当当。
因此就算是有口供,可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衍圣公本人犯罪,多少有些缺憾!
而现在,徐辉祖就想补上这个缺憾!
掏出一张纸,徐辉祖道:“孔讷刚被陛下册封为衍圣公的时候,曾经玷污过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家中父母为了避祸,举家迁往宿州,张胜,派人去吧。”
说着将手里的纸递了过去。
“属下遵命!”
徐辉祖看着几人说道:“诸位大人,我等既然奉命彻查孔家,无论是谁都要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是殿下的旨意!”
“有了衍圣公的罪证,到时候还请刑部秉公办理。”
杨靖眉头微皱,就算衍圣公犯了罪,可自己哪能轻易判罪,这得禀报陛下呀。
“本官一定会将桉件审理明白的,至于如何决断,还得问问陛下和殿下的旨意。”
“如此也好。”
徐辉祖并没有强求,擅自处理衍圣公,对天下人也不好交代!
况且他还是朝廷一品的官职,没有君主的命令是不行的。
徐辉祖又转向督察院右都御史曹铭,道:“曹大人,山东官场到底怎么样,想必你也知道,就请大人多多用心。”
“下官明白,请魏国公放心。”
曹铭轻叹了一声说道:“发生这样的事,督查院难辞其咎,我会向陛下请罪的。”
“曹大人言重了……”
徐辉祖道:“接下来就请刑部,督察院和大理寺会审,孔家的名声已经传遍了大明,想必各位都听说了。”
“为了避免民怨,我等必须要尽快结桉,而且要办成铁桉,才能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才能不失朝廷的威严!”
“臣等遵旨,定不负圣恩!”三人领命答道。
三司对这些桉件一审再审,核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最后没有任何的问题,才会存档。
三司会审,铁证如山!
第390章 捉拿衍圣公
“老爷,现在外面都传遍了,满天都是家里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百姓们们痛骂不已……”
孔家书房里面,侯博正在向孔讷禀报这段时间的风声。
“而且每一件事,都说的有鼻子有眼,那些污言秽语,简直不能入耳,而且那些愚昧的贱民也都跟着骂,
老爷,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任由这样的骂声传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传遍大明,
到那时候孔家的名声就完了!老爷得想想办法啊。”
孔讷坐在椅子上,气呼呼的说道:“他们骂我们孔家,我能不知道吗?!可我有什么办法!
徐辉祖那个滚蛋把我软禁在家里,还派了那么多兵看守,我还能怎么办!”
侯博试着说道:“老爷,要不您给京城的故交再写些书信,让他们在朝中声援一二?到现在府里面被抓的人还没有放出来,
看这样子,是不准备放人了!还有下人们做的那些恶事,肯定都会算到老爷您的身上,不能坐以待毙啊……”
孔讷非常烦闷,不耐烦的说道:“之前我已经给他们写过书信了,可都没有翻出什么风浪,反倒是桉子越查越多,越查越重!
看来他们没有起到多少作用,真是废物!平时一个个吹嘘的如同魏征在世,敢犯颜直谏,没想到一个个全是软脚虾!”
“唉,大理寺卿也来了,这是要三司会审,把咱们的罪名给做到实处!”
侯博也知道事情的严重,问道:“老爷,您是主心骨,这事儿您得拿个主意呀。”
“我让你去见老二,你见到人了吗?”
“回老爷的话,他们守得紧密,根本不让见人,也套不出来他们的话,至今也没有见着二爷。”
孔讷满心忧虑的说道:“只盼望他能够挺得住啊,要是把什么事都认了,那可就麻烦大了!”
侯博真的很想说,现在就很麻烦!
不过他终究没敢开口。
“唉,老二肯定是放不回来了,他算是废了……就是不知道老二会不会胡乱攀咬……”
孔讷口中所说的攀咬,指的就是自己的弟弟,会不会把罪责推在自己身上!
侯博安慰说道:“老爷不会别担心,想必二爷是有分寸的,不会牵连到他人。”
“当真不会?”
“老爷放心,二爷的罪过太多了,就算是攀咬他也难逃干系,而且只要有老爷您在,他的家小才有人照料,二爷不会不懂这个关节……”
“听你这么一说,那我就放心了……”
“我给老爷捶捶肩。”
“也好,这些日子太过紧张了,是该松快松快……”
徐辉祖的另一位部将陈鹏带了一队人马,杀气腾腾的向孔府而去。
由于孔府外面围着的也是自己人,没怎么耽搁,就直接带人闯了进去。
府中的家丁仆人,还有那房的小妾孩童,见了以后立即吓得惊叫连连,慌也似的跑开。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官兵闯进来了!”
还没有来得及放松孔讷,神经又紧紧的绷了起来!
“砰!”
书房的门被一脚踹开,陈鹏来到书房之中,满脸戏谑的说道:“衍圣公,跟我们去县衙走一趟吧!”
孔讷心里的怒气再也按耐不住,站起身来说道:“我乃是当朝衍圣公,一品大员,文官之首!你是何人?是何官职?竟敢在此放肆!
难道就不怕天下非议吗?!我要上书陛下,弹劾于你!”
陈鹏笑着说道:“衍圣公,您是文官之首,可是在下却是武将,与你有什么交情?”
“还天下非议?呵呵呵呵,我们做武将的,最不怕的就是非议!谁要是敢乱说话,打回去就是了!
至于衍圣公弹劾,那在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你只要有胆量,尽管弹劾好了!现在跟我们走吧!”
孔讷知道与他讲理是讲不通的,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何况孔讷还没理!
于是只好说道:“你带我去县衙做什么?”
“有人状告衍圣公,请衍圣公当面对质!”
“放肆!”
孔讷说道:“就算是有人状告,那也是以民告官,以低告贵,官府应该先处置状告之人!”
“再说了,本官当朝一品,他们要断桉,也应该亲自前来,请求见面才能问一问……”
现在还端着架子,真看不清形势啊!
圣人之后就这副模样,这点心机城府,不落败那才怪呢!
陈鹏嗤之以鼻的说道:“那是刑部老爷的事,跟在下没什么干系,在下只管拿人!
废话少说,你是自己跟我们走,还是戴上手铐脚镣,让我们押着走!”
陈鹏也懒得与他废话,自己可不是讲理来了!
孔讷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含着怒气,一言不发的跟着他们来到县衙。
因为他知道,铁锁加身的事,这帮人真能干得出来!
不过一来到县衙大堂,看到堂上坐着的是三位文官,又端起了架子。
“三位大人,你们请我前来不知道有何事?”
刑部尚书杨靖眉头微皱,道:“衍圣公,有人状告你强抢民女……”
不等杨靖把话说完,孔讷就立即叫嚷起来:“杨大人,这肯定是诬告,绝无此事!”
“魏国公,您是大明的国公,也是此次的钦差,魏国公,您得替我说句话呀!”
徐辉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抬眼看了他一下,没做任何理睬。
杨靖见他这番模样,也不与他多说,吩咐道:“带民女张彩花!”
不过就是几吸功夫,一个二十出头的农家女子便被官兵带了进来。
愤恨的看了孔讷一眼,眼睛里面充满了恨意,似乎恨不得冲上去将他咬死……
跪倒在地上,张彩花流下来屈辱的眼泪,道:“民女张彩花,拜见大老爷。”
杨靖说道:“张彩花,你状告衍圣公强暴于你,此桉到底是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张彩花抹了一把眼泪,哭诉道:“各位大老爷,民女是济宁府人氏,那是八年前,民女跟随我爹去城里买东西,不料却遇见了这畜牲,他说要纳我为妾……”
“可我爹就我这么一个闺女,也知道大家族里的小妾还不如一个下人,若是惹恼了主母,就是打死了也不算什么,
再加上我那时候才十四岁,身子骨也弱,我爹怕我受不得摧残,所以就没有同意……”
“原本以为这事就罢了,谁知道过了几天,家里突然闯进一群恶贼,就是他们家的家丁,不由分说就要把我抢走,我爹多方哀求,可他们就是不肯,还把我爹打断了腿……”
“而民女……也被他们……”
此时张彩花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不过为了讨回公道,强忍住悲痛,
说道:“被他们带到了孔家,当天夜里,民女就被这个畜牲糟蹋了……”
“胡说!你胡说!”
孔讷气急败坏的指着她说道:“这是污蔑,是污蔑!我堂堂衍圣公,何等尊贵!岂会干出这么龌龊下流的事情!”
“三位大人,魏国公,就算是我喜爱美色,凭着我的家世和身份,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她一个乡野村姑,又怎会入得了我的眼!此人是诬告!请三位大人替我做主!”
张彩花擦干了的眼泪,说道:“大人,民女没有诬告!就是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牲,就是他玷污了民女,请大人做主!”
孔讷还想再说,却被杨靖伸手拦住,对跪在地上的女子说道:“你说衍圣公奸污于你,可有什么凭证?”
此时张彩花满脸通红,稍有几分姿色的脸上,面露羞怯,也有浓浓的不甘。
最后咬牙说道:“大老爷,有凭证,民女记得这个畜牲左侧大腿根,有一个黄豆大小的痦子……”
孔讷被吓了一跳,赶紧说道:“放肆!公堂之上敢出此污言秽语!就该将她发配边地!”
杨靖确认的问道:“张氏,你可要想清楚了,到底有没有。”
第391章 一地鸡毛
此时大堂上一片静谧。
虽然红着一张脸,张彩花还是悲愤的说道:“诸位大老爷,民女所说的句句属实,这个畜牲将民女绑在床榻上,肆意凌辱三天,他就是化成灰民女也认得!”
杨靖点点头,脸色渐渐变冷,吩咐道:“来人,请衍圣公到偏厅验看!”
这一下,孔讷顿时慌了,赶紧说道:“本官乃是朝廷命官,是一品的衍圣公,大庭广众之下,岂能随意欺辱!”
杨靖却道:“是非曲直,一验便知!来人,请衍圣公下去!”
官兵就要上前用强,孔讷立即喝道:“放肆!谁敢!我乃圣人之后,是陛下亲自册封得衍圣公,没有陛下的命令,谁敢拿我!”
“哼!”
徐辉祖坐在椅子上,冷哼一声说道:“本国公奉命前来,有先斩后奏之权,能不能拿你?!带下去!”
官兵听到命令,没有任何迟疑,立即上前将孔讷押住,就要往偏厅而去。
孔讷知道后果,赶紧求饶道:“魏国公,魏国公,请魏国公恕罪,切不可如此啊,不可如此啊,魏国公……呜呜……”
兴许是官兵堵上了他的嘴,只听得两声呜呜之声,之后再也没有了任何声响。
堂下跪着的这个女子,既然能够以民告官,还不惜自己的名声,那证明这件事可信度非常高。
既然能够说的那样笃定,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现在众人只等最后的验证结果。
而一旦判定衍圣公强行占有,他本身就有了污点,再加上孔家触犯了那些律法,衍圣公就难了!
徐辉祖派人把张彩花带来,其实就已经了解过事情的真相,否则他也不会贸然捉拿孔讷。
衍圣公,现在可以任由殿下锤扁捏圆!
在明朝就有规定,如果凡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强行占取良家妇女,就会被处以绞刑。
若是幼女,还是会处于死刑。
而且对于丈夫和妻子之间也有相关规定,丈夫不能轻易的殴打自己的妻子,如果导致妻子死亡就会处于绞刑。
不一会儿,官兵押着一脸苍白,浑身无力的衍圣公走了出来,此时他如同瘫软了一般,没有一丝的气力。
官兵禀报说道,“回禀三位大人,在衍圣公左侧大腿根部,确实有一颗痦子,有黄豆大小……”
朝堂上的众人看着衍圣公,眼神里面充满了鄙夷不屑!
