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一声叹息
林蕙林总监终于来上班了，不过却是来辞职的，有了新总监，孙道平对于林蕙的离开倒没什么惋惜的，可能还更乐意，离职手续的签字很快就下来了。大家也都认为林蕙离职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替她感到不平。
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是林蕙怀孕了，她想安心在家等待孩子的出生。许茉平时和林蕙的关系也算不上亲厚，林蕙也没有因为她是何一言的女朋友而对她有更多额外的照顾，工作上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这点倒是和何一言很是相似，难怪两人能够合作这么久。但是她走的这天，特意要请许茉一起吃晚饭，却是令许茉有些意外。
下班后许茉走进林蕙订好的餐厅，发现就她们两个人。许茉边在林蕙对面坐下边说道：“林姐，你这走得是不是太仓促了一点儿，本来我们大家都说好要一起聚一聚，给你送别的。”
林蕙笑道：“都要走了，当然是快点脱身好。再说我最近身体有些不适，不太适应人多热闹的地方，替我向大家说声抱歉吧。”
许茉关心地问：“是有小宝宝了反应很厉害吗？我听说怀孕的前三个月是很关键的，而且身体也会特别不适应。”
“你倒是知道不少，不过很多人都不会。我算是属于高龄产妇了，所以凡是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林蕙的笑容很温暖，怀孕的女人身上似乎有着特别的韵味，与她以往在公司的气质截然不同。
许茉由衷地说道：“虽然你走了我们都不习惯又舍不得，但是还是恭喜你，要做妈妈了。”
“谢谢你，许茉，”林蕙话锋一转，“其实我挺不解的，何一言都走了，你竟然能一直坚持下来，我想应该不是因为孙道平给你首席设计师这个职位这么简单吧？”
许茉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浓汤，言不由衷地说道：“不然呢？这就是我一直追求的，为什么不是因为这个呢？我在这里工作不是因为别人，所以别人的去留跟我也没太大关系，我只要做好我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林蕙望着许茉，听许茉将何一言称作“别人”，叹道：“你怨恨他？是怨恨他做错了事情，还是怨恨他欺骗你的感情？”
许茉有些惊讶：“你都知道了？”
林蕙不置可否，说道：“我与他认识七八年了，多少还是了解他的。在你之前，我从未见过他这么喜欢过哪个女孩子，一个人的眼神是无法骗人的。”
许茉低头盯着碗里的沙拉，抿着嘴一言不发。
林蕙又继续说道：“你知道你第一次和他有交集是在什么时候吗？也许他跟你提过，应该有四五年了吧，我那会在美国和我前夫闹离婚，没想到公司出现危机，是你爸爸的帮助和你的设计作品让公司度过了难关，虽然那时你还是个大学生，不过你的作品的确令人喜欢。”
许茉听到她提起以前爸爸的事情，握着勺子的手力道又增加了几分，林蕙却继续说道：“后来你爸爸的事情却是我没有想到的，你应该为这件事怨恨他，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要知道，那时候的洛雅集团还只是个中等规模的公司，无论是实力上还是地位上都是无足轻重的，我们的资金走向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甚至我们会因为一个决定的失误让公司好几年的努力白费，你明白吗？你如果要怨要恨，应该去恨那几个大的合作商，去恨戴氏，而不是何一言，对于公司来说，他没有做错。”
许茉觉得有些好笑，她理解何一言，理解他为工作的付出，理解他工作中的做出的任何决定，一直都理解。
可是现在，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她不是圣人，怎么可能毫无芥蒂。
“如果我们没在一起过，我也应该理解他的处境，可是......”许茉摇摇头，可是既然在一起了，就无法不正视这些，不只是工作，还有道德和情感，这些东西掺杂在一起，复杂难辨。
林蕙点头表示认同：“对于公司来说，他是没错，但是于你与许先生而言，他有亏欠。这点我无法为他辩解。你可以认为他事后收购你们路诚是早有预谋，但是洛雅那时没那个实力，他一定用尽了其他的力量，而且那时想要收购路诚对付路诚的一直是戴氏不是他，他只是不想许先生的心血落入戴成勋之手。”
“你说的我都明白，他收购路诚，为我们免去了很多后顾之忧，不必面临种种巨额的债务，不必面对各种合作商的刁难，公司也能换一种方式继续维持下去。但是你知道吗？他就这样一走了之，一个字都没有，如果他能站在我的角度，多为他自己辩解一下又怎么样？如果他多解释几句，也许我，也许我就......”说到最后，许茉泣不成声。
林蕙赶紧递过去一张纸巾给许茉，柔声说：“好了好了，不哭了。”
真是要当妈妈的人，连哄人的语气都十分温柔起来。“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结，他觉得对许先生有愧，做得再多也无法弥补。他的心思又极其敏感，肯定觉得自己一直欺骗了你，对你更加愧疚，所以只好选择不面对你。”林蕙缓缓说道。
许茉渐渐恢复了平静，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如果觉得愧疚，为什么又要开始呢？”
“让你进公司，也许更多是因为愧疚，但是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他真的喜欢你。”林蕙见许茉没有回应，又继续说，“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他更不应该就此一走了之。但是，公司的情况你很清楚，孙道平已经完全取代了他。我和他一起看着洛雅集团慢慢走到今天，什么困难没有经历过？为了把关质量和赶货，我以前经常在工厂的储物间打地铺，第二天早起蓬头垢面地上班。为了一块面料跑几十家商铺甚至飞好几个城市去比较优劣。他就更不用说了，陪客户应酬喝酒喝到胃出血都是常事，吃点药早上继续飞往下面的门店考察。被人在背后算计，落井下石的事也不少，有客户在签协议的前一分钟转身去和别人合作，有员工在离职之后带走我们的设计图纸和样品获取进入其他公司的资本，有人在媒体诬陷我们的产品质量，有合作商在项目启动的关键时刻撤资......这样的事情每年每月都在发生，洛雅集团有我们太多的心血，就这样走了，你觉得我真的甘心吗？说实话我不甘心，我想他此刻也一定很不好过。即使愿意放开手放宽心，那种痛也是蚀心的。”
“他会有什么事吗？”许茉还是担心他的，终于问道，“我其实有找过他，但是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见我，他宁愿一个人躲起来也不愿意见我。”
林蕙叹息着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们虽是工作搭档，但也不是无话不谈的。他很会与人保持合适的距离，既不会让人觉得尴尬，也不会让人觉得太过亲近，虽然这样反而更有利于工作。之前他打过电话给我，说他累了，想休息，想停下来，我就大概明白了。其实我们早就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他作风硬派，对手下的员工很严格，丝毫不给董事会面子，洛雅的发展日趋稳定，董事们大概也觉得有没有他都无关紧要了吧，与其让一个不受控制的人来继续做下去，倒不如换一个关系更亲近的。”
林蕙的语气无奈心酸，许茉听得泪流满面。任何一个仓促收场的故事都有着难以言说的悲哀，故事里的人令人扼腕叹息。
92，相与为谋
啪！孙道平将一叠设计图纸扔在许茉面前，厉声说道：“许茉，我认为你还有些能力，所以才让你做首席设计师，你这设计的什么东西？难道是要让大家知道我洛雅集团设计师都下岗了吗？只会随便附和别人的风格？”
许茉斜着眼角瞥了一眼设计图纸，淡淡地回道：“孙总，这些都是根据总监提出的主题和当前流行的元素来设计的，之前总监的文件也有交给您过目，不知道您何出此言？”
不提总监还好，一提总监，孙道平更是来气，之前为了名誉响亮请来的这位时尚分量极重的总监，没想到几天才来一次不说，他若在工作中对她的设计提出什么异议都会被她鄙视老土不懂时尚，她每次给下来的文件都十分简略，似乎觉得大家理解不了她的时尚经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所以这些设计的重要事情就全部落在了许茉等几个首席设计师头上，而总监又似乎还挺喜欢许茉，更令孙道平觉得自己威严扫地。
“即使这样，我们洛雅也是有自己一贯风格的，你们这些作品，连我看了都觉得和戴氏区别不大，如果销售到市面上，别人只会说我洛雅集团在何一言走后，只会模仿与抄袭！许茉，何一言走了，你就算再不满，请不要拿公司的前途开玩笑好吗？！”孙道平简直要被许茉平淡的语气气疯了。
许茉笑了笑，不动声色道：“孙总，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要清楚几点，第一，缇娜总监是您亲自请回来的，我们都相信总监的时尚眼光和见解，对于她的指示，我们会做出最充足的准备和诠释。第二，戴氏的风格的确是一向主打休闲运动一类，与我们有些差异，但是今年的流行元素就是来自这些风格，我们并非刻意模仿。第三，我就算和何一言关系有些特殊，但是洛雅集团也有他的心血，我怎么可能会因此而不考虑后果呢？还是你觉得他扔下我，所以我要让他的心血付诸流水？你觉得我许茉会做这么没意义的事情吗？”
孙道平没想到许茉年纪轻轻，说起话来竟然有条有理，顺带还反驳了他的猜想，不由得对她有些另眼相看，声音也缓和了一些：“即便如此，风格的相仿依旧是事实，我知道你们设计师有自己的主张，但是也不能不顾公司的名誉。”
许茉冷笑一声道：“孙总每次在开会的时候都极力地声称要打败戴氏，让洛雅几年之类再无竞争对手，呵，现在看来也只是一句空话而已！仅仅在风格上的相似都不敢有，更何谈与戴氏竞争？”
孙道平哪里被一个小女子这样藐视过，厉声呵道：“许茉，你说什么？！”
许茉丝毫不畏惧，抬眼直面孙道平怒不可遏的目光，继续说道：“您既然不畏惧戴氏，难道还害怕那些闲人的评论？我们的顾客才不管我们是风格相似还是模仿，他们只管到手的东西是否货真价实，不是吗？”
孙道平一时语塞，他承认其实许茉说得对，他刚刚上位，更多关注的是他的地位是否稳固，自然不能有丝毫偏差，而对许茉的态度可能也掺杂了许多私人的原因，毕竟她和何一言在一起过，他不能完全信任她。
“有点意思，那不如再说说你的看法？”孙道平很快恢复了镇定，端着架子说道。如果许茉在他面前耍什么花招，凭他在职场多年来的精明，还会怕她不成？
许茉不疾不徐地说道：“孙总，虽然戴氏在服装行业地位一直稳固，但是恐怕只有少数人知道，如今的戴氏早已不比以前，企业内部的矛盾不少，管理虽严却人心涣散，对于这样的企业，只要我们的产品质量和服务跟得上，别说我们的风格与他们相仿，就算是沿袭了他们的风格，我想，他们也没有更多精力来应付。就算有人有什么想法，以戴成勋平日的为人，站在他那边的恐怕也寥寥无几。”
孙道平一惊，如果这话是何一言说出来的，他尚不足为怪，可是许茉说出来，直令他感觉这个女人不简单。
何一言刚走，他尚且还沉浸在自己刚当上公司一把手的喜悦中，许茉却已经让他看到了一条光明大道。
戴氏的情况他多少了解一些，如果按照许茉的说法，赢了，他们的市场占有率就会大大提升，这对他来说，地位何止是稳固，简直会固若金汤，若没有赢，他们也没什么损失，他依旧还在这个位置上，至于许茉，他有的是方法来对付她，若到时候有什么负面的新闻或评论，许茉就会为此付出代价。
凭着多年来混迹商场的精明和灵敏，孙道平立刻衡量出来这件事情的利弊，他狡黠一笑，对许茉说道：“你想得倒是挺周到，不过许茉我告诉你，这种风格可以做，但是这只能是我们附加的一个系列，我们之前的风格不能变，所以设计的成品只能多不能少。还有我们的产品必须提早半月面市，才能抢占先机，从设计打样到制作宣传必须要比以往提前。这样大的工作量，这样短的时间，你们胜任得了吗？”
许茉没料到孙道平想得还挺周到，但既然她提出这样的想法，自然也要做好足够的准备，当即说道：“设计和样品我保证我们设计部能按时完成，至于其他的工序就要看孙总如何安排了。”
孙道平说：“这个我当然知道。”
许茉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孙总了，希望孙总在大会上说过的话能够早日实现。”
孙道平眯着眼睛看着许茉离开，这个许茉胆子够大，敢想又敢做。难怪何一言喜欢她，如今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许茉走出孙道平的办公室，终于松了一口气。
本以为孙道平只是一个在会议上喊喊口号鼓舞士气，但实际上没什么作为的公司上层，没想到他答应得还算干脆，或许他也想在这个位置上坐得更稳吧。她也知道孙道平会怎么打算，但她不在乎，她只知道，如今的戴氏，从董事会到公司各阶层，都有很大的异动，董事会因为账务不明确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有好几个股东有了撤资的打算。公司内部几个重要职位的负责人已经离职，其他人为了这些职位勾心斗角得厉害，忙着站队表明立场，能安心工作的人没有几个。
这个时候对戴氏出手绝对是一个好机会。
前几天，妈妈见她把自己关在房间，拿出来厚厚一沓资料给她，说的话让她惊愕不已：“小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是戴氏这几年全部的资料，我对这个行业并不熟悉，所以要找到这些资料不太容易。我现在拿出来，也不是希望你做什么，关于你爸爸的事情我早已查清楚，这世界上雪中送炭的人本就不多，甚至没有，至于落井下石的人，我相信自有报应。我没有告诉你们姐妹俩，是不希望你们因此而受到伤害，但你已经走进了这个圈子，我也尊重你的选择，如今的戴氏，早已今非昔比，戴成勋对于同行，排挤打压，用了许多不光彩的手段，我早就在等这一天的到来，只是这一天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许茉接过那些资料，从戴氏的起家到每年的大小事宜，公司的重要人员情况，都十分详尽，恐怕戴成勋自己都没有这么了解自己的公司。他在服装行业几十年，关系根深蒂固，又和政府的人来往密切，一般的企业吃了他的亏都不敢声张，更不用说站出来讨个公道了。
许茉知道妈妈的这些资料不仅仅是她的心血，更是她的隐忍和期盼。她一定很想去做什么，为爸爸要个说法，但是为了她们姐妹，她选择了隐忍，眼看着戴氏每况愈下，相信着因果报应。
“妈，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不会轻举妄动的。”许茉说道，虽然说不轻举妄动，但脑子里已经开始在思考，妈妈不在这个行业，或许有些事情她不能做而自己却可以。
宋玉娴叹了口气，又说道：“还记得你进洛雅集团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只管做好你的设计师，不要去想其他的，还记得吗？”
许茉想了想，点点头，陡然又问：“那你是不是也知道何一言......“
