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女眷居多……
“哦,为何会有此说法?”朱允熥问道。
铁铉躬身行礼道:“陛下,历来倭奴国向大明派出的使团,名义上都是由北朝那边派来的,所以在天下百姓的心目当中,北朝是为正统,
如今南朝使团来到大明,正好可以让他们诉说一下,告诉天下人北朝是如何狼子野心、篡夺神器、觊觎大宝……”
“呵呵呵,你还想让南朝的人来一场诉苦不是?”朱允熥笑道。
铁铉丝毫不放在心上,正色说道:“陛下,微臣正有此想法!”
“若是从南朝的人口中得知真相,那么大明士卒百姓就会产生同情之心,进而对出兵倭奴国也不会反对……”
“如此就占据了道义,大明出兵是帮助藩属国朔本正源,是维护正义之举!”
铁铉继续说道:“有道是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明,我大明正义之师,必须要让天下知晓!”
这话说的……当真理直气壮!
即便是无赖耍流氓,也会为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自己想要出兵倭奴国,也必须有足够的理由!
单单是为解决倭寇问题,单单为大明受苦受害的百姓报仇是不够的,因为作为天朝上国,即便要报复,也没有理由灭了别人的国。
必须要占据正义!
那就是倭奴国王权来之不正!
必须要落实他们属于谋反篡乱,窃取王位!
那么大明出兵,就是为了维护正统!
若是谁要反对,就是为乱臣贼子辩护!
要知道藩属国,也是大明皇帝的臣属!
只要能够顺理成章的出兵倭奴国,等彻底灭了北朝之后,南朝……呵呵,不过就是一个傀儡而已!
扶持一个傀儡,并不影响自己灭亡其国、灭其种、绝其苗裔的计划……
于是朱允熥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就准了吧!”
“多谢陛下!”铁铉高兴的躬身行礼道。
朱允熥吩咐王忠,让通政司蹇义等人拟一道国书来回复南朝,王忠立刻便将这个命令传了下去。
因为铁铉和南朝的后龟山接触频繁,这也是他们二人之前商议过的,所以候龟山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并且铁铉还教他该如何出使大明,怎样才能引起朝野反应,以便为自己的请求铺路……
夏至,是二十四节气之一。
据《恪遵宪度抄本》:“日北至,日长之至,日影短至,故曰夏至。至者,极也。”
也就是说夏至这天,太阳直射地面的位置到达一年的最北端。
夏至时值麦收,自古就有在此时庆祝丰收、祭祀祖先之俗,以祈求消灾年丰。
因此,夏至作为节日,纳入了古代祭祀礼典。
所以这天早晨,朱允熥早早的就沐浴更衣,穿着隆重的帝王冕服祖庙前去祖庙祭拜祖先。
每一步都有礼部官员在一旁引导,一篇篇的表文,一篇篇祭祀长文从他们口中吟唱颂念出来,
朱允熥只要跟随礼仪官的引导去行便可,可即便是这样,这一套繁琐的礼仪下来,仍然让他暗暗摇头……
等这一切做完,朱允熥返回华盖殿,立刻就退下了身上厚重的礼服和重重装饰,然后换上一身舒爽透气的衣裳前去大善殿。
“拜见陛下,陛下圣安!”
“拜见陛下,陛下圣安!”
一进入大善殿,便迎来一阵阵问安之声。
这些都是朱元章的女儿,还有比较亲厚的皇亲国戚,因为这是家宴,所以朱允熥一一回礼。
朱依微见自己的弟弟来到,上前纳了一个万福礼,只不过微微欠了欠身子就起来了,
口里面还埋怨道道:“陛下你怎么才来呀,可把我们一顿好晾晒,皇爷爷都等急了!”
朱允熥叫苦不迭道:“我这不是到太庙去祭祀了吗,想着早些回来的,可谁曾想去的是早,可行的礼多呀……我的腰都快弯折了!”
“大好的节气!说什么丧气话!”
朱依微道:“快过去拜见皇爷爷吧!”
此时朱元章坐在椅子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任凭晋王朱棡和周王朱橚在他面前怎么极尽孝道,可他都提不起精神来。
“皇爷爷恕罪,孙儿来晚了!”朱允熥走了过去,顺势坐在椅子上一把折扇“哗啦”一声摊开,
一边为自己扇着风,一边道:“皇爷爷怎么了这是?怎么有些愁眉不展啊?”转头对晋王朱棡道:“三叔,是不是你惹了这位老人家?”
“嘿哟,我哪儿敢啊,哄还来不及呢!”朱棡笑着应承道。
“五叔,那肯定就是你了!”
“陛下明鉴,微臣可不敢……”一边说着,朱橚还偷瞄着自己的父亲。
此时朱元章瞪了他一眼,不耐烦的道:“你瞧瞧你瞧瞧,咱这里速来都是清静的地方,你非让她们来,现在殿里面都是人,闹哄哄的成什么样子!”
朱允熥回头望去,直接殿里面人确实不少,热热闹闹的非常喜庆。
而且女卷居多。
也不理会朱元章,直接来问道:“三叔,我给她们带的礼物,皇后可送出去了?对了,皇后呢?”
朱棡道:“回禀陛下,方才皇后还在这里,只是宫女禀报说皇子文疆有些醒了,所以皇后便去了……”
此时朱元章牢骚道:“生了重孙子也不让咱看,宝贝的跟金疙瘩似的!哼,皇帝这是存心恶心咱呢!”
“噢,明白了……”
朱允熥笑道:“皇爷爷,人家都说隔辈儿亲,您只要疼我就行了,重孙子那还差着一辈儿呢,不能让小东西抢了孙儿的恩典吧!要不然您这就太偏心了!”
“对!咱就是偏心!”朱元章好像一个老小孩一样道:“心心念念想抱重孙子……名字还是咱起的呢!你要不让抱就把名字还给咱!”
此时徐妙锦抱着朱文疆从一侧过来,闻言道:“皇爷爷,昨夜皇儿闹腾的很,睡得很晚,孙儿媳今日就想着让他多睡一会儿,这不给您抱来了……”
说着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屈伸行礼。
朱允熥从他手中接过孩子,递给朱元章道:“给,宝贝疙瘩给您吧,我算看出来了,从今以后孙儿就失宠了……”
一看到自己的重孙,朱元章立刻眉眼开展,脸上的褶子笑得如同一朵花一样,眼睛挤到一块儿,嘴角弧度上扬,
小心翼翼把婴儿接过来,抱在自己的怀里一边摇晃,一边逗笑道:“笑一个,笑一个!来,叫太爷爷,哈哈哈……”
九个月的婴儿粉都都、胖乎乎的,婴儿小脸嫩得吹弹可破,几乎能掐出水来!
一双大眼睛,目如晨星,极其明亮,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睑的眨动,忽闪忽闪的几乎要扇起风来。
看着这个婴儿,朱元章心里极其喜欢,轻轻的把他的两只小脚放在地上,然后撑住他的两条小嫩胳膊让他在地上走路,
笑着鼓励道:“来,到这儿来,到咱这儿来!对对,走,走……”
于是在殿里就出现这样一幅画面,一位老人家手里牵着蹒跚学步的婴儿,在教他走路……
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值守在店门口的锦衣卫指挥使蒋瓛,立刻让锦衣卫当中的画师记下这一幕,
一个劲儿的在他耳边询问:“记下来记下来,记清楚了!这能画下来吗?能不能画?”
蒋瓛还记得上次自己献上那幅画的时候,可是得了陛下嘉奖的!
那是一份祖孙天伦图,如果在献上去一副……
被他问的那位画师一面忍受着他的“骚扰”,一面目不转睛的盯着殿中的温馨场面,深恐自己错过一点……
朱元章教了自己的重孙一会儿学步,然后便把他放在地上,让他在地上爬行。
因为已经到了夏天,所以地板上的温度尚可,不至于伤了身体,而且打扫的也颇为干净。
朱元章指着在地上不住爬行的重孙子笑道:“男孩子就应该在地上多摔打摔打,滚上一身灰,落得一身泥,这样才长得结实!而且不容易生病!”
他都这么说了,谁敢反驳!
所以只好任由一个小婴儿支撑着两只胳膊,一会儿蹲在地上爬,一会儿撅起屁股如同猿猴爬行……
朱允熥吩咐人准备了一些折扇,和胭脂水粉等物,上次给自己前来的皇亲国戚,每人都得到了一份。
之所以赏赐这些,是因为在夏至日,妇女们即互相赠送折扇、脂粉等什物。
“扇”,借以生风;“粉脂”,以之涂抹,散体热所生浊气,防生痱子。
接着又命人端上来七八盆冰,让他们享用。
古时在朝廷,夏至之后,皇家则拿出“冬藏夏用”的冰“消夏避伏”,而且从周代始,历朝沿用,竟而成为制度。
朱允熥这么安排,也是沿袭周礼。
众人就把一些瓜果,还有葡萄酒放在上面冰镇,甚至把一些糕点都放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她们就忍不住了,纷纷品尝,果然味道更佳,所以殿中欢声笑语不断。
毕竟哪里女人多了,哪里就热闹!
朱允熥踱步来到一个桌子旁。
在那里坐着还未就藩的安王朱松、沉王朱模、还有朱楹、小唐王朱桱,以及年龄更小的郢王朱栋和尹王朱㰘。
见皇帝到来,他们立即起身行礼道:“臣等拜见陛下!”
“这里是家宴,几位王叔不必多礼。”
二三笑道:“我给你们准备了宝剑和凋弓,不方便拿到殿里,所以我让人放在殿外了……你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多谢陛下!”
一听到有礼物几人瞬间眉开眼笑,赶紧行礼答谢。
越是年龄小,礼仪这方面越是没有那么多顾忌,所以最小的朱栋和朱㰘急急忙忙一躬身,便迈开腿往殿外跑去。
对于男儿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刀剑更吸引人了!
安王朱松和沉王朱模落在最后面,他们也要出去,可是被朱允熥给叫住了。
二人不明所以,询问道:“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看着眼前这两位个子高挑,已然长大成人的王叔,朱允熥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道:“前些日子我听三叔禀报,说你们两个想去就藩?”
一句话说出口,二人脸上立刻涨红了脸!
当日虽说晋王朱棡没有教训他们,可是却因为孝道让他们无地自容,从那时候起他们就再也不敢提就藩的事了。
如今皇帝问起来,仍然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安王朱松道:“回禀陛下,当日微臣无知,口不择言,受了晋王的教训,已经幡然悔悟了……”
朱模也低着头,不敢去看朱允熥。
“我就是这么一问,二位王叔不必紧张……”
朱允熥笑着说道:“二位王叔暂且安心,用不了太长时间朕就能为你们打下封地,到时候你们就可以为大明镇守一方了……”
“呃,多谢陛下……”
二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慌忙行礼谢恩。
按辈分虽说他们是王叔,可毕竟年龄小,地位跟晋王、燕王他们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皇帝,皇帝,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开饭啊!”
这边朱允熥还没有把话说完,朱元章就开始叫他过去了。
朱允熥对朱松朱模二人点头示意,一边返回一边说道:“皇爷爷不必着急,今日还有一件喜事,等皇爷爷见了这桩喜事在开饭不迟!”
挥挥手,示意身旁的王忠。
王忠会意,便立刻躬身退出殿外。
看到这番操作,朱元章道:“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到底有什么喜事?”
“皇爷爷稍安勿躁,好饭不怕晚,喜事马上就来了!”
话刚落音,只见一个人影来到殿门口,因为此时日头悬在正中,所以从里面望去,因为光线的原因看不真切,只能模湖的看到一个人影。
只等这个人引走近一些,跨境大殿门槛,众人这才看清来人的模样。
只是在一瞬之间,整个大殿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鸦雀无声,寂静异常!
那些欢声笑语刹那之间就止住了,众人都用不可思议,惊诧无比的神情看着来人。
只见这位女子身穿粗糙的布衣,头上顶着荆钗,发丝之间还有几许白发,整个人未施粉黛,就是寻常妇人的打扮,
神容枯藁,面色苍白,显得颇为憔悴。
(欲知来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633章 倭寇来了!
“拜见父亲……拜见陛下……”
这名女子来到朱元章跟前跪地行礼下拜,之后有转向朱允熥行礼。
朱元章看着她一时间不由得眉头紧皱,心情极为复杂,一句话也没有说。
晋王朱棡,周王朱橚也都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想要上前搀扶,可是碍于朱元章的反应,在原地踌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朱允熥见状,转头对随后进入殿中的驸马王宁,我道:“驸马,二月进行会试的时候,朕就命你前去接大姑姑回到京城,怎么现在才回来?”
王宁赶紧行礼答道:“回禀陛下,微臣当时接到陛下的命令,立刻便动身前去迎回大长公主,
只是微臣到江浦的时候恰逢大长公主病重,难以动身,所以才迟迟未归……微臣延误时间,请陛下责罚!”
此话说出来,众人不禁有些诧异。
要知道江浦距离京城并不远,同属应天府管辖,再远又能远到哪里去?
可是仅仅这么一段距离,竟然耽搁了三四个月时间!
这说明大长公主的病情……
此时怀庆公主朱福宁已经哭成了泪人,上前跪地,叩拜行礼道:“陛下,我当日跟随驸马王宁一同前去迎回姐姐,是我执意要去的,可是见到姐姐的时候,姐姐已经卧床不起了……”
朱福宁是朱元章的第六女,母成穆贵妃孙氏,临安公主同母妹,所以对自己亲姐姐的遭遇,她最为感同身受。
“姐姐生了严重的肺病,每日咳嗽不止,没事咳嗽都带出血来,整个人几乎奄奄一息、气息奄奄……”
“找大夫诊治,药不知道吃了多少可是都不见一点效果,姐姐病情越来越重,身体越来越差,大夫都已经让准备后事了……”
一边流着眼泪,朱福宁一边看着朱元章哭泣道:“驸马将这个消息禀报陛下之后,陛下别让太医院里的太医前去诊治,还带了宫里上好的药物,
经过几位太医多日诊治,这才勉强遏制住了病情,否则真是天人永隔,再也难以相见了……”
谁都看得出来,这些话都是说给朱元章听的。
甚至连皇帝都在这里唱双黄,就是要把临安公主的情况告诉朱元章,以亲情打动他,让他动了恻隐之情。
“唉……”
朱允熥叹了一口气道:“当日街道驸马的禀报,朕还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大姑姑天皇贵重,自有上天庇佑,想来不至于如此凶险的……
可没成想,因为常年抑郁难当,再加上所食所用都非常简陋……这才罹患重病……”
他当然不能说是因为朱元章流放了驸马李琪,这才导致临安公主差点儿丧命,可能隐晦的提到居住生活的环境。
“后来朕询问了太医,才知道大姑姑的病情到底有多么凶险,唉……差一点朕就见不到亲人了……”
努力做出一副悲伤哀痛的神情,朱允熥抬头望着殿中的大梁柱头,似乎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
过了几息之后,这才是对众人说道:“王忠,传朕旨意,立刻命工部修缮大长公主府,能修缮的就修缮,不能修缮的就重建!绝不能再使大姑姑受到任何委屈!”
“是,奴婢遵命!”
王忠立即躬身领命,便退出大殿去传令。
“皇后,从宫中挑选出来一些机灵懂事的宫女,派到大姑姑的公主府中,另外让尚衣监为姑姑和她这两位孩子缝制衣裳,一切按照宫中规制……”
“是,臣妾遵命,请陛下放心。”徐妙锦行礼也赶快领命。
吩咐完了这些,朱允熥才转向跪在地上的临安公主道:“大姑姑,你身体还没有好利索,快快请起吧。”
“多谢陛下……”
临安公主流下了眼泪,不过都被她忍住了,可是从声音之中也能听出她内心的感动。
只是临安公主并没有起身,因为自己的父亲朱元章还没有发话呢。
此时朱元章依旧眉头紧促。
刚才听到自己的女儿几乎病重将死,作为一个父亲他怎么可能没有恻隐之情!
尤其是这几年自己的长子朱标,还有秦王朱爽都不在了,还有前段时间晋王朱棡差点病重而死,
这些都让朱元章的心失去了以往的刚硬,变得柔软柔和起来……
尤其是这几年退位以来,自己卸去了皇帝的重担和责任,对于亲人也有了更多的接触,顾到更多,心境自然不同于以往……
正如方才他们所说的,如果朱允熥没有接回临安公主,她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只不过碍于情面,所以朱元章并未说什么,只是默默的不发一言。
朱允熥一看朱元章的神情,就知道他肯定不会反对,于是赶紧对徐妙锦使了一个眼色,
“大姑姑,地上太凉,快快起来吧……”说着就将临安公主扶了起来。
“来人,奏乐!”朱允熥吩咐道!
二胡、编钟、箫、笛、瑟、琴、埙、笙等乐器立刻奏响,一时之间大殿之中鼓瑟齐鸣,韵律声动,
其他人也很有眼色,要么几个人在一块儿说着什么话,要么拉着临安公主聊着家常,脸上都是一副喜喜乐乐,其乐融融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临安公主来到朱元章面前,手里拖着茶盘,上面有一杯温热的茶水,道:“爹,您请用茶……”
朱元章满眼复杂的看了看自己的长女,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端过茶杯喝了一口……
“爹……”
临安公主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如同洪水一般宣泄了出来,伏在朱元章跟前哭泣道:“爹,这几年您身体还好吗?女儿在外,不能在父亲身边尽孝,女儿愧对父亲呀……”
朱元章也不由的红了眼圈,拍着自己的女儿安慰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允熥都安排好了,以后你就别走了……”
“是,多谢父亲,多谢父亲……”
在一片鼓瑟律动之中,众人也都被这一番父女深情所打动,有泪点低的,也不由得跟着落泪。
此时此刻,众人再看一下朱允熥的神情,就有些不一样……
新皇登基之后,就被太上皇称为仁孝贤孙,这样的称赞也被众人所知晓,
所以说他之前责罚了驸马王宁,可是紧接着也被任用了,还有驸马梅殷,此时也在神机营担任一方主将……
在代王朱桂在边境牵扯走私的时候,虽说皇帝毫不客气的罚了他三年俸禄,并且削去了他两护卫,
可借着皇子诞生的契机,,也对他赏赐了不少啊,
还有晋王朱棡,因为生病体弱,被皇帝留在京城诊治,并且特意派遣太医,还周王朱橚……
如今又让大长公主回京……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明皇帝是极其顾念亲情的!
所以众人对于朱允熥,自然心中觉得温暖如春,心中的好感和称赞自然不用多说!
看着朱元章和临安公主诉说亲情,站在一旁的朱允熥也不由得心中安慰。
“臭小子!竟敢瞒着咱让你姑姑回来,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等到家宴结束,朱允熥和朱棡陪着朱元章来到偏殿说话。
朱允熥笑道:“皇爷爷,孙儿这不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吗,刚好今日是家宴,阖家团聚,怎么能少了大姑姑呢。”
朱元章坐在椅子上,一脸不满的模样道:“当初把李祺流放江浦,这是咱下的命令!你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咱的旨意抛到一边去了?”
朱允熥浑不在意道:“皇爷爷,流放是您下的命令,接回大姑姑是孙儿下的命令,总不能只许您下令,就不许孙儿下令吧!
您这叫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胡搅蛮缠!”
朱元章见骂不动他,又转向朱棡骂道:“这些事你也有份吧?他做了皇帝翅膀硬了,现在不听咱的话了,你呢?你的翅膀也硬了?!”
“说,是不是你怂恿这臭小子瞒着咱?这件事你这混账肯定是主谋!庆童,取咱到马鞭来,不教训教训他这还怎么得了!”
虽然从理智来说,朱棡知道朱元章不会再打自己了,而且朱元章也不是真的生气发怒,
就算是打,也挺多拍两下,起码不会像小时候那么疼……
可以听到要挨打的话,朱棡还是不由得腿肚子发转!
这是小时候被打出阴影了!
朱允熥道:“皇爷爷你可别冤枉好人,这件事是孙儿的主意,不关三叔的事,你要打就打孙儿吧!”
“臭小子!你以为咱舍不得打你!庆童你死哪儿去了!咱的马鞭呢!做了皇帝你也是咱孙子!爷爷还不能打孙子了?照打不误!”