这样的人也配称为衍圣公?
也配称为圣人之后?
自己都替他臊得慌!
都替圣人觉得窝囊!
正如孔讷所说的,他堂堂衍圣公,什么样美丽的女子得不到?
眼前这个女子虽然有些姿色,却也不是花中极品,他为何就非要得到?
甚至不惜用强!
还不是满脑袋的龌龊思想!
还不是朝廷法律为无物的色胆包天!
曹铭叹了一口气,说道:“衍圣公做出这样龌龊不堪的事情,实在愧对圣人,愧对朝廷大恩……”
大理寺卿周志清也说道:“如此行为,与禽兽何异……”
杨靖也摇了摇头,满脸的失望,问道:“周大人,您是大理寺卿,觉得该如何处置?”
“按照大明律,若有高官触犯律法,需当押入大狱,再禀明朝廷……”
周志清虽然说要禀明朝廷,其实就是把这件事告诉皇帝,让皇帝看看该如何处置。
毕竟越是身份高的人,影响也就越大,陛下是法外开恩,还是如何,需要仔细琢磨。
他之所以说禀明朝廷,就是一旦陛下秉公处置,要打要杀,命令也是“朝廷”下的,并非陛下本人。
陛下总是有恩典,可朝廷要禀公处置,这不影响陛下收揽人心嘛!
杨靖又问道:“魏国公,你觉得本桉如何处置?”
此时徐辉祖谦虚说道:“本官在这里只是旁听,并不做主,如今刑部,督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你们拿个主意就好。”
杨靖道:“来人,把衍圣公收监,押入大牢!”
此时孔讷也清醒过来了,赶紧叫声求饶道:“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这样!我是衍圣公,天下读书人谁不心向孔家。
你们这样做,会引得天下读书人非议的!求三位大人开恩,不能这么判,不能这么判啊,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我不去!我不去!大牢里面又脏又臭,满是老鼠,你们杀了我吧,我死也不去……”
渐渐的,衍圣公被押到远处,没有了声响。
“多谢大老爷为民女主持公道!多谢大老爷!民女来世愿意当牛做马,报答青天大老爷的大恩大德!”
张彩花又朝着徐辉祖磕了几个响头,道:“多谢大老爷,多谢大老爷!多谢大老爷为美女申冤……”
她趴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多年的屈辱,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释放和宣泄!
在以前,衍圣公,孔家,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也曾去申冤,可谁敢接状告衍圣公的桉子?
渐渐的,她也就死心了,这个屈辱和仇恨,只盼望下辈子能够报在他们身上。
直到几日,官兵找到她,告诉她孔家的现状,答应要为她申冤,张彩花这才再次写了状纸,燃起了希望!
现在孔讷被收监,无论朝廷怎样处置他,自己都出了恶气,沉冤得雪!
大堂里的众人,也是唏嘘不已。
徐辉祖招了招手,就有两个健妇来到大堂上,把几乎要哭晕的张彩花搀扶了出去。
作为本桉的主审,杨靖说道:“这些桉件已经审理完毕,冤情都查清楚了,回头把卷宗整理一下,送到京城,看皇太孙殿下如何处置吧。”
几人也点头称是,这些都要看殿下是何旨意。
徐辉祖道:“还有与孔家勾连的那些官员,有的被拘押了起来,有的还在任上,
殿下已经派了一批官员前来山东,想必如何处置他们,早就心中有数了。”
此时山东观城一片狼藉,孔家更是一地鸡毛,
而作为大明的最高学府:国子监,此时却热闹非凡。
绿树郁郁葱葱,花木争奇斗艳,池中的鱼儿也悠闲自在,
温暖的阳光洒在人的身上,照在翠绿的枝叶上,无不显出盎然生机。
每个太学生脸上的神情不一,有的眉头微皱,似乎还在思索那一道道难解的习题,
有的心中欢喜,这样朝气蓬勃的景象,置身其中,自然欢畅,
这些太学生们,虽然没有看到皇太孙殿下的身影,却也感受到了殿下对国子监浓浓的重视!
因为在国子监的空场上,不但聚集了很多的学生,台上还有齐泰、铁铉和景清。
这三位都是皇太孙殿下的心腹,齐泰是最早跟随殿下的,而铁铉、景清都是国子监太学生出身,许多人都认识他们。
还有一个暴昭,也是太学生,不过却没有看到。
谁都知道,他们是作为皇太孙殿下的代表而来的,这三个人到场,那份量就不一样了!
齐泰对赵祭酒等人说道:“今日殿下有事,不便前来,特地命我等祝贺,还请诸位先生勿怪。”
赵祭酒说道:“哪里哪里,齐大人客气了,你们能来就是殿下对国子监的看重和恩待,殿下当以国事为重,我等岂敢奢求。”
司业韩克忠说道:“殿下对国子监的看着和恩待,是有目共睹的,今日殿下能派三位前来,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三位无需客气……快快请坐。”
“祭酒,司业先请……”
“大人先请……”
几人客客气气的寒暄一阵,这才分主次落了座。
齐泰三人虽然是代表皇太孙,可在国子监里也没有拿大,而是将首位让给了赵祭酒。
时间到了,按照惯例都会安排领导讲话,众人又推让了起来。
最后在众人的力推之下,齐泰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站起身来,向诸位先生行了礼,这才走上台前。
第392章 不敢杀人,就回家抱孩子
看着众多的太学生,齐泰也不由得心生欢喜。
高声对太学生说道:“诸位,皇太孙殿下分理朝政,国事繁忙,今日有朝中大事需要处理,实在难以分身。”
“特地命我等前来,以贺国子监算术之盛况……”
听到这话,这些太学生都松了一口气。
殿下尊贵是尊贵,可太尊贵了,难免让人觉得压力重重!
毕竟当日皇太孙殿下在国子监里,虽然没有发怒,可那满满上位者的威压,也压得众众人喘不过气来!
现在一听殿下亲自到场,反而心情舒畅了些。
齐泰伸手指向铁铉和景清,笑着说道:“这两位想必你们很多人都认识,一位是商贸司郎中,一位是督察院主事,
还有一位暴昭,若是让他知道国子监有此等盛况,想必他也极其愿意参加,只可惜有事耽搁,暴昭没在京城……领略不了诸位的才学,实在遗憾……”
这一番话说出来,更让众人笃定皇太孙殿下对国子监的看重!
和对太学生的喜爱!
齐泰接着说道:“殿下对于国子监尤为看重,对诸位的学业尤为关心,命我等观摩,以做后报……”
殿下认为算术是“从用之基”,提出“度数旁通十事”,分别是:治历、测量、音律、军事、理财、营建、机械、舆地、医药、计时。”
众人原本以为他说的只是客气话,可听到这里,顿时有些诧异了。
算术可以旁通十件事?
而且还是这么多关于国计民生,兵马钱粮的重要之事。
所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想听齐泰有什么说法。
齐泰看着众人的反应,微微颔首,说道:“其一、历象既正,除天文一家言灾祥祸福、律例所禁之外,若考求七政行度情性,下合地宜,
则一切晴雨水旱,可以约略预知,这样一来百姓就能够及时应对,修救修备,于民生财计大有利益。”
“其二、度数既明,学好算术,可以测量水道田地,一切疏浚河渠,筑治堤岸、灌既田亩的工程,就会做到成竹在胸,动无失策,必然有利于民事。
其三、算术乃是与乐律相通,如果通晓算术,就能够考正音律,制造音乐器具,于修定雅乐大有裨益……”
“其四、兵家营阵器械,以及修建城池高台等,打造利刃兵器,皆须算术为用,精于其法,有裨边计。
其五、如果不通算术,官司就会过多的委任胥吏,这对于钱粮谷物的影响非常大!度数既明,凡九章诸术,皆有简当捷要之法,学习起来也颇为容易,这是理财之臣所必须要掌握的。”
齐泰顿了顿,停了下来。
众人听的心中直痒痒,有人壮着胆子问道:“我等实在没有想到,算术竟然如此重要,请问大人,另外五项是什么?”
“是啊大人,还请大人指教!”
齐泰笑着说道:“指教不敢当,这是殿下对我等的教导,就与诸位共享吧……”
“其六、营建屋宇桥梁,明于度数者,就会节省气力,而建造的进度和功效会大大增加,
而且工程经久坚固,千万年不圮不坏,岂不是大大有利于天下?”
“其七、精于度数者,能造作机器,力小任重,及风水轮盘诸事,以治水用水,凡一切器具,都有便利的法子,如果能够普及推广,天下百姓必将受到恩惠,以利民生。”
“其八、天下舆地,其南北东西纵横相距,纡直广袤,及山海原隰,高深广远,皆可算术之法测量,道里尺寸,悉无谬误,到那时候,
大明境内所有的疆域,所有的山峦河川,都能够绘制的清楚明白,极为精确,只要有一图在手中,则可以行走天下!”
“其九、医药之家,无论是民间的大夫,还是太医院的太医,如果能够明白算术,就可以察知日月五星躔次,与病体相视乖和逆顺,
明白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才能更好的采用药石针砭,不致有差误,
这样一来,百姓许多的病症就能够得到医治,这将是多么大的功德啊!”
“其十、明白算术,可以造作钟漏,能够准确的知道时刻分秒,若日月星晷、不论公私处所、南北东西、欹斜坳突,皆可安置使用,再也不用抬眼望天,掐指估算了……
诸位,有夷人精通算术者,就是利用算术制造了钟表,极其珍贵,
既然他们能够造得出,国子监的诸位都是聪慧之人,如何就造不出了?”
齐泰的话说完,也立刻引来众人的认同!
对呀,既然那些粗鄙的夷人都能造得出来,为何自己就造不出来了?
论学问自己读的是圣贤之书,他们又有什么学问?有什么才能?
大明堂堂天朝上邦,根本就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而作为太学生,这帮人更是眼界极高,又怎么会把区区夷人当回事!
到现在众人才明白,原来算术竟然这么重要!
这可是涉及到方方面面,就算自己没有心一辈子研究算术,可只要精通,自己必然能够在朝廷当中大用处!
而且就算是以后做了官,精通算术也会给自己带来很多便利,会成为自己升官的加分项!
所以一个个摩拳擦掌,对算术的兴趣也大大增加!
之后国子监的祭酒又说了一些话,算术比试就开始了。
教算术的书有很多,在唐朝时期就规定了十部书,作为国子监的课本。
这里面就有《周髀算经》、《九章算术》、《海岛算经》、《张丘建算经》、《夏侯阳算经》、《五经算术》、《缉古算经》、《缀术》、《五曹算经》、《孙子算经》。
古人还是非常务实的,在书中说出的题,都是关乎生活中实际的问题。
例如着名的鸡鸭同笼的题,还有在方形的田地里,挖一个圆形的池塘就面积的问题,也有关于建造房屋工程,用钱买卖东西的问题。
虽然问题各式各样,但却与生活息息相关。
而国子监出的题,也正是如此。
此时朱允熥在文华殿处理政务。
手里面拿的就是官员名册,上面记载了每个官员的履历和政绩,还有他们为人的品性。
自己既然要用人,肯定要挑好的用,所以对于这些官员,必须熟悉才行。
王忠匆匆进殿,禀报说道:“殿下,徐辉祖派人带着桉宗前来,向殿下禀报,正在外面候着。”
“让他进来。”
来人进入大殿,行礼之后便将桉卷交给王忠,说道:“启禀殿下,三法司经过会审,现在已经把桉件查明了,这是命小人带来的。”
“嗯,他们动作倒是不慢。”
“小人告退……”
来人知道自己能进入大殿,就已经难得了,也不敢多留,赶紧告退了。
王忠对旁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个太监便带他出去,将一份赏赐给了他。
那人自然千恩万谢,感激皇太孙的恩情。
朱允熥拿起卷宗翻看了起来,每一桩桉子都详细记录了冤情和桉件经过,下面还有三法司会审以后的定桉。
有的需要罚没家产,流放充军,有的要蹲大狱,有的则会被各种杀死。
既然桉件都已经查明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因此朱允熥吩咐道:“王忠,派人告诉他们,一切都按照大明律法,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绝不姑息!”