“他的这件事我并不知道，那时候他收购了路诚，虽然对他的意图有过怀疑，但他接手公司后也算保住了你爸爸的一番心血，所以你去洛雅集团我才并没有阻拦你。我本以为，何一言是唯一一个能与戴成勋抗衡的人，你在洛雅集团，有何一言在，戴成勋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只是想不到，其中还有这些渊源。”事到如今，宋玉娴只好如实说道。
许茉看着妈妈，她早应该知道，妈妈虽然很少去过爸爸公司，但这么大的事情，她不可能不去查证。
听到她这样说，也明白了几分，说：“所以，你即使怀疑他的意图，也并不反对我们在一起，因为你希望，能借他之手，对付戴成勋……”
宋玉娴长长地吸了口气，说：“他们的竞争，是早就注定了的，不管有没有你，都会发生。你说我隐瞒你也好，说我利用他也罢，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好好生活，好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不要纠缠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来。”
许茉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任性爱胡闹的孩子了，她没有责问妈妈为什么，只是拉着妈妈的手，说：“妈，我会好好的，我会保护好自己，谁都伤害不了我。”
93，拨云见日
增加设计风格系列的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虽然工作量大，大家都有怨言，但孙道平发话也没人敢反对，除非不想继续干下去了。
这件事许茉本不想拉孙道平进来，虽然不知道他对何一言做过什么，就凭他和何一言的关系，也让人对他产生不了好感，更别提与他谋事了，而且这事如果可行，那么洛雅集团绝对能抢占戴氏很大的市场，这对孙道平只有好处，他在洛雅的地位和声望将更加稳定和高涨。
她真不想让他白捡这么大个便宜。
许茉想了很久，才决定放下自己的成见，因为孙道平参与进来，这件事的胜算才会更大，她只能决定设计的环节，而孙道平可以掌握所有节奏。
回去的时候，天还没黑，难得的准时下班，望着车窗外匆匆后退的建筑，她多希望人群中有她熟悉的那个身影。
忙碌了很长一段时间，脑子里突然空下来，这种感觉却愈发强烈，他的轮廓在脑海里竟丝毫不曾模糊。如果今天他还在洛雅集团，会答应自己这么做吗？虽然他和戴成勋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止，但这种不太道德的行径他一定不屑去做，不，他或许也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他或许会有更好的方法，只是再也不能在这个位置上实现。
时光荏苒，过往斑驳，记忆仿佛被时间过滤，脑子里想起的竟全是他的好。
到家后妈妈也回来了，在厨房做着晚餐，许茉连忙过去帮忙，接过一盅热汤，端到外面的餐桌上。
许茉突然想起过年的那一天，何一言也曾在这里，帮妈妈将做好的菜端出来，认真地摆好它们各自的位置。
手不小心碰到了滚烫的陶瓷砂锅，许茉连忙缩回，盯着指肚上小块的红肿微微发呆。
原来忘掉一个人，总是这样难。
准备吃饭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许茉开门一看，是两名警察，确认身份之后开门见山地问许茉：“许茉小姐，去年十二月二十五号那天，你出了一次车祸，我们来是要具体了解一下那天车祸的情形，请务必如实回答。”
许茉一愣，答道：“这件事，我记得我在医院住院的时候做过笔录，难道还没有了结吗？”
那名年长的警察没说话，年轻的倒是耐心地说：“这件事还没有完全查清楚，请你配合一下。”
许茉点点头，不知为什么，心中一惊，脑子里突然有了某种不祥的感觉。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却似乎总有些相联之处，令她不得不多想。
许茉仔细回忆着那天发生的情形，尽量让自己的描述听起来准确，那年轻的警察一边听一边做着记录，年长的突然问：“你认识撞你们的那个人吗？”
许茉有些奇怪，说道：”我没见过他的面......“
年轻的警察从本子里翻出一张照片给许茉，上面是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许茉看了看，摇头道：“不认识。”
年轻那个警察收回照片，年长的警察又问：“那你和何一言是什么关系？”什么关系？许茉呆愣了片刻，她和何一言现在是什么关系？陡然想到警察问的应该是那时候他们是什么关系，不由得神色黯淡，低声回道：“他是洛雅的总裁，我是洛雅的设计师，他是我上司......“
看着年轻警察用不太置信的眼光看着她，其实她自己也不信，一个总裁和设计师大晚上的出去干嘛？加班？
所以不得不承认：”他是我男朋友，准确说，那时是男朋友，现在是前男友。”
“前男友？你们分手了？难道是因为你的腿受了伤？他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啊。”那个年轻警察估计刚入行没多久，对于这些八卦十分好奇。
许茉问：“你见过何一言了？”
“见过，这件事的当事人我们都要见的，那你们俩为什么分手啊？你可是为了他才......”
“咳......”那位年长的警察望着他们干咳一声，年轻警察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题跑偏了，立刻严肃起来，说道：“是这样的，这件事涉及到人员伤亡，犯罪嫌疑人虽然已经落网，但他最近又有了新的口供，说是受人指使，原本只是想针对何一言，没想过会出人命。所以，局里面要求我们再重查此事。”
“是受谁指使？为什么要针对何一言？”许茉虽然震惊，却依然问出了自己心中问题的关键。
年轻警察还想说什么，年长那位站起来说道：“这件事等我们查清楚后一定会公布详情，如果还有进一步的调查希望许小姐也要配合，先告辞了。”说罢率先走了出去，年轻警察也跟许茉道别，还不忘叮嘱许茉这件事不能声张。
许茉送他们到门口，关了门回来坐在沙发上，妈妈走过来在旁边说道：“依你看，这件事......”
“是戴成勋，除了他还能有谁？”许茉恨恨地说道，眼神冷若冰霜。
宋玉娴半晌才出声：“没想到他竟然无法无天到了这种地步！如果那天你们，如果不是你......”
“妈，过去的就不要说了，”许茉知道妈妈年纪大了难免会胡思乱想，连忙说，“你说这件事何一言知道吗？”许茉又问。
宋玉娴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走到餐桌前坐下，说：“先过来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像何一言这样通透聪慧的人，又与戴成勋对手多年，估计早就知道了。
只是他依然没有告诉她这些波云诡谲人心险恶，回想车祸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在她面前都是言笑晏晏，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她的生活看起来平静而温暖，只有他一个人在背后面对着这些丑陋的现实。一时间感激与心疼涌上来，但也伴随着愤怒与悲伤，最终，许茉还是忍不住担心起何一言来说：“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他现在的处境会很危险吗？”
宋玉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要是以前倒有可能，但是现在，据我所知，与戴成勋有深交的那位官员正在接受中央的贪腐调查，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戴成勋恐怕自身难保。”
许茉心中明了，忍不住问：“妈，这些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玉娴回答：“这你就别管了，记住我的话，不要试图想做些没意义的事情，每个人都有他的因果，多行不义的人总会有他应有的下场。还有，今后无论是做什么，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别人再怎么不仁不义，那是他们的问题，迟早会有公论，你可不要将那些手段学了用在他人身上。”
“妈，放心吧，我不会的。”许茉知道妈妈是怕她经历了这些，而变得和那些伤害他们的人一样，不择手段，毫无底线算计他人，也是怕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在她心里，妈妈一直都是淡泊坦荡，沉得住气的人，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她也能泰然处之，不仅事情处理得有条不紊，还总是教育她们姐妹俩，要多一分坚强，少一分抱怨，不要依靠他人，想要什么自己去努力争取。
面对爸爸这样的事情，又有谁能说这样的性格就是懦弱呢？妈妈有她的智慧，有她的处境，有她在，她们姐妹俩才能一步步走出困境，走到今天，没有心理落差，不再惧怕流言。
许茉没有将她和孙道平针对戴氏的事情告诉妈妈，她愿意听从妈妈的教导，却无法做到妈妈的心胸，即使这点手段用在戴成勋身上，比起他自身的所作所为来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做些什么。
94，尘埃落定
眼看着洛雅的产品即将面世，许茉的心情也越来越忐忑，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不知道这样做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其实她不怕离开洛雅集团，不怕孙道平让她做挡箭牌，她怕的是如果这件事产生负面影响，影响到洛雅集团的声誉跟业绩，那么她如何对得起何一言这么多年为公司的付出？何一言，如果他在该有多好？
可是她突然又恨起他来，既然他选择一走了之，什么都不再过问，那他还会在乎这些吗？许茉，你真是可笑，如果他真的在乎你，就不会让你独自面对这一切。
不过许茉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妈妈所说的因果来得很快，戴成勋入狱的消息一时间在整个行业甚至整个媒体都传遍了，侵吞国有资产，贿赂官员，涉嫌谋杀，经济欺诈，每一条罪名都列得清清楚楚，这位在服装市场叱咤风云了多年的大佬一时间从神坛跌入谷底。
戴成勋入狱，戴氏公司的股东们嗅出了苗头不对，早已纷纷撤了资，资金周转不上，项目难以为继，人员流失严重，戴氏渐渐分崩离析。
这天许茉哪儿都没去，面前的笔记本里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这则新闻，她知道妈妈一个人在房间偷偷抹着眼泪，但是她只是笑，笑到最后，眼泪都流出来了。
孙道平打电话给她，响一遍她没接，第二遍才不得已接起，电话里孙道平怒道：“许茉！你旷工不说，连电话都不接，是不是不想干了？......喂！你到底在没在听？”
许茉等他咆哮完了，才缓缓说道：“孙总，我不舒服，请两天假。”
孙道平又咆哮起来：“我给你打电话你就请假，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就直接旷工了？”
许茉不想跟他废话，直接沉默，孙道平又大声道：“就今天一天，明天一早给我回公司，否则你就再也不要出现在洛雅集团了！”
电话挂断了，孙道平的咆哮似乎还在耳边，许茉烦躁起来，关了电脑，一边穿外套一边对着房间喊：“妈，我出去走走。”妈妈没有回答，但估计应该听到了。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风依旧很冷，明晃晃的太阳还是没有一丝温暖，路上行人匆匆，各自奔着各自的生活而去。
许茉在街角买了一杯热奶茶捧在手里，感受着手心渐渐温热起来，一抬头，看见顾明襄在身后不远的马路边。
因为顾梦瑶的关系，时常会见到顾明襄，他身边总有各色的女孩子，许茉早已见怪不怪了，不过这次他却是孤身一人，见到许茉便开口说道：“许茉，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
许茉笑了笑，寒暄道：“我出来随便走走。”
顾明襄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奶茶，挑眉问道：“今天好像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你不用上班？”
摇摇头，许茉又淡淡回答：“今天有点事，请了一天假。顾先生倒是挺有空啊。”看着许茉有些牵强的微笑，顾明襄见过的女人不少，察言观色，再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心中已经明白了个大概，也就顺着许茉的话说：“是挺有空，不如一起喝杯咖啡吧？”许茉没有拒绝。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许茉手里仍捧着她的奶茶，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明襄点了一杯咖啡，又问她要喝什么，许茉回过神来，说你随便点吧。顾明襄也没多问，帮她点了一杯。
气氛一时间有点冷，顾明襄开口问：“许茉，你说我们算朋友吗？”许茉看了他一眼，不假思索道：“应该不算吧。”所谓朋友也要有交情才能谈得上朋友，他们最多只是认识而已。
顾明襄没想到许茉这样直接，却并没有生气，而是笑道：“你还真是爽快啊，那我请你喝完这杯咖啡之后应该就算朋友了吧？”
许茉本来也并不讨厌顾明襄，只是曾经拒绝过他，不想和他走得那么近，所以与他并无深交。此时见到顾明襄耐着性子与她说话，突然觉得自己的状态有点不礼貌，便换了平时说话的口吻，浅笑着说道：“像顾先生这样的人，也会用这种方式来和别人交朋友吗？”
“当然，但主要还是看对方是什么人。”顾明襄答道，他的眼睛很有神，深深的眼眸带着笑意似乎要望进许茉的心里去，许茉只是装作没看见，抱着奶茶低头吸着吸管，听见顾明襄又说：“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所说的，像我这样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从见到顾明襄的第一面起，许茉就觉得顾明襄一定是个情场高手，他与女人说话总是似有似无地带着几分挑逗与撩拨，说的话也令人回味遐想。论长相，他不如戴轻宇英俊，论气质，他不如何一言清朗，但是他的眉眼，总是带着说不尽的多情与风流，如同和风煦阳，让人迷醉。
事实证明他也是这样的人物，明晟传媒旗下的艺人模特不少，这位年轻有为又倜傥多金的老板自然也是三天两头的上新闻，今天和哪个美女明星度假，明天又和哪个身材火爆的模特进出酒店，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非得让人说出来吗？
或许他的用意也只是想撩拨一下许茉而已，但许茉并不吃这一套，她很认真地说：“这个还用说嘛，那媒体上经常都有总结性的词语，什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帅气多金，年轻有为......”