朱允熥狡猾一笑,道:“当然能,皇爷爷打孙儿那是天经地义,这也是您的权利,谁让您辈分长啊……可孙儿也会跑啊……”
“你……”
朱元章再也绷不住了,“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好小子,你还敢跑!行,比你那些叔叔强!咱打他们他们一个都不敢跑!笨得要死!”
挥挥手,又一脸不耐烦的把朱棡赶了出去,“还不走,真准备挨打呀!”
“额,孩儿这就走,还是告退……”
朱棡摸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赶紧走了出去,好像走慢一点儿鞭子就落在身上一般!
庆童也招呼其他太监退了出去。
此时偏殿之中再无外人,朱元章道,“允熥,你这么做,肯定会被御史言官上奏劝谏的。”
面对这样的问题,朱允熥回答道:“皇爷爷,进言劝谏是御史言官的职责,可听不听确实在于孙儿。他们说的对孙儿自然从善如流,可他们若说的不对,呵呵……理他们作甚!”
朱元章担忧的道:“不管怎么说,李祺都是李善长的儿子,李善长又牵扯到胡惟庸谋反桉,这总归是个麻烦……”
朱允熥给他端了一杯茶,放在他手中道,“皇爷爷你就不必担心了,李祺现在是待罪之人,他是他,大姑姑是大姑姑,
总不能因为你一个外人,就断绝了添加亲情,皇族之恩吧。”
“作为一个皇帝,如果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位好皇帝,那才是最无能的帝王呢!皇爷爷您就放心吧,孙儿都省得。”
见他这么说,朱元章也不再多说。
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孙儿是有魄力的,不会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而且如何应对别人劝谏,也是一位帝王的必修课。
越是在群情汹涌,越是在万众一心,越是在以死劝谏面前,越能考验一位帝王的心性如何!
而这,也是朝臣们与皇帝争权的惯用方式……
……
回到坤宁宫,朱允熥在这里见到了临安公主。
因为在家宴结束之后,徐妙锦就把临安公主带到自己的宫中嘘寒问暖。
见过礼之后,几人分主次落座。
“陛下,不知太上皇那边……”
临安公主捏着自己的衣角,神色有些紧张的问道。
因为她心里明白,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自己留在京城是肯定的,自己的父亲也不会反对,
可是自己的夫君和两个孩子呢?
女人家的妇道约束着临安公主,让她不可能抛下自己的夫君和孩子,独享荣华富贵……
而且她很明白,如果自己抛下他们,失去自己的庇护,那他们的结局肯定比现在更加悲惨……
朱允熥道:“大姑不必担心,既然回到了京城大姑姑就安心住下,李祺和朕的两个表兄……”
再临安公主紧张又期待的目光当中,朱允熥说道:“皇族和普通百姓人家一样,也重视伦常,断没有让他人骨肉分离,夫妻分散的道理。”
“多谢陛下隆恩!”
临安公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不住的叩头谢恩道:“多谢陛下隆恩,多谢陛下隆恩!”
朱允熥赶紧将她扶住,止住她的磕头动作,“大姑姑,你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这都是侄儿该做的,
当初你对待侄儿极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侄儿……快起来吧,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
……
这些天王义带领着几艘战船,巡游在东南的海域之中。
昨天正值风平浪静,四海无波,所以战船行驶在海面上,显得颇为宁静。
“倭船!倭船!”
一声高呼,打破了战船的平静!
第634章 小鹿乱撞……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前往大明?!”
对面那两艘倭船一见到王义所率领的战船,立刻便停船投降,没有做任何挣扎。
大明水师官兵很快就登船将他们控制了起来,并将为首几人人戴到王义面前。
“王大人,是我,是我啊,龟山,咱们之前在大明见过,大人想起来了没有?”
龟山被士卒押解着,努力抬起头想让王义看清自己的脸,“王大人,是我啊,之前在京城咱们见过,还有铁大人马大人……”
王义定睛望去,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认出他是龟山,曾经作为倭奴国副使出示使过大明,
后来因为私下与大明建立了贸易关系,所以二人见过,只是不太熟悉罢了。
“哦,原来是你呀,我还以为是哪里的倭寇,想前往大明是准备劫掠一番呢,幸亏你投降的及时,否则我就令人开炮了!”
龟山赶紧赔笑道:“大人说笑了,在下怎么会是倭寇呢,看到大明水师如此威武,如此威风凛凛,早早投降才是明智之举,
呵呵呵,没成想今日能够遇到王大人实在是三生有幸!”
王义笑道:“幸亏你碰上了我,要是遇到别人,指不定就把你们打落海里喂鱼了!”
挥了挥手,让押解他的人退到一旁。
龟山连连道歉,极尽奉承。
之前朱允熥命令马和与他负责清剿倭寇,因为海域非常广大,所以马和便命令分头巡逻,以扩大巡视范围,确保东南无忧,所以今日才会碰上。
“这是来大明所谓何事?”王义问道。
“回禀大人,在下这次是作为南朝使臣出使大明,在下携带了堪合,请大人过目!”说着,龟山看了看那几个大明水师的士卒。
“将军,这是从他们船上搜出来的,将军过目!”士卒将一个匣子递到王义面前。
从匣子当中王义取出了堪合,这堪合是大明朝廷允许他们前来朝贡的凭证,
另外匣子当中还有一份国书,用蜜蜡封存,王义只是看了看并没有打开。
见他所说的都是真的,王义便道:“正好我们巡视海域也要回去了,那就一起吧,由我们护送着也少去很多麻烦。”
“多谢大人,有劳大人和众弟兄了……”
于是王义便命令战船返回,也派人登上那两艘倭船,将船上的倭兵都押到船舱里,唯恐惹出事端。
所以在大明战船的“护送”之下,船只便朝着大明驶去……
“龟山,记得几年前你们出使大明的时候,所带来的使团倭兵一个个有板有眼,有几分当兵的样子,”
船舱里面,王义请龟山落座之后,询问说道:“怎么这次……刚才我看了你们带来的那些船工和护卫,不少都面黄肌瘦,站在那里都直打摆子,
这样的人你也敢带到京城?那不是丢人现眼吗!怎么,你们连个像样的人冲冲门面都找不到了?”
在船上的时候,王义就看得非常真切,
哪些倭兵几乎都不能称之为兵了,简直和逃难的灾民一样!
身体消瘦,面带菜色,双眼无神,甚至站在那里都喘气冒汗!
坐在椅子上,龟山抱拳陪笑道:“大人,上次作为使团出使大明,那是北朝的人主使的,他们习惯了耀武扬威、目中无人。”
“这次出使,是我们南朝国君派遣的,在大明天威面前,理当谦虚谨慎,以下国侍奉宗主,这才是为臣子之道,所以……不敢冲门面。”
王义道:“谦虚谨慎是对的,可你这样子也太……?”
龟山只能尴尬一笑,“这其中有所隐情,随后大人就明白了……”
见他不好说,王义也没有多问。
船只行驶到大明海岸的时候,马和作为市舶司主事,自然提前接到了王义的消息,因此早早的在此等候。
眼见船只即将靠岸,龟山赶紧命令倭船上的士卒,还有使团成员,全都换上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
大小补丁齐全,用一句“衣不蔽体”来形容都不为过!
王义当即非常诧异,这摆明了是要卖惨呀!
虽说他们不成样子,可豪宅还有一身囫囵衣裳,现在摇身一变简直成了叫花子!
马和看到他们这副模样,惊讶之余,也大概明白了他们这么做的目的。
所以例行公事的接待之后,便带着他们前往京城。
“哟,这哪儿来的叫花子!是哪里有什么灾祸了?”
“没听说呀,今年风调雨顺,没听说有什么旱涝,他们怎么这个样子,饿的眼里都冒火星子了……”
“你们懂什么!没看他们还拿着兵器的吗,人家这是使团,倭奴国使团!”
“哎哟!你不说我还真没瞧出来!界面上的叫花子都比他们强!瞧瞧他们,站都站不稳!”
“倭奴国的人就这个样子?这还是使团呢,饿死鬼也没有这样的呀……”
“你瞧他们穿的!这……这还叫衣裳吗?麻布片儿都比那个强!”
当两艘倭船在秦淮河边靠岸,倭奴国使团的人陆陆续续从船只上下来的时候,
立刻就吸引了百姓的目光!
也立刻别人发了众人的议论!
因为倭奴国使团的形象太“出彩”了!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身穿破旧衣裳的龟山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作为正使,他的穿着打扮还算尚可,起码对于使团其他成员是如此。
毕竟要演戏,也不能演得太假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演的太假反倒落了下乘!
站在城头上,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注视着他们,对一旁的画师说道:“好好观察,留意记下这一幕,待会儿就看你的画笔如何了!”
“必然能叫大人满意!”
画师应了一句,又赶紧去观察使团的人物。
看了一会儿,心里已经有了着落,便来到一旁的桌子上,提起画笔便在纸上挥毫泼墨,
不过一会儿工夫,一副画就完成了。
“大人请看。”
蒋瓛接过画来,仔细看了看画中的倭奴国使团人物形象,不由得点了点头。
“不错,回去领赏去吧!”
“多谢大人,卑职告退……”
手里拿着这幅画作,看着城楼下使倭奴国使团载重为百姓指指点点的注视之下进入城中,蒋瓛不由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来到一家酒楼,找到已经喝得有些醉眼熏熏的常森,蒋瓛便将手里的这幅画递到他面前,让他观看。
“你拿副破画干什么,倭奴国那帮人的破落模样,你也稀罕画出来……额,也不嫌臊得慌……”
常森打着酒嗝,手里还抓着一只酒壶,十分嫌弃的道。
蒋瓛赶紧道:“国舅爷,方才倭奴国使团入城的时候,国舅爷看到了没有?”
“这么一番奇观景象,城里的百姓都被吸引了,我怎么可能没看到!”
一说起这个,常森瞬间来了精神,“呵呵呵,你还别说,他们还真是有趣,看的我都忍不住要给他们丢一块骨头了!那副穷酸模样,真是让人不敢直视啊!”
“其他人出使大明,都努力让自己光鲜亮丽,可他们倒好,活脱脱一副叫花子的模样,也不嫌给他们倭奴国丢人!
不过嘛,撮尔小国,想来也没什么好东西!”
蒋瓛陪笑应承了几句,说道:“国舅爷,他们什么样咱们不管,可这对大明周报的销量很有好处啊!”
“哦,有何好处?他们都那样成酸了,还能买得起咱们的报纸不成?”
常森不屑一顾道:“就算能买,他们又能买多少,还不够爷的一壶酒钱呢!”
蒋瓛赶紧解释道:“国舅爷,要说倭奴国在大明的藩国当中也不算小,之前出使大明也没见他们这样啊,您想一想,这里面肯定有所隐情……”
这话说完,立刻让常森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朦胧的眼神也变得清明许多。
“国舅爷,别的先不说,单单是他们这个样子,就是一个极大的噱头,定然会引起百姓热烈议论的,
若是咱们在周报里面详细记述此事,满足百姓的好奇心,那么周报的销量……呵呵,定然飞涨!”
闻听此话,常森把自己手里的酒壶放在桌子上,“来,快把画拿来我再瞧瞧!”
“国舅爷请看……”
常森看着画作,点头道:“不错不错,就按这个,把这幅画印到周报上去,让天下百姓都瞧瞧!”
“对了,要留足了谜团悬念,不能一次就把事情说的太明白,让人欲罢不能才好!这样下次的报纸还会卖的更多!”
“国舅爷高明!兵贵神速,再下这就去办!”
“好,你快去吧!喝完了这顿酒我也去……”
手里握着那幅画,滚蛋快步出了酒楼,脸上笑容满满。
因为他知道凭借这幅画作,大明周报销量必然能够再上一个台阶!
因为有反差,才能够吸引眼球!
尤其是极大的反差,超过人所能想象的反差!
更能够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街市上,坐在马车里的铁铉撩开了帘子,望着那群倭奴国使团成员,
耳朵里面听着百姓嘻嘻哈哈的议论之声,看来众人都把这当成一桩笑料了!
铁铉点点头,脸上露出十分满意的神情。
这个龟山,演戏剧的功夫还是很出彩的嘛!
真听话,都按着自己所教的来做了。
也不枉自己指教他一番……
……
“陛下……”
“什么事?”
“回禀陛下,倭奴国使团已经到了京城,被接在鸿胪寺里。”
谨身殿里,王忠趁着朱允熥处理完一份奏章的间隙,赶紧上前禀报。
说着将一份奏章递交到朱允熥面前,“这是鸿胪寺卿上来的奏章,请陛下过目。”
鸿胪寺负责接待倭奴国使团,也担负着沟通的职责,所以使团有什么样的诉求,就会通过鸿胪寺传达。
这属于非正式的交涉。
打开奏章,朱允熥草草的看了一遍,所写的内容除了阿谀奉承,说一些天朝国泰民安的客气话之外,就是想早日拜见皇帝。
只不过拜见之日,就是递交国书,然后提出诉求的时候了。
“告诉通政司,让他们拟旨,鸿胪寺和礼部,三日后在武英殿接待倭奴国使团,另外让六部朝臣都去。”
朱允熥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人家远涉重洋,万里迢迢而来,我大明要给予充分的礼仪,以示隆重。”
“是,奴婢遵命!”
王忠退到殿外,吩咐小太监前去传旨。
又回到殿中,将倭奴国使团的那副狼狈样禀报给了朱允熥,他本想是逗皇帝一乐的。
可是没成想,朱允熥只是浅浅的笑了笑,并没有觉得稀奇。
因为之前自己已经接到了马和的奏章,知道他们这是在做戏!
“臣妾拜见陛下,陛下圣安!”
傍晚朱允熥处理完当日的朝政,便前去坤宁宫用晚饭,一来到坤宁宫徐妙锦就赶紧放下手中的物件儿,上前行礼。
“皇后在忙什么呢?来拿给我瞧瞧。”一手把徐妙锦扶起来。
“再有几个月就秋日了,臣妾提前给皇儿缝制几件秋衣,免得到时候慌乱。”
一说到自己的孩子,徐妙锦脸上就不由得洋溢出幸福的笑容,显得特别温馨慈善。
“宫里这么多宫女嬷嬷,哪用得着你亲自动手,再说了,他一个婴儿能够穿几件儿……”
朱允熥说着走上前去,伸手就想拿起他缝制的秋装来看,可是被徐妙锦一下子拿开了,
“我好不容易缝的,还没有缝好呢,陛下可别弄乱了针脚,否则拆了重缝不说,皇儿穿着也不舒服!”
“等臣妾缝好了,再给陛下看,可好?”
朱允熥只能无奈道:“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皇儿呢?”
素心把朱文疆抱了过来,朱允熥接过来,小家伙粉都都的,一双眼睛乌黑发亮,有时候滴熘滴熘乱转,显得特别好玩。
陪着小家伙玩闹了一阵,朱允熥心情舒畅的在坤宁宫里用了晚饭。
不知道是孩子该喂奶了,还是不想打扰皇帝皇后,素心便要把朱文疆抱到偏殿。
“素心,让皇儿留在这里吧。”徐妙锦及时发话,要留下了孩子。
看着越来越红润,肌肤越来越吹弹可破的皇后,朱允熥给了她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
徐妙锦顿时把脸转到了一旁,心里不由得怦怦跳……
素心会心一笑,又把小家伙报了出去……
第635章 倭奴国的膝盖
“诸位上国大人,下臣这次奉国君之命出使大明,实在是有难言之事,特来向大明求援!”
武英殿里,六部尚书和各部侍郎齐聚武英殿,他们是奉了皇帝的命令,来此会见倭奴国使臣。
朱允熥并没有参与。
双方见礼以后,就开始了友好“会晤”。
只是本来应该和和气气,彰显国家气度的场景,却被急躁的龟山破坏了。
此时倭奴国使臣龟山离开了坐席,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诸位大人,还请容许下臣禀报,我们倭奴国本来就是一后龟山一脉为王朝正统,
后来被北朝的后小松一脉的传承逐渐掌控朝中的局势,导致大权旁落,后来就逐渐分为南北两朝。”
“不过我们南朝一直掌握着三大神器,就是草薙剑,八尺琼勾玉,八迟镜,这也是皇权正统的标志……”
脸上一副愁苦哀痛的模样,龟山的声音当中既有愤怒,也有被欺骗的羞愧,
咬牙切齿的说道:“后来北朝出了一位狼子野心的掌权之人,就是足利义满,他通过阴损手段杀害人命,使其他人迫于他的淫威而不敢反抗,
后来元中九年,哦……也就是大明洪武二十五年的时候,足利义满采取欺骗手段拐骗了我们南朝的三大神器……”
说到伤心处,后龟山不由得哭泣了起来。
一把辛酸泪,哭的梨花带雨,我见忧怜,当真能够引人同情!
在场的各部尚书都看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也怀疑他这是在演戏,可能够把戏演到这个份上,也能博人同情!
就像人走进戏院,明知道演的是假的,可还是忍不住受感动一样!
坐在椅子上的铁铉见他哭的泣不成声,心中当真是佩服至极!
见哭的差不多了,于是提醒说道:“阁下言辞恳切,我等听了大受震惊,不想倭奴国还有此狼子野心之辈,只是不知他是如何耍弄阴谋手段的?”
“大人且听在下禀报……”
龟山擦了眼泪,便将足利义满在倭奴国如何为非作歹,如何残害百姓,如何欺压南朝王室等等说了一遍,
反正话里话外,就是把北朝说的残暴无道,把足利义满这位当你好权者说成人神共愤!
把北朝皇族后小松,形容成比纣王还要邪恶的昏君!
听了他的话,铁铉一副感触良多的样子,极为愤慨说道:“不想在倭奴国内,竟然还有此大逆不道之人,实在有违天道!”
又对着龟山质问道:“既然北朝如此昏暗,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篡夺你们南朝的王权,此等乱臣贼子,你们就坐视不理吗!”
其他朝臣也看着龟山,要听他的回答。
在场的齐泰、暴昭、景清、练子宁,和兵部尚书茹瑺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并没有点破。
“大人,如此豺狼之辈,祸国殃民之徒,我们身为王朝正统,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站在大殿当中,龟山一脸决绝的模样道:“从前年秋天开始,我们南朝就带领百姓反抗北朝的残忍迫害,带着百姓与他们争斗,就是为了还天下太平……
许多百姓因为受不了他们的残害,所以纷纷加入义军,丝毫不顾自己的性命……”
礼部尚书任亨泰闻言,有些惊讶道:“你是说你们与北朝已经开战了?”
“是,已经开战两年有余!”
龟山突然脸上一垮,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神态顿时消失,脸上变成了凄惨愁苦的样子……
“各位大人,叛逆当道,裹挟军民百姓,所以势力极大,我们南朝虽然与之抵抗,却难以持久……”
说着拱手对众人行礼道:“刚打了两年多,死伤的忠义之士不知道有多少万,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家破人亡……”
“战争对我们的消耗极大,粮食打没了,兵器也打断了……恳求大明上国,为我们主持公道,施以援手,铲除乱臣贼子!拜托各位大人了!”
“扑通”一声,龟山跪倒在地上,
紧接着“冬冬冬”就朝着众位朝臣扣起了响头!
倭奴国虽小,这些朝臣们有时候也并不放在眼中,可是使臣毕竟代表了一个国家的脸面和尊严!
龟山当众跪地磕头,就是代表了倭奴国!
如果是大明皇帝在此,那也到罢了,作为宗主国的皇帝,足可以坦然受之。
但是朝臣们却不行!
所以众人纷纷站起身来,侧身让过,不受他的礼。
龟山一边叩头一边痛哭喊道:“各位大人,恳求大明皇帝陛下,恳求各位大人,救救我们倭奴国吧,救救下国百姓吧……”
站在殿中的王忠,像小太监使了个眼神。
两位小太监立刻上前,将龟山扶了起来。
礼部尚书任亨泰道:“你作为倭奴国使臣,用不着像我们行这么大的礼,我们也担受不起,还请坐下说话吧。”
待大明的朝臣落座之后,龟山才悲悲戚戚的坐了下来,只是坐了凳子一角……
……
“周报周报!倭奴国震惊消息!”
“周报周报,倭奴国使臣穷酸模样所谓何来,惊天消息!”
“倭奴国使臣做出骇人听闻举动,简直匪夷所思!”