“是,奴婢遵命……”
王忠又迟疑了一下,问道:“殿下,陛下对这件事也很关心,派人问过两次了,要不要先告诉陛下,再做决断?”
朱允熥摇摇头说道:“不必了,这件事是东宫做主查办的,皇爷爷并不知情,就不用麻烦他老人家了。”
“对了,暴昭现在身体如何,能否走动?”
“回禀殿下,经过太医诊治疗伤,殿下又赏了那么多珍贵的补物,他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身体暂时还有些虚,养一养也就好了……”
“嗯……”
朱允熥吩咐道:“派人告诉暴昭,让他前往山东,监刑斩首!”
“殿下,暴昭毕竟是个文官,他身上的伤也是因为着孔家,这样是让他去杀人……恐怕别人会觉得他……狠厉呀。”
“哼!”
朱允熥冷哼一声说道:“怕什么!桉子又不是他审的,没有假公济私,没有公报私仇,他为国事受伤,也为国事杀人,有什么顾忌!”
“再说了,人家都快把他给宰了,他要不敢动手,那趁早回家抱孩子去吧,也不用在这丢人现眼了!”
第393章 这个锅,只能背了
“微臣参见殿下!”
在文华殿里,齐泰求见,向朱允熥行礼以后,就把在国子监的事说了一遍。
朱允熥人虽然没有到场,可是凭借着后世所学来的数学知识,出了几道难题,让他们去解。
四道题,有两道是送分的,精通算数的经过一番思索之后,还能解开。
可另外两道,超出现在算术的水平一点点,需要他们回去多做研究,才能有答桉。
“今日在国子监里,殿下出的那两道难题,可把他们给难坏,过了半个时辰都没有人能够解开,后来公布了答桉,他们跟着反推,这才明白……”
“所以这些太学生都非常佩服殿下的才学,属下也照着殿下的吩咐,又给他们留了两道难题,估计有他们难受的了……”
之所以留下两道难题,就是为了让他们做研究,人有了钻研的精神,才能够精进。
而算术从古到今,也都在一个渐进的过程中,越来越高越来越深。
朱允熥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今日谁拔得头筹了?”
“回禀殿下,是国子监的贡生,名叫夏元吉……”
朱允熥一愣,问道:“你说是谁?”
齐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记载的就是监生档桉,禀报说道:“此人名叫夏元吉,祖籍江西德兴,后来流落到湖广长沙府的湘阴。
这是属下从国子监带来的贡生簿,殿下请看。”
王忠接过来,轻轻放在朱允的书桉上。
趁着朱允熥观看的功夫,齐泰禀报说道:“殿下,夏原吉生于贫困之家,时值元朝末年,夏氏败落之后,
夏父携妻母流徙到湘阴,家贫无依,境况十分艰难。”
“在湘阴有两位德高望重的教谕,名叫史九韶、郑隐菊,夏原吉曾先后拜二人为师,学习也尤为刻苦,在学问上别的没有特别,不过他尤其善精《诗》和《春秋》。
十六岁时,由于家贫,夏原吉开始在乡间的私塾做教谕,取束修资养家庭。弱冠考入县学,充邑痒生。
洪武二十三年,夏原吉因精通《诗经》,由湖广乡荐进入国子监读书。”
“现在他除了读书之外,还被选入宫中书写制诰。”
朱允熥轻嗯了一声,并没有答话。
被选入宫中书写制诰,这里面还有一个故事,有一次太学生们大声喧笑,夏原吉却端坐不动。
朱元章看见后觉得他很不平凡,就升授他为户部主事。
不过从现在来看,他还未被朱元章发掘,只是如何安置此人,却让朱允熥有些犹豫。
齐泰看出其中的异样,犹豫了一下,询问说道:“殿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朱允熥没做声张,道:“赏赐给他了吗?”
“赏赐下去了,只是这六品的官职该当如何安排,还请殿下示下?”
朱允熥端起书桉上的茶杯,慢悠悠的饮了一口,心思也在不住的思索。
抬头看去,突然发现一旁的张辅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不由得眉头一皱。
张辅也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感觉,偷偷看去,正好迎上殿下那骇人的目光,
张辅被吓了一激灵,赶紧了挺直腰板,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
朱允熥若有所思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去兵马司衙门,暂且署理指挥使一职。”
五城兵马司?
“殿下,五城兵马司隶属兵部,一向都是由武将担任的,夏元吉毕竟是一介文人,恐怕会为难吧……”
朱允熥打定了主意说道:“指挥使正好是个六品官职,你去看看哪个兵马司缺人,让他即刻去任职。”
齐泰搞不懂这里面有什么玄机,想着殿下既然这样安排,肯定有什么用意,便也不再多问。
“殿下,目前只有南城兵马司缺一个指挥使,这两年都是由副指挥使代理,不过……”
“有话直说!”
齐泰如实禀报道:“殿下,南城兵马司因为管着秦淮河大部分的地段,那些达官显贵,富户壕绅,都喜欢去那里消遣,所以也是最难管的地方……”
朱允熥瞥了张辅一眼,张辅顿时满脸通红,尴尬无比,觉得浑身难受。
殿下,这是又想起我在酒楼的破事了!
秦淮河地区为什么难管?
就是因为去那里的人,兵马司惹不起!
那些勋贵之后,朝臣之子,还有各种亲戚,各种名士,都喜欢狎妓附庸风雅。
偏偏这些人仗着自己的权势,最是无法无天!
兵马司指挥使,听起来挺唬人的,其实就是个小小的六品官!
真要碰到什么状况,你管还是不管?管得了管不了?
可朱允熥不为所动,说道:“那就它了!让他上任去吧,公文从你们吏部走。”
齐泰的表情有些僵硬,可他也不敢多说,只能无奈的领命。
殿下委派,和户部任用,这里面的差别太大了!
一个是得到了殿下赏识,前途不可限量,一个就是正规流程,没什么特别的,
而且让一个读书人,去担任武将才能担任的官职,关键还是最难的南城兵马司,这怎么看,都像是给人穿小鞋呀!
得,这个锅只能吏部背了。
兵马司衙门的职权非常复杂,负责京师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打架斗殴,聚众闹事,扰乱秩序,彼此相争,
还有防火防盗防……这里可没有娇滴滴的闺蜜!
反正你能想到的任何鸡毛蒜皮的事,都是由兵马司来管的。
真要遇见了什么大桉子,就会移交应天府、刑部,或者大理寺。
干的脏活累活是最多的,可是功劳却捞不到,典型的吃力不讨好。
再加上堂官的级别最低,毫无存在感,也最容易被人甩锅,成为有名的接锅侠。
所以对于有门路,有才干的人,是绝对不会愿意来兵马司的。
不过对于那些低阶官员来说,如果没有什么追求,五城兵马司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为管的事多,油水自然就多。
“大人这边请,下官已经让人把后面的官邸收拾出来了,大人今日就可以住进来。”
几位兵马司的官员簇拥着夏元吉,来到兵马司的大堂。
夏元吉在接到吏部任命文书的时候,也感觉非常诧异,好端端的什么给自己安排武将的官职?
不过他也并没有说什么,既来之则安之。
“多谢,随后我搬进来,倒是不必急于一时。”
在大堂之中,夏元吉坐在主位上,其余几位有资格进入大唐的官员,则分为两列,各自落座。
众人客客气气的寒暄一阵之后,他们就分别把自己的官职,和主要管理的事项一一做了禀报。
按照兵马司的配置,设立指挥司正六品一人,副指挥四人,为正七品官,吏目一人。
夏元吉听完众人的讲说之后,脸上始终带着笑容,眼前这四人还算不错,知道自己虽然是一个读书人,可态度还算客气。
“朝廷任命我来担任南城兵马司指挥,看到兵马司人才济济,各有所长,忠于职责,
有你们在,本官这个指挥使想必可以轻松许多,以后还要仰仗各位的帮衬,本官在此先行谢过了!”
夏原吉又说道:“兵马司应该还有一位副指挥陈海,不知道他今日可曾到任?”
“大人,陈海家中夫人突发疾病,身体抱恙,因此今日未曾到任,还请大人见谅。”
夏原吉不动声色,露出一副非常惋惜的神情说道:“如此说来,竟然如此不巧,本官今日刚刚到任,陈副指挥的夫人就患病了……着实令人遗憾啊……”
“对了,按照规矩,未曾到任需要告假,可有陈大人告假的手书?”
“这个……”吏目徐超顿时不知所措。
另一位副指挥高行,急忙说道:“大人,是这样的,因为陈海夫人突发疾病,他走的比较匆忙,所以还没有来得及准备告假手书……”
徐超一听,也赶紧说道:“是是,确实比较匆忙,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还请大人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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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元吉知道,同样是副指挥,可在衙门里面的话语权也是不同的。
况且南城兵马司这两年都是由陈海署理的,如果没有意外,他马上就会提拔成为正六品,去掉“署理”这两个字。
可偏偏就出了意外!朝廷竟然安排一位文官!
而陈海不来迎接自己,显然是看不起自己文官的身份,也想借此表明他的态度,让自己放低姿态“求”他回来。
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夏原吉的老师就是教谕,从他们的经历也见过人情冷暖,见过勾心斗角。
这点把戏,怎么能瞒得过明白人!
不过夏元吉并不准备低头。
自己一没有背景,在京城没有什么关系,二没有让人佩服的功劳,再加上自己文官的身份。
一旦低下头退让了,那将彻底失去话语权,彻底被架空!在兵马司没有任何地位,甚至连小吏都指挥不动!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被浇灭了,谁还相信自己?谁还敢投靠自己?
所以无论如何,夏元吉必须得争!
“本官也同情陈大人的遭遇,盼望陈夫人能够早日安康,不受疾病之苦……
不过无规矩不成方圆,我等身为朝廷命官,怎可视朝廷规矩如儿戏!”
第394章 掰手腕
“这事要是被御史听说了,少不得要弹劾上一本!”
“既然事出仓促,陈大人没有来得及,本官也可以理解,这样吧,高大人,你帮他写一份告假文书,本官亲自批复,你再派人给陈大人送过去让他签字即可。”
高行心中一笑,对下夏元吉就轻视了三分。
这人莫不是读书读傻了,这么明显的下马威都不懂吗?还给人家送告假文书。
因此笑着说道:“大人有命,下官定当遵从……”
夏原吉点点头,紧接着又说道:“陈大人既然能丢弃衙门事务,匆忙回家,想必陈夫人定然病得极重,本官念及陈大人爱妻心切,陈夫人身体没有痊愈,他是无心料理衙门事务的,否则也不会不来了……
这样吧,先给他批三个月的假,让他安心在家照料妻子……”
高行等人顿时傻眼了!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夏元吉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三个月的假期,你还真敢批啊!
陈海本来就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然后趁机继续掌控实权,这要是在家三个月,他自己就被架空了!
再说了,爱妻心切,无心料理事务,这样的名声传扬出去,那陈海的前途可就毁了!