许茉一本正经地回答，末了又加上了一句，“哦对了，还有，是很多女孩子的梦中情人。”
“哈哈哈，”顾明襄大笑起来，“是吗？这些新闻我从来不看。”顿了顿，他又说道：“其实不用看我也知道说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多交了几个女朋友，感情经历比较丰富。可是这有什么呢？彼此喜欢就在一起，感情淡了就分开，我不曾欺骗过谁，也没有强迫过谁，每一段感情都认真对待，更没有脚踩两只船背叛过谁，这难道不是人的观念有问题？女朋友多就是花心，感情丰富就是不靠谱吗？”
许茉本来觉得他眼里的感情太过儿戏，但是转念一想，大家都是成年人，那些女孩子也不傻，两人在一起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谁规定两个人就要天长地久甚至一辈子负责到底？再想想自己，和何一言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也曾全心全意地理解和付出，以为何一言就是她想要的一生，可是事实并非总能如愿，如今见他一面的机会都不曾有。也许顾明襄有他的道理，自在洒脱一点又有什么不好？
想通了这层，许茉说道：“观念不同而已。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爱的时候全心全意，不爱了就体面地退场。但似乎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们男人那样，说抽身就能全身而退。”
顾明襄望着她，似乎在揣测着她这话是否别有深意，便摇头说：“其实男人也是一样，真正在心底的人是怎么都无法抹去的，只是每个人掩饰的方式不同。”
他端起咖啡杯，慢慢喝了一口，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许茉：“听说何一言离开了洛雅集团？虽然有点可惜，但对他来说，也许是件好事。作为洛雅集团的领导人，即使再有才华，也要受制于公司的各位股东。其实作为执行总裁，往往是付出最多却回报极少的，不仅要马不停蹄地处理公司大小事宜，还要协调与股东大会的关系，但公司不是他的，股权也并不多，很多大事无法作出自己的决定，我想以他的才能，不该局限于此，走出去也许才是海阔天空。”
顾明襄一番话令许茉很是震惊，在公司她听过了各种揣测和流言，只有顾明襄能站在这样的高度，说出这番话来。
许茉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正眼看顾明襄，他的认真与智慧似乎都藏在了漫不经心之后，看起来十分云淡风轻。
许茉突然明白，原来很多人都是有面具的，何一言在人前温润又疏离的浅笑，那是他的面具；顾明襄放浪形骸，风流多情，那也是他的面具。
95，字字锥心
“海阔天空？”许茉淡淡笑了笑，“这么说，倒是应该为他感到欣慰啊。”
顾明襄听得许茉的话有些言不由衷，又继续说道：“有所失就会有所得。不管怎么样，事情已成定局，何不往好的一面想呢？”
许茉仔细回味着他说的话，有所失就会有所得，难道也包括失去她吗？她低着头，心中难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顾明襄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看她的样子，也完全明白了。他心中有些不忍，又说：“他走了，你还留在这里，是在等他回来吗？”
许茉轻轻摇摇头，说：“也不是。我做设计师是为了我自己，不是为别人。”
顾明襄笑道：“这就对了，就像你说的，自在洒脱一点有什么不好？他有他的海阔天空，你有你的精彩。即使有一天遇见了，坦然从容也好过怨天尤人，仓皇失措。”
虽然这话不像是来安慰人的，但许茉觉得的确如此，从骨子里来看，她和顾明襄是同一类人，即使再深的感情再深的伤害，也不愿意让自己纠缠着去怨恨，既然爱就要轰轰烈烈，既然忘，就要笑着去说再见，不必用悲伤来博取同情和眼泪，输了感情也不能输了尊严。
许茉笑着说：“谢谢你今天跟我聊这么多，以后你如果有什么感情问题，也可以找我聊。”
顾明襄大笑起来，说：“我暂时还没遇到过感情问题，而且感情对我来说，从来不是问题。”
许茉揶揄道“吹牛！”
“不过我今天确实是想到一件事，或许你可以帮上忙。”顾明襄正色道，“最近我们公司在投资一个电影，里面的服装很重要，之前看了好几个设计的作品，我都不是很满意，所以想到了你，怎么样？有挑战性的设计，愿不愿意试试？”
许茉道：“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空陪我聊天，原来是有目的的。”
顾明襄笑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别这么说，和女孩子聊天我一向都很乐意的，特别是和你。”
不过他心里还是很高兴，许茉能这么跟他讲话，起码他们之间不再像以前那样生分了。
“最近我们公司的事情有点多，你让我想想。”许茉没有明确拒绝，顾明襄很会说服人，对于有挑战性的设计，她的确不想错过，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静下心来。
“没关系，我先把相关的资料发给你看看，三天之后你给我答复如何？我想以你的才能，一定是最适合的那个人。”顾明襄看着她，笃定的说。
其实很早的时候，许茉就想有一间自己的设计室，做自己喜欢风格的衣服，拥有一群和她同样喜欢美好事物的顾客。而现在要做的就是积累自己的资本，无论是经验的资本还是金钱的资本，她都需要。
洛雅最新季度的产品无论是从宣传上还是从品质上，都取得了很大的成功，随着戴氏的倒下，其他企业反应过来想要弥补戴氏的市场，却比洛雅晚了不只一两步。
洛雅集团的市场份额一时间直线上升，短时间内销量创了新高，迅速稳坐上了行业第一的位置。孙道平在表彰大会上心情大好，扬言要对每一位有功的员工给予嘉奖。股东大会的各位股东们对孙道平更是信心倍增。
许茉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看着孙道平慷慨激昂的陈词，总有种小人得志的派头。
她刚打开电脑里顾明襄发过来的资料，新来的助理就过来说孙总请她去办公室。许茉想起昨天孙道平打电话给她，虽然是一顿咆哮，但应该也是有事。既然她提出的这个主意现在没有留下任何的负面影响，孙道平还会找她干什么？难道是要对她表示嘉奖？肯定不可能。带着疑问，许茉只好往楼上走去。
兰茜依然在孙道平的办公室献着殷勤，见到许茉进来，冷声质问道：“许茉，昨天你居然一声不吭就旷工了，是不是也太不把孙总放在眼里了？现在在这个办公室的可是孙总，别以为还是何一言！”
呵！原来是找茬来的，许茉立马明白过来，如今孙道平地位声望都有了，自然也不再需要拉拢人心博取信任，看来她也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没等许茉开口，孙道平挥挥手，对兰茜说：“你先出去。”兰茜可能没想到孙道平会这样对自己，愣了一愣，最终还是不情愿地走出了办公室。
许茉没有说话，她倒要看看孙道平如何开这个口。只见孙道平站起来，慢慢地踱步到她面前，说道：“许茉，这次洛雅的成绩一大半都应该归功于你，如果不是你的建议，恐怕我们也没有这么快的反应能力，你倒真是令我刮目相看。我答应给每个有功的员工嘉奖，而你的功劳最大，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
许茉正视着孙道平的眼神，却始终猜不透他究竟有几分真诚，只是淡淡地说：“我想要的，恐怕孙总实现不了。还是算了吧。”
孙道平轻声笑道：“我知道你希望何一言回来，这个我确实办不到。不过，”他话音一转，继续说道，“你既然有这样的能力和胆识，如果肯留在我身边，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何一言能够给你的，我也可以，何一言不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只要你对我像对他一样尽心就好。”许茉听得孙道平话里有话，抬头看到他目不转睛地笑望着自己，心里一惊，脱口而出：“孙总这是什么意思？”
孙道平笑意不改，用手摸了摸许茉的长发，说道：“许茉这么漂亮的女人，难道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吗？怎么样？只要你答应我，等明年缇娜总监的合同到期，你就是设计总监。”
许茉看着孙道平那张微微有些发福的脸，忍住对他的厌恶，说道：“据我所知，孙总好像早就结婚了，这样传出去，不怕毁了你的名声吗？”
“哈哈，”孙道平大笑起来，“你还真是为我着想呢，放心吧，这种事情，我自然会很小心。”说着又要去摸许茉的脸，许茉实在忍无可忍，拍掉孙道平的手，厉声道：“你好歹也是堂堂集团总裁，想不到却是这样卑鄙龌龊的小人！别以为你坐上了这个位置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在我眼里，你连何一言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孙道平自认为还是有点能耐的，可是在洛雅的这些年，何一言一直把他压制得死死的，所以他平生最恨的事情就是别人拿他和何一言相提并论，许茉几句话狠狠地戳到了他的痛处，一时变了脸色，怒道：“他何一言有本事，那又怎么样？将公司做得这么大，那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得拱手让人！我也告诉你，我既然能从何一言手里夺得这个位置，我也有能力比他做得更好！”
许茉冷笑道：“你总算承认了吧，何一言离开就是你一手策划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联合竞争对手来对付自己的上司，这样的人也配坐在这个位置上吗？！”
面对许茉的质问，孙道平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像想起了什么得意的事情，笑道：“说起这件事，我还得好好感谢你呢，若不是你年底受了伤，何一言怎么会放下那么多重要的会议把大权交到我手上？我也不会有那么多机会来表现我自己……”
“你对他做了什么？”许茉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冰冷到了极点，也疼痛到了极点，她一直不知道，他始终瞒着她，一个人默默背负了那么多，而她原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也没什么，只能怪何一言平时行事太过严苛，董事会提的建议他爱理不理，董事会提供的人他想开除就开除，丝毫不把董事会放在眼里。我只不过和戴成勋小小合作了一把，拿下了西南市场，又恰巧让董事们了解了一下他是如何为了一个设计师而放弃年度大会和各项合约签订的。董事的侄子因为一点错误就被他开除，你说，为了你而放弃这些工作行程是不是也会惹恼董事呢？”孙道平一点一滴地道来，却字字锥心，生生扎在许茉心头。
“不过我孙道平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既然帮了我这么多，我也不会亏待你。虽然你以前和何一言关系特殊，我也不想计较，毕竟这次是他扳倒了戴成勋，洛雅以后再也没有竞争对手了……以后你就会知道，比起何一言，我可是更懂得怜香惜玉呢……”
“啪！”孙道平浓郁的笑意尚未敛去，脸上就已多了几个手指印，许茉这一巴掌也确实卯足就劲，仿佛这么多天来的怨恨与隐忍全部发泄在了这一掌上。“孙道平，你想赶我走，何必说这么多恶心的话？如你所愿，有你在的公司，我一分钟也不想多留！”许茉愤然离开，相对于孙道平的老道狡黠，她觉得自己实在太稚嫩了太天真了。
96，心之所系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许茉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虽然一时气愤，但事到如今，她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孙道平肯定容不下她，而她，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在这样的人手底下工作？
脑海里不断回想起孙道平说的那些话，何一言，他为她做了这么多，承受了这么多，为何还要将她推开，甚至躲着她？难道他做这么多都只是因为对她心怀愧疚吗？难道他真的不愿意再与她有任何瓜葛吗？孙道平还说，何一言扳倒了戴成勋，那么离开洛雅的这段时间他一定在做这件事，可是如今戴成勋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他，到底去了哪里？
她想，她一定要找到他，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问个清楚。事实是，她终于能够找到了去见他的理由，她很想他。
然而这个城市里，如果一个人想躲另一个人，并不是件难事，关掉手机，离开住所，不和朋友们联系，更何况他们之间除了同事，也没什么共同的朋友。许茉又去了何一言的家，家里的摆设还是她上次临走时的样子，他并没有回来过。她甚至去了何家，但是诺大的一栋房子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在里面，就连陈阿姨也不在。
许茉突然想起一个人，如果说她和何一言有什么共同的朋友的话，那么一定就是林园园和付炜了。付炜是何一言的同学兼好友，也是洛雅集团的法律顾问。她打电话给林园园，电话接通后她才猛然意识到，林园园这个时候应该到了孕晚期，前段时间还因为妊高症住了院，说好的去看她，也因为这段时间的事情给耽误了。
林园园听出许茉的声音有些不对，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许茉本来觉得不应该这个时候来给林园园添麻烦，可毕竟是好朋友之间，聊不到两句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林园园提出要出来找许茉，许茉虽然情绪有些失控，但理智还在，怎么能让一个孕妇出来安慰自己，连忙说自己去她家看她。
林园园的状态和精神都还不错，但许茉也还是知道分寸，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她，所以只是简单跟她说了说，问她何一言有没有跟付炜联系过。听到林园园说付炜这段时间在香港出差的消息，许茉感觉自己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湮灭了。
下午回到家，宋玉娴开门看到红肿着双眼的许茉，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一头长发，回来就已经变成了齐耳的短发了，便问：“这是怎么了？”许茉揉揉眼睛：“还能怎么了，哭了呗。”宋玉娴叹息道：“我是说你头发怎么剪了？”
许茉瞥了一眼自己的肩头，说：“长发太恶心了……”被恶心的人碰过能不恶心吗？
“恶心？”
“哦，我是说，长发太麻烦了，换个发型换一下心情。……”
“那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宋玉娴继续问。
“我辞职了……”许茉上前抱住妈妈，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妈，我心里难受………”
......