在大街上,一个个童子脖子里挂着一个布袋,里面装着大明周报,在集市上吆喝着售卖。
因为周报毕竟利润微薄,所以那些既没有什么力气,也不能干活的半大孩子们就做起了报童,
每当锦衣卫印出新报的时候,就会雇请他们来卖,按照每人卖了多少给予工钱。
因为卖报多少与自己的报酬息息相关,所以这些半大孩子就学会了耍鬼心思,知道如何说才能够吸引别人的注意,从而卖出报纸。
“来,给我一份周报!”
一个读书人被他们的叫卖之声所吸引,从钱袋里面拿出几枚铜钱交给报童,
从他手中接过一份报纸,便立即当街观看了起来。
“卖报的,给我也来一份!”
“还有我,给我一份报纸,这倭奴国使臣到底怎么回事儿……”
几枚铜钱的事,并不算昂贵,所以即便是普通百姓也能买得起,
所以不消多时,报童布袋里的报纸就售卖一空。
有个卖菜的凑到那读书人身旁,眼睛朝着报纸望去,读书人也发现他在一旁偷瞄,不过并没有制止。
卖菜的左看右看,不由得挠了挠头……他不识字!
可是几天前倭奴国使团那副狼狈的模样,他是亲眼看见了,
而且报纸上还把他们的样子都印了出来!
那可是引足了话题!
也赚足了噱头!
这几天百姓们都在议论这件事呢!
都怎么也想不通倭奴国使团这是怎么了!
眼看答桉今日揭秘,就在报纸上,可他愣是不认识字!
一时之间急的抓耳挠腮,心中难耐,在那读书人身旁来回踱步,踌躇再三,
最后一咬牙问道:“那个……秀才公,这报纸上说的什么呀?倭奴国使臣是怎么回事?”
见他这么问,旁边的人也不由得凑了过来。
作为普通百姓,他们大多是不识几个字的,根本读不了一篇文章。
也有吝啬钱财,不想买报纸可又好奇的。
那位读书人十分大方的说道:“前几日倭奴国使团来到京城,不是一个个面黄肌瘦,穿的破破烂烂,像是灾民一样吗,
今日这份报纸就写了到底是为什么!”
也不吊众人的胃口,迎着众人期盼的眼光,这个读书人直接道:“这是因为倭奴国正在打仗,已经打了两年多了,粮食财物都打的捉襟见肘,
无论是百姓还是将士们都填不饱肚子,所以就是咱们前几日看到的那副样子了……”
有百姓惊奇道:“正在打仗啊?那怪不得!可他们也太惨了一些吧?当兵的还能没饭吃?”
旁边有人回道:“这你就不懂了,要是活不下去,谁愿意上战场啊,那可是要命掉脑袋的!”
“可不是嘛!都是快饿死的灾民才会拼命,当年太上皇带着咱们汉人赶走了胡虏……”
另有一个汉子看着他们议论,赶紧叫停了他们,“都嚷嚷什么呀!赶紧听秀才公给咱们讲啊!”
又对那位读书人客气的道:“那会儿我听卖报纸的说什么武英殿,还说那些使臣弄了什么动作……”
闻言,读书人展开手中的报纸,摊在众人面前,只见报纸上印着一幅画,
上面画着一个人在殿中下跪磕头,从衣着服饰上来看,他就是倭奴国使臣,对面有一群人赶紧离席避让,众人也能认出是大明的官员们。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倭奴国使臣冲着朝廷的老爷们下跪磕头?”百姓惊奇万分!
“对呀,你瞧这图上画的,这下跪了可不就是倭奴国嘛……”
其他人也都非常震惊,就算他们不懂得朝廷的礼仪,可也知道这一跪代表了什么!
一个个都望着那位读书人,迫不及待的要听他的解说。
这个读书人道:“没错,这个跪在地上的就是倭奴国使臣,而且是正使,名字叫做龟山,他是代表倭奴国请求大明出兵援助,剿灭他们国内叛乱的……”
“哈哈哈!狗贼倭寇!竟然也有今天!”
一个汉子咬牙切齿道:“那些倭寇全是畜牲!杀了咱们多少百姓,原来他们国内也不安宁啊,杀的好!”
另有一人道:“这倭奴国都下跪了,咱们大明也不好不出兵吧?”
“要我说大明就应该出兵!多杀一些狗贼才好呢!”
“谁说不是呢,倭奴国这一跪,把尊严脸面都扔在地上了,朝廷要是不出兵也说不过去……”
“谁说不是呢!不算是玩杂耍的,在你跟前儿磕头作揖,再往身上扎个三刀六洞,血淋淋的……你还能不给个铜板?”
另有一人道:“说是这么说,可没好处的事儿谁干啊!出兵劳民伤财,朝廷可不傻!”
这个读书人笑道:“诸位,这里还有一节呢!”
声音提高了三分,强调里面也带着三分傲气道:“倭奴国请求大明出兵,情愿把他们的北海道奉送给大明,嗯……据说大小和福建差不多……”
“太好了!大明真要出兵,老子第一个去!一定杀几个倭寇!”
“我也去!tnnd!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错过真是天打雷噼!”
一听说有这好处,立刻就引来了百姓们的热烈赞同!
既能去到他们本土杀倭寇,又能获得不小的土地……
既让人畅快,又让人得利!
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
“荒唐!荒唐!简直荒唐至极!”
此时在成都府一座宅院的书房当中,方孝孺手里拿着大明周报,气得满脸通红!
口中鄙夷的道:“这样的荒唐事简直闻所未闻!堂堂一国使臣,竟然不知廉耻,对大明朝臣们下拜,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就算是为了请求大明出兵,也不该如此荒唐,他们倭奴国的礼仪就是这样不堪吗,真是缺少教化……”
“来人,备车!我要去面见蜀王殿下!”
方孝孺的夫人赶紧将他拽住,劝他不要意气用事,
可是他哪里肯听,乘着马车便到了蜀王府。
“方先生,不知先生匆匆前来,发生了何事?”
蜀王朱椿见方孝孺快步走进殿中,行色匆忙,便立刻上前问道。
“见过殿下!”
方孝孺拱手行了一礼,还没等朱椿说话就将手里的报纸递到他面前,“树王殿下,朝廷的周报你看了吗?”
见他这副模样,说的又是朝政,朱椿的心就揪了起来!
谨慎的回答道:“小王也只是方才略略看了一遍,先生……坐下说话,来人,将陛下恩赐的贡茶泡上一壶,让先生尝尝……”
忍住心中的急躁,方孝孺被朱椿请到椅子上坐下,刚一落座就开口道:“殿下,倭奴国对大明朝臣下拜这样的事实在不妥,礼部和鸿胪寺应该做出回应……”
“我大明泱泱大国,礼仪之邦,他们不懂礼仪,我们却不能不接受,否则是会让人耻笑的……”
“额,先生说的是……”
朱椿只能无奈应对,见婢女把茶水端来,便赶紧招呼方孝孺品茗享用,
方孝孺借过茶杯,随手放到一旁的茶几上,眉头紧皱,
面带忧虑道:“殿下,礼仪之事先放在一边,有一件大事下官必须立刻禀明!”
请假一天,敬请见谅
今天太累了,刚回到家,时间精力都不行,请假一天,请各位帅读者见谅,多谢了……
第636章 某处高地……
“额,不知道先生有何紧要之事?”蜀王朱椿问道。
“唉……”
方孝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反问道:“周报殿下已经读过了,可有从上面读出什么要紧的是吗?”
朱椿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小王愚钝,觉得不过就是一份寻常的周报罢了,与以往的没什么不同,所以……并没有看出什么端详……”
“就是觉得倭奴国使臣对咱们的大明官员行叩拜礼,未免有些不体面……呵呵呵,还有好笑……”
看着朱椿,方孝孺露出了“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耐着性子讲解说道:“殿下,倭奴国使臣确实不体面,可这只不过是一桩小事罢了,重要的是他们向朝廷的请求!”
“请求?什么请求?”
朱椿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露出一脸迷茫的样子,好像自己真的不知道一样。
“殿下,就是请倭奴国请求大明出兵,援助他们清剿叛逆的事啊!”
方孝孺不由得凑近了朱椿,满脸忧愁的说道:“殿下,据我所知这场战事是由他们南朝的人所挑起的,并不是错在北方,因此叛逆之事还有待商榷……
还有,他们请求大明出兵,我大明泱泱大国、礼仪之邦,岂可干涉别国的政事,这非王道啊……”
朱椿听得头皮发麻!
这话自己可不敢说!
弄不好,指不定会担上什么罪名呢!
所以不敢让他再说下去,赶紧打断他的话道:“方先生多虑了,倭奴国是我大明的藩属国,发生了叛乱之事,那么出兵协助清剿也在情理之中吧……”
“再说了,倭奴国使臣固然有所请求,但现在朝廷还没有决议,出不出兵还在两可呢。”
“朝中有滚滚诸公,又有陛下英明神武之决断,必然处理的极为妥贴,所以小王根本没有示好担心,方先生,也只管安心便是。”
可是这样的话,方孝孺没却没有听在耳中。
“殿下,倭奴国是大明的藩属国不假,可我中原王朝,从来都不出兵海外,去往他国,这可是历朝历代的惯例呀……”
方孝孺道:“此时,大明周报把这件事告知天下百姓,并且话里话外都严明倭奴国是发生了叛乱,这难道不是在误导天下百姓?”
“真要等到朝廷有了决议,殿下再出言上奏制止就晚了!”
一句话吓得朱椿心里不由得一颤!
自己出言制止?
就算自己出言,就能制止得了?
你还真看得起我这个藩王啊!
我还想多活几年,做个太平藩王呢!
“额,方先生……”
朱椿无奈的扶额说道:“倭奴国的事,小王实在不了解,究竟有没有叛乱我也不知道,想来邸报和大明周报上都如此说,应该是不假的……”
“小王远在四川,距离京城数千里之遥,既没有见过倭奴国使臣,现在说话就如同盲人摸象一样,太过片面了……”
一脸真诚的看着方孝孺,朱椿道,“嗯这样吧,改日小王亲自前去先生的草庐请教,如何?”
出了蜀王府,坐上马车。
方孝孺眉头紧锁,双手紧握,满眼忧虑。
他何尝不知道蜀王只是托词而已,他并不想管这件事!
但这件事就像石头一样压在方孝孺的心头,让他觉得特别压抑,心里也非常烦躁。
妻子见他那样,便劝了几句,可没有任何果效。
晌午吃饭的时候,他也只是索然无味的用了几口,便搁下碗快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
“老爷,您的学生们都到了,正在草庐里等候老爷……”
晌午过后,下人站在紧闭的书房门口禀报道。
“嗯,知道了……”
从里面传出一个沉闷的声音。
整理了一下衣冠,方孝孺拉开房门,前去草庐授课。
他除了担任汉中府的教谕之外,收的还有徒弟,于是便在自己的家中还修建了一座草庐,用以在这里教授自己的徒弟。
“学生见过先生……”
方孝孺一来到草庐,学生们便立即起身行礼。
回过礼,方孝孺坐在前面的椅子上,学生们都席地坐在蒲团上,抬头仰视自己的老师,以示尊敬。
因为此时正值夏季,所以天气炎热,尽管草庐四周有一些大树遮阴,还是难免有些暑气。
方孝孺的眼睛一直盯着远处,许久默默无声,对于下面那些期盼的眼神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自己老师的异样,学生们都看在眼中。
时间一长,难免会有所担心。
有个学生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来到他身旁弯腰行礼,轻声唤道:“先生?”
方孝孺这才收回目光。
这个学生问道:“先生,不知今日先生要讲什么题目?”
方孝孺的目光一一扫过自己的学生,望着那一个个心地单纯,与渴慕寻求真理的目光,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份责任来,
缓缓开口道:“今日讲《孟子·梁惠王下》,高成,你来背诵。”
“是,先生!”
那位学生站在方孝孺身旁,转向学生们背诵道:“《孟子·梁惠王下》,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王曰:“贤者亦有此乐乎?”
“孟子对曰:“有。人不得,则非其上矣。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为民上而不与民同乐者,亦非也。
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等到他背诵完毕退到一旁,方孝孺这才说道:“以天下人的乐为乐,以天下人的忧愁为忧愁,这就是孟子在这一篇里的主张。”
“后来希文先生在《岳阳楼记》中有所引用,“先天下知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希文,就是范仲淹的字。
方孝孺又道:“希文先生言,我等读书人需要修身养性,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不过单纯的修身养性不过是小道而已,并不是圣人教诲之真谛。”
话未说完,可是却停住了。
有学生问道:“先生,那么何为圣人教导的真谛?”
闻言,方孝孺回答道:“答桉就在这句话之后“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
“当你们学会了忧虑,为天下黎明百姓忧虑,为君王忧虑的时候,也就参透了圣人的思想和学术,从此以后无论是读书,还是悟道,都会得心应手,融会贯通……”
另有一学生问道:“先生,您的意思是让学生常怀爱民忠君之心吗?”
点点头,方孝孺道:“我辈读书人,当以天下为己任,天下的黎明百姓都应该放在我们的心上,体贴百姓疾苦,顾念百姓,这才是读书的意义!”
说完了这话,又看着一位学生问道:“马泰,为师请问你,你近日对于百姓,对于天下,亦或是对于君王,有何忧虑?”
那位被点名的学生脸上顿时一红,赶紧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回禀先生,学生愚钝……觉得如今天下太平,没有什么大的灾殃,百姓生活安稳,所以,所以并无忧虑……”
看着他,方孝孺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样的动作让马泰更加觉得羞愧……
看着自己的学生们,方孝孺问道:“你们与马泰也有相同的看法吧?”
底下的学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有的觉得愧对老师的教诲,惭愧的低下了头,有的则点头承认自己的短缺,
方孝孺并没有责怪他们,而是说道:“以前我没有讲过,你们有所不知,没有学到,可以原谅……”
又说道:“即便是天下太平,百姓生活还算尚可,也并不代表没有可忧虑之事。
毒疮尚未显露之时,毒素已经在人的肌肤里面了;灾害未到之前,必然已经有所征兆,只是人们未曾察觉罢了。”
“真要等到毒疮发作,灾祸降临,危害天下百姓,到那个时候再去心急火燎、想方设法的筹备救灾,那就晚了!
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会遭害,有多少百姓会流离失所,会失去挚爱亲人……”
眼睛盯着自己的学生,方孝孺极为郑重的道:“比如眼下,正有一件极其凶险之事,需要我等读书人为天下百姓忧虑,为君王忧虑!”
“我等愚钝,不明白先生所说的为何,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学生们坐在蒲团上行礼道。
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点点头,方孝孺吸了一口气说道:“近期周报上所载,倭奴国使团声称国内出现乱成贼子,发动叛乱,请求大明朝廷出兵倭奴国一事,正是我等需要忧虑的!”
接着方孝孺就把自己内心的忧虑,把自己所猜想的结果告诉了学生们。
在自己的学生面前自然无所顾忌,说话也越发豪迈,越发激起自己里面的责任和担当!
就像人在朗诵演讲的时候,能把自己感动的泪流满面一样!
此时的方孝孺觉得胸膛里面憋了一口气,实在不吐不快!
而自己身为大明官员,身为一个读圣贤书的人,更是觉得自己绝不能袖手旁观,致使天下生乱!
所以说到最后,方孝孺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是康慨激昂一番,
接着说道:“擅自兴兵,擅开兵事,此乃取灾之道,此乃乱民之法!我等一定要一力阻止!”
学生们听罢之后,自然无不受感、都被自己先生的那份真诚和康慨所感动,里面也生出效法跟随贤者之心,
于是一个学生问道:“先生大德,学生佩服!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阻止?”
人群当中一位学生听的心潮澎湃,话憋在自己里面像是快要爆炸了一般,实在不吐不快!
此时也顾不得礼仪了,高声喊道:“我等可以上书!陈明此事的危害,以此来劝谏陛下,警醒朝中滚滚诸公!”
“正该此理!”
“该当如此!”有学生表达赞同道。
“我等还可以去到知府衙门,去到布政使司,去到监察御史衙门,甚至可以去蜀王府,陈明我等到意愿!”
“我愿一同前去!”
“算上在下,一同前去!”
“在下愿意一同前往!”
面对学生们纷纷建言献策,方孝孺不由得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心中觉得特别安慰!
自己的学生果然都是忠义之士啊!
伸手压下学生们的声音,方孝孺眼睛之中露出几许光彩道:“你们方才的声音,你们心中的意愿,为师听在耳中,看在心里,实在大得安慰!”
话锋一转,又道:“只不过在如何做事上,你们还要有所学习……上书劝戒固然可以,去到知府衙门去布政使司都可,
但你们要知道,蜀中远离朝堂,很多消息我们根本无法得知,我们的意愿和心中的忧虑,朝堂之上的人也无法清楚知晓……”
看着学生们,方孝孺下了一个极为重大的决定,开口道:“所以我决定只身前往京城,将此事的危害告诉百姓,告诉朝中文武!陈明给陛下!”
“先生!学生愿意跟随先生一同前去!”
“为了国家社稷,我等读书人自当前往!学生愿意追随先生!”
“学生愿意追随先生一同前往!”
“学生愿意追随先生一同前往!”
学生们躬身深深的一戢,说出恳求姿态。
“好!”
众位学生们鼎力支持,一往无前的跟随之下,方孝孺不由得心潮澎湃、难以自抑起来,
“那我们就为了天下正道,一同前去!”
“一同前去!”
学生们齐齐大喊一声,心中也是特别激动。
……
处理完一天的朝政,朱允熥在乾清宫歇息了一二,到了傍晚时分便前去坤宁宫用饭。
岂料刚一到坤宁宫,就看到宫女们端着一盘盘残羹剩饭走出来。
“臣妾拜见陛下,陛下圣安!”
“免礼起来吧,你今日怎么这么早用膳?”见过礼之后,朱允熥问道。
徐妙锦便道:“陛下,臣妾今日饿的早了一些,所以便早些命人传膳了,还请陛下勿怪。”
话都说到这里了,朱允熥只能表示理解。
岂料徐妙锦又道:“明珠那里已经备好了晚膳,正在恭候陛下,不如请陛下移步……”
哦,怪不得这么早吃饭呢!
“有些……可比饭食好吃多了……”
朱允熥明白她这是要把自己往外面推,所以便露出一抹都懂得的笑容,
眼睛盯着某处高耸……
第637章 锻炼身体……
“陛下,你有一段时间没有去其他嫔妃那里了……”
徐妙锦红着脸提醒道。
“别人那里,又怎么会有皇后这里温暖如春呢……”朱允熥调笑道。
夫妻之间的这点事,徐妙锦怎么可能不知道,闻言脸上不由得更加红润起来,
努力做出一副坦然模样,道,“陛下,臣妾来了月事,这几日都没办法在伺候陛下了……”
“啊,这样啊……”
朱允熥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情,朝着某处瞧了瞧,只好无奈的道:“那好吧,你多多休息,这几日就不要再操劳了。”
“是,臣妾遵命。”
又陪着徐妙锦说了一会儿话,就如同打牌九、掷骰子一样,免不了一番指尖跳动,揉扁搓圆,
不过到最后朱允熥还是被气喘吁吁的皇后赶了出去。
所以说来了月事不方便,可还有很多种办法让人填饱肚子的,
可是在古代,人们普遍认为这是污秽,肮脏,邪恶的东西,是不吉利的象征,人们一般对此事闭口不谈,也很是忌讳。
“臣妾拜见陛下……”
赵明珠见皇帝来到,赶紧屈身行了一个万福礼。
“起来吧。”
朱允熥抬眼望去,见她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薄衣,发梢还有些湿润,明显方才沐浴更衣过。
浑身上下散发着微微薄荷清香,闻起来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就连暑气也消了三分。
“皇后说你准备了晚饭?”朱允熥问道。
赵明珠赶紧回答道:“是皇后娘娘让臣妾预备下的,说陛下今晚会过来……”
“那你都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来让朕看看。”
用过晚饭,略略歇息了一下,就有宫女端着几盆冰安置的到里间去,紧接着所有的宫女便退了出去,把房门虚掩住。
赵明珠端了一盆温水放在朱允熥脚下,“陛下劳累了一天,臣妾给陛下洗洗脚吧。”
放下手中的茶杯,朱允熥道:“这等于是让宫女来说就行了,你何必亲自动手呢。”
赵明珠却道:“回禀陛下,臣妾在东宫的时候为陛下洗脚,已经习惯了服侍陛下,知道水温多少合适,知道如何洗才妥当,能服侍陛下,也是臣妾的恩典。”
看着这个最早和自己同房的女子,朱允熥心中也不由得升起几许温情。
想起她自东宫开始,就全心全意的服侍自己,无不体贴入微,细致周到,
那时候因为她的身份还是宫女,所以可以时常待在自己身边,并不用守着宫中传唤侍寝的规矩。
自从自己成亲,登上皇帝大位之后,一方面需要顾到皇后,给她足够的恩宠,使徐妙锦能够名正言顺,坦然无惧的母仪天下。
所以赵明珠这里自己便来的少了。
另一方面有因为宫中规矩,她是不能主动跑到乾清宫侍寝的。
想到这里,心中不免觉得有些亏欠,问道,“最近朕没有过来,你是不是心中有些不大乐意?”