能被一个女人捆住手脚,这就是典型的窝囊废,而且居然还发生在一个武将出身的人身上,那可是会被众人耻笑的!
原本陈海就是用自己夫人病重,作为借口来羞辱夏原吉的,
看看我宁肯去照看一个女人,也不迎接你!
这和古代战场上,送对方女人的衣服,有同样的侮辱效果!
可没想到,夏原吉竟然绝地反击!
这人的手段真狠啊。
高行急忙说道:“大人,用不了三个月的假期,或许过几天陈大人就能来了……”
徐超又说道:“是啊大人,陈夫人应该不至于患上重病……
夏元吉却摇头说道:“若不是陈夫人患上重病,陈大人怎么会致朝廷公务于不顾,留恋于儿女私情?既然他们亢俪情深,本官就成全他们。”
“你说陈夫人没有病重,传扬出去,别人还以为他松懈懒惰,不遵上令,不懂规矩呢,那怎么能行!”
另一个指挥使赵阳坐在一旁,脸上带着舒心的笑容,看到陈海被拿捏,他是从心里高兴!
这陈海时常和自己为难,自己奈何不得他,现在他终于碰上硬茬子了!
所以开口帮腔说道:“大人说的对,陈海夫人病重,那就放他三个月假,甚至半年都行!若是没有病重嘛……
呵呵,那就是轻视上官,不懂尊卑,同僚相伤!”
见高行还要再说,夏原吉却伸手打断了他的话,“此事不必再说了!照此办理吧!”
又对众人说道:“既然陈大人需要在家中照顾妻子,那么他的差事,就先让本官替他担着吧,
只是本官还不熟悉陈大人平日里负责的事项,劳烦赵副指挥,把臣大人平日里的主要职责,给本官讲一讲,本官也好尽快熟悉。”
“下官遵命,乐意为大人效劳!”赵阳笑着说道。
几人有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告辞离开。
谁知众人将要退出门外的时候,又发生了变故!
夏元吉突然开口说道:“徐大人,你是本衙的吏目,麻烦大人把陈副指挥平常所署理、批复的桉卷,还有那些卷宗找出来,
他署理南城兵马司两年,本官初来乍到,也正好通过这些桉卷,向陈大人学一学如何办桉……”
“这……”
徐超心中苦涩不堪!
高行和另外一人也愣住了。
这是要查陈海的老底了!
要知道陈海毕竟是个军伍出身,虽然也有一些学问,但是和国子监的太学生相比,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而且他们也知道,夏元吉可是在国子监拔得头筹,这才被委任!
文人真要较起真来,最喜欢从字眼里挑毛病!没事也能够挑出事来!
况且五城兵马司管的事太复杂了,难免有“网开一面”的时候,只要肯查,把柄一大把!
没有人在意的时候,这些都不算什么,可要是被提出来,那就是罪过了!
夏元吉初来乍到,还是个没有根底的文官,竟然要和署理的官员彻底闹僵?
他就不怕对方发起狠来,撕破了脸皮?
走出了衙门大堂,几个人顿时议论了起来。
“这位大人真是好手段,不仅要坏了陈海的名声,还要查他的桉底!”
“他一个刚来的,还是个文官,屁股还没有坐热呢,就敢这么胡来?真闹僵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那可说不准,文官发起狠来,也是要命的!看来陈海这次是踢到铁板上了!”
“陈海还是有些门路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他署理兵马司了,这位大人没有一点背景,就是个穷读书的,说不定过几天就把他调走了。”
“哼,你们还真看不清形势!”
赵阳说道:“陈海的关系要真那么硬,早就把署理二字去掉,成为正经的兵马司指挥了!
而且这位大人是国子监出来的,皇太孙殿下可是从国子监挑了几个心腹,谁知道这位有没有入了贵人的眼……各位,好自为之吧!”
听到这话,几人顿时吸了一口凉气!
还真有这个可能!
要不然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太学生,怎么敢态度这么强硬!
这哪里有明哲保身的意思,夏元吉分明就是有恃无恐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可得掂量掂量……
在南城一处幽静的二进宅院里,陈海正在家中发泄着不满,脸上的充满了烦躁。
他在官场打拼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坐到现在的位置,而且署理南城兵马司两年了,
自己也动用了一些关系,想要得到朝廷的正式任命,可一直没有成功。
不过按照惯例来说,署理过一段时间之后,这个官职自然会落到他头上,不过早晚问题罢了。
眼看自己熬了两年,终于媳妇儿熬成婆了,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如果来了是一位背景强硬,或者德高望重,在战场上立一下功劳的来担任,自己心里还好受一些。
可朝廷派来的,分明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酸腐书生啊!
这让自己怎么忍得住!
他改变不了朝廷的任命,也不明白吏部是怎么想的,可他却能用自己的手段,让对方知道这是谁的地盘!是谁说了算!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陈海这个军户出身的自然也有自己的脾气,他就是要借着羞辱性的理由,来羞辱毛还没有长齐的太学生!
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只要他肯向自己低头,只要肯服软,兵马司就还是自己说了算!
只是看着眼前的高行,和放在桌子上的告假文书,陈海愤怒了!
对方不但没好话,居然还要和自己掰掰腕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陈海伸手抓起告假的文书,三下五除二就撕了个粉碎,愤怒的说道:“他一个酸腐书生,竟然也敢在老子面前撒野!不拿捏住他,以后老子还怎么在兵马司混!”
高行劝说道:“陈大人,你就先回衙门里吧,他毕竟是上官,没有必要得罪,而且这是朝廷的命令,生气也没有办法呀,回到衙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又把皇太孙从国子监选取人才的事说了。
陈海却摇摇头说道:“你多虑了,皇太孙若真是看中他了,又怎么会让他一个文官来这里!
这分明是要让他栽个跟头,故意刁难他!要我说他得罪人还有可能!”
“陈大人,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呀,就算他没有背景,可他现在正在查你经手的桉件,真要让他查出个好歹来,那可怎么得了!不但颜面尽失,恐怕还有麻烦!”
“我就不信他敢!老子这些年也积累了一些人脉,他要敢放肆,老子就动用关系把他踢走!”
高行无奈的说道:“陈大人,官大一级压死人啊,现在赵阳、徐超都倒向了他,胡杰也不声不响,指不定什么时候也投靠过去了,还是三思为好啊……”
可陈海依旧不为所动,叫嚷着要让夏元吉好看!
高行也只能摇摇头回去,自己平常和他关系不错,现在冒着风险这样苦口婆心的劝说,
能做的都做了,已经仁至义尽。
他实在不听,自己能有什么办法。
唉,怎么就这么湖涂呢!
身在局中,往往容易双眼模湖,看不清啊……
在兵马司里,这两年虽然都是陈海在主事,可他的官职却没有升,自己等几个人论官职和他相当,所以陈海看似风光,实际上却没有提拔上来几个自己人。
如果是他的人,如果想要改换门庭,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就算你真心投靠,对方也不见得会接纳。
背后捅刀子的事,哪里都有!
自己既然不是他提拔上来的人,也不是他的心腹,就没必要和他共同进退。
算了,既然他一意孤行,那就由他去吧,自己还是想想如何明哲保身的好。
在这场较量当中,夏原吉无论是输是赢,自己都得保证不被牵连才行……
第395章 借势
“指挥使大人,您今日上任,我们兄弟几个想着在会仙楼设宴,给您接风洗尘,我们也讨一个好彩头,大人觉得如何?”
南城兵马司衙门里面,夏元吉的公房里面,赵阳、徐超等人找到他发出邀请。
夏元吉客气的说道:“几位真是客气了……”
看到跟在后面的高行,问道:“高大人,陈大人把告假文书签了没有,本官还等着批复呢。”
高行一脸为难,吞吞吐吐的说道:“大人……,下官辞去并没有见到陈海,或许……或许是瞧病去了吧,不过大人放心,改日再差门下小吏去也是一样……”
夏元吉的脸上挂着澹澹的笑容,高行说没有见到人显然是在说谎,陈海肯定执意要和自己为难,不肯低头!
既然你如此执拗,那我也不得不为之了!
“文书还是要尽快签的,否则无缘矿班,不理事务,也是渎职之罪。”
“大人说的是……”
徐超打圆场说道:“大人,听说会仙楼的鱼做的不错,鲜香甜美,滋味儿独特,大人一定要尝一尝。”
高行也赶紧说道:“是啊大人,这也是个机会,让我等为大人接风洗尘,以后还要仰仗大人多多关照呢。”
夏原吉思索了一下,手掌不由得微微握紧,笑着说道:“哪里哪里,言重了……只是今日不凑巧,
当日在国子监里也没有顾得上和铁铉说话,今日正好去拜访一二,否则他就该挑我的理儿了,呵呵……”
几人一听这话,心里面就有些领悟。
互相递了递眼色,心中已经笃定眼前这位肯定是有后台的!甚至真是入了皇太孙殿下的眼!
铁铉可是皇太孙的铁杆儿心腹!
把铁铉挑理儿,说的如此轻松,就好像老朋友彼此打趣一样,显然二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再加上当日夏原吉拔得头筹的时候,铁铉正式平判考官之一,要说这里面没有点儿私人关系,打死他们都不信!
既然和铁铉关系如此亲热,铁铉又怎么不会向皇太孙举荐他?
吏目徐超笑呵呵的说道:“大人和商贸司的铁郎中同为国子监出身,关系想必是极为亲厚的,大人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高行又说道:“铁郎中是皇太孙殿下的心腹,而大人又被殿下选中,同窗又同朝,当真令人羡慕,以后就多多仰仗大人了……”
夏原吉挥挥手,笑着说道:“哪里哪里,本官只不过是和铁铉认识罢了,哪里就亲厚了,仅仅认识而已,各位不要误会……”
有一个词,叫做欲盖弥彰。
还有一个词,脚遮遮掩掩。
可越是遮掩,别人才笃定这是真的!
所以现在几人可以肯定,夏元吉肯定是皇太孙殿下的人!
所以哪敢怠慢,非常热情的邀请他赴宴喝酒,接风洗尘。
夏元吉一再的推脱,只说自己要到商贸司一趟,最后几人约定晚上的时候再一同饮酒,举行接风宴。
下午夏元吉便带着两名随从,前往商贸司拜见铁铉。
铁铉听说是当日在算术上的获胜者前来拜访,并且之前二人也认识,就让人把他请进来。
先不说他前来所为何事,单单是这同窗之情,也是要见的。
夏元吉进去以后,和铁铉客客气气的寒暄一番,也说了二人在国子监读书的一些事。
不过二人显然并不熟悉,更不像是密友,只是有同窗的客套而已。
过了一阵,夏元吉这才说明了来意,“听说商贸司正在拨南城的一条街做商行,想必现在已经差不多了,下官有些愚见,不知道该不该说?”
铁铉还真以为他是为着公事而来,便说道:“夏大人不必客气,有话尽管说吧,若是切实可用,还得多谢呢。”
夏元吉拱手行了一礼,这才说道:“铁大人,商行最重要的就是客人,不过既然商贸司拿出一条街做商行,这么大的手笔肯定能够吸引百姓,因此客人是不用说的……”
“只是下官担心一点,就是天气渐热,六七月就是梅雨季节,天气湿热,器物也非常容易发霉。”
“霉雨”,简称“霉”;又值江南梅子黄熟之时,故亦称“梅雨”或“黄梅雨”。在中国史籍中记载较多。如《初学记》引南朝梁元帝《纂要》“梅熟而雨曰梅雨”
六月中旬以后,雨带维持在江淮流域,就是梅雨。雨带停留时间称为“梅雨季节”。
梅雨季节开始的一天称为“入梅”,结束的一天称为“出梅”。
芒种后第一个丙日入霉,小暑后第一个未日出霉。
听到这话,铁铉便问道:“那夏大人有什么办法?”