辞职后的许茉觉得生活一下子就空了下来，脑子也空了下来，一空下来就忍不住会想起很多事情，越想越觉得生活就是一团乱麻，而她不知道要置身何地。
就这样迷迷糊糊在家过了一天，第二天下午，付炜回来了，打电话约她见面。许茉来了精神，连忙来到了约见的地点，见到付炜便问：“你是不是知道何一言在哪？”付炜点点头，回答：“我带你去见他。”许茉上了车，突然有些紧张起来，望着付炜道：“可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见我。”付炜还没说话，许茉又自嘲般笑了笑，道：“是不是挺可笑？我和他在一起这么久，现在就连想见他一面也是这样波折。”付炜叹了口气道：“我和他认识了十几年，他就是这样，总是以为他自己什么都可以承担，什么都可以扛起，其实从骨子里，他根本就不信任我们，没有把我们当真正的朋友！”
付炜一时有些气愤的语气让许茉感到诧异，听到付炜又缓缓说：“其实我和你一样，他离开洛雅之后就没有联系过我，昨天我回来听园园说起，还是找了很多人才辗转知道的。”“哦......他可能是觉得你很忙，园园身体又不便，所以不想打扰到你们吧......”许茉找借口为何一言开脱，丝毫忘记了她自己的气愤甚至更甚付炜。
“亏得你还在为他说话，他这样的人，就活该没人疼没人爱！”付炜没好气地说道，虽然气愤难平，语气里还是掩饰不住对何一言的关心。许茉咬咬嘴唇，问道：“那他怎么样？”听到许茉这样问，付炜最后一点气愤也消失了，说：“等我们去了就知道了，他，应该没什么事。”
许茉点点头，又问：“听园园说你要过几天才回来，我还以为.......”付炜回答：“园园快到预产期了，我不太放心，所以赶紧把手里的案子结了准备好好陪陪她......”说起自己的妻子和即将出生的孩子，付炜的脸上满是柔情，许茉不无羡慕地道：“你们的感情真好.....”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一会儿，付炜的车子来到了医院，望着高楼上那个醒目的红底白色的十字标志，没等许茉问话付炜就开口说：“前段时间何老先生因病住院了，今天上午刚做完手术，现在他们一家都在医院里。”许茉提上来的心又慢慢放下，她还以为是何一言出了什么事情，就在那一刻，她发现，只要他安好，她才心安。
电梯一路直上，许茉的心情也越来越忐忑，想着见到何一言该如何开口，若他不愿意见自己呢？若他的态度十分冷漠呢？又或者，他还是像从前那般温柔地笑，却说着冰冷的话呢？
可是当付炜推开眼前病房的门，她设想的任何一幕都没有出现。现在是下午三点不到，何一言却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憔悴。他本来就瘦，此刻却更瘦了几分，并不宽厚的被子压在他身上，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湮没。
坐在他床边的是何一鸿，见到他们进来，站起来没说话，他的神色也十分憔悴，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没有一点神采。付炜问道：“你哥怎么样？你爸呢？怎么样？”何一鸿回道：“没事，手术很成功，医生说休息一段时间就恢复了，我爸年纪大了，恢复可能要慢一些。”付炜点点头，何一鸿又说：“我哥最近太累了，好不容易睡着，你们陪他一会，但不要打扰到他。我去看看我爸，让我妈也休息一下。”“好，麻烦告诉阿姨一声，稍后我再去看望伯父。”付炜对何一鸿道。
待何一鸿一走，许茉便迫不及待地问：“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说……”望着睡着的何一言，许茉的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想起何一鸿说的话，又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前段时间，何老先生查出老年急淋白血症，要治好就得进行骨髓干细胞移植，所以……”付炜指了指躺在那的何一言，意思不言而喻。“你放心，他只是抽了大量干细胞血液，没有性命之忧。而且他还这么年轻，身体很快就可以恢复。”付炜在来之前早就摸清楚了情况，如今见到何一言无事，才向许茉开口。
尽管如此，看到何一言这个样子，许茉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她终于见到了日夜想念的人，可是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场景。她恨他一走了之，全然不顾她的处境，可是此刻却再也恨不起来。她见过他温和谦逊的样子，见过他冷冽风行的样子，却是第一次见到他像个孩子一样，寂静无声地躺在病床上，睫毛垂下来覆住眼睑，脸上的轮廓因为瘦削而格外分明。
“可是，他与何老先生并没有血缘关系，怎么会……”许茉又问。“这也许就是缘分吧，何老先生没有兄弟姐妹，就连一鸿的骨髓也与他只是半相合，可是一言竟完全相合。”付炜尽量让自己的言语听起来简洁明了，末了又说，“我去看看何老先生，你在这陪陪他。”
97，卑微如尘
许茉慢慢地走到何一言旁边坐下来，又慢慢地伸过手去握住何一言的手，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他的手却十分冰冷，就像在冰天雪地里被狠狠冻过一样，冰冷刺骨。许茉将另一只手也覆盖在他手上，希望他的手能暖和起来，就像他在寒冷的夜里送她回家，把她的手团在自己的手心里一样。可是过了很久，他的手还是那样冰冷，似乎丝毫感受不到她手心的温度。许茉只好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付炜和何母过来了，许茉站起来叫了一声阿姨，何母点头回应，除夕的时候见到她还是风韵美丽的贵妇，此刻却苍老了很多，头发随意地盘在脑后，脸上的操劳清晰可见。许茉太能体会一个女人因为生活的重压而一夕之间苍老的感受，何母尚且如此，她的妈妈宋玉娴，当年是承受了多大的负担和痛楚才走出了困境。
付炜与何母聊了一会就告辞了，许茉没有走，她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哪怕多看他一眼。
“许茉，谢谢你能来看我们。医生说一言要明天早上才会醒过来，你不用等了，回去休息吧。”何母轻轻将身后病房的门掩上，对许茉说道。透过窗户，许茉看了看依旧还在沉睡的何一言，咬咬嘴唇说道：“我想在这多待会，陪陪他可以吗？”
何母轻轻点点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又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道：“许茉，上次你来我家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和一言的事情本来我们也没有什么意见。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能来看望一言，可见你也确实是有情义的，但是感情的事情不光光只能靠感觉靠情义，两个人如果处在不同的道路，也很难走到一起。”
许茉抬起头，有些愕然地问：“阿姨你，想说什么？”何母既然开了口，也就不想再兜圈子了，她继续说道：虽然一言的爸爸手术成功了，后期的治疗和恢复也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且他年纪大了，并发症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现在公司的事务无人打理，一鸿年纪还小又还没有毕业，所以只有一言能够承担重任。”
许茉点点头表示认可，尽管何一言曾经许诺过何老先生不会插手任何家族公司的事务，但是看现在这个情形，他应该也不会再坚持了。听到何母又继续说道：“我们何家和西城杜家交好了十几年，也合作了十几年，直到现在，他们依旧是我们最大的合作对象。而杜家的女儿一直喜欢一言，杜家也希望能够更进一步地巩固我们两家的关系，所以，如果一言能接手公司，又能与杜薇可在一起，这正是我们两家都希望看到的事情。”
“什么？”许茉不可置信地道，“你的意思是你们两家要商业联姻，借此进一步巩固你们的合作关系？又或者是杜家看到何老先生这样的情形，对你们的关系心有动摇，才拿自己女儿的幸福做赌注？”
其实许茉一句话也正好道出了何家现在的处境，之前公司的事务全部由何振兴夫妻二人打理，现在何振兴一倒下，对公司的影响很大。而杜家又在这个时候提出女儿的事情，如果一口回绝，惹恼了杜家，那么对于何家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何母上下打量了一遍许茉，眼里的震惊很快消失不见，神色如常地道：“许茉，你是个明白人，想必也了解我们现在的处境。但是我也不会将儿女的幸福当做交换的工具，一言和薇可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心，我们两家也是门当户对，他们在一起再合适不过了。”
“合适？呵，”许茉冷笑一声，说道，“你怎么就不相信一言他有这个能力？即使没有这种所谓的商业结合，他也一样可以将公司做到风生水起。”
“我知道他有能力，但是你看看现在的他，”何母回过头看着病房内的何一言，继续说，“这样的手术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也是元气大伤，需要足够的时间来调养。公司的事情没有等待的机会，而我又怎么能让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辛苦操劳？我想换作是你，也是一样的想法。”
许茉很想反驳她，既然担心他的身体，又为何让他接手公司？如果是她，只怕会拉着他远离这里，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修养。可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何一言是何家养大的孩子，即使他和父亲之间再有矛盾，也不会在困难之时置何家于不顾。
她看着何一言，感觉身体里的力量似乎渐渐被抽离了一样，无力地靠在了背后的墙壁上。“我想等他醒来，和他好好聊一聊，有些事情我想问清楚......”许茉说话的声音也一下子软了下来。可是何母却没有给她机会，说道：“小茉，关于洛雅集团的事情已经成为过去了，一言因此付出了很多，就让它们在这里终结吧。你留过学，也是个有教养的孩子，一言既然已经与你分手了，你就不要再在过去的事情上纠结了，给他一个安心的休养环境，好吗？”何母的语气虽然是有商有量的，但是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她和何一言已经分手，再纠缠下去就是没有教养，跟那些分手了还死缠烂打的人没什么两样了。
是啊，他们已经分手了，是何一言提出来的，他们之间本就再无瓜葛了。“我懂了，呵，”许茉笑着说，“我懂了......”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
“阿姨，在我脚伤的时候，他陪了我一个多月，”许茉泣不成声，“我就在这陪他一晚，明天早上就离开。”何母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既然他早已选好了路，她也应该放手，如果要放手，就当这一刻的陪伴是最后的告别吧。渐渐入夜，周围也安静下来，她坐在床边，想伸手去摸摸何一言的脸，脑海里却是他决绝的话语：“小茉，我们分手吧。”一字一句依旧是那样清晰。她缩回手，替何一言压好被角，想起他们之间的种种过往，那些美好的温暖的画面，现在想来竟带着几分残忍，残忍到不可能真正的告别与忘记，只能深埋心底。