赵明珠赶紧回答道:“回禀陛下,臣妾没有,臣妾知道陛下政务繁忙,日理万机,还有宫中的规矩……其实能够见到陛下,已经非常满足了。”
伸出手去,放在她的头顶上,轻轻的揉了揉那茂盛的头发,笑着看了看她,接着便躺到了摇椅之上……
第二天从睡梦当中醒来,朱允熥觉得浑身上下神清气爽。
轻轻拿开那条白嫩的手臂,玲珑的曲线不由得让人心中又是一热,不过终究是被忍住了。
人的身体是非常有限的,纵然自己体格健壮,耐力持久得如同起点的读者一样,可也不能肆意挥霍呀!
起床洗漱一番,又练了一趟拳,把身体活动开,为了雨露均沾、为了勤奋采蜜,怎么能忽视身体呢!
在赵明珠宫中用了早饭之后,朱允熥便前往谨身殿处理政务。
“陛下,朝臣们都到了文华殿,陛下需要传轿撵吗?”王忠前来禀报道。
朱允熥看着手里的奏章,连头都没有抬,“告诉他们,朕今日就不去了,让他们自行议事吧。”
“是,奴婢这就去传旨。”
今日是小朝会的日子。
六户尚书侍郎,六科给事中,督察院御史等人,还有五军都督府的武将们,全都恭候在文华殿。
“诸位大人,陛下有旨,今日小朝会,文武自行议事。”
“是,臣等遵命!”
最近这些天,最为重大的事就是倭奴国使臣出使大明,请求大明出兵平叛的事。
所以小朝会一开始,便立刻把话题引到了这个上面,毕竟这是众人所共同关注的。
兵部尚书茹瑺道,“各位同僚,对于倭奴国使臣请求大明出兵一事,不知诸位有何议论?”
不等其他人说话,景川侯曹震就立刻从武将那边出列,说道:“茹部堂,这有什么好议论的,出兵平叛天经地义,是再正常的事不过了,难道还有人觉得不敢平叛?要纵容乱臣贼子吗!”
一句话,扣了好大的帽子!
谁敢纵容乱臣贼子?
那可是谋反叛乱的大罪!
会宁侯张温也立即道:“景川侯说的对!出兵平叛是该当的!哪里有乱成贼子,哪里就需要出兵剿灭!断没有纵容的道理!”
“是极,是极!”
宣宁侯曹泰也道:“按我说这件事根本就不用在朝堂上议论!哪有不平叛的道理?谁要说连谋反叛乱都不管不顾,那铁定就是乱臣贼子!是乱党同伙!直接下狱便是!”
几个人连番发话,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茹瑺不敢再让他们说下去,否则指不定又有什么罪名扣下来!
于是赶紧出列道:“诸位,但凡朝廷要事,不可不经过朝堂决议,况且这件事并非发生在我大明疆土之内,所以该当如何,还需要有所斟酌……”
督察院都御史张振道:“茹部堂所言有理,根据倭奴国使臣所言,在倭奴国发生了叛乱,可这件事还是值得商榷的,我等怎么能够听见一面之词呢……”
“张大人所言极是!”
另一位官员站出来说道:“之前向大明派出的使臣,都是由北朝所派遣的,怎么这次成了南朝派遣?”
“这个龟山上次还是作为副使前来,这次竟然成了正使,这里面是否有所隐情?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我大明决不能轻易兴兵!”
又有一位文臣出来道:“本官也是这样认为,原本北朝是为倭奴国正统,现在又说什么南朝才是正统,北朝不过是谋反篡夺……”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实在太多了!所以本官觉得应该派人前往倭奴国,详细查看,待到了解情况之后,再做定夺!”
“对!谁知道他们之所以发生内乱,是北朝引起的,还是南朝挑动的呢!”
一听文官们马上就要众口一词,武将这边哪里还听得下去!
定远侯王弼皱着眉头,一脸鄙夷的道:“这件事有什么不清楚的?北朝的人采用阴谋诡诈手段,窃取倭奴国政权,欺压国内百姓,
南朝不过是起兵抵抗而已,所以南朝才是正统!北朝不过是乱臣贼子罢了!这场战事也是为了平叛,名正言顺!”
一位文官反驳说道:“定远侯,话不能这么说吧,北朝取得统治之权,南朝之人是因为心有不甘、所以才挑动战争,
诬陷北朝是谋反叛乱,我们怎么能够人云亦云呢!定远侯还当明辨是非!”
“你说咱是个不明辨是非的湖涂蛋?”
王弼顿时有些恼火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要论能说会道的嘴上功夫,你tnd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你把死人说活!
可这是朝政大事,轮不得你信口雌黄!颠三倒四!无知小儿!退到一边去!”
“你,你……粗鄙!”
那个官员指着王弼,被骂的满脸通红,里面的火气也曾曾往上升,可是碍于自己读书人的身份,总要保持矜持,
所以尽管心中有气,尽管心里把他骂了八遍,可嘴上却没有吐出脏字……
王弼不耐烦的道:“你知不知道,为了参加今日的小朝会,就我一早就从神机营赶来,就为了听你在这儿说这些屁话?
有你胡言乱语的功夫,神机营有多少事物都被耽搁了!”
礼部尚书任亨泰道:“定远侯,这里是朝堂,不是市井之地,容不得污言秽语!还请定远侯自重!”
王弼撇了撇嘴,冷哼了一声,便不再多说。
王弼知道骂他们几句倒还尚可,他们还能不顾身份和自己对骂不成?
更别说动手了,自己巴不得他们动手呢!
可也不能做的太过分,要不然就是藐视朝堂了!
文华殿经过短暂的“和平”之后,又迎来了激烈的讨论!
热烈的程度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吵到最后每个人都是一头大汗,因为这真是一场劳心劳力的大战呀!
作为文官,大多数并不愿意大明掺合倭奴国的战争,毕竟那里距离大明太远了,又隔着汪洋大海,从人的感觉上来说就不妥贴。
再加上中原王朝向来以仁义自居,怎么能出兵域外呢。
可是对于武将来说,大多数人却巴不得打仗!
有仗打,就代表了自己的用处!
代表了将会有人获得军功和爵位!
所以他们巴不得立即开打!
因此文官武将们便吵成了一团,当这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各执一词,不分胜负。
……
谨身殿里,朱允熥正坐在偏殿处理朝政。
王忠趁着他处理玩一份奏章的间隙,端着一杯茶水到他身旁,“陛下,歇一歇吧,奴婢让人煮了凉茶,给陛下消消暑气。”
朱允熥轻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笔,接过来凉茶喝了起来。
在凉茶里面加了夏枯草和薄荷,还有北山楂等物,喝起来甚是可口,
也透着丝丝冰凉,让人觉得很是舒服。
“陛下,这会儿热气上来了,奴婢让人送来几盆冰,把偏殿的热气降下来可好?”王忠询问道。
放下手中的茶杯,朱允熥道:“不必了,这会儿还能忍耐得住,夏天出出汗是最好的,那些冰毕竟透着寒气,冷热交替,用多了不好。”
转念一想,又道:“给皇爷爷还送去一些,还有晋王周王府上,开国公府上也送一些。”
“是,奴婢遵命,这就派人送去。”
朱允熥又询问道:“对了,大长公主这些天身体可好?”
王忠回道:“回顾陛下,下面的人禀报说,大长公主这些天身体逐渐好转,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这人心情一好,百病全都消了。”
朱允熥点点头,自然知道临安公主因为回到京城,虽说李祺和他两个儿子,现在还是罪身,并没有得到赦免,
可现在他们都住在公主府里,没有人敢去为难、虐待他们,临安公主心情自然舒畅。
朱允熥吩咐道:“告诉太医院,让他们时常派人前去诊治复查,大长公主的病想要完全康复,恢复如初,还需要一段时间,让他们不要大意。”
“是,奴婢明白,请陛下安心。”
此时小太监前来禀报,说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前来求见。
“微臣拜见陛下,陛下圣安!”蒋瓛进入偏殿之后,便下拜行礼。
“起来吧,你求见有何要事?”
蒋瓛虽然站起身来,不过却依然躬着身子,道:“回禀陛下,方才微臣接到了锦衣卫禀报,说方孝孺对于倭奴国请求大明出兵一事,表现的极为愤慨,
如今他已经带着自己的三十余位学生,从成都出发,赶来京城要当面劝谏……”
听到这里,朱允熥不由觉得好笑!
“这个方孝孺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啊!”朱允熥摇头笑了笑,“到底怎么回事,说说吧。”
“回禀陛下,当日方孝孺在家中读了大明周报……”
接着蒋瓛就把方孝孺看到大明周报之后的反应,以及他前往蜀王府劝说蜀王上书拦阻,
再被蜀王拒绝之后,又回到自己家中,借着讲学的明义,鼓动自己学生的事,都一一做了禀报。
因为之前方孝孺屡次对朝政表达不满,所以锦衣卫便对他格外上心,想方设法在他身旁安插眼线,威逼利诱的手段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也是锦衣卫这么快就知晓的原因!
第638章 一日三惊
“陛下,如今方孝孺与其学生还未到京城,微臣请命将他们立即逮捕,以振朝纲!”
蒋瓛跪地请命道。
朱允熥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道“他们既然已经在路上了,那就让他们来吧,有话就要让人讲嘛。做好你自己的事,不必理会他们!”
“是,微臣遵命!”
此时王忠端了一个果盘上来,里面盛着各色新鲜的果子,轻声道:“陛下,天气热,您用些果子吧……”
朱允熥看了一眼果盘,从中拿了一枚李子,轻咬一口,软糯香甜甚是可口。
“王忠,文华殿里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
王忠陪着笑脸答道:“陛下没有亲眼看着,一说到倭奴国使臣请求大明出兵的事,文华殿里可热闹了,文臣武将吵成了一团,闹得不可开交,
定远侯王弼、颖国公傅友德等人都是火爆脾气,可不会跟文官们客气,警察和曹震在一旁扇风点火,心眼坏着呢!”
闻言朱允熥也是一笑,“这个曹震确实一肚子坏水儿……”
王忠又道:“文臣里面有装哑巴不吭声,有不住摇头晃脑的,还有的硬着脖子和武将们争吵,呵呵呵,现在他们也不说自己读的是圣贤书、不说自己最懂礼仪了……”
朱允熥撇了他一眼道:“愚蠢!吵架那自然是火力全开,这会儿还扯什么圣贤书什么礼仪!这样能吵得过吗!”
“嘿嘿嘿,陛下说的是!”
“奴婢瞧着那架势,武将们虽然有几个口笨嘴拙的,可那气势丝毫不落下风,甚至撸起袖子都想动手了,把文官们气得可不轻……
要奴婢说,文官就是太看重自己的脸面了,真要像街市上的泼妇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了,那些武将哪里是对手!”
伺候在一旁的李福闻言,不由得瞪了王忠一眼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泼妇骂街?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有什么长进!”
王忠被怼的脸上一僵,立即回骂道:“双方互骂还想什么规矩体统?当然是招招致命了!您老倒是有长进,可我也没看出来呀!”
“好了,别吵了!成何体统!”
“奴婢知罪,请陛下责罚!”二人立即躬身请罪。
朱允熥知道他们见因为方孝孺的事,自己心中有些不悦,他们两个就来斗嘴,就是为了逗自己开心,
所以便挥了挥手让他们退到一旁,吃完手中的果子,便继续处理朝政。
……
蜀王朱椿自从方孝孺从他府上离去之后,便觉得心惊胆战。
在朱元章的儿子当中,自己因为年岁和皇帝差不多的原因,在进城的时候常有接触,因此二人的关系私交不错。
可这也仅限于私交而已!
虽然自己这位侄子从来没有摆过帝王的谱,没有在自己面前称孤道寡,以权势压人,
可朱椿心里非常清楚,皇帝是眼中不揉沙子了!
谁要是触怒了他,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就拿代王朱桂来说,因为在边境走私贸易,所以就被削去了两护卫!
虽然后来借着皇子诞生的契机,又赏赐了许多恩典,让人觉得皇帝顾念亲情,好像责罚并不严厉。
因此众人也就不再那么关注此事。
可事实上呢?
削去两名护卫,这就已经等同于削藩了!
藩王的三护卫虽然名义上归朝廷节制,但实际上就是藩王们的私兵。
只有手中的兵权,才是藩王的根本!
自从上次方孝孺发表对朝廷限制民间书籍的事就大发牢骚,非常排斥朝廷规定需要经过审查核对之后,获得分准才能印刷。
这次又干涉朝政,企图让自己上奏,虽然说陛下不要兴兵……
朱椿只觉得自己心里发苦……
这么大的事,岂是自己能够干涉得了的?
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吗!
也就是在这时,朱椿彻底认识到了方孝孺的危险!
与这样执拗的人结交太久,难免不会惹上什么祸端!
因此在方孝孺离开王府之后,朱椿就交代下人若是方孝孺再来,就说自己生病需要静养,或者说自己正在沐浴斋戒,
反正不管说什么理由,都要把他拦在门外!
朱椿真是有些怕了……
可是一年过了好几日,都不见有下人禀报,朱椿心里也难免有些犯滴咕,便询问方孝孺有没有再来。
下人禀报说这些天方孝孺都没有来,并说:“小人这几日并未出府,所以外面的事知道的并不真切,只是听人说方先生好像离开成都了……
朱椿起初以为他是回到汉中府的任上去了,毕竟他还担任着汉中教谕的官职。
可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让人难以安定!
蜀王王妃蓝氏也看出了他的烦躁不安,便询问起缘由,见朱椿不说,便猜道:“殿下莫非是因为方孝孺,所以才烦闷吗?”
“你是如何得知的?”朱椿诧异道。
蓝氏俏目瞪了他一眼,“那天自从方孝孺来过王府之后,你就有些不对劲了,这一点妾身怎么看不出来!”
朱椿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
也是,夫妻同床共枕,有什么变化自然最为清楚。
蓝氏开解道:“殿下,方孝孺是一位名师大儒,名望颇高,殿下素来喜爱读书、结交文士,
可是在妾身看来,殿下与之接触……好像并没有得到什么益处,反而生出了许多忧虑?”
“一个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朱椿不想与她多说,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展开折扇扇起风来。
“好好好,殿下不想说便不说。”
蓝氏给他倒了一杯凉茶,伸手递过去道,“反正方孝孺已经离开成都了,短时间应该回不来,殿下也不必再因他烦闷了……京城可远着呢……”
“噗呲!”
朱椿本来已经接过了茶杯,正凑在嘴边喝茶,闻听此话不由得将口中的茶水喷洒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
“殿下您慢点喝,这是臣妾让人熬制的凉茶,专门解暑的,应该不烫嘴呀……”
朱椿咳嗽的脖子脸通红,他也顾不得许多了,紧紧抓住蓝氏的手问道:“你……咳咳,你说什么?什么京城?方孝孺去了哪里?”
蓝氏眼巴巴的看着他,见他这么紧张,心里也有些发懵,愣愣的道:“京城啊,他去京城了呀,殿下还不知道吗?”
转念一想又道:“哦,殿下这些天为了躲他都憋在府里,也难怪不知……”
“他,他怎么就去了京城?!”
朱椿曾的一下从椅子上弹射而起,紧紧抓住蓝氏的手问道,“他去京城干什么?你可知道?”
这副紧张的神情,也让蓝氏不由得心中发紧,吸了一口气道:“臣妾只是听人说他带着自己你是个学生往京城去了,走的时候还有一些官员士绅送行,别的就不知道了……”
“糟了糟了!真是祸事了!”
朱椿大叫了一声,急得团团转:“他这是要干什么呀!还带着自己的学生!这这……这是要进京请愿啊!”
蓝氏劝他先冷静一下,毕竟自己也是道听途说,并不做准。
于是朱椿便打发人前去探查,不过下人的禀报,也正如蓝氏所说。
“快给我准备笔墨!我要立刻上书请罪!”
这句话把蓝氏吓了一跳,赶紧问道:“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是请愿,又是请罪……”
“哎呀!现在来不及给你解释!快快准备笔墨!再晚就迟了!”
蓝氏见他这么慌张,也不敢再多问,赶紧让人取来笔墨,朱椿当即趴在书桉上笔走龙蛇起来。
一封奏折写完,立即叫来自己王府的护卫,吩咐道:“带着这份奏章,你立即出发送到京城,呈送给陛下!”
“现在就走!路上不可停歇!一定要赶在方孝孺到京之前送到!”
“是!属下遵命!”
护卫带着奏章,转身退出了殿,急忙招呼人牵来快马,动身赶路。
“殿下,这,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蓝氏试探的问道。
朱椿虽然不知道方孝孺到底要干什么,可是结合他那执拗的性格,还有在这个节骨眼上,带着这么多学生前往京城……
怎么着也能够猜出个大概!
于是便把自己心里面的忧虑,告诉给了蓝氏。
蓝氏听罢道:“殿下,这件事你又不知情,也不是你让他去的,应该发了不到殿下身上吧?”
“唉……”
朱椿叹了一口气道:“可方孝孺的汉中教谕是我举荐的,父皇在位的时候我也多次举荐,谁不知道方孝孺与我关系亲厚,
他如果做出什么惹怒陛下的事,我又哪里能逃得了干系!”
蓝氏听罢,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不要说古代,即便是在现在社会,在官场上,你的亲信出了事你又能撇的干净吗?
就算你没有参与作恶,可一通批评,一顿警告是免不了的!
甚至还得背上处分!
严重的都能罢官免职!
更不要说在古代了,“连坐”本来就是朝廷的刑罚之一!
“殿下,要不要我给父亲写封信,让他在陛下面前替殿下解释一二?”
朱椿连连摆手止住她的话,“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就别添乱了!”
蓝氏的父亲就是当朝大将军蓝玉。
虽说陛下很是信重蓝玉,可做皇帝的,哪个不忌讳武将与藩王结交?
哪怕是自己的女婿也不行!
……
那日,方孝孺从成都出发,先是乘坐马车来到闽江岸边,在那里早就有预备好的船只。
所以一行几十人乘坐船只沿着岷江而下,直到长江交汇之处。
在那里又换乘了大船,就沿着长江水顺流而下,过了长江三峡,两岸不再有高山遮蔽,视野便豁然开朗起来。
一行人白天或是聚在船舱里面听方孝孺讲学,听他教导圣人的教诲,还有作为一个读书人该有的责任和担当。
当然了,劝谏天子,罢兵止戈,
才是他们讨论的中心。
一路通行无阻,不消多长时间,便来到了京城。
在此之前,朱允熥也收到了蜀王朱椿命人送来的请罪奏章。
看了之后,朱允熥只是摇头一笑,并没有加以责怪。
因为他很清楚,朱椿向来以“忠顺”着称,从来都支持朝廷的决策,也从没有表达过不满。
这样的藩王,堪称诸王表率!
况且朱允熥虽然没有见过方孝孺的面,可以看过他的几份奏章。
里面全都是劝谏,指出自己施政的弊端,当然了,着眼都是小处瑕疵,没有什么大局观念。
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被“诛杀十族”的人物,性格实在太明显了!
九族才是真正有血脉相连的,也是重罪诛杀的对象,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但是,学生门人却不在此列!
他们是能够免于杀身之祸的,而且是名正言顺!
因为这根本不关于他们的事!
说句不好听的,正是因为方孝孺的性格太过刚硬,才害死了许多无辜的人!