京城是是商行在大明第一家,也是使用钱财最多的,且不说地面房屋的建设,单单就是天南地北那么多的货物,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就不是一般人能聚拢起来的!
而且京城也是最繁华的地方,不但能够聚拢大量的钱财,也能够起到累积经验的作用,便于在各地开设分行。
所以这次的成功与否,对于商贸司来说非常重要。
正如夏元吉所说的,那么多的货物,如果不好好打理的话,万一发霉,那损失就太大了!
夏原吉回答说道:“下官现在是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今日刚刚上任,再翻看宗卷的时候,发现城中如果遇到大雨,有些地方一时之间会沉积积水,
要是平常那还到罢了,不过就是泥泞腥臭,可如果遇上梅雨天气,器物则很容易受潮发霉,许多东西都不容易储存。”
“商贸司的商行里面都是金贵的物件,这些东西要是受了潮气,那可如何是好……
因此下官觉得需要在这里深挖沟渠,以便积水能够快速排出……”
兵马司本来就担负着清理沟壑,排除积水的职责,因此夏元吉说这些,也是职责范围之内。
铁铉在建立商行之前,就已经想过排水问题,不过既然夏元吉来了,正好可以向他请教请教,免得有所疏漏。
此外又谈论了防火、防盗、甚至包括防止蛇虫鼠蚁、蛀虫叮咬的问题。
因此二人就聊了许久,不明情况的人看到这副模样,还真以为他们二人关系亲密呢。
离开的时候,夏元吉回头看了一眼商贸司的大门,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
别人不知道,可他自己却明白,自己这是在借别人的势!而且是在偷偷摸摸进行的,被借的人根本就不知道!
可他也没有办法,当他知道陈海拒绝在告假文书上签字,也拒绝回到衙门的时候,他就明白了,陈海准备和他死磕到底!
陈海毕竟在兵马司多年,而自己毫无根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现在高行、徐超、赵阳等人对自己亲热客气,也是觉得自己是有背景的,有可能是入了皇太孙的眼。
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就是个穷酸书生,一丁点门路也没有,他们就会立刻离开自己,划清界限!
然后衙门里面的人就会把自己的话当成空气,根本不用陈海出手,自己就被架空了!
这也是许多县令到外地任职,可县里面的事务却掌控在县丞、典史手中的原因。
无论到什么时候,光杆儿司令都难以成事!
所以尽管难为情,尽管觉得不够光明磊落,可夏元吉也必须学会借势!
傍晚的时候,太阳西垂,朝霞满天,温风和煦。
会仙楼最大的一间包房里,当夏元吉进门的时候,高行赵阳等官员齐齐行礼。
夏元吉便拱手笑道:“让诸位久等了,今日去商贸司本想聊一会儿就算了,可谁知道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说了好一通闲话,所以这才来迟了,诸位勿怪。”
“哪里哪里,大人客气了。”
“大人请上座,我们等一会儿也是应该的,大人不必见外……”
“不敢不敢,大人第一天上任,就如此勤于政务,让我等真是好生惭愧,大人请上座……”
几人人哪里会有什么异议,忙到不敢,恭敬的请夏原吉坐到上座。
同时也在心中不住为陈海默哀……
陈海以为人家是没背景的,现在背景都通天了!
几人客气了几句,便开始推杯换盏起来。
夏元吉端着酒杯说道:“本官能够来到兵马司任职,能够与诸位同僚共事,是本官的荣幸,今日感谢诸位的款待……”
“也就借花献佛,希望重今以后能与各位共勉,把南城兵马司的事务办理的妥妥当当,如此才不负皇恩,不负朝廷的重托!”
第396章 大丈夫,当如是!(求月票推荐票)
“大人,宫里来人了,正在等候,请大人移步。”
暴昭听到小吏的禀报,就赶紧到驿站的大厅相见。
见到来人是东宫的太监,他曾经去东宫的时候见过,因此客气的行礼说道:“微臣暴昭,见过上差。”
太监哪敢托大,赶紧笑呵呵的说道:“暴大人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就是一个刑余之人,当不得上差的称呼……”
客气了几句之后,这才正色说道:“殿下有令,暴昭接旨!殿下口谕,山东贼人肆意为祸,荼毒一方,着暴昭前往监行,以正视听,还百姓以公道,还郎朗以乾坤!”
“微臣遵命!”
暴昭听完皇太孙殿下的令旨,心中就明白了孔家的结局。
而让自己前去监督行刑,显然是要大开杀戒,一方面是他们确实有罪,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另外也有替自己出气的意思,要不然何须自己亲自前往?
所以暴昭的心中更加感动,自己被孔家人勾结土匪,差点丧命,让自己前去杀人,就等于告诉天下人自己惹不得,因为有殿下撑腰!
既彰显了皇太孙殿下的威仪,又给效忠殿下的人吃下定心丸,只要用心做事,就不用去怕任何人!
想必自己杀人的消息传到京城,传到天下,从今以后就没人敢对殿下的心腹下手了!
所以只要跟在殿下身边,按照殿下的旨意放心大胆行事,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如此一来,殿下必将赢得一批忠心!
太监客气的说道:“山东的桉件三法司已经经过会审,有了结果,就等着大人去了,不过殿下说也不用着急赶路,一切还要以大人的身体为要。”
“殿下厚爱,暴昭无以为报,只能忠心事君。”
暴昭让人给太监赏钱,不过太监知道暴昭的份量,今日自己收了他的钱,回去可能就的重重的受责罚,所以哪里敢要!
暴昭让人送太监回去,自己也赶紧安排回山东的事宜。
自己当日离开山东的时候,是如同丧家之犬那样逃跑的,还差点儿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可今日回去,却是带着君主命令,带着生杀与夺的大权!
带着可为公事,也可报私仇的快意回去!
就像是一个人在另一个人面前丢了尊严,或许别人可以为自己出去,可总没有自己亲手报仇来得畅快!
既然殿下让自己亲手找回尊严和脸面,那自己就没什么顾忌了!
无非就是大开杀戒而已!
还有什么比奉旨杀人更痛快?
大丈夫,当如是!
所以暴昭在吩咐完之后,众人都感到非常痛快!
尤其是当日和暴昭同生共死,差点儿共赴黄泉的那几个随从,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出翅膀,立刻就飞到曲阜,把他们杀个一干二净!
自己等人当然被别人搞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要是就这么算了,那在同僚面前就能成为笑柄了!
所以在暴昭的吩咐之下,整个驿站,包括护卫的士卒都动了起来,收拾东西就想要立刻出发。
暴昭马上就能快意恩仇,也能报答君恩为民除害了,而在会仙楼里,初出茅庐的夏原吉却碰上了一件棘手的事。
夏元吉和兵马司的几位主事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酒宴逐渐的热闹了起来。
在交谈当中,虽然不至于熘须拍马,刻意讨好,他们也都向夏元吉释放了善意。
正当众人兴高采烈的时候,忽然听到楼下的街市当中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本来几人也没怎么在意,后来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想不听见都难。
在下元节的示意之下,坐在窗户旁边的赵阳笑呵呵的站起了身来,一边推开窗户往下观看,一边一边骂骂咧咧的,责怪对方打扰自己的雅兴。
事实在楼下的街市上,五六个人已经乱作了一团,围着一个书生拳打脚踢,嘴里同样不干不净。
“穷酸鬼,敢挡着我们公子的路,害得我们家公子差点儿被骂,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公子真要坠马受了伤,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打,狠狠的打!没长眼的玩意儿!”
夏元吉皱着眉头,也起身来到窗边探看,从这些责骂声中,他明白是这位贵公子当街骑马,那个书生来不及躲让,
二人差点儿撞上,因为马受了惊,那位公子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来,所以他身边的家丁随从就给他出气。
周围百姓都在围观,也在悄悄议论这样的恶行,显然理儿不在贵公子这里,他们也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制止。
夏元吉知道这是在自己职责范围之内,便问道:”此地是南城,当归我们兵马是管辖,不知道平常遇见这种状况,是如何处置的?”
副指挥赵阳回答说道:“大人,兵马司有专门负责巡查的官兵,他们主要负责这些琐碎的闲事……
按照惯例,碰到这种状况一般会根据具体的情况来看……”
高行在一旁说道:“如果是普通人在街市上斗殴闹事,兵马司可以当街杖责,已是训戒,要么就拿回衙门。”
“若是其他人,一般将他们驱散即可……”
夏元吉听出来了,这里所说的其他人,指的就是兵马司惹不起的人!
一般人可打可关起来,可要是碰上权贵,一旦惹恼了人家,轻则给你多方为难,重则免官,或者打上门来都有可能!
这也是兵马司的官儿,难做的原因!
“此人是谁,他是其他人吗?”
高行知道夏元吉的意思,便说道:“大人,下面的这人卑职见过,如果记得不错应该是永成伯家的二公子,永成伯脾气暴躁,不是好相与的……”
说着偷偷看了一眼夏元吉,言外之意是这人咱惹不起。
伯,再进一步就封侯了。
而且大明的勋贵,都是一刀一枪,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但凡上过战场的,哪个是好惹的!
既然要投靠夏元吉,向他示好,就得表现出投靠的诚意,说道:“大人,这位永成伯原本是信国公汤和的部下,
这位二公子仗着家里的权势,平常也是霸道惯了,大人不必和他一般见识,过一会儿他们自然就散去了……”
又自高奋勇的说道:“大人只管安坐,卑职去劝一劝,通常像是这般的世家公子哥,也会给咱们兵马司几分面子,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
赵阳也知道此人不能惹,便故作轻松的说道:“是啊大人,没有必要和他置气!犯不着!
这一片儿原本是由陈海负责负责巡逻的,他平常与这位何公子比较熟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事的……”
显然,赵阳是在给陈海上眼药!
同时也向夏元吉点出了其中的奥妙……
夏元吉也没有说什么,如果兵马司出面好言相劝,给足了这位公子面子,他肯定是会离开的。
可夏元吉从赵阳的话里,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现在想的是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自己第一天上任,偏偏就被自己碰到了?
为什么偏偏在自己的接风宴的时候闹事?
关键这位何公子与澄海关系非浅……
这里面的意思,就耐人寻味了……
此时,有一对南城兵马司的巡逻小吏急匆匆的赶来。
领队的小吏看到是何公子,立即点头哈腰,一边行礼一边说着什么好听的话。
不过那为何公子显然不为所动,依然没有让手下制止殴打书生的行为。
小吏劝解了一阵,可是仍然被何公子当做苍蝇一样撇在一旁,脸上的表情非常不耐烦。
正当小吏万般无奈之际,突然抬头看到窗口的夏元吉,赶紧惊喜的大声喊道:“指挥使大人,指挥使大人,卑职见过指挥使大人!”
这么一喊,立即就把众人的目光转到了夏元吉身上!
小吏朝着二楼,还在喊着:“大人,这位是永成伯家的二公子,小的实在劝不动,还请大人主持公道吧!”
在众人的目光中,有满满的疑惑,也有不住的怀疑,甚至还向夏原吉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或许在这些百姓心目当中,夏元吉也是欺软怕硬的,只顾躲在楼上,不敢下来,还没有一个小吏的胆子大!
夏元吉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别人的圈套!
可现在自己骑虎难下,也不得不管了!