第二天一早，许茉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她在这里坐了一整夜，直到下半夜才趴在床边迷迷糊糊睡了一会，醒来感觉整个脚和手都是麻的。她的左手和何一言的手还握在一起，许茉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握着他的手，但是起码他的手渐渐有些温暖，不再那么冰冷了。又坐了一会，天渐渐地完全亮了，她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站起来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心里说着，再见了。
从病房出来，许茉去洗手间洗了个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出来的时候，远远看到何母去到何一言的病房那边，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子，那应该就是杜薇可吧，许茉在何一言的房间见过她的照片。
杜薇可进去的时候，何一言已经醒了。“一言哥哥，昨晚休息得怎样？我还想着能坐在这里等你醒，没想到你这么早就醒了，果然睡了一觉，气色比昨天好多了。”杜薇可眼里满是对何一言的关心。何一言还没说话，一旁的何母道：“昨天手术薇可一直在外面陪着你，一大早又自己煮了早餐过来，幸好有她在，我和一鸿才不会这么忙乱。”她不着痕迹地在何一言面前说着杜薇可的好话，又聊了几句，便出了病房，留下杜薇可和何一言两人。
“谢谢你薇可，辛苦了。”何一言对杜薇可说道，“我没事，你忙你的，不用天天来看我。”杜薇可一边拿碗舀着粥，一边回答：“虽然没什么事，但还是要好好休养的，医生说最近几天饮食要清淡，所以我就煲了点粥过来。如果想吃什么，记得告诉我哦。”杜薇可盛好粥，来到何一言身前，舀了一勺来喂他，何一言本能地往后退了退，说：“谢谢，我自己来吧。”杜薇可坚持道：“一言哥哥，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我生病了不肯吃药，都是你哄着我喂我吃的，现在你生病了，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呀。”
门外的许茉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哭出声来，她连忙用手将嘴捂住。房间里的杜薇可和何一言却都听见了声音，杜薇可放下碗起身出来，许茉再也没有停留，快步离开了病房，眼泪却止不住，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狼狈到了极点。何一言，我如此爱你，却从未觉得自己爱到这样卑微，如同一粒尘埃。
98，枝叶相依
许茉离开医院，就接到顾明襄的电话，“美丽的许茉小姐，三天的时间已过，我的事情你考虑得怎样了？”要不是他打电话过来，许茉都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她觉得很累，闭上眼睛想了想到底要不要接这件事，虽然她想试试，但最近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精力。
电话那头的顾明襄似乎听出了她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许茉摇摇头，突然发现摇头他是看不见的，于是开口道：“我没事，”一开口竟发现自己的声音是这样嘶哑难听，于是咳嗽了一声，重复道，“真的没事。我晚点再打电话给你。”
挂了电话继续往前走，清晨的风让她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不一会，听到路边有人叫她的名字，回过头一看，竟是顾明襄。“你怎么在这儿？”许茉有些诧异。
顾明襄一脸坦然：“当然是来找你的呀！”“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许茉更加诧异了。顾明襄笑道：“掐指一算就算出来了......”许茉见他的话没几句正经的，转过头不理他。
顾明襄见许茉生气了，才正经说道：“其实我是住在附近，刚好出门就看见你了，你没事吧？吃早餐没有？我请你啊。”一说早餐，许茉发现自己还真是饿了，她耸耸肩，做出很洒脱的样子说：“好啊。”
顾明襄觉得今天的许茉似乎有点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她很爽快地答应和他一起吃早餐，而且很努力地吃下碗里的食物，却又一言不发。直到他听见许茉问他：“顾明襄，你喜欢我吗？”顾明襄夹了一个水晶饺放进嘴里，想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毕竟在感情的世界里，一直都是他占主场的，没想到许茉又说：“那你做我男朋友怎么样？”
顾明襄费了很大的劲才努力咽下饺子，又喝了一口茶，才说道：“你说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说他周围的女人不少，但这么明目张胆地要他做男朋友的还真没有。
许茉看着他，又说：“不是你说的感情就该洒脱一点吗？喜欢就在一起啊，不喜欢就分开呀。”顾明襄总算明白过来她今天有些不一样的缘由了，镇定了一下心神，有些气愤地说道：“许茉，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感情失意的出口吗？还是你觉得我顾明襄缺女人？我告诉你，就算我缺女人，我也不找你这样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许茉很认真地左右地看了看自己，也是，一晚上没休息好不说，没洗脸没刷牙没化妆，还一脸憔悴眼圈发黑头发散乱，跟顾明襄周围那些光鲜靓丽的女人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除非顾明襄瞎了眼，才会放着那么些妖娆的美女不要而喜欢她。
许茉咯咯笑起来，点头回答：“你说得对。我现在的样子，的确很糟糕。“顾明襄其实话刚出口，就觉得自己可能说得有点过分了，正要出言安慰她几句，又听许茉说：”既然这样，你说的服装设计的事情我觉得可以试试。”
“你答应了？”虽然不意外，但是顾明襄还是没想到许茉会这么快就有了回复。许茉道：“我为什么不答应呢？这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可以放弃，就是梦想不能放弃。如果放弃了，岂不是更糟糕了吗？”.......
接下来的几天，许茉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设计稿。她想让自己忙碌一点，不让自己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里，就会想很多事情，她不想自己的生活被这样虚无消极的想象填满，只有在做着事，在思考着，才觉得自己的生活是有意义的。
对于她来说，这是她借以疗伤的一种方式，就像爸爸去世之后，她一个人背着行囊远赴法国，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在那里学习，生活。她每天要上课，要打工，要学着怎么跟别人交流，怎么适应那个陌生的环境，只想着一步一步走下去，根本就没有时间再深陷在那些沉痛的往事中。
但是妈妈宋玉娴看在眼里，还是有些担心，又知道许茉的性格，怎么劝说也是没用，所以在给许蔷打电话的时候不免叹息着说了几句。许蔷工作越来越忙碌，很长一段时间才回一次家，一般她和妈妈通电话都是彼此关心问候，聊一些积极有趣的事情，这次听到她说起许茉，知道妹妹肯定心情不好，便抽空回来一趟，想带许茉出去散散心。
许茉看到姐姐回来很高兴，她们姐妹俩的关系一向很要好，虽然许蔷越来越忙碌，又有了男朋友，但是只要有空回来都会带很多许茉喜欢的东西，和许茉一起逛街，吃东西，躺在一起聊天谈心，从小到大，一直如此。这次回来，许蔷带了两个箱子，一个箱子是自己的行李物品，另一个箱子全是给妈妈和许茉带的礼物。
“小茉，过几天我要去杭州拍摄，要在那里待一个多星期，其实我的戏份也不是特别多，会有很多的空闲时间出去逛逛，要不你陪我一起去？”聊了一会，许蔷终于试探着问许茉。许茉想也没想就说：“杭州啊？可是现在还是冬天，好像也没什么可看的吧？”许蔷笑着回答：“虽然是冬天，树还没绿，花还没开，但是西湖还是西湖，断桥还是断桥，江南水乡的小镇也一定有另一种味道，去看看南方的冬天也不错啊。”许蔷觉得自己的这个理由好牵强，正想着该找个什么更好的理由来。
许茉听她说起江南小镇，却顿时来了兴致，道：“对了，顾明襄的这个电影里面的女主角就是江南女孩，我最近一直在想要怎么在这个服装里体现江南女孩的婉约柔美，想了很久总是感觉缺少一点灵感，我想，也许只有去过那些地方才能有更深刻的体会吧。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许蔷吸了口气，问道：“你这几天一直都在做设计，就不能当做散心放松一下吗？”许茉很认真地回答：“不行啊，时间有限，设计样稿只是最初一步，后面还有更细致的制作环节，还有，这种设计跟我以前做的完全不同，初稿之后说不定还要大幅修改......”
许蔷还想再说点什么，一旁的宋玉娴朝她使了使眼色，许蔷连忙笑着改口说道：“也是，虽然风景不是最美的时候，但是感受一下风土人情也肯定能够带来灵感，说不定还能事半功倍呢。那我们明天休息一天，后天一早出发怎么样？”许茉点点头，又说道：“姐，这次设计的服装一共三十多套，每一套都要做到精致，它不像我们平时的穿衣风格，一个小灵感就能完成一件作品。我觉得我一个人力量不够，能力有限......”
长这么大，许蔷还是第一次听许茉在设计一事上对自己的能力表示怀疑，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或许你可以去问问顾明襄，听听他的具体要求。他虽然不是设计师，但是在电影的制作方面还是比较有发言权。”见许茉答应了，许蔷又说：“好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妈，我们出去逛街吧？然后一起吃个饭，我们三好久没一起在外面吃饭了。”
“你们两个去吧，好好玩好好放松，我还有事呢，就不去了。”宋玉娴说。许蔷好奇地问：“妈，今天周末啊，而且吃饭又是晚上，你有什么事啊？”宋玉娴笑着回答：“是一个美术兴趣爱好培训班，还有作品交流会，学院组织的，我也闲着没事，就参加了。”许蔷有些不解：“妈，你都要退休了，还参加这些做什么呀？多辛苦，还不如在家好好休息呢，你放心，我和小茉都会很孝顺您的！”宋玉娴摇了摇头，笑着说：“知道你俩孝顺，但是天天在家休息我可受不了，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世界，我们也有我们的活法，趁着还能动的时候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交几个朋友我觉得很好啊，我可不想这么早就把我的晚年交到你们手里。”
许蔷笑道：“妈，您怎么就跟隔壁老太太有点不一样呢？不过我真是自豪有这么一个独立能干又意气风发的老妈。”许茉也在一旁附和：“别人跟咱妈能相提并论吗？不过妈，如果您找到一个情投意合对您又好的人，可千万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姐妹俩哦，我们一定会支持你的......”
“赶紧给我滚出去！你俩！”宋玉娴挥挥手，嗔怒道。许蔷许茉二人相视一笑，“滚”出了家门......
99，难念的经
许茉和许蔷出了家门，又给顾梦瑶打电话。顾梦瑶最近也是烦心事一堆。她爸顾锦华找了个女朋友，跟她年龄差不多，找个跟女儿差不多年龄女友也就算了，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还铁了心要跟她妈离婚。许茉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刚刚“教训”完她老爸的小女友，可是那小女友一副可怜兮兮梨花带雨的模样很容易地就博得了顾锦华的心，所以最终又演变成老爸把她狠狠教训了一通......