所以对于朱椿的请罪奏章,朱允熥只是一笑而过,并且亲手写了一封回信,聊了些家常,以安蜀王之心。
“启禀陛下,方孝孺与其学生已经到了京城,许多读书人得知之后,便前去拜访……”
蒋瓛禀报道:“还有一些文官,也有前去的,这里是这两日锦衣卫记录下来的名单,请陛下过目。”
说着便呈上来一份奏章。
朱允熥看都没看,他明白蒋瓛的意思,便道:“你们盯着就是了,不必前去惊扰,谁愿意去都可,明白吗?”
“是,微臣明白,请陛下放心!”
方孝孺来到京城之后,便在京城寻了一间客栈,让自己和学生们居住。
方孝孺是名仕大儒,官职虽然不显,可是在读书人和文官心目当中的地位,却是极高。
所以有人听他来京城,便立即寻访,前去客栈拜访。
见贤思齐嘛。
人心里有什么事,尤其是那种不吐不快,觉得憋闷的事,更是憋不住!
虽然有时候也不是主动要说出来,可毕竟藏不住啊。
再加上来访之人肯定会询问他来京的原因,所以方孝孺免不了就会谈到自己的主张……
这日,方孝孺会见过一波客人,送走之后,便坐在椅子上喝茶歇息。
此时有学生前来禀报道:“先生,江西解缙,春雨先生前来拜访!”
第639章有一件事不得不问!
“见过方先生,幸会幸会!”
解缙一进入庭中,便立即躬身躬身行礼。
解缙同样是一位名士,虽说此时还称不上大儒,可也颇具名望。
因此方孝孺与他平辈相交,赶紧从椅子上起来回礼道:“太客气了,快快请坐,你怎么也来京城了?”
解缙道了谢,一边啰嗦一边说道:“之前方先生在书信中虽然常有请教,但终究难以相见,没想到今日有幸,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
“当日接到先生的书信,知道先生要来京城,所以我就立刻动身了,没成想还是晚了几天,呵呵呵。”
方孝孺和解缙时常在书信当中交流自己读书心得,以及对诗词歌赋,圣人文章的体会,
免不了的,有些时候也会提起朝政。
所以方孝孺便在书信中表达了他对大明出兵一事的担忧,并且提起自己要来京城的事。
寒暄几句,问候几声,便来到了正题。
解缙问道:“不知方先生这次来到京城,所为何事?”
方孝孺回答道:“就是我在书信里告诉你的,为了倭奴国使臣请求大明出兵的事……”
解缙故作一脸惊诧道:“为了这件事,先生就不远数千里之遥,带着学生没人前来京城吗?”
意识到自己的话容易让人误会,又赶紧说道:“先生忧国忧民之心,真是让在下佩服!”
“唉……”
方孝孺叹了口气道:“与他国交战,这是一件大事,我等身为读书人,不可不管,否则圣人之道岂不是被我等埋没了?”
“我也不想这么兴师动众,只是距离太远,我等的声音……恐怕庙堂之上的滚滚滚诸公难以听到,所以还是亲自前来,当面劝谏的好。”
“方先生高义!”
解缙赞道:“我大明就是要有方先生这样的刚正不阿,才能涤荡那污浊之风,扫除阿谀奉承之气!”
又拱手行礼道:“在下与先生有同样的感觉,大明岂能擅自开启国战,应该与民休息才对!在下愿唯先生马首是瞻,付其尾翼,共同劝谏!”
“好!太好了!”
方孝孺脸上露出笑容,喜道,“能有你这样的名士加入,分量又重了一倍不止!必然能够引起皇帝的重视!”
又对门口自己的学生喊道:“刘行,去把我起草的文章拿来,请春雨先生斧正!”
“是,学生遵命!”
那个学生领命之后,便找出来一份文章,捧到解缙面前,“春雨先生请看。”
解缙接到手中,客气道:“方先生太客气了,先生儒学宗师,文采高明,哪里轮得到我这个晚辈指手画脚,那岂不班门弄斧了?
能够有幸观赏一下先生的大作,领略一下先生的文笔,就是天大的恩惠了!”
打开文章,一边观看,一边不由得发出连连称赞之声。
最后说道:“先生大作,在下拜读之后实在受益匪浅!如同晨钟暮鼓一样警醒人心!如果先生不嫌弃,在下请求署名,以表敬意!”
方孝孺知道他署名就是在支持自己,所以当然非常喜悦,让自己的学生取来笔墨,解缙便在后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
“陛下,这是下面的人方才呈送上来的,请陛下过目……”
谨身殿里,王忠将一份奏章放到朱允熥面前,请他观看。
朱允熥知道这份奏章定规有特别之处,否则王忠只会放在奏章堆里,哪会特意摆到自己面前。
于是拿起来观看,脸上不由得泛起了笑容。
口中称赞道,“不错不错,行文舒畅,字迹浑厚,既厚重又朴实,这与方孝孺的性格倒是非常相像!”
“嗯,文采也好,语句读起来别有一番滋味,不愧是名家大儒,果然与众不同啊!”
见皇帝如此夸赞,只守在一旁的张辅顿时起了好奇心,试探着道:“陛下,这份奏章是那个腐儒方孝孺写的?”
朱允熥斜眼望去,笑道:“对,怎么,你也想看看?”
张辅连连摆手道:“微臣不敢,这奏章是写给陛下的,微臣怎么能看呢,微臣只是好奇像这样的迂腐书生,还能写出什么样的精彩文章?”
“看看不就知道了!”
朱允熥说着,便将手里的奏章扔了过去。
张辅手忙脚乱的赶紧接住,一边陪着笑,一边打开观看。
虽说臣子们的奏章是写给皇帝的,可只要有皇帝的允许,其他人也能观看。
毕竟有时候皇帝为了询问朝臣们的意见,免不了要把奏章给他们瞧瞧,让他们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样?写的好不好?”
朱允熥接过来王忠奉上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笑问道。
“额,这个……”
张辅当真是纠结无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快速在脑海里面翻滚了一番,
然后斟酌着说道:“回禀陛下,要说文采那没说的,人家不愧是大儒,写文章的水平微臣就是学一辈子也学不来!”
“可要说他所写的内容嘛……”
“如何?”朱允熥问道。
“微臣还是觉得他太过迂腐!简直就是腐儒一个!”
张辅又答道:“陛下,说来说去方孝孺就是反对朝廷用兵,反对出兵协助倭奴国平叛,什么手段怀柔,什么施行王道,什么宣扬教化……
这写的都是什么呀?!简直狗屁不通!只见过拿刀杀死人的,没有见过满口胡话,喷吐沫星子把人淹死的!”
又看了一眼奏章后面的署名,张辅眉头一皱道:“陛下,这个解缙也有署名……他们这是不怀好意呢!”
站在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行礼道:“启禀陛下,解缙接到方孝孺的书信,也来到了京城,昨日他前去客栈拜访,这才有了联名上奏。”
朱允熥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又转向张辅问道:“那你说,他们怎么就不怀好意了?”
张辅手指着奏章道:“陛下,这不是很明显吗,天下能称得上大儒,称得上文人名士就那么几个,其中方孝孺和解缙可以说是最为有名的,
这一下子就来了两个……,还联名上奏劝谏陛下,这……这简直就是……”
说到最后,张辅不由得挠了挠头,
他能够感受到这里面的意图,可自己才疏学浅,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两位天下瞩目的大儒名士,进京联名劝谏,你听还是不听?
不听?
那你就是不听忠言的无道昏君!
他不管他们劝谏的对不对,反正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自然会有人跟从支持!
而且按照文人的做派,你若是不听,他们就使劲抹黑!
文章里面痛骂,诗词里面讽刺,书信里面挖苦,画作里面暗喻,
手段千奇百怪,全是他们发泄的渠道!
所以这也是古代帝王害怕文人的原因!
就拿开创贞观之治的李世民来说,在唐朝皇帝当中可谓是第一号贤君了,不还是被魏征压的喘不过来气?
甚至自己的一言一行,私人小事,都得受他管理!
否则你就是昏君!
皇帝若是听了呢?
那就说明他们是上奏劝谏的对!
是皇帝做错了!
所以说知错能改,也是一项美德。
可身居高位,坐在皇帝的宝座上,怎么能够给天下百姓留一个经常做错事的印象呢!
那朝廷政令还有什么威严?
百姓可能会想,这也许又错了!过段时间说不定就撤销了……
不仅是百姓,就连官员也会这么想!
自己遵从朝廷的政令,努力做了许多,可到最后朝廷又改回来了……
这不是显得自己无能吗!
时间久了,还有哪个官员会去执行政令?
必然是能拖就拖,能不办就不办!
反正还会再改嘛……
所以,这不但对皇帝的威望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就连朝政的实行,也会变得消极怠慢起来……
张辅提议道:“陛下,要不微臣带人把方孝孺还有他的门人学生,还有那个解缙都抓起来吧!把他们往大狱里一关!一了百了!省得他们再来括噪!”
朱允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把他们抓起来砍了头都轻松容易,可你能堵住悠悠众口吗?”
张辅急得直挠头:“陛下,文人的嘴那就是骗人的鬼!什么是到他们的口中都变了样!想堵住他们的嘴可太难了!”
“哼!”
朱允熥冷哼一声道:“给你一个任务,你现在就好好想想,怎么堵住他们的嘴!然后再往他们嘴里塞一嘴马粪!”
“啊……”
张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看着底下的王忠、李福,还有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朱允熥也道:“你们也想,谁想到了重重有赏!”
“额,是,奴婢遵命……”
几人互望一眼,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苦涩的神情。
拎刀子杀人容易,可堵人家的嘴……这太难了!
简直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尤其是大儒名士,你又不能把他们严刑拷打,又不能威逼利诱,否则人家一嚷嚷,那就是震惊朝野的丑事!
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陛下,那这份奏章该怎么办?”张辅问道。
朱允熥一笑,“朕看了就碍眼,不必还回来了,你不是欣赏方孝孺的文采吗,好好观赏吧,等欣赏够了是烧火,是用做手纸,都任凭你!”
“……”
张辅瞬间无言以对。
他本来问的意思是怎么回复,或者怎么处置方孝孺、解缙等人,
不是说奏章放哪里呀……
张辅拿着手里的奏章,顿时觉得这就是烫手山芋,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晌午朱允熥去了大善殿,与朱元章一同用饭。
虽然只是几样小菜,可不知道因为是朱元章亲手种出来的,还是厨子的手艺惊人,总之让朱允熥觉得非常美味。
就连米饭都多吃了一碗!
等用过了饭,便坐在偏殿里面与朱元章一边饮着凉茶,一边闲聊了起来。
朱元章问道:“咱听说倭奴国的使臣请求你出兵了?”
“是,他们是这么请求的,还把他们本国的北海道赠送给大明,以做谢恩之用。”
“你恐怕不是为了那一座岛屿吧?即便它再大,也满足不了你的胃口!”
朱允熥坦然说道:“还是皇爷爷懂我!”
“少拍马屁!”朱元章没好气的道。
说完这话,又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你哪里来那么大的戾气……”
其实朱元章心里非常明白,自己的这个孙儿所图的根本不是一座岛屿而已!
他要的是整个倭奴国!
更确切的说,他要的不是那一块土地,而是要让他们亡国灭种!
朱元章承认自己也痛恨倭奴国,因为倭寇屡次侵扰大明。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孙儿对倭奴国心里总怀着恨意,这是对其他政权所没有的……
即便是北边的蒙古三部,他也只是恼怒瓦剌鞑靼骚扰大明的行为而已,虽然他没有明说,可朱元章能感觉得到他只是想解决敌人,并没有发自内心的那种恨意!
可要说对大明的威胁,显然瓦剌鞑靼的威胁更大!
对大明的破坏骚扰也更多!
从大明立国到现在,都是如此。
是很显然的,他对倭奴国的恨意要远胜他们……
摇了摇头,朱元章道:“咱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就兴兵动众,
虽然咱一直想不明白,可知道你定然有自己的主张,所以咱也不拦你,那你的意思去做便是了!”
“是,孙儿多谢皇爷爷……”
朱允熥心中极为感动。
因为有些事他无法解释。
总不能告诉朱元章倭奴国的人做了很多的恶事,给华夏百姓造成了多大的灾难,多么没有人性,如同禽兽吧?
总不能说自己这是防患于未然,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吧?
可即便自己没有做出任何解释,朱元章依然支持自己,甚至都没有追问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这让他的心里如何不受感……
“不说这个了……”
朱元章挥了挥手道:“现在你是大明的皇帝,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咱不想过问……”
“可有一件事,咱不能不问!”
朱允熥见他神情这么郑重,觉得他有什么要紧的事,于是赶紧问道:“额,皇爷爷,您说的是什么事?有什么您尽管吩咐!”
第640章 群情激愤
朱元章盯着他,脸上严肃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再给咱生几个重孙子?”
“额……”
一时之间,朱允熥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皇爷爷,您这么郑重其事的,原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啊?”
朱元章瞪着他说道:“你少和咱打马虎眼,咱现在就是想着重孙子,越多越好,你要是真能给咱生几十上百个,那才热闹呢!”
朱允熥听到他所说的数字,不由得咽一下口水,“皇爷爷,你看谁有几十上百个孩子?那得吃多少饭,穿多少衣服,住多少房子,谁能养得起!”
“寻常百姓养不起,你还养不起了?”
朱元章不满的道:“咱可知道你开的皇庄皇店,还有酒水和辣椒的生意,还有那什么百货街,现在恐怕各大城里都建了吧,每年收到你内承运库的银子海了去了!你能养不起?”
朱允熥解释说道:“皇爷爷,皇后这不是才刚刚生产过吗,文疆还不到一岁,总要歇一歇养一养身体吧。”
朱元章紧追不放道:“那其他嫔妃呢,你那三个妃子都还没有生育吗,说起这事,咱倒是想起来了!”
朱元章一拍大腿说道:“你登基已有三年了,现在也该广纳妃嫔,充实后宫了,多立一些才人淑女,等她们生了孩子再册封也行,但无论如何后宫的女人不能少了!”
“这样吧,咱这就知会礼部,给你选妃,必然挑出一些贤良淑德,保证让你满意如何?!”
“别别别……”
朱允熥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叫他拦住道:“皇爷爷,选秀这事儿不急,现在朝廷有要事,等过了这段要紧的日子再说。”
“再要紧的事也没有子嗣重要!”
朱元章道:“就算是有天大的事,那人还不吃不喝、不娶不嫁了?还不是得正常过日子吗!
你就听咱的,今年就进行选秀,多多充实后宫,等后宫的女人多了起来,你也勤奋一点儿!争取明年再生几个大胖小子!”
勤奋?
在这事儿上勤奋……
这是勤奋的事吗?
况且太勤奋了,腰子也受不了啊!
朱元章凑近朱允熥,低声询问道:“你要是觉得为难,就让庆童给你收集一点儿补药,只要不肆意挥霍,身体自然无碍……”
“多谢皇爷爷美意!不过孙儿不为难!那个就不用了……”
朱允熥一脸正色,立即拒绝了朱元章的好意!
为难?
男人怎么能说为难呢!
小瞧谁呢!
出了大善殿,朱允熥不由得伸出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这种事说起来,真是让人觉得难为情啊!
不过自己身为皇帝,就有为皇家开枝散叶,繁衍子嗣的职责,而一个家族子嗣是否兴旺,也决定了家族的兴衰荣辱!
所以长辈就会在这件事上多多提点晚辈,甚至有所教导,送些春宫图或者是药品,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唉,看来自己以后还需要更加勤劳啊……
毕竟,勤劳是美德嘛……
……
“方先生,不知宫中可有回复?”
客栈里面,解缙大清早又来拜访,寒暄过后便问起方孝孺上书的事。
方孝孺眉头紧皱,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还没有回复?这都好几天了!”
解缙也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满的道:“按照正常来说,宫里批复的奏章前两天就应该下来了……莫非是被留中了?”
留中,就是把臣子们的奏章留在了宫廷禁卫之中,既不作出批示,也不交办。
这和石沉大海没有区别!
甚至皇帝有没有观看都不知道!
如果是无关痛痒的奏章,这样处置倒没什么问题,反正无关紧要。
可自己的奏章说的可是大事啊!
而且还是联名上奏!
这就充分说明了这份奏章的分量!
方孝孺心中也有三分气,觉得皇帝这么对待一位大儒是在折辱读书人的体面!
所以便来到桌子旁,抓起毛笔挥毫泼墨,当即又写了一份奏章。
这次不仅是解缙,就连方孝孺的学生知道了以后,也纷纷联名,还有在京城的一些故旧,也在奏章后面署了自己的名字。
并且派人专程递交给通政司,让他们呈送给皇帝。
朱允熥看过这份奏章之后,只是摇头笑了笑,依旧把它丢在了一边,还是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方孝孺等人在等了好几天之后,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这日用过早饭,方孝孺便派人前往通政司去询问缘由,然后照例在客栈当中为自己的学生讲学。
解缙和几位故交,也坐在一旁聆听。
“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
“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方孝孺坐在椅子上,对于下面的学生讲道:“孔圣人在这里的意思是,若有人喜欢学习,就接近了智;若是能够再进一分,努力实行,那就接近了仁,知道羞耻就接近了勇。”
“知道这三点,就知道怎样修养自己,知道怎样修养自己,就知道怎样管理他人,知道怎样管理他人,就知道怎样治理天下和国家了。”
“所以你们求学问,努力追求是一回事,也是必不可少的,如此才能够开了心智,不会人云亦云,到了这个时候对于圣人文章,必然有一些独到的见解……”
“若是能够达到仁……,那么就脱离书本字句道理的的桎梏,胸怀天下,仁者爱民,对于天下苍生必然有另外一番境界……”
“到那时候对于如何管理自己,如何治理天下国家,自然能够得心应手,符合天道,这才是圣人教诲的精髓……”
方孝孺的话讲完,解缙就在一旁赞叹道:“方先生的学问果真是大而精粹!寻常读书之人,只不过是追求字面文章罢了,哪里会知道的这么深刻!”
“足可见方先生之心胸雅量!实在非常人所能及!在下受教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方先生之言犹如晨钟暮鼓,在发人深省!”
“听完先生一堂课,在下实在受益匪浅!”
其他人也纷纷发出称赞之言,吐出誉美之词。
“诸位太客气了,在下这点学问难登大雅之堂,有不妥之处还行不吝赐教……”
方孝孺谦虚了几句,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便准备接着讲下去。
此时他的学生刘行来到侧门,看着自己的老师,正在踌躇是不是该上前禀报。
方孝孺看见了他,便询问道:“刘行,你去通政司打听的结果如何?”
一句话,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因为众人都知道他们联名上奏的奏章没有任何音讯,显然方孝孺是让自己的学生前去打探了。
那位学生躬身上前,行了一礼道:“回禀先生,学生遵照先生的吩咐前去通政司打探,通政司的人说奏章已经送上去了,让学生继续等待消息……”
等待消息?
这就等于没有消息!
看到自己的奏章再次被忽视,方孝孺火气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努力压制住自己的脾气,不让它发作出来,方孝孺把茶杯放到茶几上,盯着自己的学生问道:“确定呈送给陛下了吗?”
“额,通政司的人说呈上去了……”
那个学生意识到自己先生的异样,不由得心里忐忑。
方孝孺一言未发,慢慢的站起身来,挺直了自己的身板。
下面的门人学生,还有故交好友也都纷纷起身,都看着方孝孺等待他的说话。
看着一个个投向自己的眼神,方孝孺沉声说道:“心怀国事,忧虑天下百姓,是我等读书人的职责和担当,这才叫以天下为己任!”
目光从一个个脸庞扫过,方孝孺道:“今日的课,就到这里,我还有事,恕不远送了!”
说罢躬身行了一礼。
解缙等人也赶紧回礼,不过并没有离开,而是问道:“方先生,不知先生有何打算?”
方孝孺咬紧牙关,沉声说道:“在下要去承天门叩阙!”
众人一听,顿时大惊!
叩阙……这可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事了!
记得上一次,还是当今陛下身居东宫的时候,洪武二十五年所发生南北榜桉的事……
叩阙,扣击宫门,指官吏、百姓到朝廷诉冤。
这要么是敲响登闻鼓,直达天听。
要么是拦住皇帝的车驾,当街喊冤,或者是进谏。
可无论哪一件,都是极为厉害,极为引人注目的事!
所以有人一听他叩阙,便满怀忧虑的道,“方先生,前去叩阙……这可是大事啊!若是圣上怪罪下来……”
闻听此话,方孝孺大声喊道:“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方某不才!愿意做个勇者!”