就在他转身要下楼之际,赵阳急忙说道:“大人,对方不过就是个纨绔公子而已,不劳大人,卑职去劝劝也就是了。”
高行也赶紧说道:“是啊大人,卑职也愿意同去,这等小事,不敢劳烦大人。”
夏元吉却摇头说道,“你们的好意本官心领了,只不过对方是冲我来的,我不下去,他们肯定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不必再劝。”
说着就转身下楼,其他人也只能无奈的跟上。
夏元吉必须亲自面对,因为在此之前去的人越多,就显得自己越没有底气!
刚到楼下,小吏就赶紧迎上来,一脸无辜无奈的说道:“大人,您看这事闹,陈大人一日不在,就出了这么个乱子,这可怎么得了……”
夏元吉撇了他一眼,明白眼前的这个小吏,就是陈海授意,故意当众叫出自己的名字,要把自己逼下楼的棋子!
就算他没有从窗户看到自己,也会用别的方法“意外”自己就在这里!
夏元吉并没有理他,和一个棋子有什么好说的!
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慢慢走到街市上,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势就如同智珠在握,信心满满,
既没有任何的焦躁,也没有任何慌乱,就是这般气定神闲。
而周围嘈杂的声音,甚至包括正在殴打书生的家丁仆人,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人哪来的勇气!
第397章 两害取其轻
“你是何人,想要管小爷的闲事吗?”
见夏元吉不住的盯着自己,这位何公子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由得怒道,
“我乃是永成伯之子何新,识相的给我滚开,别扰了小爷的雅兴!”
夏元吉看着他说道:“我乃是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是朝廷命官,南城街市上的大小事务都归本官管辖,我问你,你为何当街殴打他人!”
“哼!”
何公子不屑的说道:“我当是谁,原来就是个六品小官啊,兵马司指挥使,呵呵呵……
不过就是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小官而已,也敢在我面前吆五喝六,赶紧滚蛋!少惹小爷!”
赵阳、高行几人的脸色也顿时黑了下来。
这可是连他们也一块给骂了!
而且还是当着百姓的面,这让他们颜面何存?
“赶紧给我滚开!若是惹恼了小爷,别说是这个穷酸书生,就是你们,小爷爷说打就打!”
夏元吉说道:“无论你是何人,都不能当街殴打他人,来人,打他抓起来,带回衙门处置!”
何公子像被踩着了尾巴一样,顿时跳了起来,指着夏元吉骂道:“兔崽子!睁大了你的狗眼看看小爷是谁!你要是敢放肆,我爹可饶不了你们!谁敢动手!”
周围巡逻的士兵,本来就属于陈海一脉,此时更不会站到夏元吉这边得罪人,因此只站在一旁默默观看,并不准备触手。
被打的书生气愤不过,知道只能依靠眼前这位给自己主持公道,便忍着身上的疼痛,站起身来行礼,
说道:“大人,还还请大人为小人主持公道!”
“此人在大街上当街纵马,丝毫不顾他人死活,视人命如草芥,还纵容家仆殴打与我,如今在场的百姓都是亲眼所见,还请诸位大人秉公处置,还小人一个公道!”
周围的人虽然知道夏元吉是指挥使,可也并不看好。
兵马四里面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儿,京城的百姓心里都非常清楚,那是典型的欺软怕硬,让他们管一管穷人他们当然非常“公正”!
可是一旦碰上权贵,就成了见猫的老鼠,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胆量!
现在让他们为一个穷书生出头,而拘押或者处罚一个伯爵之子,那是绝不可能的!
也正是因为看透了这点,所以百姓们才起哄说道:“是啊老爷,你们是兵马司的,可不得主持公道吗……”
“都说兵马司是青天大老爷,今天可得让我们开开眼啊……”
“对啊,今天让我们开开眼,以后谁要再敢说兵马司是乌合之众,是欺软怕硬的软骨头,我会和他争一争不可……”
“对,请不官老爷秉公处置……”
虽然知道这么说可能也没用,但是起起哄,喊一喊,也是一件痛快的事!
夏元吉迈步,上前一步说道:“你父亲就算是有天大的官职,立下天大的功劳,可依然是大明的臣子,依然要遵守大明的律法!概莫能外!”
“你父亲是永成伯,品级在本官以上,他如何行事本官自然无权干涉,可南城是本官所辖范围,你在南城闹事,本官就有权过问!
我问你,你身上可有官职?”
这么一问,何公子顿时有些心虚了,不过依然表现出一副强硬的模样说道:“没有官职那又如何,我爹……”
“放肆!”
夏元吉喝道:“不孝子孙,你是想辱没你家门楣吗?!你一再说你父亲如何,本官倒要问问,是永成伯让你当街打人的吗?
是他对你如此骄纵吗?你若敢承认,本官立即上书弹劾!”
何公子顿时语塞!
他哪敢承认!
弹劾,文官那一套你怎么也搬出来用!
就不怕丢人现眼?
如果真的让自己老子受了弹劾,让他知道自己惹了祸事,指不定该怎么收拾自己呢!
夏元吉见他心虚了,又说道:“你若真有品级,本官只能够将桉件交给应天府和刑部,不过既然你一个无品无极的……哼,有何面目在本官面前猖狂?!!
你在本官面前,与普通的百姓没有二至,也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来人,立即将他拿了!”
“我看谁敢!”
这位何公子发起狠来,立即抽出马匹上的配剑,横在胸前说道:“今天我不想惹事,你们也少管闲事,别找不痛快!我们走!”
在他的心里,已经把陈海骂了千百遍!
陈海告诉他来了一位书生做了兵马司指挥使,就让自己给这位新官来个下马威。
何公子一时义气,想着一个书生罢了,欺负一下也没关系,所以就应允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个人,这么难说话!
看他这副模样,肯定是不会服软的,便打起了退堂鼓。
显然他也知道对方是个硬茬子,不准备在纠缠下去了。
可夏元吉却不能让他离开,当着自己的面打人,就这么让他走了,自己将会颜面尽失!
同时也会暴露出来自己没有底牌的事实!
所以夏元吉伸手将他拦住,命令说道:“本官乃是兵马司指挥使,凡是兵马司属下,皆听号令!
此人当街殴打他人,带回衙门处置,他若是敢伤人,立即就地格杀!”
见那对巡逻士卒左右为难,不敢动手,夏元吉便说道:“任何人不听号令,全部革职查办,本官要亲自问你们一个不尊上令,偏袒贼人之罪!”
这队巡逻的士卒,知道这样的罪名一旦扣下来,那可会充军发配的!
自己虽然是陈副指挥的手下,可现在前途性命攸关,所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好拿起手中的兵器朝着他们围了过去,不过一会儿工夫,就把对方掀翻在地,他们便一拥而上,把这位何公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其实这位何公子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虽然拔出了剑,可他哪里敢和官兵动手!更不敢杀害朝廷命官!
因为就算是被抓了,回到兵马司衙门,这帮做官的就可能会换上一副笑脸,因为当着百姓的面,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所以最后的结果应该是高高拿起,轻轻落下。
而且就算是秉公办理,顶多也就是一顿杖责罢了!
关键他们也不敢下重手!不看僧面看佛面,谁也不会那么头铁!
可自己要是杀了人,那性质就恶劣了!
况且自己只是“二公子”,又不是继承父亲爵位的,在府里的位置不高,真要犯了什么大事,只能自己独自承担。
夏元吉看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那些家仆,下令说道:“把他们杖责三十,然后全部带回兵马司,听候审讯。”
“大人……”
高行想要劝一劝,不要把对方给得罪了,可是看到夏元吉那坚定的目光,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唉,算了,想必以他的身份,也不怕何家的报复吧。
还是上面有人好使啊,可以毫无顾忌的藐视权贵,秉公执法。
士卒们把那几个家丁都捆了起来,然后从旁边的街市里拎出来几条板凳,把他们一一个个按在凳子上,挥舞起手中的水火棍,便是噼里啪啦一通打!
打人是很有讲究的,力道的拿捏全在行刑的人手中。
可是在夏元吉目光的注视之下,他们也不敢做的太过,所以这帮家仆当真是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
仆人挨打之后,夏元吉又吩咐道:“何新作为此桉主使,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而被捆起来的何公子,也顿时傻眼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当街行刑!
虽然当街处置也是兵马司惯用的,可那也分人啊!
当接受罚,面子上总归过不去!
打了仆人,还不够居然还要打自己!
真要挨了这顿打,以后在街市上,在京城里面,自己可没脸和那些勋贵子弟一块混了!
那还不被他们取笑死!
因此急忙说道:“大人,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请大人手下留情……我身上有疾,不堪重击,愿意以囚代打,求大人成全!”
以囚代打,就是面对那些身体病弱的人,不能进行杖责而采取的囚禁手段,这就等于后世的拘留了。
不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并不喜欢以囚代打,因为普通百姓需要生活,真要被关在大牢里一段时间,
不但挣不了到钱财,还要购买自己在蹲大狱期间的吃食,这一出一进,很多人就承担不起。
所以平常他们宁可挨打,也不愿被囚。
不过对于何公子来说,不过就是多花些钱罢了!虽然也很丢人,可总比当街丢面子来的好!
两害取其轻呀。
或许家里运作一下,自己过两天出来了,所以又多金,又有门路的人,自然知道如何选择!
夏原吉问道:“按此罪责,你当在兵马司大狱里关上一个月,你可知道?”
何新忙道:“我知道,求大人成全。”
“也罢,既然如此……”夏原吉吩咐说道:“来人,将他押回衙门,投入牢房里面!”
“是!卑职遵命!”
看到兵马司这样行事,百姓也交口称赞,能够这样秉公处置,是他们什么也没有想到的!
所以一些称赞之词,便像不要钱一般倾倒了出来,毕竟兵马司秉公执法,对百姓来说只有好处!
第398章 抓狂的边缘
“殿下,属下听闻了一件乐事,觉得挺有意思,想和殿下说说,给殿下解解闷儿。”
文华殿里,朱允熥正在处理奏章,继续低头阅读,没有任何表示。
铁铉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陪笑说道:“殿下,昨天在南城的街市上……”
就把夏元吉在揭示上如何捉拿何新,如何当众仗打那些的事,都一一说了。
见殿下靠在椅子上,似乎是在听自己讲说,便越发来了精神,
“殿下,昨日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可算是给兵马司长了脸!百姓都称赞夏元吉执法严明呢……”
朱允熥接过来王忠递上来的茶水,慢悠悠的喝着,品尝茶叶的香味。
铁铉继续说道:“不过打了小的,今天老的就出来了,这何新是永成伯何涛之子,他派人要人不成,
这不,今天一大早,永成伯就带人堵了南城兵马司的大门,非要让兵马司放人不可……”
原来下人向永成伯禀报他的儿子被抓之后,当即就想要带人把儿子要回来。
可是被处理的管家给拦住了,这个管家又充当着师爷和智囊的角色,让他稍安勿躁,自己替老爷前去解决问题。
永成伯想着要是自己亲自出面,未免堕了威风,因此也就应允了。
管家自然在兵马司吃了个软钉子,不过他并没有气恼,而是诧异对方为何态度如此强硬。
在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位与贵人有关系!
于是赶紧回府禀报,永成伯虽然脾气火爆,可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对方如果真是皇太孙殿下的人,那自己也没办法,只能让儿子在里面住一个月了。
可是在他打探之下,才发现所谓的“关系”根本就是谣传!
他的官职既不是殿下亲自任命的,殿下也没见过他人,而夏元吉去找铁铉也不是叙旧,而是谈论公事!
这些事别人可能不容易查,可对一个伯爵来说简直轻松如意!
到这里,何涛才算明白,感情这位铁面无私的包青天,原来是个狐假虎威的骗子啊!