“我就不明白了，那个女人明明长得一副整容脸，怎么就把我爸迷得团团转？”顾梦瑶拍着桌子，气愤难平，“那么明显的心机，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好吗？”许茉和许蔷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年头，男人婚外情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更何况顾锦华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你准备着怎么办？”许蔷问顾梦瑶，顾梦瑶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其实离婚也无所谓，凭我和我哥，大可以让我妈后半生无忧。我只是替我妈不值，在背后默默付出了二三十年，我爸的事业成功有她一半的功劳，可现在老了，身材发福了，不漂亮了，我爸就想把她踢开，可真是狠心！”
“那你哥什么态度？”许蔷又问。顾梦瑶没好气地说：“他能有什么态度？他恐怕早就习惯了，自己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真是人人有本难念的经呐！”许蔷感慨地说。气氛一下子又变得沉默起来，一般她们三个在一起都是许茉和顾梦瑶在吵吵闹闹，许蔷则像个大姐姐一样，安静地听，关键时刻给点意见或调解一番，不至于让两人的吵闹变成矛盾。现在顾梦瑶有心事，许茉也没有开口，所以一时间有些安静。
“许茉，你怎么不说话啊？你说我怎么办？”顾梦瑶问。许茉摇摇头，开口道：“其实离婚也没什么啊，这个世界谁离了谁都不是照样活啊！”“这是什么话？我妈为我爸付出了那么多，现在一句离婚就这么打发了？”顾梦瑶好不容易平息的气愤又渐渐上来了，许茉却似乎不知，继续与她争辩：“那又怎么样？你爸都这样对她了，不离开，难道还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下顾梦瑶真的生气了，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天底下都是劝和不劝分的，许茉，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你自己失恋了就觉得全世界都欠了你一样吗？”“是！我是失恋了，我也为他付出过很多啊，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还要去他面前寻死觅活乞求他的回心转意啊？我可做不到！”许茉也有些激动。
“你那是活该！像何一言那个没人性的工作狂有什么好的，他除了忙他的事业，还会照顾女孩子的感受吗？你对他那么好他又怎么对你的？他倒是一走了之了，有没有想过你一个人留在洛雅的感受？”
许蔷见两个人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连忙劝解道：“咱们不是说的你爸妈的事情吗？怎么扯到小茉身上来了？小茉的事情都过去了，咱们就别提了吧。”
顾梦瑶依旧瞪着许茉，向许蔷说道：“我也不想提的，不过我如果劝她别惦记何一言了，她做得到吗？她如果做不到，凭什么要我妈离婚？我爸跟我妈二三十年的感情，怎么能说离就离？”“如果不离婚，你难道希望你爸天天带着个小三在你妈面前晃来晃去？就算你今天对付了小三，明天还会有小四小五小六，你对付得过来吗？女人最大的错误就是把自己的一辈子押在男人身上，以为婚姻就是一生幸福的保障。”许茉依旧不依不饶地说了几句，眼看着快要平息的战争又要被她触发起来，许蔷连忙拉住许茉说：“小茉，你少说几句。”
又对顾梦瑶说：“你们俩最近都有烦心事，心情我可以理解，现在听我说几句吧。梦瑶，其实我们是在不同环境的家庭长大，或许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你妈妈注重家庭，为家庭付出很多，她的付出不应该被无视，所以你听到离婚这个词就会觉得她会失去她最看重的东西，替她不值。但是你看看我和小茉，我们的妈妈虽然没有离婚，但是爸爸去世了，很多亲人朋友因此都和我们疏远了。这几年她带着我们经历了很多事情，教我们学会独立坚强，不依赖任何人。我以前从来没觉得我妈这么勇敢过，她现在依旧活得很自在，她的学生很尊敬她，她有很多的朋友，从二十几岁到六七十岁都有，今天我们出门的时候还开玩笑，让她找个后爸给我们。其实我的意思也并不是就赞同离婚，毕竟这是对家庭的一种伤害，能不离肯定最好不离，但是与其过这种天天猜忌怀疑的日子，倒不如你们多陪陪你妈，让她的生活充实快乐一点，多交交朋友，出去看看世界，其实她最在乎的或许并不是你爸，而是你们这个家。”
许蔷说得十分在理，顾梦瑶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还不忘瞪一眼许茉：“还是许蔷好。”许茉也回了个白眼，又笑着对许蔷说：“还是我姐了解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吁了口气：“吵了一架，感觉心情好多了。”
顾梦瑶也说道：“我也是，好饿啊，服务员，点餐！”
许茉笑起来，说：“其实你妈妈很漂亮，不然也生不出你这么漂亮的女儿，稍微打扮一下，就那气质，分分钟秒杀那些小姑娘。”
顾梦瑶也笑道：“我也觉得。下次我见了何一言一定狠狠骂他一顿，替你出气......”
许蔷：........
三人笑着闹着吃完饭，又去外面商场逛了一圈，帮顾梦瑶给妈妈挑了几件礼物，才回到各自的家中。第二天一早起来收拾好去杭州的行李，许茉想到该去找找顾明襄，便打电话给他，刚好他正在公司，许茉便打了车过去。
到了明晟传媒，顾明襄似乎在面试新人，看到许茉过来，向她点点头，示意她先等等。许茉抬眼看去，眼前有十来个学生模样稚气未脱的少年男女，虽然模样青涩，但是女孩漂亮男孩英俊，容貌绝对出众。许茉不便打扰他们，便在门外等了一会，顾明襄出来，问她：“第一次来我这吧？感觉怎么样？”许茉笑道：“还不错，这一路见了不少美女帅哥，比我一年内见的都多。”顾明襄大笑起来，带着许茉去他的办公室。经过拐角处的时候，几个打扮得十分非主流的男孩在摆弄着手里的乐器，见到顾明襄和许茉过来，吹了一声口哨，一个留着长发，穿着印有骷髅头牛仔外套的男孩说道：“明哥，这是新来的美女吗？气质不错哦！”顾明襄没有说话，微笑着向他们挥挥手，带着许茉继续往前走。
一到办公室，顾明襄拿出一沓资料递给许茉，说：“这部电影的主角已经定了，但是她现在不在国内，所以没办法带你去见她。这是她以前参演的一些资料，还有她的尺码喜好等等，或许对你有帮助。这是其他几位演员的资料，她们的戏份不如主角多，但是也可以了解一下。”许茉接过资料：“我从来没做个这个，你就不怕我给你弄砸了？”顾明襄摆摆手，看着她说：“那有什么关系？我做这行不少年了，搞砸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过我还是愿意尝试，你呢，只管放手去做，有我在呢。”
看到他这么放松，许茉松了口气：“我会尽力的。其实我是担心电影的服装和我们日常的穿着还是有很大差异，而且你这个电影也不是一部现代戏，我觉得以主角的身份和气质，衣服大多以旗袍为主比较合适，而像女二号这样的接受过西洋文明的，是不是服饰上也该中西结合一下？”顾明襄点头表示赞许，又说道：“你想得很周到，电影的服饰来自于实际但又有所不同。但是一个人的背景，文化，喜好甚至气质往往也决定了她选择什么样的服装。而且我们电影的篇幅有限，在某个特定的场景，特定的人物心理，特定的情绪，也需要在服饰上有不同的体现。”
顾明襄一番解释，许茉又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起来，她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但还是说出了心中顾虑：“所以每一套服装都必须做到精致，要符合人物的心理和气质。我想这么短的时间，我一个人有点力不从心，是不是可以找个帮手？”“当然可以，但是你们在风格上必须达成一致，在设计上不能有太明显的差异。至于选什么人，你自己决定就好。”顾明襄如是回答。
100，尽释前嫌
顾明襄这部电影讲的是民国时期的故事，而那个时期旗袍是最常见的服装，虽然处在战火和动荡的年月，但是西洋的文明也渐渐被国人所接受。在这个大的前提下，许茉最先考虑的就是旗袍和洋装的款式。只是这个时期的电影非常多，里面的服装设计也是各式各样应有尽有，想要有所特色，还必须得花点心思。
在和顾明襄一番对话之后，许茉对自己的设计也渐渐有了个轮廓，只是怎么样把这个轮廓变成清晰的图样，还需要不少功夫。陡然间，她想起了高静菲，以她这方面的功底，这样的设计是再合适不过了，如果有她的加入，许茉觉得成品一定会很完美。只是高静菲会与她合作吗？虽然她们俩只有几面之缘，但至少上次的聊天也还算愉快，许茉决定去试一试。
在“嘉人”旁边的咖啡厅里，许茉见到了高静菲，她穿着纯黑色针织衫，外面一件灰色的羊呢大衣，没有任何的装饰，整个人看起来纯净简约却又气质高雅。高静菲或许是设计师中的异数吧，一般的设计师总会喜欢一些流行时尚的穿着打扮，而高静菲的衣着基本上都十分简单，颜色和式样也没有太多的花样，但是见过她的人，都会被她的气质所吸引，似乎那简约的衣着里住着一个不俗的灵魂。
两人寒暄了几句，许茉说明了来意，没想到高静菲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毕竟这对于设计师来说，是个挑战自己的机会。论资历和取得的成绩，高静菲恐怕要高出许茉许多，上次的设计赛她输给许茉，很多人为她抱不平，但是高静菲并没有因此而轻慢许茉，耐心地听许茉讲她的一些见解和领悟，然后再缓缓提出自己的看法，就像两个老朋友促膝谈心一般。其实她也是很欣赏许茉的，因为许茉不仅性格直爽活泼，不拐弯抹角，在设计上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她总能打破常规，推陈出新，有很多惊喜的创意，这是许多设计师都缺少的东西。
许茉把资料拿给高静菲，两人商量先各自做好自己所构思的设计，等许茉从杭州回来再一起谈论最后的定稿。
解决了这件事，许茉顿时松了一口气，安心回家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她才发现，伴随着这些东西，有着太多关于何一言的记忆。她从何一言那里拿来还没来得及还他的书籍，梳妆台的抽屉里那条手链，他妈妈送的那块手表，衣柜里那件参赛的“玫瑰风华”，还有文件夹里他们一起完成的设计稿，何一言为之取名为“人淡如菊”，在菊城的时候两人的合影......每一样物品都是关于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要忘记又谈何容易？
思绪万千间，手机铃声响起，竟然是戴轻宇打来的，约许茉见面。对于爸爸和公司的事情，许茉虽然痛恨戴成勋，也恨戴轻宇明明知道一切却选择了逃避，但是最终他还是站出来指证了自己的父亲，如果没有他提供的证据，戴成勋也不会这么快绳之以法。比起自己的丧父之痛，与父亲反目，亲手将自己唯一的亲人送进监狱，戴轻宇心中的痛楚一定不必她少。戴氏企业已经没有了，戴氏的财产能没收的已经被没收，其他的也已经被那些曾经的股东瓜分得所剩无几，这些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如今加倍地发生在了戴轻宇身上，许茉却没有丝毫的快意，只是觉得心很累，戴轻宇已经不是那个阳光朝气的少年，她也已经不是那个青春飞扬的少女，一切，都再也回不到从前。
戴轻宇的样子没变，变的只是他的神情。如果之前是郁郁寡欢，满腹心事，那么现在看来整个人反而轻松了不少，能说也能笑，只是笑容里有着太多难以言说的悲哀，还有解脱。
许茉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戴轻宇倒先说道：“本来我应该去你家拜访，希望能够求得你们一家的谅解，但是，我没那个勇气......对不起。”许茉摇摇头，到现在为止，原不原谅已经没有意义了，大家见面了只是免不了又会再伤心一次，倒不如不见。戴轻宇又说道：“我承认以前的我懦弱胆小，不敢违背我的父亲，更没有能力去承担所有的后果，我既受着良心的谴责，又不愿意失去我唯一的亲人，就像活在牢笼里，却始终迈不出去那关键一步。现在我终于明白，当年的你究竟承受了多少我想象不到的痛苦和心酸，要有多坚强，才能一步步挺过来……”
许茉苦笑道：“无论多少痛苦，我都已经走过来了，你呢？你也要早点走出来。我们都还很年轻，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戴轻宇叹了口气说：“比起你这么轻松淡然，我倒希望你能骂我恨我......”许茉摇摇头：“这段日子，估计骂你恨你的人也不少，何必再多我一个。其实很多事情本与我们无关，但是我们生在这样的家庭，却要为此付出些相应的代价，世事无常，由不得我们。戴家和许家，你和我，所有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只希望大家都能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戴轻宇点点头，心中感慨，没想到本该最恨他的人却最终是最能理解他原谅他的那一个。他终于有勇气面对真相，面对许茉，可是他们之间早已隔了千山万水。
“谢谢你，小茉，与你相比，我觉得很惭愧……”戴轻宇说的是真心话，比起许茉的勇敢坚强，他的勇气迟到了整整四年。他本来只想逃避，如果不是因为那场针对何一言的车祸让许茉深受重伤，如果不是陆馨失去孩子愤然离开，他估计永远都无法从自己的幻想中醒来。
他拿出一把钥匙，放到许茉面前，许茉看到钥匙上的车标图案，有些讶异，陡然想起陆馨说过自己曾经的那辆红色跑车在戴轻宇手中，原来这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还有这个，我记得这辆车是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你父亲送你的礼物，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是开着它向我宣战，”回忆起往昔，戴轻宇脸上有些淡淡的笑意，“我知道它对你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但是，我真的没有勇气把它还给你，因为我怕你一看到它你就会想起………”
“别说了，”许茉打断了他的话，他说得对，她只要看到那辆车，就会想起父亲，想起有他在的日子，想起那一年发生的一切。“对不起！……”戴轻宇的声音很无力，因为这三个字本就苍白无力。
许茉闭上眼睛，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那辆车已经不属于我了，你想要怎么处理都可以，不必问我。”顿了一下，又说道：“还有，不必再跟我说对不起。我们之间，已经两不相欠。”
“我知道了，”戴轻宇低头回答着，停了一会，抬起头眼睛看向远处，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我把这里能卖的全部都卖掉了，准备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你不去找陆馨吗？”许茉问。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我。而且，我现在什么也无法给她了……”
“我想她应该不会在意，她是真心相待，要好好珍惜。”
“我会的。那你以后多保重。”
“再见。”
“再见。”
101，曾经沧海
何一言在医院住了几天，感觉好了很多。杜薇可依然每天都来看他，送食物送水果，还怕他闷陪他聊天，何一言本来话就不多，杜薇可的性格也很文静，加上两人这几年见面次数少，经常聊了几句就没有了下文。但是何母对她似乎比往常热情了很多，虽然她没有明说什么，从她的言辞间何一言敏感地发现她在有意地撮合他与杜薇可两个。
对于杜薇可，他从来都没有抱有过任何爱慕之心。小的时候，他，一鸿还有薇可三个人关系还不错，经常待在一起，但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父亲对他误解的加深，他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他不应该与杜薇可之间有任何的关系，直到现在，他依然还是这样的想法。父亲病重，他只不过尽了一个孩子应该尽的孝道，无论别人怎么想，他都不想将这场手术作为何家真正接纳他的筹码。
好不容易将杜薇可劝了回去，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觉得前所未有地清净。以前他总是很忙，忙到胃疼的时候去医院的时间都没有，忙到经常往来于各个城市各个会议室之间，忙到......来不及珍惜许茉对他的好......现在静下来，总是会不停地想起许茉，她安静地坐在桌前画设计稿的样子，她笑起来灿烂明媚神采飞扬的样子，她双手撑着脸目不转睛看着他的样子......