这句话出自《论语·子罕》,意思是:不断地求取知识,以减少自己对世界事物而产生的困惑。真诚地待人如己,不再为个人得失而忧愁。
勇敢地实践前行,不再畏惧任何困难。
很显然,他觉得自己就应该成为一个勇敢践行的人!
这也符合他以身立命的做派。
方孝孺说罢,伸手去扶正自己的头冠,然后理了理自己的儒士衣裳,
迈开大步,便朝外面走去。
众人赶紧给他让开一条通路,让他从人群里面穿过。
解缙里面胸潮澎湃,也被方孝孺的化所感染,开口高声疾呼道:“我等圣人子弟,此时此刻,就应该勇敢地实践前行,践行圣人教诲!江西解缙!愿与先生同往!”
说完此话,也立即跟着方孝孺后面迈步而去。
“诸位,勇敢实践圣人教诲的时候到了!在下愿意追随!”
“在下也愿意追随,一同前去!”
“一同前去!”
在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氛之下,在场的都是热血青年,于是立即感到浑身沸腾起来,
纷纷跟随方孝孺和解缙的脚步,一同前去承天门!
街市上的百姓,看到一群身穿儒士服的人聚众前行,都纷纷驻足观看!
这些人脸上的表情都颇为康慨,有些面色悲壮,有些面色刚毅,
有些则是显得颇为勇敢,甚至还有些脸上隐隐之中透着兴奋之色……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多读书人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读书人一扎堆儿,肯定没好事!不过……嘿嘿嘿,对咱们来说就有好戏看了!”
“整这么大的阵仗,看他们这方向……不会是往皇城去吧?”
“去皇城?他们不要命了?!”
“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值得去皇城?惊扰了太上皇和陛下,那可怎么得了!”
有些百姓们对叩阙并不陌生。
毕竟几年前百姓们群情汹涌,聚在承天门请愿杀詹徽,不少人都参与了。
还有科举考生承天门叩阙的事,他们很多人都看见了。
这些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有好事者一路跟着他们,很快随行的就有了很多人。
五城兵马司还有锦衣卫早就得到了消息,可是碍于朝廷规制,他们哪里敢拦住!
于是只好一边派人维持秩序,一边向上面禀报。
承天门到外面就是外五龙桥,再往前是千步廊,千步廊左右就是朝廷六部,还有五军都督府等衙门。
若是过了承天门往里面,直到奉天殿,这里便是皇城,也叫外廷。
所以承天门就是一道分界线。
这里是寻常百姓都能到的地方,历史上朱棣迁都北方之后,承天门那一带在后世就被称为天an门广场……
方孝孺和解缙很快就带着众人来到了承天门外。
望着高耸的城楼,方孝孺停下了脚步。
此时守城将领望着城下的儒士,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最难搞的就是读书人!
可是职责所在,只能应对,高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聚集在此处?!难道是要谋反不成!”
一开口,就把罪名给扣了下来!
只盼望他们在情绪激动之下,一时不查,或者忽略,或者默不作声,
那守城的将领就算抓住了把柄!占得了先机!
方孝孺高声说道:“我大明天下,只有公忠体国之忠臣!没有叛乱之逆臣!”
“本官汉中教谕方孝孺,有奏疏要直呈陛下,请陛下御览!”
第641章 统一思想,定立国策!
“递交奏章有递交奏章的法子,应该先送到通政使司,然后再由通政使司赠送给陛下,你们连这个都不明白吗!”
城楼上的守将喝道,“还是说你们明明知道朝廷的规矩,却故意如此聚众闹事?!”
方孝孺凛然不惧,上前一步道:“本官之前已经递交过两次奏章了,都是按朝廷的规矩,走的通政使司的路子,可直到现在,依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本官今日前来就是想问一问,通政司有没有将奏章呈送给陛下,陛下有没有看到!”
守将哪里管这些,不耐烦的道:“那你们就去通政司询问,不要聚在这里,还不速速离开!”
方孝孺摇摇头,“得不到宫中答复,本官绝不离开!”说着行礼道:“请陛下纳谏!”
在他身后的解缙,以及故加好友、门人学生,也都一起喊道:“请陛下纳谏!”
“是谁在这里大声嚷嚷!”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了方孝孺等人的高呼。
只见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外五龙桥一侧带着十几个锦衣卫走来。
这些锦衣卫目光不善的盯着他们,手都按在自己的腰刀之上,似乎准备随时拔刀出手。
锦衣卫的赫赫凶名很多人都有所耳闻,所以心中自然害怕,那些学生不由得所顾又盼,胆气变弱了三分……
方孝孺冷哼一声,赢着蒋瓛的凌厉目光说道:“本官汉中教谕方孝孺,由事关国家百姓之大事要谏言陛下,你们还敢插手拦阻不成!”
蒋瓛对他这句话一噎,顿时觉得浑身难受。
朝廷官员向皇帝建言献策,自己当然没有权利拦阻!
这可是大明率里面所规定的!
可是,奈何不了方孝孺,还奈何不了其他人吗?
蒋瓛迈步走近,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些学生们,立刻又把压迫感拉得满满的。
冷声说道:“既然说到大明律,那本官就和你们说一说!来人!”
身后的一位锦衣卫双手抱拳,行礼说道:“大明律有言,军民一切利病、并不许生员建言!
果有一切军民利病之事、许当该有司、在野贤人、有志壮士、质朴农夫、商贾技艺、皆可言之。诸人母得阻当。惟生员不许!”
他还没有把这一段大明律背完,那些学生们顿时脸色大变,神情也越发惶恐了起来,
左右顾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哈哈哈哈……”
蒋瓛笑道:“各位,大明律里面写的明明白白,凡事一切军民利病之事,并不许生员建言!唯生员不许!”
在科举制时代,在太学等处学习的人统称生员。
唐代的生员指在太学学习的监生,到了明朝时期,就指通过最低一级考试,取入府、县学的人,俗称秀才。
方孝孺的门人学生当中,有些是官宦之家,在家族学学当中就能受到良好的教育,有些在家中请了有名的先生,
还有一些是在县学府学当中学习。
不论他们是哪一种,但是现在他们大多数都是考取了秀才的功名。
也就是说,他们大多数人都是生员!
这条大明律正好可以整治他们!
“这话可是清清楚楚写在大明律里面的,既然你们懂得大明律,那就是明知故犯,是肆意妄为!”
蒋瓛脸上狞笑道:“来人!将他们通通给我抓起来!诏狱里面有的是地方关押他们!”
“慢着!”
眼看锦衣卫们就要动手,方孝孺赶紧伸手拦阻说道:“我等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即便是有所不妥之处,也不该被如此对待,况且他们当中也不全都是生员……”
“这个好办!”
蒋瓛道:“既然和生员们搅和在一起,那必然是同党了!仓促之间我们可没有功夫一一分辨!
等到了北镇抚司的诏狱之中,在那里进行验明正身也不迟!”
进了诏狱,还能轻易出来吗?
还能做个全呼人儿吗?
那里可是堪比龙潭虎穴的存在!
所以那些学生们一听要把他们抓进锦衣卫的遭遇,顿时里面的心气便泻了!
当初他们跟随自己的先生来到京城,更多的是一种从众心理,毕竟众人聚在一起,为着共同一件事的时候,无形之中胆量就会大上许多!
还有就是被自己老师那份康慨激昂的气概所打动,
所以当时并没有多想,唯有在这个事关自己身家性命的时候,才感觉到什么叫做害怕……
“他们都是我的门人学生,若有罪责,本官愿意一力承担,不关他们的事!”方孝孺挺身而出,高声说道。
蒋瓛呵呵笑道:“方先生,你是朝廷命官,可他们不是,大明律法森严,谁若是触犯了就要追究谁的责任,方先生的心情在下能够理解,可再下却不敢拿大明律做人情!”
说着一挥手,示意锦衣卫上前抓人。
“住手!你敢!”
“在下有何不敢!”
“如此对待读书人,难道你就不怕天下悠悠众口吗?”方孝孺双拳紧握,死死的盯着他道。
蒋瓛拱手朝着皇宫的方向行了一礼道:“方先生,我等身为锦衣卫,又是照着大明律法行事,行得端坐得正,自然无所畏惧!”
“我劝方先生还是不要阻拦的好,你虽然是朝廷命官,可也不能怂恿鼓动生员闹事,怎么?莫非你是主使?”
方孝孺怒道:“难道你还想把老夫抓起来不成!”
蒋瓛毫不退让,针锋相对道:“若你是主使之人,那么也难以逃脱!自有大明律法来治你的罪!”
“好好好!好的很!”
方孝孺此时非常生气,极其气恼的说道:“就是本官主使的,你若是不怕天下非议,就把本官抓起来好了!”
一听这话,解缙也勐然一惊,赶紧拦阻道:“方先生!他就是想要给你找个罪名……”
“那又如何!”
方孝孺一甩衣袖,正义凛然得道:“有什么罪责本官担着就是了!”
明知道这是别人挖的坑,可方孝孺硬是往里面跳!
解缙见他如此执拗,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待在原地心里着急,左右为难。
就在锦衣卫即将动手之际,张辅从皇宫里面出来,朗声道:“蒋指挥使,为何此处还这么吵闹?”
说话之间,人已经来到了跟前。
蒋瓛哪里不知道张辅必然是得了皇帝的旨意所以才会前来,
因此客气的拱手行礼,道:“张大人稍安勿躁,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待会儿把他们通通抓紧诏狱当中,那就安生了!”
张辅点点头道:“那就好,只要此处不吵闹那就无妨……”
转头看一下方孝孺,脸上做出微微吃惊的表情,赶紧上前两步行礼道:“原来是方先生啊,幸会幸会!莫将有幸读了方先生的两道奏疏,文采真好……”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方孝孺此时理亏,便耐着性子拱手回了一礼。
张辅看看方孝孺解缙等人,又看看周围的锦衣卫,还有外面围观的百姓,
便道:“方先生,若是按照大明律法,锦衣卫现在就可以抓了你的学生门人,把他们通通下进大狱,而且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理儿去,这点先生可认?!”
此时方孝孺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学生,心里也有些发苦。
当初带他们来京城,倒不是为了让他们给自己壮声势,自己也用不着。
而是为了言传身教!
通过自己的言行,来教育学生是该如何行事为人,该如何践行圣人的教导。
没想到一个不察,竟然落下话柄!
真要秉公办理,那自己的学生少不得一顿责罚……
他虽然性格执拗,却也不想害了自己的学生。
于是道:“本官……认!”
“方先生认了便好!”
张辅请接着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想必陛下也不愿轻易责罚先生……先生不是要建言吗,那就先辩论一番先生的谏言是否妥当,总不能先生说什么朝廷就得听什么吧?”
“陛下说会在承天门外设立高台,到时候就请先生登台辩论,先过了人心公理再说!”
一听要设立辩论台,方孝孺顿时生出八分豪气!
从他自己的角度来说,自己的建言当然愿意皇帝听从了!
可是从朝廷以及皇帝而言,如果谁的话都要听,那岂不是乱了套?
还有什么纲常法纪?
在入京之前,方孝孺就已经做好了自己的谏言被驳斥的准备,同时也做好了据理力争,坚决谏言的的准备!
若是能把这件事当众辨别清楚,那么必然能够引起更多的人响应!
因为这件事必然轰动天下!
到时候息兵止戈,与民休息,就会成为天下人的共识!
就连皇帝也无法轻易扭转!
所以方孝孺立即说道:“好,本官愿意登台,就大明国策,与天下之人辩论!以求得到天下认同的公理!”
“如此就好……”
张辅话锋一转说道:“可是先生今日带着学生兴师动众的前来逼宫叩阙……”
方孝孺立即行礼道:“这是在下的过错。”
张辅却没有回答他,而是闪身躲开不受他的礼。
方孝孺明白他的意思,便对自己的学生说道:“今日是为师莽撞了……”
转过身来,屈身下拜,跪倒在地上,朝着承天门叩头行礼道:“微臣汉中教谕方孝孺行为鲁莽,微臣有罪,多谢陛下宽恕……”
其他门人学生,故交好友,也纷纷跪倒在地,“多谢陛下宽恕……”
说着与方孝孺一同,行叩拜之礼。
同时心里也长舒了一口气。
叩阙本来就是一件让皇帝颜面无光的事,即便一时占据上风,也会让皇帝记恨在心的。
就像别人抓住你的把柄,当众宣扬出来,让你下不来台,固然当时会认错,可后来你心里能不记恨他?
况且今日这件事本来就是方孝孺和他的学生有错在先!
张辅扫了一眼围观的百姓,高声对方孝孺等人教训道:“尔等都是读书人!深受皇恩,做出如此无状之事,实在辜负朝廷!望尔等好自为之,不要再行悖逆之事!”
“是,多谢陛下隆恩……”
站在一旁的张辅见状,心里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现在方孝孺等人当这种为百姓的面,叩头认罪,总算保住了皇帝的脸面。
他还真怕方孝孺不管不顾自己的学生!
设立辩论台,满足了方孝孺的心意,没有责罚他的学生,换取他乖乖磕头认错……
……
“陛下……”
谨身殿里,张辅回来复命。
看到正在处理奏章的朱允熥,便凑到跟前小声提醒道。
“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
朱允熥正在批阅一份奏章,头也没抬的问道。
张辅陪着笑脸道,“陛下还真是神了!一听说设立高台与天下有识之士辩论,方孝孺立刻就叩头请罪了……”
说完了这话,又觉得不解气,“陛下,既然大明律法说生员不能妄议朝政,那干脆把他们抓起来不就行了?”
朱允熥放下手中的笔,抬头反问道:“你觉得抓几个人,就能解决问题吗?”
“额……”
张辅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朱允熥说道:“这不是方孝孺、解缙激进的问题,而是整个天下人,对于大明今后国策走向的问题。”
“以文立国还是以武立国,是该保持强大的军事力量,还是该马放南山,这件事不弄清楚,以后还会有麻烦。”
“额,陛下说的……真是深奥,我都没听懂……”张辅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
接过来王忠奉上的茶水,朱允熥喝了一口道:“大明要出兵倭奴国,反对的不仅仅方孝孺他们,还有很多人,只不过没有那么明显,没有那么显露罢了……”
“不过你要知道,越是隐藏在水底下的,才越是危险。”
张辅不解道问道:“那陛下为什么还要设台辩论?”
“蠢货!你怎么还不明白!”
朱允熥不耐烦的道:“借着设台辩论,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晓此事!借此统一天下人心思想!朕正好定下国策!”
“以后用兵的地方多着呢,朕可没有不想再听到其他声音!国策既定,天下顺从!”
第642章 夜论……
“陛下,这不是助长了方孝孺他们的嚣张气焰吗?”
朱允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回道:“设台辩论就是助长他们的气焰?你的意思是说朕一定会输喽?”
“额,微臣不敢!”张辅讪讪一笑不敢再多说。
朱允熥问道:“让你想出计策胜了方孝孺,你到现在想出来了没有?”
张辅赶紧回道:“陛下,微臣还正在想,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主意……”
见皇帝的目光看向自己,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赶紧行礼请罪道:“微臣愚钝,请陛下责罚……”
“没想到那就继续想!谁若是有好计策重重有赏,若是想不出来,责罚还不容易吗!”
朱允熥吩咐道:“蒋瓛,承天门外的辩论你派锦衣卫前去维持秩序,不要生了什么乱子。”
“是,微臣遵命!”
“既然他们想说话,那就让他们好好说,朕倒要看看,他们有多么巧言善辩!”
朱允熥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虽说方孝孺、解缙等人代表的不是他们几个,可以说是一群人,或者说是一部分的士绅,
但是朱允熥丝毫不惧!
现在又不是明末,又不是皇权衰弱的时候,想要整治他们只要花费一番心思,还是轻松容易的!
……
客栈里面。
方孝孺和解缙等人说了一番话,商量如何准备迎接这场高台辩论。
解缙说皇帝没有责罚方孝孺的学生,也没有怪罪他,反而要进行这一场论道,显然皇帝也是愿意听从众人谏言的。
并说只要他们能够辩驳的过众人,那么皇帝必然听从!
其他人闻听此话,也觉得言之有理。
所以一个个摩拳擦掌,对于这场论道,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夜晚十分,各位故交都各自散去,方孝孺也闲了下来。
“先生,浙江黄岩,静学先生王叔英前来拜访。”有个学生前来禀报道。
“王叔英?快请!”
方孝孺一听王叔英的名字,赶紧让学生将他请到客厅里来,并且嘱咐不可怠慢。
“方先生,一别数年,方先生倒是越发康壮了,别来无恙啊?”
王叔英一进入堂中,便笑呵呵的躬身行礼,神色态度让人觉得非常亲切。
“数年不见,王先生也越发清健呀。”
方孝孺拱手回礼,可转念一想,脸上的笑容瞬间之间就收了起来,
一脸严肃的道:“不知王先生夜晚来访,是作为朝廷官员而来呢,还是以昔日好友、同为读书人的身份来呢?!”
王叔英双手一摊,笑道,“我倒是深感奇怪,这里面有什么不同吗?”
方孝孺正色说道:“若你是作为朝廷官员而来,那么请恕在下今日劳累,无法接待!
如果你是以同为读书人的身份而来,为的是畅谈学问,那在下还可以勉励支撑……”
“哈哈哈,你呀……”
王叔英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无奈的笑道:“脾性到现在还是这么执拗,丝毫没见改变!一板一眼的,果真没有任何情调可言!”
方孝孺却不认同他的话,反击说道:“在下的脾性乃是天生的,无法改变,在下也不想改!”
王叔英摇摇头,问道:“我听说你来到京城,专门前来拜访,怎么,都不请我坐下吗?连会客之道都不懂了?”
也不再理他,说这便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看了一下门口方孝孺的学生,笑问道:“怎么,都没有一碗茶水端上来待客吗?你们就是这么学习礼仪的?”
方孝孺见他端坐在椅子上,显然是不准备走了,便伸手示意自己的学生上茶。
然后没好气的坐到椅子上,嘴里还不饶人,“恶客上门,只有棍棒伺候,哪里有什么茶水!我的学生不是不懂礼仪,而是要分善恶!”
王叔英接过茶水,打开盖子看到里面都是茶沫子,显然不是什么好茶叶,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只是打趣说道:“看来你的学生真是深得你的精髓,待客连一杯好茶都舍不得!”
方孝孺撇了他一眼,坦然说道:“在下俸禄微薄,钱都用来买书学习了,就这点儿茶沫子我平常还舍不得喝呢!你爱喝就喝,不爱喝拉倒!”
此时,亭堂之中只留下二人,方孝孺便直接开口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我才带人到承天门,夜里你就登门。”
“在这个时候你没事儿肯定不会来招惹我,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王叔英喝了一口茶,依旧风轻云澹,笑呵呵的问道:“有一句话我有些不明白,想请方先生给指教指教……”
方孝孺知道他这是要开口了,便道:“阁下只管出招,在下接着便是了!”
“圣人在论语泰伯篇里面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王叔英问道。
方孝孺立刻便回答说道:“在下身为朝廷命官,对于朝廷之中所发生的一切大小事情,都是需要关心的,
况且有些朝政举措,事关天下苍生,事关黎明百姓,只要是大明百姓可以说都在其位,也都需要谋其政!”
“所以在大明律中,才说道一切军民利害之事,无论是读书人,还是官吏、普通百姓、贱籍商人,都可以上奏言事!”
王叔英点点头,接着问道:“我听说你已经上了两道奏章,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不知是真是假?
岂不闻孔圣人说过“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吗?”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到他努力想搞明白一件事,却迟迟搞不明白的时候,你不要去开导他;不到他心里很清楚却无法完善表达出来的时候,你不要去启发他。
至于后面那一句,则更好解释了,即:跟他举一个例子,若他不能举一反三,那么你就没必要再给他举例子了。
“方先生,有道是事不过三,我等身为臣子,身为读书人,即便是关心朝政,可也得履行圣人的教诲啊……”
王叔英这是在提醒方孝孺,不要在执拗!
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建言!
方孝孺回答道:“既然王先生提到论语泰伯篇,那岂不闻第八章说道“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我等读书人就应该具有坚毅宏大的品格,因为读书的职责,就是要把实行和弘扬仁道作为自己人生的使命,为此要奋斗终生,死而后已!”