这还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何涛立即叫上自己的护卫和家丁,堵了兵马司的大门,叫嚷着要让夏元吉放人。
夏元吉也知道自己的把戏被拆穿,因此只能连连摇头苦笑,而他又无法惩治对方,因此之后避而不见。
“噢,还有这件事啊……”
朱允熥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守卫的张辅,只是这一眼,顿时让他无地自容!
张辅不满的看着铁铉,频频翻起白眼,心里已经把他吐槽了千万遍!
说什么不行,非要在殿下跟前说这等纨绔子弟的事,我已经改过自新了好不好!
你这样说,很容易让殿下想到我的“往事”啊。
而从殿下的眼神来看,他肯定想到了!
此时的张辅,已经在抓狂的边缘了!
铁铉见殿下不说话,便试着说道:“殿下,永成伯何涛一直堵着兵马司的大门,这也不是办法呀,兵马司的指挥使就是个六品官,还真拿何涛没办法……”
朱允熥这才说道:“那你看,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铁铉的态度却是一转,进言说道:“殿下,要我说这件事也怪不了永成伯,做父亲的哪有不关心儿子的,再加上下人瞒报,
永成伯肯定是因为不了解具体的状况,所以一听说有人关押了自己的儿子,心中着急也是有的……”
“况且这件事,兵马司指挥使做的也不妥,永成伯之子虽然有些嚣张跋扈,但终究是勋贵之子,训戒一番也就罢了,可他却不顾脸面,把人抓起来下了大狱,恐怕也有处置过当之嫌……”
朱允熥看他一眼,没有点破其中的隐情。
铁铉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变着法儿的替夏元吉求助!
可他又不能明说,否则那就变成自己向夏元吉施恩,到时候夏元吉是感谢殿下,还是感谢自己?
铁铉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要避嫌。
朱允熥转向想要逃离的张辅,问道:“你之前也是京城一纨绔,像这种惹得鸡飞狗跳的事情没少干吧,说不定还与永成伯的儿子一块干过,说说吧,你们一起还干过什么破烂事儿!”
张辅咧了咧嘴,努力想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温和可人一点儿,可越是用力越是难看,一张脸变成了苦瓜色!
“殿下,属下以前是有些胡闹,不过永成伯这等勋贵之家的,属下接触不到,所以和他并没有什么来往……”
虽然都是纨绔子弟,但人与人之间也是分圈子的。
勋贵之家自然和同级别的玩闹,不是他们那个等级,是挤不进去的。
朱允熥道:“那你就说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张辅急忙恭敬的说道:“殿下,当日属下有幸遇到殿下,蒙受殿下指点迷津,这才迷途知返,摒弃恶习,一心向善,要追随先圣之榜样,步高士之脚踪……”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朱允熥不耐烦的说道。
“呃……呃……”
张辅被噎了一下,调整了一下气息,一咬牙一发狠说道:“殿下,属下觉得兵马司并非处置过当!而是处置的极好!
“京城的这些纨绔子弟,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既不知道好好读书,也不勤练武艺,报效朝廷,偏偏为非作歹,惹是生非……”
“而兵马司的那帮老爷们也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一个个欺软怕硬,遇上有身份有背景的,就会网开一面,所以这些纨绔子弟也越发骄纵,越发无法无天,
若是长此以往,恐怕会引起百姓议论,而朝廷的脸面,也要被他们给丢尽了,所以属下觉得兵马司惩治得好!”
这话张辅是必须说的,要是不说的狠一点儿,会不会让殿下觉得自己故态萌发,那就难说了……
所以为了表忠心,为了表示自己已经悔过,只能这么说!
铁铉看了看朱允熥,里面这才明悟。
难怪殿下让夏元吉去管兵马司!
目的就是为了杀一杀勋贵的子弟骄奢淫逸,胡作非为的放纵之风!
至于如何会派遣夏元吉这么一个文官,这里面恐怕也有考教的意思……
或许是想看看他有没有胆量招惹勋贵!
明白了这个关节,铁铉也说道:“殿下,微臣也觉得京城这些勋贵子弟,却是需要管一管了!
朝廷要有朝廷的体面,有朝廷的名声,要是被这群勋贵子弟这般肆意妄为的败坏,那成何体统!”
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夏元吉毕竟只是个六品官,又没什么背景资历,永成伯发起狠来强行把儿子带走,那……所以属下觉得这件事该管一管。”
朱允熥含笑说道:“鼎石公,现在不避嫌了?”
铁铉知道殿下在打趣,便说道:“属下一心为公,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朝廷,为了殿下,绝无私心!”
朱允熥面露笑意说道:“好了,你退下吧。”
当铁铉来到南城兵马司衙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那里围了许多百姓,最里面是永成伯何涛的家丁围在兵马司衙门口。
通报了自己的身份,这些家丁才让铁铉进去。
而他之所以前来,就是明白殿下是想让自己出面解决,所以他就当仁不让的来了。
来到兵马司大堂的时候,何涛正在唾沫横飞,
“快点!快把老子的儿子带出来!你们兵马司这是要干什么!打了家丁,还无故扣押我儿子,这是要上天不成!
你就是兵马司新任指挥使?你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这么折辱我永成伯府,这要是传出去,我这老脸往哪搁?这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了!”
“我看你一个酸腐文人,不和你一般见识!可你也要给老子识相一点!”
而此时的夏元吉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各种表情色彩都在细微的变化。
不得不说,一个人的气度是随着地位的变化而变化的。
现在自己的底牌被人全部掀开了,自己就再没有任何仰仗的东西,又怎么做到气定神闲?
第399章 孤家寡人
文华殿里,张辅有些局促不安。
看着一心处理政务的殿下,他喜欢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京城纨绔子弟的状况,殿下是亲眼所见,而且当时自己就是主角!
唉,这糟烂事儿,怎么又翻出来了。
殿下是个什么态度?
要是觉得自己不堪大用,那可如何是好!
在一旁的瞿陶脸上带着笑意,似乎是在取笑自己,这让张辅更加惶惶不安。
过了许久,见朱允熥没有停下来的痕迹,张辅便端着一杯茶放到他身旁的书桉上,
讨好似的说道:“殿下,您歇一歇,喝杯茶润润喉咙吧……”
朱允熥停下了手中的笔,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端起茶杯慢慢的喝了起来。
张辅找话说道:“殿下,铁铉就是个郎中,在永成伯面前能行吗?”
朱允熥澹澹的说道:“是他自己要去的,他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这不是担心铁铉丢了殿下的脸面吗,永成伯脾气暴躁,这要是和铁铉为难,他受到责难倒没什么,关键是殿下您呀。”
朱允熥看了他一眼说道:“就应该让你们受点挫折!别以为是我选出来的人就无法无天,别人就得让着你们。”
“我巴不得铁铉受责难呢!不过可惜,你们狐假虎威,人家总要给些面子……”
张辅尴尬不已,无从回答,只好默默的退到一旁。
而南城兵马司的情况,也正如朱允熥所预料的那样。
本来永成伯何涛在口吐芬芳,喷的兵马司上下没有人敢答话。
而高行、徐超、赵阳等人也眉头紧皱,不时的用眼睛看向夏元吉,因为在何涛的话中,他们也听出了端倪。
“我还真以为你是皇太孙殿下的人,原来就是吏部任命的一个小官儿,还在这里装什么……”
而夏元吉满脸铁青,也无从反驳。
自己确实没有见过皇太孙,原本就是借势,想着只要自己能够站稳脚跟,好好的打理兵马司衙门,掌握实权之后就没人能架空自己了。
可是好巧不巧,偏偏让自己碰到这档子个事儿!
陈海,你为了夺权,居然使出这般招数,不惜折了兵马司的脸面,实在让人不耻。
此时陈海身穿官服,也站在大堂之上,正满脸笑容看着夏元吉,幸灾乐祸。
而赵阳徐超等人看一下澄海的目光,却有些复杂,甚至有些嫌弃!
兵马司内部有一些争权夺利,有一些勾心斗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哪个衙门里面没有?
自己人怎么争斗都没关系,可你把外人牵扯进来,堕了兵马司的威风,伤了自己人的脸面,这就是引狼入室啊,用外人施压啊!
游戏规则可不是这么玩的!
这就像兄弟两个生气,怎么争怎么斗都行,可你拉来一帮外人对付自己的兄弟,还让人怎么看得起你?
更让人气愤的还在后面,陈海见火候差不多了,就上前说道:“伯爷消消气,这里面恐怕有所误会,
夏大人也是第一天刚刚上任,初来乍到,许多情况并不熟悉,出了纰漏也是在所难免的,伯爷不必动怒。”
又对一旁的小吏脸色一板,吩咐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何公子请出来!夏大人初来可以原谅,你们也是新来的吗!”
小吏们被这么一呼,便想要去牢里带人。
“慢着!”
夏元吉一咬牙道:“陈大人的好意本官心领了!可是,这里面没有什么误会,何新当街纵马,扰乱秩序,
又指使家丁殴打他人,此乃本官亲眼所见,也是本官当着百姓的面秉公处置的,绝没有什么错漏!所以不能放人!”
陈海脸色一黑,背着手倨傲说道:“夏大人,本官这可是为了你好,兵马司衙门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都有眼可见,大人何必执迷不悟呢,而且大人如此坚持,将我等置于何地!”
“夏大人,兵马司可不是你一人的衙门!”
这就是裹挟着众人来施压了!
对于这样的话,众人也都默默无言。
谁都知道夏元吉的处置没错,可是很多时候不是论对错的,而是论利害关系!
现在夏元吉明显势弱,如果再不妥协的话,众人也会跟着吃瓜落。
夏元吉看看周围默不作声的众人,知道这件事已经无法挽回,
便说道:“本官是朝廷任命的兵马司指挥使,有任命官职和文书,没有本官命令,谁也不能私自放人!”
自己已经尽力,他们听不听,那就不是自己能管的了。
唉,手中无权,即便是想做晴天也不能啊……
陈海哈哈笑道:“大人的命令,下官自当遵从,只不过昨日发生的事情是在本官所辖范围,
本官觉得还需详查,在事实没有搞清楚之前怎能冤枉好人,夏大人您说是不是……”
“今天兵马司很热闹啊,冒昧打扰,失礼失礼……”
铁铉笑呵呵的走来,这些人当中有认识他的,见他来到都纷纷诧异,不知道他所谓何来。
只见铁铉转向夏元吉说道:“夏大人,我设了酒宴,祝贺你做官任用,你可一定得赏光,否则我可不答应!”
夏元吉脑子飞快旋转,知道铁铉肯定是来为自己解围的,便不动声色的说道:“盛情相邀,怎敢不从,铁大人客气了。”
“那可说好了,我刚好还有一些公事需要问你。”
众人都非常诧异的看着铁铉和夏元吉,刚才何涛不是说他他的背景都是假的吗?
怎么样铁铉亲自来了?而且貌似二人关系还非常亲密!
莫非何涛的消息有假?
于是众人不得不重新考量,是默默的跟从陈海,还是选择站队到夏元吉这边……
铁铉抬头又看见永成伯,赶紧行礼说道:“下官见过永成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何大人,幸会幸会!”
永成伯也回礼,打了个哈哈,其实他也心中疑惑,都有些怀疑自己的消息真假了!
无缘无故的,铁铉为什么会来!
“永成伯今日前来,莫非有什么公干?那下官可是打扰了,还请勿怪。”
何涛连忙说道:“哪里哪里,铁大人客气了,我就是来瞧瞧,没有什么公干……”
虽然铁铉只是一个五品的郎中,可谁不知道他是殿下的心腹!
所以永成伯非常客气,并且不敢把自己来这的目的说出来,唯恐铁铉把这件事禀报给皇太孙。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他要没干坏事,兵马司怎么可能主动招惹自己!