这么多年来，有这么一个人曾经走进他的世界，真心待他爱他，理解他懂得他，让他的世界变得绚烂多彩。只是都被他亲手结束了......
手术的那天半夜，他从睡梦中醒来，看到许茉在他床边睡着了，他伸过手去握住她的手，本以为能一直握到天亮，可是再醒来的时候，眼前的人却变成了杜薇可，他一度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个关于许茉的梦，而梦里许茉明明是一头长发，不知道为什么却变成了短发。后来一鸿告诉他，付炜来过，许茉也来过，他才确定原来那天早上病房外面的那一声哭泣必定就是许茉，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解释，又再一次伤害了她。
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可是何振兴就没那么快了，毕竟年纪大了，而且病症的治疗和痊愈也需要足够的时间。何一言出院的这一天，何振兴把他和一鸿叫到病床前，对小儿子说道：“一鸿，你的学业还没有结束，过几天就回学校去，好好把书念完。”何一鸿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点头答应着：“好，爸，那家里的事情？”何振兴说：“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有你妈和你哥在。”何一鸿看了看何一言，有哥哥在他当然放心，他也很高兴爸爸终于能够如此心平气和地跟哥哥讲话，家里的变故似乎能让人一夜之间成长起来，何一鸿就是如此，所以爸爸提的要求他很快就答应了。
交待完何一鸿的事情，何振兴又对何一言说：“一言，我住院的这段时间，你妈妈又要照顾我又要处理公司的事情，实在是力不从心，我知道中间你也帮了她很多，不得不承认，这么些年的磨砺已经让你十分出色，足够独挡一面，所以我希望以后由你来接手管理公司，一来你妈妈不用这么辛苦，二来我也可以安心休养。”“这......”何一言从没有想过父亲会将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企业这么爽快地就交到他手里，虽然病重入院以来，他整个人柔和了很多，对他也和颜悦色了很多，但是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似乎还历历在目。
何振兴见他犹豫，又说道：“公司最近动荡不小，需要一个人主持大局，你是我的孩子，便有责任承担起这个重任。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可是我曾经答应过您，不会进入公司，而且一鸿很快就可以毕业了，我......”何一言还是本能地想要拒绝，不过就是做了一场手术，那只是因为他爱这个家，爱他的家人，他不想让这些成为他接手公司的条件，甚至为以后他和一鸿的关系埋下隐患。
何振兴见他依旧无动于衷，有些急了，道：“我的事情一出，公司的股价大跌，人员也有不少异动，商场的人情冷暖你应该清楚，难道你忍心看着你妈这样辛苦，难道你忍心看着公司被对手击垮吗？”顿了顿，又说：“是不是非得让我承认我以前对你犯下的错误？是不是非得我跪下来求你你才肯答应啊？”说罢掀开被子作势就要起来，何母连忙上前劝住他。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何一言觉得自己再不答应也实在不应该了，于是说道：“爸，您别激动，我，我答应您就是了，等我出院了就去公司。”何振兴这才笑逐颜开，何母和何一鸿也松了一口气。听得何一言又说道：“爸，我可以答应您接手公司，但是我有两个条件。”“什么条件？”何振兴和何母异口同声地问。
何一言想了想，说道：“第一个，我接手公司任期为三年，一鸿毕业要来公司任职，三年之后，等他有了足够的能力，我会将公司交到他手上。”何振兴和何母都十分意外，何振兴说道：“一言，你不必这样，往手术台上一躺，鬼门关走一趟，很多事情我都想明白了，你和一鸿一样，都是我们的孩子，比起一鸿，你在经营公司上更有天赋，我也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让公司做得更好。”何一言摇了摇头，说道：“爸，我不是有天赋，只是比别人花了更多的时间，付出了更多而已。我想一鸿以后一样可以做到。而且，我不希望我们一家人，爸，妈还有弟弟再因为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产生隔阂，以后一鸿需要我，我也一样会留在公司。”
既然何一言再三坚持，何振兴也表示同意，虽然他们兄弟俩现在感情极好，但是后面还有大半辈子，何一言的做法虽然看起来太过理智了些，但是也能免去很多不必要的误会。于是又问：“还有一个条件呢？”
何一言回答道：“还有，在我管理公司的期间，公司比较大的事务我有空会跟您和妈汇报，但是我希望我的私事能由我自己做主。”“私事？”何振兴和何母面面相觑，问，“你是说，和杜薇可的事情？你不喜欢杜薇可吗？”何一言笑了笑，说：“爸妈，我喜欢谁你们知道的，我过年的时候带她回来过。”“可是，你和那个许茉不是已经分手了吗？我以为，你是因为薇可......”何母有些惊讶。何一言摇摇头，又说：“虽然分手了，还是很喜欢。”
“许茉是不错，可是无论是家世还是自身条件，薇可比她也不会差，而且你和薇可从小一起长大，她对你的感情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何母又说道。在她的眼里，杜薇可性格文静脾气好，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倒是更符合她心中理想儿媳的标准。她曾经想撮合何一鸿和杜薇可，只是偏偏杜薇可喜欢何一言，她还为此遗憾过，不过现在也想通了，她既然能够接受何一言来掌管公司，那么其实两个儿子谁和杜薇可在一起都一样，这样一来，何杜两家的关系也会更加稳固。
可是何一言却说道：“我和薇可的确是从小就认识，但是这些年她在外地念书，我也很忙，我们没见过几次，我不了解现在的她，她应该也不了解我，也许她所谓的喜欢只是小时候的一种情怀罢了。如果我们真正在一起了，只怕她到时候后悔。”“可是，如果我们就这样拒绝了杜家，他们面子上也过不去，现在公司处于非常时期，多亏了有杜家的支持，其他的合作商和客户们才不会落井下石啊。”何母有些犹疑地说。
何一言知道她的顾虑，但是他早已打定主意，不会为这件事妥协。若是以前也罢，可是现在有了和许茉在一起的那些快乐，他更不想让自己的感情成为事业的筹码，也不想守着一个不喜欢的人过一生。他说道：“如果杜家看重的是我们两家的关系，那么他们知道我的任期只有三年，未必肯将女儿交给我。如果杜伯伯看重的是女儿的幸福，那么他们知道我的想法后，也一定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可是......”何母还想说什么，但何一言思虑周全，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为好。一直没有说话的何振兴开口道：“所以，你提出只在公司任职三年，主要是为了这个，你怕你接手了公司就必须要和杜薇可在一起，你怕将来我们会反对你和许茉......”“爸......”何一言想解释什么，又被何振兴打断：“你不必多说，我明白了。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老杜真的将我当作朋友，那么杜家也不会因为你们的事情与我闹掰。如果他们因为这件事而终止我们这么多年的合作关系，也只能说我们之间都是利益上的朋友而已。”
“你倒是病了一次，什么都看透了，但生意场上的交情，又怎么和利益脱得了关系？”何母叹了口气说。何一言连忙道：“爸，妈，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会想办法来解决。无论我和薇可怎么样，都不会伤了我们两家的和气。”何振兴点点头：“这样最好。”
102，另辟蹊径
许茉从杭州回来，便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她的设计工作。本来许蔷说这次只在那边一个多星期，但是由于天气不太好，一些拍摄延期了几天，加上许茉在南方的这些城市逛过之后，发现无论是苏州杭州还是南京上海，人们对于服装的喜好都与北方有着很大的不同，所以又多盘桓了一个星期，顺便还买了大包小包不同的衣料和服饰邮寄回去。
苏杭等地的丝绸锦缎和刺绣天下闻名，虽然这些东西现在在全国甚至世界各地都能看见，可是真正来到这里深入了解才发现，那些南方姑娘的柔美婀娜，那些甜糯温婉的吴侬软语，那些散落在小镇和街巷的文化底蕴，赋予了这些锦绣华美的服饰永久流传的含义。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将设计稿改了又改，那些收集回来的面料和服装裁了又剪，剪了又裁，最终稿子倒是大体完工了，不过她的房间也几乎变成了废料加工厂，床上，桌子上，梳妆台上，地板上，到处可见被裁剪过的布料和涂写过的纸张，布料有的还是大块完整的，有的已经被裁剪得一条条一块块，七零八落的散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纸张有的被卷成一团，有的被撕成了碎片，唯一还能看的就是桌子上摆着已经完成的样稿，还有旁边的衣架上挂着十几件色彩鲜明的样衣。
经过多日的奋战，初步的设计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许茉打了个哈欠，也没心情和精力收拾，倒在床上就想先睡个三天三夜，可是床上已经布满了她的衣料，睡着极不舒服，她只好将那些料子推到一旁，留出一角空隙，掀开被子才钻了进去。刚闭上眼睛，被子都还没捂热，就听见妈妈开门进来的声音，宋玉娴看着满地的衣服物品纸屑，想走进去看看许茉，无奈都不知如何下脚，只好在门口说：“这会睡觉，看来是稿子完成了？”许茉闭着眼睛有力无气地回道：“妈，能让我睡会吗？”宋玉娴点头说：“睡觉当然可以了，不过楼下餐桌上的麻辣火锅看来只有我一个人吃了.......”说罢就要掩上门走出去。
许茉这几天在房间里忙碌，早餐和午餐基本上是靠妈妈留在冰箱里的食物来解决，晚上妈妈回来了，有时做了饭正赶上她画得兴起，许茉懒得下去吃，宋玉娴也不管她，留了饭在桌上自己出去和朋友散步去了，偶尔上楼来看她一眼，看到许茉困得倒在床上，便帮她把被子盖好再关门出去。大部分的时候许茉也都是饭都凉透了才下来吃，今天稿子完成，心情放松，听到妈妈说起麻辣火锅，顿时感觉自己仿佛好久都没好好吃一顿饭了，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叫道：“妈，等等，我吃完再睡！”
说罢掀开被子起来，穿上拖鞋就要向门口走去，只是拖鞋还没穿稳，脚上已被几条缠绕的布料绊到，一下子摔倒在了床边......宋玉娴在门口看着许茉慢慢地爬起来，也没有过去搀扶，也没有数落，地板周围都是布料，摔也摔不疼，过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说：“要不，去外面租个工作室吧！”
租个工作室，这倒是个好主意。这样一来，不仅不用把自己的卧室弄得乱七八糟，也有了做设计的地方，而且还能叫上高静菲一起来工作，商量探讨个意见什么的也不用再次次约去咖啡厅。只是，她还是有些犹豫，这次答应顾明襄的设计完全只是一时的喜好，等这批服饰完成，她要何去何从？继续做类似的服饰设计还是像以前一样，找一家公司安心做一名设计师？如果以后还是要回归到以前的工作上，那租一个工作室又有些小题大做了一点。
宋玉娴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想了想，说道：“不如先租一个短期的吧，等做完手头的工作再想下一步的打算。”她虽然是个老师，但是很少干预许茉的想法，只是适当地提点建议，这样一来，许茉在很多事情上反而有了主见。