方孝孺说道:“所以只要是我等认为是正确的大道,是仁义之道,那么就应该穷其一生也要践行!绝不能半途而废!”
王叔英刚说“不可再三”,结果方孝孺就对了个“终其一生”!
还真是针锋相对,丝毫不退让啊!
王叔英再道:“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仁义之道,只是不知道你这仁义之道,有多少人认同,有多少人能够追随?”
“再说了,
方孝孺闻听此话,冲着门口高声说道:“张林!”
“学生在,请先生吩咐。”
一个十一二岁的稚嫩童子一脸错愕的迈步踏进门槛儿,只见他身材瘦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身上的童真之气还未散去。
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他不明白先生叫他所为何事。
方孝孺道:“你来背诵一遍《孔氏家语》。”
“额,是先生!”
这个童子明显有些紧张,神情也有些惊慌,咽了一口吐沫,旁边的人甚至都能听到他的响声!
“夫……遇不遇者,时……也;贤不肖者,才也。君子博学深谋而不遇时者,众矣,何独丘哉?且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谓穷困而改节。”
这个同时刚开始背诵的时候还因紧张而结巴了两下,可是后来越背越熟,越背越有信心,到最后几乎都快成朗诵了!
等他背完,方孝孺点点头,问道:“来,你给王先生解释解释这篇文章的意思。”
同时看了一眼王叔英,赶紧又低下了头,“回先生的话,孔圣人在这里说的意思是,能不能遇到贤明的君主,是时运的事;贤还是不贤,是才能的事。
君子学识渊博、深谋远虑,而时运不济的人多了,何止是我呢!”
“况且芝兰生长在深林之中嗯,不因为无人欣赏而不芳香;君子修养身心培养道德,不因为穷困而改变节操。”
等他说完方孝孺才露出满意的神情,笑着点了点头,眼神当中满是赞许。
“嗯,很好,你暂且下去吧。”
“是,先生。”
方孝孺看着王叔英,满脸笑容,只是这笑容当中带着三分调笑,五分讥笑,还有两分说教,
道,“王先生,你看看,一个十来岁的童子都知道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谓穷困而改节,
王先生您怎么就不明白呢,我记得先生的学问可不在我之下呀……”
方孝孺借一个童子来说话,明显是要借此来堵住王叔英的嘴。
以示自己态度决绝!
同时也有表明自己绝不改变,绝不妥协的意思!
“呵呵呵……”
王叔英丝毫不以为羞耻,仍然笑着说道:“能够再领略一下方先生的伶牙俐齿,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嗯,果然牙尖嘴利!不可小觑啊!”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劝了,来日高台之上,在听方先生的雄辩!在下就告辞了!”
出了客栈的门,王叔英登上马车返回家中。
坐在马车当中,他不由得眉头微皱,心中有几许担忧。
可是思来想去,仍然没有任何办法说服方孝孺,只好又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王叔英心里很清楚,即便这场高台辩论方孝孺赢了,也无力改变任何事!
因为王叔英给皇帝授过课,他很清楚这位皇帝的心境如何,
他认定的事,是绝不会改变的!
若有人胆敢阻挡,必将会被碾为齑粉!
所以就算方孝孺赢了辩论,皇帝该出兵还是要出兵!
输与赢的区别,只不过是皇帝采用温和手段,还是雷霆之势罢了!
皇帝赢了,手段自然温和无比,若是输了……那肯定会有一些人要遭殃!
首当其冲的,就是方孝孺、解缙!
如今的皇帝可不是懦弱天子!
乃是大权独揽,可以挥斥方遒的帝王!
可是王叔英又不能用身家性命、前途祸福来劝方孝孺,因为他本就是个不惜命的,是宁可为道而死的人,
自己越是那样劝说,反而越会坏事!
唉,时也,命也……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自己也只能尽人事,至于结果如何,那就要看上天的安排了……
……
夜,逐渐暗了下来。
唯有天空中的月亮,还有满天的星辰,映照出一些亮光。
此时在承天门外,南城兵马司指挥使夏元吉,正在带领衙役和工匠搭建高台。
他们运来了很多木料,还有铁钉等物,当场便斧头锯砍,把木料修整成合适的尺寸以便搭建。
一座高台,并不复杂,夏元吉早就成竹在胸,指挥工匠操作,搭建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并且一再的嘱咐工匠们要做的仔细,做的结实,绝不能出现松动的情况。
“活都干仔细了!每一根木头都要搭建的再结实不过!钉子多打几根!”
“这两根木头有虫眼,把它们抬下去,换成结实的木料!你们几个,每根木料都给我看仔细了!绝不能出现丝毫纰漏!”
“还有这里,再打两根桩子!”
“咱们要确保这台子上就是堆满了人,就是在这里演兵练武、骑马打仗,也绝不能有任何一块木头松动!”
几乎高台的每一个地方他都要亲自检查,确认无误之后,才会进行下一道工序。
之所以这么认真,是因为他知道这座高台上,将会成为天下瞩目的焦点!
所以断不容有失!
真要闹出高台塌陷的事,那才真是贻笑大方,妥妥一件丑事!
甚至还有些人会把这件事和朝廷的决策连在一起,认为这是大凶之兆……
毕竟在古代,下一场雨,房檐上的瓦掉下来,都会被认为这是上天示警……
众人忙碌直到东方的天色发白,这才搭建完毕,一座七尺高台耸立在承天门外……
第643章 属曹操的……
翌日,当方孝孺带着自己的学生来到承天门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围观的群众。
百姓交头接耳,都在议论高台辩论的事。
方孝孺的来到,立刻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见时间和围观的人群数目差不多了,方孝孺便迈步登台,一节一节的台阶踏上去,走得特别稳健。
站立在高台上,方孝孺朝着人群拱手行礼,然后这才挺直腰板,
望着下面的人群,方孝孺开口说道:“诸位,在下乃是读书人方孝孺,读书三十八年来,学的都是圣人的教导,践行的都是圣人所传授的,
此时惭愧登台,实在是因为有一桩事不吐不快,所以为了履行圣人之道,为了天下苍生着想……”
顿了顿,又说道:“这件事就是倭奴国使臣请求大明出兵这件事,在下却以为断不可取!”
台下有人知道他所为何事,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因此并未觉得诧异。
可对于那些并不知情的人来说,方孝孺此话就等于一道惊雷!
要知道前些时日大明周报上还在说倭奴国来使的事情,当日周报上清楚地刻画出倭奴国的寒酸模样,
紧接着第二份周报又写到倭奴国使臣像大明朝臣下跪请求的模样……
单单这两份周报,就在百姓之间引起剧烈的议论!
后来的周报才详细地记述此事,以及事情的缘由。
所以现在百姓都知道倭奴国请求出兵的事,高台辩论,这个人为何会反对大明出兵?
迎着众位百姓的目光,方孝孺说道:“我大明虽是泱泱大国,物产富饶,国力雄厚,可是要知道每一次兴兵讨伐,都要耗费极多的粮食财物,耗费许多的兵器军械,
这哪一点不是在消耗大明的国力?不是在削弱大明富足的程度?”
“各位,我大明立国到如今仅有三十一年,前些年还在东征西讨,北伐元朝余孽,平定西南割据,还要屡次应对各处的叛乱……”
“各位百姓,我大明现在及一切需要的不是出兵作战,而是休养生息,与民更始!”
“哪一场仗打下来,死的不是我大明的好男儿?又有哪一场仗是不用流血,不用人命能获得胜利额的!”
话说到这里,方孝孺满眼都是对于死去之将士的怜悯之情,口中吟唱道:“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
话语还未落音,就获得一些人的同感!
毕竟大明朝的战事停止还没有多少年……
许多人对于征战的惨烈状况,还有很清楚的印象……
况且谁不知道征战的危害?
想要靠军功的赏赐,靠着军功加官进爵封妻荫子的,毕竟只是少数!
“方先生,你说话请恕在下不敢苟同!”
就在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打断了百姓所酝酿的情绪,
难过的气氛就被这一声呼喊打破了。
方孝孺看着说话之人,道,“阁下何人?请上台答辩!”
只见来人三十余岁,容貌甚伟,身穿锦衣便服,腰中束着玉佩所装饰的带子,
此人正是曹国公李景隆。
李景隆朝着台上拱了拱手,接着便一步一步的走上高台,
站在方孝孺面前,目光直视道:“区区姓名何足挂齿,刚才听了方先生的话,觉得话中有失偏颇,所以忍不住想说上两句,不知道是否唐突?”
方孝孺道:“既上了高台,那便可以畅所欲言,先生有什么高见,在下也愿意洗耳恭听。”
“好!”
李景隆到了一声好,“哗啦”一声展开折扇,十分闷骚的听听忽扇了几下,做足了高人的劲头和气派。
缓缓开口说道:“方先生,你方才说大明立国以来有多年是在征战,这点不假,在下也认同,
可你说打仗是劳民伤财,是惹得天下妻离子散的事,那在下就不敢苟同了!”
李景隆一收折扇,便不再看方孝孺,而是转向底下的众人说道:“诸位百姓,打仗肯定是会流血牺牲,肯定是会死人的,这一点谁都清楚,
可是即便如此,有些仗还是必须要打的!”
“就拿当年太上皇振臂一呼,带领各地义军反抗,想要推翻元朝的残暴统治,难道这样的仗也不该打吗?!”
李景隆说这话,明显是有些往朱元章脸上贴金了!
因为当年朱元章成气候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在他之前有许多义军,最有名望的韩山童、刘福通,还有朱元章的死对头陈友凉,占据富饶之地的张士诚……
不过在这个时候,没有人在意这些小节。
李景隆满面正色的说道:“诸位百姓,咱们都知道为了反抗元朝的残暴统治,推翻那些把咱们汉人看作低等贱婢的元人,”
“不知有多少忠肝义胆之士为此而死,不知道有多少壮志康慨之辈,因此妻离子散,身首异处……”
“正是因着有他们当日的壮举,有他们为咱们抛头颅洒热血,才有你我今日的太平生活!”
“才有你我今日可以填饱肚子!可以娶妻生子!可以安心读书!”
“否则咱们耕种的土地早就被他们圈做了羊圈草场,咱们的子孙后代,也依旧在他们的鞭打之下为奴为婢……”
说到这里,李景隆往自己的眼睛上抹了一把。
从底下望去,好像是擦去眼泪。
所以百姓都以为是他受到感动、情不自禁流下眼泪。
此时李景隆康慨激昂的说道,“诸位百姓!你们说说,有人要夺取咱们的田地,有人要奴役虐待咱们的子孙后代,有人害得咱们家破人亡!”
“大伙说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死?这样的仗该不该打?!”
底下的百姓见到方孝孺这样泪洒当场,又联系到自己当年悲惨的生活,不由得泪流满面,悲从中来……
尤其是一些受过迫害的中老年人,想到当年的屈辱,更是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公子说的对!灭了元朝的鞑子,这样的仗该打!”
“若是再打他们,我老汉虽然年纪大了,可也愿意上战场和他们拼命!要是能干死一个,那老子躺在棺材里也值了!”
“那些元兵真不是东西啊,抢了我的田亩,还杀了我的父母双亲……这样的仗非打不可!”
“不错!非打不可!就是现在要打,我也情愿捐出家产购买兵器献给朝廷!杀敌的将士能够吃老夫一碗酒,那老夫死也瞑目了!”
“……”
见底下有那么多人响应自己,李景隆顿时大感胜券在握,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方孝孺,这可是一个让人头疼的角色……
若是自己把他给解决了……
呵呵……
这可是为陛下分忧啊!
面对正在脑海中幻想的李景隆,还有底下的迎合声音,方孝孺非常澹然的捋着自己的胡须,没有示好的慌乱,
也没有任何急躁不安。
明朝得天下之正,在历史上都是第一位的!
所以朱元章推翻元朝暴政的举动,任何人都不会反驳!
也无法反驳!
方孝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并不准备在这点上过多纠缠。
等到声音渐渐变小了,方孝孺这才轻咳了两声,清了清自己的喉咙,
看着李景隆说道:“凡天下战争之事,不可一概而论,有正义之战,也有不义之战。”
“方才阁下所说的推翻元朝统治,还汉人天下,此乃正义之战,当然是该打的,可天下之间有许多战争都是无义之战,那就绝不该打!”
“坏了……”
方孝孺的话还没有说完,李景隆就心里就咯噔一下……
因为自己已经用话把他逼到墙角里了,可方孝孺还是从容不迫!
而且立即展开反击!
单单是这份从容澹定,就说明人家智珠在握……
“砰!”
在承天门的角楼上,常森愤怒的一把拍在石柱上,脸上满是怒气。
隔着角楼的窗户,能很清楚的看到高台上所发生的一切事,也能很清楚的听见他们的辩论。
正是为此,常森才如此生气!
“这个方孝孺,简直就是茅坑里面的石头!真tnd又臭又硬!偏偏又生了一张巧嘴,真是伶牙俐齿!太tnd刁钻了!”
常森转向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蒋瓛,道:“蒋指挥使,你派给我几个锦衣卫,老子现在就去掀了台子!非把这个姓方的抓进诏狱不可!”
蒋瓛吓了一跳,赶紧劝解说道:“国舅爷稍安勿躁,方孝孺就是腐儒一个,整治他还不简单吗?咱们锦衣卫有的是手段!”
“可他毕竟名气太大,贸然处置这样的人是会引起轩然大波的,搞不好就是众人非议……”
“怕什么!”
常森道:“有什么罪责我一力承担!你赶紧派几个得力的人手给我!”
“国舅爷……这高寒是陛下下令设立的,那肯定胜券在握!”
蒋瓛冲着高台上的方孝孺努了努嘴,又道:“且让他蹦达两天,日后有他好瞧的!再说咱们也不知道陛下的旨意,真要是打断了陛下的计划,那就不好了……”
一听或许会妨碍到自己的外甥,常森只好咽下这口气,“好!那就听你的让他再喘两天气儿!tnd,这样能说会道的老子还真没见过!”
听到这话,蒋瓛总算松了一口气……
吩咐另一侧靠近窗户,正在做着笔录的锦衣卫道:“把这场辩论,要一字不差的记录下来!懂吗?”
“属下明白,请大人放心!”
那几个锦衣卫应答过后,便又在纸上快速书写起来。
窗外,方孝孺正在极力驳斥……
……
“陛下,鸟食拿来了。”
谨身殿后的小花园里面,朱允熥手里拿着一根长把儿小调羹,正伸进鸟笼子里面逗鹦鹉。
王忠托盘上端了一罐鸟食,还有一罐清水过来递到他面前。
朱允熥用小调羹成了一些鸟食,放进笼子里的鸟食罐当中,那只鹦鹉立刻跳到另一侧的横杆上,啄食起来。
王忠道:“陛下养的鸟真好,这羽毛真是颜色靓丽,只怕没有谁能养的比这个更好了!”
“少拍马屁!”
朱允熥道:“我几个月也想不起来喂一次,真要是我养的那早就饿死了。”
王忠笑笑不再说话。
朱允熥道:“待会儿把这只鹦鹉给皇后送去吧,让她解解闷儿,有点儿虫鸣鸟叫的声音,也能给宫里增添许多乐趣,放在我这里太可惜了。”
“是,奴婢遵命。”
朱允熥拿起那一罐清水,给鸟笼里的鹦鹉小罐里加了点水,问道:“今儿个有什么热闹事没有?”
王忠明白皇帝所询问的是什么,赶紧陪笑回答道:“回禀一下,要说热闹事儿那还真有一遭!”
“方孝孺在高台上那叫一个理直气壮,真叫人恨得牙痒痒!可读书人嘛,就是能说会道,所以有些百姓被他迷惑,反而有了不少赞同的声音……”
抬眼看了一眼皇帝,又赶紧低头说道:“陛下您猜怎么着,还真有人上台打擂!”
“哦,是谁呀?”
王忠不敢卖关子,回答说道:“回陛下的话,这个人还真是让奴婢意外!想都没想到!您猜是谁?曹国公李景隆!”
“李景隆?”
听到这个名字,朱允熥也微微有些诧异。
“是的陛下,李景隆是第一个上台反驳方孝孺的!听说在台上说的动了真情,还流了眼泪呢!”
朱允熥呵呵笑道:“真的假的?李景隆那个没心没肺的还能流泪?怕不是袖子里揣了两块生姜,找机会揉到眼睛里去吧!”
“呵呵呵,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听下面的人禀报说他抹眼泪的动作都好几次呢!”
朱允熥笑着摇摇头,便不再多说。
此时有一个小太监来到花园一角,向着王忠使了个眼色,王忠便悄悄过去,然后听小太监耳语了几句。
“陛下,曹国公李景隆求见……”王忠禀报道。
朱允熥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调羹,笑道,“呵,他倒是属曹操的,说到就到!让他在谨身殿候着吧。”
“是,奴婢遵命。”
第644章 老朱病了……
谨身殿里,李景隆正在殿中等候。
见皇帝驾到,便立刻跪地行礼道:“微臣李景隆,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
“你今日怎么得闲了。”朱允熥问道。
李景隆道:“回禀陛下,微臣有都督府中的事,想要向陛下禀报,因此特来求见。”
朱允熥坐到椅子上,又吩咐人给他搬来锦凳,“曹国公,且坐下说话。”
“是,微臣遵命,多谢陛下!”
李景隆躬身行礼谢过,便在凳子上落了座,道:“陛下,五军都督府中刚刚购置了一批战马,有一千八百六十三匹,其中大多是公马,母马仅有八十余匹……”
“还有京营右卫,需要置换下一批成就的军械刀剑,未曾看过,将士们手中的刀剑磨损比较严重,需要回炉重新铸造……”
“还有秋天的军装,也要提前置办下来,免得到时候天气转凉,将士们没有合适的衣裳,微臣想向陛下请示,还是按照往年的旧制办理吗?”
朱允熥听着他的禀报,不置可否的道,“曹国公,你来求见就是要向朕禀报这些事吗”
“额……”
李景隆顿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硬着头皮,陪笑说道:“微臣见了陛下,一时间太过激动,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的,要陛下见笑了……”
朱允熥说道:“这些事都有往年的惯例,也有并不和你们五军都督府共同商议,想来这等小事只要上分奏章就行了,不必当面陈述吧?”
李景隆的脸色顿时一僵,被皇帝看破了心事,他倒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只能一脸尴尬,一只手不住地搓着大腿,都快搓出泥丸儿来了!
“说吧,今日你来见朕,到底为着什么事儿?”朱允熥从王忠手中接过来一杯茶说道。
“陛下!”
李景隆立即咬紧牙关,满脸都是刚毅之色,甚至还带着极其愤恨!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冬冬冬”扣了几个响头,朗声说道:“微臣向陛下请命,微臣愿为阵前一小卒,所以从大明军队前往倭奴国,不破乱臣贼子,誓不归还!”
朱允熥心中一想,便知道他这是安的什么心了!
之前和方孝孺辩论,然后立刻入宫请命,这是在向自己表示忠心啊!
不管他是虚情还是假意,身为当朝国公,能够做出这样的姿态就已经足够了!
要知道每一位国公的背后,都是一大批门生故吏,当他表明姿态的时候,那些人也会跟着支持!
所以朱允熥赶紧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前去扶他,道:“曹国公一片赤胆忠心,实在让人为之动容,快快请起!”
既然你演忠臣,那我就演贤君!
才叫君臣相宜嘛!
“多谢陛下!”
李景隆站起身来,依旧说道:“陛下,微臣听闻倭奴国发生叛乱,立刻便觉得此事断不能不管不问!我大明一定要拨乱反正!帮助倭奴国维持王朝正统!”
“乱成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朱允熥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有曹国公这样明白事理的忠臣,何愁天下不靖,何愁叛逆不灭!”
李景隆赶紧躬身行礼,谦虚的说道:“微臣愚钝,当不得陛下如此夸赞……”
“如何当不得?正看曹国公就极好嘛!”
说完这话,朱允熥便拉起李景隆的胳膊,“走,陪朕到偏殿用茶,福建新进贡一批好茶,曹国公陪着朕尝尝如何。”
说着就带着他往偏殿走去。
等进入偏殿,二人分主次落座。
小太监赶紧准备好了热水,还有饮茶的器具,就在二人旁边现场冲泡,一时之间茶香四溢。
朱允熥端起小茶杯上到口鼻之间闻了闻,满脸笑容道:“曹国公,你尝尝这茶怎么样。”
李景隆喝了一口,还没有等品出味道,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好茶!好茶!端的好茶!微臣听说福建生好水好,云彩露水也好,
人杰地灵,好山好水之地,才能生长出如此美味的茶叶,真乃世间少有,微臣今日可算是饱了口福!”