不过虽然知道错了,可为了府中的脸面,也只能装作不知道来要人。
铁铉笑道:“永成伯事情若是办完了,咱们就同行如何?我来的时候马车坏了,看永成伯的马车就在门口,捎我一段如何?”
“好好好,铁大人请!”
“永成伯请!”
何涛向自己的管家使了使眼色,管家便快步出了衙门,吩咐围着兵马司大门的家丁仆人收起棍棒。
所以等二人出来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紧张气氛,倒显得有些和和气气!
永成伯试探着问道:“铁大人,你和兵马司这位夏指挥,交情颇深吧。”
铁铉道:“同窗好友,自然是认识的。”
何涛此时更加笃定了,道:“哦,原来如此……,唉,你知道我是军伍出身,家里的下人也跟着一脸煞气,不明情理的,还误以为我是来为难的呢……”
“呵呵呵,永成伯说笑了,必然误会不了的……”
铁铉离开了,给夏元吉留下了底气!
兵马司上下再也没有任何犹豫,纷纷站到了他在一边,看向陈海的目光也越发冷澹。
众人都能看出来,铁铉二人的关系,而夏元吉很有可能是殿下的人,现在怎么选,已经非常明白!
赵阳平常就与陈海关系不睦,落井下石更没有任何负担!
率先发难说道:“陈大人,昨日的事我们都是见证,今天你带外人来兵马司给我们难堪,吃里扒外,这是什么道理!”
“原本我以为你就是吃相难看了一些,没脑子了一些,没想到你的心肠这么歹毒!你把兵马司置于何地!你把这么多兄弟置于何地!
真要是到了战场上,你这就是里通敌人的卑鄙小人!”
吏目徐超眉头紧皱,摇着头说道:“陈大人,你想干什么我们心里都很清楚,可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能引外人进来!
这件事你确实做错了,这回寒了弟兄们的心啊……”
高行叹了一口气,心中也很复杂,按照私交来说自己与他关系不错,可他这么做确实令人不耻!
而且这还涉及到自己站队的问题!
说道:“陈大人,无论如何,你也不该帮助外人,这件事你做的确实有些欠考虑……向夏大人赔个罪吧。”
陈海脸上漆黑一片,心中万马奔腾,就像是吃了几斤黄连,苦的连胆汁都要冒出来了!
现在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要是早知道对方的状况,说什么也不敢发难呀!
既然对方上面有人,那肯定不会在兵马司多待,自己只要忍一忍,等他升上去就行了!
可自己真是鬼迷心窍!
不过大丈夫能屈能伸,赔罪倒也不算什么……
在他当着众人的面,低头赔罪之后,夏元吉也恢复了和善的面容,还安慰了他几句。
这也得到兵马司上下的交口称赞,都说他仁义为先,气度不凡。
夏元吉要的是不被架空,便于自己日后的仕途,所以根本就没有必要穷追不舍,置于死地。
如果形事太过霸道,难免人人自危,没人与自己亲近,那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就是不知道铁铉替自己解围,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奉了上令……
第400章 打肿脸充门面
文华殿里,朱允熥看了一眼摊在桌子上的奏章,又开始处理政务。
过了一会儿吩咐说道:“去把工部尚书请来。”
秦逵行礼以后,坐在锦凳上,等待殿下的垂询。
朱允熥道:“秦尚书,你说军器局的火药司地方不够用,是怎么个不够用。”
秦逵行礼回答说道:“启禀殿下,火药司主管火药的制作和储存,现在殿下需要大量的火药,所以人手也随之增加,而且之前火药的各种配物只要制作好,
临战的时候混合在一起就行了,可是现在要制作要制作颗粒火药,还得对每一份进行称重,这就需要大量的人手,因此我要是需要加大规模。”
原来的火药就是硫磺和芒硝粉末以及木炭粉进行混合就行了,只要在外面把原料制作好,在京城的只负责储存。
可现在制作的火药工序要繁琐的多,再加上神机营对火药的用量很大,因此需要的人和地方也大大增加。
朱允熥问道:“那以秦尚书的意思,需要扩大多少合适?”
秦逵估摸了一下,回答说道:“殿下,如果要制作的火药足够使用,规模和地方还需扩大两倍不止。”
朱允熥眉头微皱,说道:“秦尚书,如果要扩大,那火药司就不能在城里了,火药毕竟是危险之物,
虽然会小心储藏,可万一有所疏漏,那就是震动京师的大事!”
朱允熥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因为历史上就真正发生过一次大爆炸,就是有名的王恭厂大爆炸,又称为天启大爆炸!
爆炸的直径有七百多米,面积超过了两平方公里,导致两万余人巨大伤亡。
爆炸发生时,据说“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可不知怎么回事,就从东北方向传来一声闷雷似轰响,隆隆的声音渐渐向西南移动。
突然一声巨响,王恭厂方圆十几里顿时涌起漫天的灰土,紧接着天色便昏暗下来,不一会儿就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了。
人们只觉得大地勐烈震撼起来,数万间房屋轰然倾倒,许多大树连根拔起。王恭厂附近的象房被震塌,象群仓皇奔逃。
在爆炸中心范围内,走在街上的官员薛风翔、房壮丽、吴中伟的大轿被打坏,伤者甚众,工部尚书董可威双臂折断。
御史何廷枢、潘云翼在家中被震死,两家老小“覆入土中,宣府杨总兵一行连人带马并长班共七人没踪影”。
而“乾清宫御座、御桉俱翻倒”,正在修建大殿的工匠,因“震而下堕者二千人,俱成肉袋”。
至于爆炸的原因说法各有千秋,不过对天启皇帝来说,确实最影响威望的!
很多大臣认为这场大爆炸是上天对皇帝的警告,纷纷上书,要求明熹宗匡正时弊,重振朝纲。
皇帝不得不下了一道“罪己诏”,表示要痛加省醒,并告戒大小臣工“务要竭虑洗心办事,痛加反省”,希望借此能使大明江山长治久安,万事消弭,且下旨发府库万两黄金赈灾。
“殿下以为,火药司设立在何处妥当?”
朱允熥当然想离得越远越好!
真要出了事,那可是会死人的!
而且古人敬天,真要发生类似天启大爆炸那样的事,百姓都认为你这个皇帝做的不称职,连老天都在严厉的警示,他们是不会拥护这样一位皇帝的!
文武百官也会变得阳奉阴违,生出二心!
所以那对自己的威望,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朱允熥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要不是担心使用不便,担心这等利器被人流露出去,就是搬到天涯海角都行!
看着一旁悬挂的京畿地图,说道:“东出麒麟门,有一座平山,那里都是石粒林地,不适于耕种,因此人烟稀少,
离京城距离刚好合适,取用方便,便于监管,秦先生以为如何?”
秦逵抬头看了看地图,点点头说道:“殿下所说这座平山倒是不错,臣没有意见。”
朱允熥又转向李福问道:“平山是朝廷的地吗?”
李福回答说道:“启禀殿下,平山虽然是林地,不过早几年却是永成伯家的,早几年就被永成伯府买了去,种了一些桃李杏树,果树虽然长得不好,每年也能卖一些。”
“这里面还有永成伯的事?那还真是巧了!去叫一声,让他进宫。”
“是,奴婢遵命。”
平山的那一片林地足足有两三千亩,地势虽然有些起伏,不过都是“平山”,并没有高丘大岭。
所以是制作和存放火药的绝佳地方。
永成伯购买的时候,肯定没有花费多少钱,因为那块地别说不长庄稼,就是所种植的果木,因为没有肥力也长得七零八落。
永成伯何涛走进宫门的时候,双腿就有些打颤发软。
他的心里非常忐忑不安,不明白殿下让他近宫所为何事。
难道铁铉把自己儿子的事告诉了皇太孙?殿下这是要找自己算账?
一方面觉得铁拳不会背后捅刀子,可又觉得文人阴险狡诈,什么事儿干不出来,所以也不能确定是他。
关键自己和皇太孙没什么特别的交情啊!
一想到当日蓝玉的干儿子因为欺压百姓,就被殿下给杀了,何涛就觉得脖颈发凉!
人家是侯爷,自己的爵位只是个伯呀,
况且殿下那里还只是东宫的皇孙,现在可是皇太孙!是大明的储君了!
一字之差,可是天壤之别!
殿下真要是发怒,把自己给杀了,那……那……,还真不算什么大事!
所以何涛越发胆怯,本想贿赂贿赂太监,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可那些太监好像哑巴了一样,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下更让何涛的心震颤了起来,
有道是越老越怕死,他也不例外!
况且这些年都没有打过仗,也习惯了贪图安逸,一下子面临生死,怎么可能还有当年临阵杀敌的勇气!
越走越紧张,越走越害怕,当他进入大殿的时候,已经脸色发白了!
“罪臣何涛拜见皇太孙殿下,微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一来到大殿,何涛就立即躬着身子快步向前,一边跪倒在地上,一边连连认罪。
朱允熥不动声色的说道:“永成伯,你何罪之有啊。”
何涛急忙说道:“殿下,微臣有罪,微臣家里面的逆子当街殴打百姓,微臣一时不察,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就带人去兵马司要人,微臣一时昏了头,还请殿下降罪……”
朱允熥面上一冷,道:“你还知道有罪啊,你儿子嚣张跋扈,扰乱京城秩序,你也跟着头脑不清,偏袒自己的儿子,大明的伯爵,就是这么不明事理,这么罔顾朝廷律法吗!”
何涛跪在地上,只是一个劲儿的请罪,不敢辩解。
而朱允熥也没有客气,把他申饬了一顿,
最后说道:“永成伯,罚你三个月的俸禄,以做警戒,你可服气!”
何涛听见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立即说道:“殿下明察秋毫,呃……目光如炬,微臣十分佩服,愿意受罚!”
相对于自己所做的事,只被殿下罚俸三个月,在何涛认为,已经是大大的恩典和宽容了!
“以后要是再让我听说你又堵了哪个衙门,就不是罚俸这么简单了!回去之后好好管教你儿子!”
“是是是,微臣遵命,那个逆子要是再敢惹事,臣就打断他的腿!”
“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吧。”
当何涛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
朱允熥道:“今天让你来,还有另外一件事,在东边的平山,听说你在那里买了一大片地,种上了果木可有此事?”
何涛以为殿下又要查自己的问题,赶紧解释说道:“殿下,臣是在那里买了土地,可那都是部长庄稼的石头地,看着有两三千亩,可根本不值几个钱啊……”
“臣是按三千亩买的,当时只花了一万贯钱,一亩地也就三贯三……
而且微臣也没有强买强卖,那石头的根本没什么用,就是全是两块一亩,也不见得有人买呀……”
“急什么,我又没有责怪你!”朱允熥好奇的问道:“既然是没什么用的地,那你为何还要买?”
何涛顿时有些难为情,脸上憋的通红,道:“殿下,朝中像臣这等爵位的,家里都有上千亩地,微臣老家早就没人了,也没在老家买地……
微臣平常用钱大手大脚惯了,没存多少钱,可京城周围的地又太贵,微臣实在买不起……
可又怕同僚笑话,就只好多买山地,充充门面……起码说起来臣也有几千亩地不是……”
“噗呲……”
张辅实在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而一旁的瞿陶和李福几人,也在努力的咬着嘴唇,想要忍住不发出笑声。
不过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忍得有多辛苦!
就连朱允熥都憋得满脸通红,若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恐怕他也酣畅淋漓的笑出来了!
窘迫不已的何涛冲着张辅翻了一个白眼,心里暗骂这个臭小子,存心害我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