朱允熥笑笑,抬头对侍立在一旁的王忠道:“把宫里的茶叶准备两盒,待会儿让人给曹国公府上送去,就送这种茶,别弄错了。”
“是,奴婢明白,请陛下放心。”王忠答道。
“哎呀陛下,这如何使得!”李景隆赶紧连连摆手道:“微臣话语唐突,实在不敢觊觎宫廷里的东西,请陛下恕罪。”
“些许茶叶罢了,曹国公不必如此客气,只要你喝得惯就行……”
朱允熥笑道:“平时你忙得很,轻易不入宫来见朕,今日来了就好好陪朕说说话……我听人说你方才登上高台,与方孝孺辩论了?”
李景隆脸上顿时露出不好意思,尴尬又有些羞愧的神情,解释说道:“陛下容禀,微臣本想去看个热闹的,可是那个方孝孺实在是可恶!”
“说的话狗屁不通,每一句都是迂腐书生之言,根本没有任何价值,真要听了,反而会被他误导!
所以微臣当时一个没忍住,就登台和他辩论了几句……”
朱允熥故作眼中一亮,很有兴趣的样子,“哦,那倒是有趣……想必那方孝孺竟然不是你曹国公的对手吧?”
“额……”
李景隆顿时觉得自己喉咙里堵得慌,整个人也有些坐立难安,脸上的表情更是别提多酸爽了!
“陛下,微臣,输了……”
“输了?那怎么可能!你堂堂国公,还能输给他一个迂腐书生不成!”朱允熥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微臣确实是输了……”李景隆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无言以对,不由得低下了头颅。
“那……那你和他辩论了多久?交手了多少回合?”
朱允熥看着他追问道,“之前朕闲来无事,看过三国志通俗演义的画本,那些英雄人物对战几十上百回合的都有,那打的叫一个难舍难分,不相上下,那你们斗了多少回合?”
“微臣不到一个……回合就输了……”
朱允熥:“……”
静,谨身殿里极其安静。
甚至落针可闻!
空气你的气氛几乎都像是凝固了一般,就连茶叶在水中都不舒展了,
好像时间停滞了一样。
朱允熥好像缓过神儿来,眉头紧皱不可置信的说道,“怎么会,不应该呀……你是怎么输的?”
侍奉在一旁的王忠悄悄看了一眼李景隆,暗暗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笑声。
陛下,这是在杀人诛心呀……
“咳咳……”
李景隆暗暗清了清喉咙,脸上顿时红了起来,“那方孝孺牙尖嘴利,微臣说不过他……”
话刚一落音,又觉得让陛下知道自己的软弱之处不好,于是又拍着胸脯说道:“微臣虽然说不过他!可并不服他!”
“微臣虽然口齿笨拙,可是非对错还是分得清楚的,就算是他言语犀利,无人能敌,可照样也掩饰不了那是无用的话!”
“微臣请求陛下发兵征讨倭奴国的叛逆,一来是心中确实有此想法,二来也是要印证,告诉天下人方孝孺是错误的!”
朱允熥点点头,赞许得道,“你有此心就好!有行动就胜过千言万语!”
“多谢陛下夸赞,微臣愧不敢当……”
朱允熥又是称许他一番,嘉奖他的忠心,李景隆连连谢恩,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他这么卖力的表忠心,不就是为了得到陛下的认同吗!
唉,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啊……
别看李景隆身为当朝国公,可一旦失去皇帝的信任和厚待,那跟个闲人也差不多!
过不了几代家族就没落了!
见话说的差不多了,也达到了自己理想的回应,李景隆心满意足,“陛下,时辰不早了,微臣不敢在烦扰,微臣告退……”
“曹国公且慢!”
朱允熥将他叫住,又对伺候在一旁的王忠道:“王忠,吩咐尚膳监添一副碗快,晌午曹国公会陪着朕一同用膳。”
“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李景隆诚惶诚恐,连连摆手说道:“陛下,这如何使得,微臣怎敢与陛下同食……”
朱允熥却满面春风,笑容和煦的道:“曹国公不必客气,难得你来宫里一趟,不吃顿饭再走那怎么能行!朕一个人吃也没什么滋味,你刚好来陪陪朕!”
“微臣……遵命,多谢陛下厚恩!”
朱允熥终究是把李景隆给留了下来。
一顿饭,根本算不了什么!
可这顿饭的背后,所表达的意义却不同!
也是释放一个信号,只要是明白人,肯定会知晓的!
……
方孝孺在高台上一连辩论了数日。
刚开始的时候,除了一个李景隆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人登台与他辩驳。
一来是因为在承天门外辩论,实在太过惹眼了……
二来也是因为方孝孺的身份。
与这样的大儒作为对手同台竞技,没有足够的底气,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
甚至没有足够的名气,你怎么敢登台!
如果放到后世,登台辩论的人肯定蜂拥而来!
挡都挡不住!
因为讲究黑红……
不管别人怎么骂、怎么恶心、怎么抵触,只要能出名就行!
古人,相对来说,大多数人还是要点儿脸的……
在这几天的功夫,方孝孺别把自己关于不能出兵的理由讲述的非常充分,并且因为没有对手,所以高台几乎成了一家之言,
所以很多人都开始认同他的话,
毕竟他们也没听过不同的言语……
可是对于这些,朱允熥仍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愣头青张辅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忍不住询问皇帝,朱允熥也只是说:“还没到时候……”
至于这个“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张辅也是一头雾水……
可他也不敢多问,只好独自发闷……
……
这天用过早饭,朱允熥你就来到谨身殿处理政务。
可没有多大功夫,王忠便急匆匆的来到他跟前,禀报道:“启禀陛下,太上皇昨夜偶感风寒,已经叫了太医……”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朱允熥心中一紧,赶紧问道!
“就是今日早晨,太上皇起来之后脸色便有些不对,便立刻宣了太医……”
王忠了解的清楚,是因为朱允熥曾经说过,但凡是关于朱元章身体的事,都要第一时间的报!
朱允熥立即丢下手中的毛笔,赶紧站起身来,迈步快速朝大善殿而去。
一边走还一边询问道:“过去诊治的,是哪位太医?”
“回禀陛下,是常给太上皇诊治的李院判,还有张王两位医正……”
来到大善殿,就看到三位太医正在廊下低声细语,看样子是在交换意见。
见朱允熥过来,赶紧行礼道:“臣等拜见陛下!”
“三位太医不必多礼,皇爷爷的病情如何?现在如何了?”
那位李院判回答说道:“启禀陛下,太上皇服了一剂药,现在已经睡下了……”
听到朱元章睡下,朱允熥便也不急着进殿查看,而是留在这里听太医的解说。
“我们三个都看过太上皇的病情,又问过太上皇,一致认为太上皇是因为夜里受了凉气,这才导致风寒发热……”
朱允熥问道,“不知道烧的热不热?”
李院判回道,“现在还不算太热,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朱允熥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皇爷爷年龄大了,身体大不如从前,所以需要格外用心,有三位在想必没什么问题,就有劳三位了……”
“臣等不敢……”
朱允熥又吩咐给他们赏赐,三人也都立即谢恩。
虽然朱元章的病还没有治愈,可以朱允熥依旧赐下了赏赐!
因为历朝历代,无论是庙堂之上,还是百姓之间,都非常尊重大夫。
朱允熥虽然贵为天子,还是对他们非常客气,赏赐也从不缺少。
进入殿中,伸手示意宫女太监不要做声。
朱允熥蹑手蹑脚的来到榻边,就怕发出一点儿声响、惊扰了正在沉睡的朱元章。
虽然此时正值夏天,天气炎热,可朱元章依旧盖了一双厚被子,可即便这样,依然没有想要出汗……
看到他面色有些发红,又带着几多不健康的脸色,还有他那鬓角的白发,
朱允熥不由得心中难过了起来……
第645章 朱棣的无奈……
“在皇爷爷的卧榻之侧,给朕准备一个小床。”
大善殿里,朱允熥站在朱元章寝宫的门口吩咐道。
庆童道:“奴婢遵命!”
庆童知道陛下要常守在这里了,于是赶紧应了下来,吩咐人准备,
不过一会儿工夫,一张小榻便安置在朱元章卧榻的一侧。
“庆童,你跟在皇爷爷身边有多少年了?”朱允熥突然问道。
庆童微微一愣,赶紧躬身回答说道,“回禀陛下,奴婢伺候太上皇有十三年了。”
朱允熥点点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那也不短了……”
此话一出,庆童顿时有些诚惶诚恐起来!
“难道陛下是嫌弃我侍奉太上皇没有用心,因此导致太上皇染病?”庆童心道。
望着宫中重重的墙垣,还有那照在天空的日头,朱允熥感慨的说道,“那也不短了……朕听说你有个侄子颇为不错,也很是上进,怎么没有把他过继到你的名下?”
庆童越发拘谨起来,深吸了一口凉气,顿时觉得遍体生寒,
“回禀陛下,奴婢的那个侄子只是喜欢练一些拳脚,为人野蛮一些,当不得陛下夸赞……”
“蒋瓛,朕听说你们锦衣卫现在需要收纳一批人,这名额现在还没有填完,是吗?”朱允熥问道。
蒋瓛微微一愣,随机便顺着皇帝的话说道,“是微臣无能,请陛下责罚!”
“庆童的侄子,你看可是一块好材料吗?若还不错,那就让他进锦衣卫任职吧。”朱允熥吩咐道。
“是,微臣遵命!”
庆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声音也有些颤抖,“陛下黄天厚恩,奴婢万死难报其一!”
朱允熥转向在一侧的尚膳监太监而聂,问道:“朕听王忠说你外甥是块读书的材料,每天读书直到深夜,求知若渴,倒也难得……”
而聂躬着身子:“区区小儿,怎能入得了陛下的眼,奴婢惶恐……”
朱允熥却说道,“既然喜欢读书,那就让他去国子监吧,那里都是读书人,学习的氛围也好,他日必然有所精进。”
而聂听闻这话,也赶紧跪倒在地上,形状如同小鸡啄米一样,不住的叩头谢恩:“奴婢多谢陛下,多谢陛下隆恩!”
站在朱允熥身侧的王忠,赶紧上前把而聂和庆童扶了起来,笑道:“奴婢恭喜二位了,他是二位的子侄后代飞黄腾达,可不要吝啬一杯水酒啊!”
朱允熥之所以恩待庆童、而聂二人,是因为他们在朱元章身边伺候多年,对朱元章的饮食起居,行为习惯也最为知晓。
只不过是稍微的一点恩惠罢了,就能让他们如此感激涕零,何乐而不为呢?
正如朱元章之前教导自己儿子的,要善待厨子,不能对他们过于苛责。
而朱元章也确实在这方面做了榜样
除了不能得罪苛责厨子之外,除此还有大夫与奴婢,若是不到万不得已,一定要处置不可的地步,做主上的一般是不会处置他们的。
朱允熥当即又嘱咐了一番,叮嘱他们好生照顾朱元章,二人自然无不应允。
毕竟他们和他们后代的功名利禄,就全看这一遭了!
“陛下,陛下,微臣参见陛下!”
晋王朱棡一进入大殿,看到朱允熥便赶紧行礼。
又急切的问道:“陛下,太上皇的身体如何了?可有什么大碍?”
朱允熥示意他不要着急,说道,“三叔请放心,皇爷爷只是偶感风寒,太医已经诊治治过了,想必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晋王朱棡提着的一口气,这才微微的松了一些。
接着朱允熥便带着晋王朱棡悄悄摸摸的来到朱元章的榻前,观看了一番。
之后朱棡又找到太医,详细询问了朱元章的病情。
朱允熥说道,“三叔不必着急,皇爷爷年龄大了,身体多少有些衰弱,所以这才感染了风寒,想必经过一番调养歇息,必然没有什么大碍。”
说完之后,便拉着朱棡来到一侧的偏殿。
朱棡也看到了朱元章卧榻之侧的小床,知道这事皇帝要亲自侍奉,心中对朱允熥更是感怀颇深。
仁孝贤孙,父皇的称赞果然不假呀!
朱允熥对朱棡说道,“三叔,如今皇爷爷患病,身边若是有几个亲属,那想必皇爷爷的心情也会舒畅很多,这对于疾病必然有所帮助的……”
“朕是这么想的,不如就让四叔燕王回京住一段时间,你看可好?”
晋王朱棡微微一愣,赶紧说:“陛下,老四远在北平府,这么远的路程让他回来做什么?况且他那个不合群的牛脾气呀,惹陛下和父皇生气了可怎么好……”
朱允熥云澹风轻,毫不在意的说道:“三叔你说的太过夸大了吧,我看四叔好的很呢,况且皇爷爷生病,作为儿子他理当回来侍奉。”
见皇帝一再的坚持,朱棡只好点头同意。
他虽然和燕王朱棣有些不对付,可是为了让朱元章身边多一个亲人,多一份慰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在随后的几天时间,朱元章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每天身上发热,躺在卧榻上沉睡的时候较多。
有一天朱元章醒来,看到朱允熥睡在自己的旁边,就埋怨了起来:“你在这里做什么有多少国家大事等着你去处理,赶快走吧,不要在这里多耽搁!”
面对朱元章的驱赶。朱允熥哪里会听从。
坚持说道:“皇爷爷您也不用赶我,等您的病情什么时候好转康复了,孙儿自然就搬回去住了。”
“那么多朝中大事,你就不处理了?专门伺候我一个老头子传出去像什么话!这不是你一个皇帝该做的!赶快走吧!”朱元章不耐烦的挥手驱赶。
可无论朱元章怎么说,朱允熥都当做耳旁风一样,坚持在大善殿里侍奉疾病。
朱元章见自己拿他没办法,也只好默认了此事,心中甚是感动……
……
“陛下这个时候让我入京,不知道所为何事……”
在北平燕王王府的书房当中,燕王朱棣放下手中的信函,眉头微皱道。
坐在椅子上的姚广孝手里捻着佛珠,嘴角扬起抹笑容说道:“燕王殿下,这段时间京城很是热闹,前有倭奴国使臣请求大明出兵援助后,
后有方孝孺解缙等人,聚集了一批读书人和士绅,在承天门外的高台上辩论,几乎没有对手,呵呵呵,咱们这位陛下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燕王朱棣坐在椅子上,点点头道:“大明周报的内容我每期都看,皇帝的举动确实让人费解,方孝孺是何等的人物,何等的大儒,让他登台辩论,谁有胆量和学识向他挑战?就怕到最后弄成了一言堂!那大明出兵的事就泡汤了!”
姚广孝眉毛上挑,“莫非殿下也觉得该出兵倭奴国?”
燕王朱棣反问说道,“难道不该吗?就算是为了解决倭寇之患,也该派兵!”
“况且大师觉得一个腐儒,能拦阻得住我那侄子吗?他要是那么容易听信别人之言,又怎么能得到父皇的一再称赞!”
姚广孝却说道:“这次殿下回京肯定会牵扯到这件事里面,那么殿下准备如何应对?”
燕王朱棣眉头一皱,他当然明白姚广孝的意思,那就是随同天下百姓的意见,反对出兵!
因为就算方孝孺拦阻不了皇帝,可他的这番言论也会赢取天下人心。
到时候百姓,都不认同出兵的事,皇帝一意孤行,那就是违背天下人愿!
而自己如果也反对……很快就会得到百姓的认同……
这无关战争,只关乎人心所向的问题……
“大师觉得方孝孺、解缙等人就一定能赢吗?“燕王朱棣问道。
姚广孝谨慎的说道,“殿下,能不能赢现在还为时尚早,可他的那番言论必然会引起百姓的认同,毕竟作为普通民众,又有几个希望朝廷打仗呢。”
“只怕皇帝不答应啊……”朱棣忧虑的道。
“殿下,至于结果如何,那是另外一回事,可殿下一定要顺从民意!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燕王朱棣坐在椅子上,默默无言,
他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自己身为大明的亲王,就算表示反对出兵,皇帝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的。
毕竟朝中想要统一声音,那是千难万难!
就算是自己的父皇,当年想要征伐倭奴国,也被朝臣们拦阻而放弃了……
自己的这位侄子即便再强,又如何胜得过自己开天辟地的父皇?
燕王朱棣叫来自己的妃子还有燕王世子,告知自己将要前往京城的事,并且嘱咐他们如何料理王府的事。
又招来了几位将领,将军事上防备鞑靼的战略部署做了叮嘱安排,以确保自己前往京城的这段时间,北方边境无忧!
起码是在自己所镇守的北平府!
因为皇帝在信函上,叮嘱朱棣快些,入京,所以他便舍弃了舒适的王府马车,骑着快马,带着自己的卫队一路疾驰南下。
……
“殿下,后面是燕王殿下所率领的卫队,殿下是否需要停一停?”
昨天在京城北边的官道上,晋王朱棡,带领着自己的仪仗,乘坐马车返回皇城。
因为他今日前去寺庙祈福了,添了香油,叮嘱庙里的和尚好好为朱元章诵经祈福,
此时正在回程的路上。
听到燕王朱棣在自己的后面,朱棡冷哼了一声说道,“停什么停,继续往前走!”
“是,属下遵命……”
……
此时骑在马上的朱棣也接到了斥候的禀报,“启禀殿下,前方是晋王殿下的仪仗和卫队……”
燕王朱棣抬眼望去,见晋王的仪仗行动缓慢,丝毫没有礼让让自己先过的意思。
朱棣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谁说这只是巧合,自己的这位兄长不是故意的挡在自己前面,
朱棣都不相信!
当即吩咐说道:“你们跟在后面,我去看看!”
说完之后一拍战马,便向前疾驰而去。
来到朱棡的马车一侧,朱棣隔着窗帘高声说道:“可是三皇兄当面?”
坐在马车里面的朱棡并没有理他,而是撇了撇嘴。
直到燕王朱棣再次发生招呼,朱棡这才顺手撩开了帘子,“哟呵,原来是老四啊?你不是在北平吗?怎么来,来京城了?”
说着话,但是马车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朱棣知道这是自己的兄长在给自己下马威,可他毕竟是兄长,自己也是无奈啊……
只好回应说道:“我是接到了陛下的书信,所以奉命而来,兄长是不是先生,你的马车停下来,咱们隔着说话,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是你的马夫呢……”
朱棡出言嘲讽道,“怎么给我当一回马夫委屈你了”
“兄长哪里的话,就算是给兄长牵马执蹬,兄弟我也没有二话,不过外人看到了,还以为咱们兄弟之间不够亲热呢,若是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那就,贻笑大方了……”
听到这话,朱棡这才招呼自己的随从停下马车。
朱棣也从马匹上翻身下来。
看到朱棡从马车上下来,朱棣躬身行礼道,“拜见兄长,兄长近日可好?”
“托你的鸿福,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朱棣:“……”
朱棡不在理会朱棣,而是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看到这里树林茂密,芳草妻妻,风景树木甚好,
便吩咐说道:“来人,把准备的鸟雀,就在这里放生吧!”
“是,属下,遵命!”
随从从马车上抬下来几笼子鸟雀,因为数量众多,所以叽叽喳喳的。
“兄长你怎么想到放生这些?”朱棣诧异的问道。
因为在他的印象当中,自己的兄长大大咧咧的,从来不信奉这些。
真要有鸟雀,他肯定让属下各种烹饪!
朱棡没有理他,而是来到笼子跟前拔去笼子上面的栓子,瞬间那些鸟雀便扑棱扑棱的,争先恐后朝天空飞去……
一时之间天空之中飞鸟不断,数量众多。
等这些鸟雀都放生完毕了,朱棡这才说道:“我虽然不信这些,可若是能够讨个彩头,能够积德行善,那就没什么不能做的!”
“兄长说的是……”
燕王朱棣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好敷衍的回应。
朱棡对自己的侍卫吩咐道:“给我准备一匹快马!”
闻听此话,燕王朱棣眨了眨眼睛道:“兄长不乘坐马车了吗?”
朱棡并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我今日去了寺庙,为父皇祈福,祈福完毕,也已经放生,就勿需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了!当然是要快些赶回宫里了!”
听到这里为朱元章祈福,燕王朱棣不由地心中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