“妈，我记得在你们学校附近有个创意园，里面是很多公司的办公场所，如果我把工作室放在那里，你觉得怎么样？”许茉说道。学校附近的那个创意园，名字虽然听起来十分高大上，但是其实就是很多创业者初步选择的创业地点，这些创业者大部分是大学生，也有很多白手起家的人，他们的共同点就是资金上的起点不高，但有一番做事业的热情，三五个人聚在一起，就可以做成不少业务。因为这里的环境简单，不像那些市中心巍峨耸立的高楼大厦和写字楼，所以租金也很公道，一般的毕业生和创业者也能负担地起。
宋玉娴点头道：“这个地方确实不错，有很多孩子还在学校期间就开始在这里创业，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很好的锻炼。只是我听说今年下半年这里可能会拆掉，新建住宅区，真是可惜了。”许茉耸耸肩道：“这也很正常，现在的住宅多赚钱啊，而且在学校地段，那些开发商们估计早就在盘算着怎么开发了。”说罢，眼前一亮，又开口道：“既然下半年拆迁，那我租个短期的不是刚好合适？”
许茉是想到什么就会立即付诸行动的人，她很快找人问到了创意园负责人的电话，打电话过去一问，果然因为拆迁的原因，一些公司早早搬迁了，有她这样的短期租客上门，对方也乐得接受。
第二天，许茉便上门和负责人谈妥了租金，签了两个月的合同。这负责人倒也实在，如实相告道：“政府新的领导人上来，准备重新开发这里，听说最近开始在招标了，也不知道会开发成什么样子……”许茉默默地听他絮叨着即将发生的一切，偶尔插上几句，心里也不以为意，反正自己最多就在这里工作两个月，两个月以后这里怎么样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明襄听说了许茉要搬工作室的事情，特意开车过来接许茉，说是要去看看她的新工作室，表示一下对许茉的支持。其实他之前也提出过要在明晟传媒给许茉开个工作间，专门做服装设计什么的，被许茉拒绝了，许茉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对他说：“你那里是艺术场所，美女多，帅哥也多，我要是去了，还能安心做衣服吗？”而且那些光鲜亮丽的地方，也必定是个勾心斗角的地方，她可不想衣服还没做出来，就要先学着怎么在那里生存。
顾明襄也没有再坚持，毕竟设计是一项安静的工作，而他那里未必能够有这个安静的环境。他的车子在许茉家楼下刚停稳，就看到许茉抱着个大箱子出来，见了他便喊道：“快过来帮忙，电梯旁还有一堆衣料......”顾明襄连忙下车走过去，帮许茉把电梯旁的一袋衣料还有一个大包搬了出来，到了他的车子旁，两个人都傻眼了，许茉说：“我还想着你会开车过来，所以搬了很多需要的东西出来带到工作室，没想到你居然开个跑车！”顾明襄的跑车只有前置的两个座位，后座的空间很狭小，基本上是个摆设，后备箱也不大，放不下多少东西。
他看了看许茉，用有些幽怨的语气道：“我也不知道你要搬东西啊......”许茉想想也是，自己也没跟他说要搬东西，而且他估计也不会想到别人会让他来帮忙搬东西，对他来说这种事情或许打个电话就解决了。许茉只好说道：“我还是去门口再打个车吧......”说罢就要往外走去，顾明襄拦住她，说：“我看你的东西也不是太多，塞一下应该是可以的......”说罢打开车门，把脚下的大包往后座上放去......经过两人几番努力，终于把东西都放好坐了上去，不过周围也都被许茉带的东西塞满了，好在这些大部分是些布料成衣，有个空间就能塞，只是坐上去已经没有坐跑车的快感了。
许茉还不忘开玩笑地问顾明襄：“你有没有一种坐公交车的感觉？而且是很拥挤的那种。”顾明襄如实回答：“我没坐过公交车。”许茉：“也是，哪有人放着跑车不开跑去坐公车的。”顾明襄似是怕她心里会有误解，以为他看不起坐公交车的，又笑着说道：“一辆公交车可比我这车子值钱多了，将跑车开出公交车的感觉，也只有你想得出来。”许茉笑起来：“真是很抱歉，估计你的车第一次被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吧。”顾明襄摇摇头，又恢复了他惯有的说话强调：“这是为美女服务，我十分乐意。”
到了创意园，顾明襄和许茉将东西搬到了她的工作室，许茉的工作室在四楼，而且这里的房子楼层不高，都是老式的建筑，没有电梯，将东西搬上来后，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顾明襄一边擦着汗一边抱怨道：“我堂堂明晟传媒的老板，居然在这里帮人搬东西，要是被媒体拍到，估计公司那些艺人要笑话我一年了......”许茉心想，比起你那些绯闻，搬点东西算什么。不过想着他应该自幼娇生惯养，肯定没有干过这种体力活，能帮忙搬完，许茉已经十分感激了，于是安慰道：“不会的，你那些艺人知道老板这么能干，肯定会更加吃苦耐劳的，你这是给他们作榜样呢！要是累了，就在这休息一下，我去买点水。”
103，避而不见
楼下不远的转角处就有一个小超市，虽然规模不算大，但是东西应有尽有。许茉买了水出来，听见前面路口有人说话，是创意园负责人的声音，由于刚打过交道，所以许茉还认识他，待将视线转移到他旁边的人身上时，表情却一下子僵住了。
旁边站着不是别人，正是何一言，而何一言的身旁还有一个女子，那女子也不是别人，正是她在医院见过的杜薇可。何一言正与负责人交谈关于创意园的一些情况，杜薇可则一直跟在旁边仔细地听着没有出声。看到这一幕，许茉脑海里顿时空白了几秒，本能地转过头去，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直到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再回头看去，仨人已经渐渐远离了她的视线。
许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直到进入了楼梯间，才定了定心神，发现拿着水的手心全是汗。本以为自己处理这样的事情已经很有经验了，就像刚回来的时候遇到戴轻宇和陆馨一样淡定，可是她似乎有点高估了自己，明明连面都没有见，却觉得自己像落荒而逃。
一步一步爬上四楼，顾明襄在工作室里帮她挂衣服，看到她进来，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你这些东西要放哪里，只好先帮你把衣服挂起来。”许茉将水递给他，道了一声谢谢。顾明襄见她有些心神不定，问道：“你怎么了？”许茉摇摇头，在前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没什么，可能很久不运动，有点累了。”听她这样一说，顾明襄顿时想起来她的脚受过伤，有些愧疚地拍着脑袋说：“我都忘记了，你的脚受伤才好，没事吧？痛不痛？”许茉依旧是摇摇头，说：“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先回去吧，我慢慢收拾。”“真的没事？”顾明襄又问了一遍，确定许茉真的没事，才离开了工作室。
顾明襄走后，许茉又坐了一会，然后起身收拾东西，开始工作。她努力不让自己去想何一言，可是刚才见到的那一幕还是不停出现在她的脑海，何一言还有杜薇可，他们一起出现在这里，应该是为了创意园的这个项目。何家的产业主要是地产酒店方面，而杜家与之关系很好。或许他们两家已经有了更深切的合作，或许他们的关系已经十分稳定了吧。
工作室的附近的环境还不错，很安静，的确很适合她这样的工作。忙碌中，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晚上妈妈从学校回来接她回家，令许茉感觉像回到了小时候，妈妈开车接了她和姐姐，然后一起回到家中。“新的工作室怎么样？比家里好吧？”妈妈问她。许茉连连点头：“真的不错，一个人拥有一间工作室原来这么简单，这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情啊！如果刚回来没有进洛雅集团，我一定早就开了这个工作室了。”宋玉娴笑道：“话可别说那么满，你回来什么都不熟悉，如果不是在洛雅的这半年，你开工作室恐怕没这么容易。”
说起洛雅集团，许茉一下子沉默了，只觉得心口沉闷，似乎有千头万绪，却无法倾诉。的确，这半年在洛雅集团她学到了很多，也渐渐熟悉了国内服装市场的操作，还有了小小的名气。也是在这里，她认识了何一言，又失去了何一言。宋玉娴也察觉到了许茉的异常，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前段时间，你去杭州了，何一言来找过你。”许茉有些诧异地问道：“他找我？找我做什么？”宋玉娴摇摇头：“他没说，我说你跟姐姐出去旅游了，然后他就走了。”“哦......”许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些开心，又有些失望。
“他还跟我说抱歉。看得出他还是很在意你的，你们之间真的没有一点......”
“妈，难道你忘了在爸爸的那件事情上他的态度和立场吗？”许茉打断了妈妈的话。宋玉娴回答道：“这件事情我没忘，但是小茉，你爸爸的事情主要责任在戴成勋，他才是罪魁祸首。关于何一言，你不妨换个角度来想想，如果他父亲的公司需要一笔资金周转，你和他的几个亲戚朋友商量好各自拿一笔钱，但是得知公司的一些原因，那些朋友没有兑现承诺，以你一人之力又能做什么呢？更何况他公司还有那么多人望着他。之后他也曾为了挽回路诚的损失做了很多事情，于情于理，他并不亏欠我们。所以这件事情我不怪他。你连戴轻宇都可以原谅，为什么不能原谅他？”
许茉沉默了，或许是因为在意，才耿耿于怀吧。她知道自己不该把路诚之事的所有过错都强加在何一言一个人身上，但是，即便如此，他却并没有给她足够的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挥挥手就消失了，再次见到他，他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女人。她只是气愤，他既然知道结局又为什么要与她开始？与她有了开始了又为何轻易放弃？他一直将她置于何地？
“妈，不是我不原谅，是他根本没有给我机会，你不知道他走后，我一个人在洛雅集团，每天要面对多少事情，同事的流言，上司的施压，直到我离开的前一刻，孙道平还在我面前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我多希望那时候有他在，我也去找过他，可是他始终都没有出现。或许，他早就已经下定决心和这一切告别了。”许茉缓缓说着自己的心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些想法已经在她心里对自己说了千万遍。
宋玉娴叹了口气，虽然她一直在和学生打交道，但是现在这些年轻人的心事她也搞不懂了，半天才问出一句：“那他又为什么来找你？”想想又道，“如果你真的还在乎的话，不妨去见见他，听听他说什么。”
想起白天在创意园看到的那一幕，许茉的心被狠狠刺痛了一下，沉声道：“我不想见他。”如果见到他只是为了证实她所看到听到猜想到的一切，又何必去自取其辱。
不过之后的一段时间，何一言也没有再出现。
许茉无意间向创意园的负责人张经理打听起关于招标的事情，张经理也只是说这事还没有定下来，不过另一件事倒是令他十分兴奋，那就是原本政府打算在这里修建住宅区，现在不知道怎么改变了主意，要在这个创意园的基础上，重新翻新规划，成立一个文化创业产业园。“这样一来这些年轻人又有了可以施展抱负的地方，可见政府对个人创业也是十分尊重的啊，这真是好事一件呐！”张经理在一旁滔滔不绝地念叨着。许茉也挺意外：“重新规划？文化创业产业园？”“是啊，这可是个新兴的项目啊......不过这样一来，来投标的估计就少了，毕竟这个产业园能建成什么样，会不会遇到什么阻力，都是未知数。哪有兴建住宅利润可观啊！”张经理叹了口气，眼神里有些掩饰不住地担忧。
“这个您就别担心了，既然政府都出面了，总有人愿意投资的。”许茉安慰着说道。“那是那是，我也只是希望这个产业园能有更多的人去关心，这对政府经济的发展，对年轻人的发展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项目啊，唉，你看看现在那些地产商，为了赚钱，大片大片地修建住宅，结果呢，出了多少烂尾楼啊？又有多少住宅修好后其他服务没有跟上的啊？唉！糟心！有那钱还不如好好地做点实事......”说起这些项目规划，经济发展，张经理可真的是义愤填膺了。
许茉笑了笑，不禁对张经理多了几分好感，现在的人关注利益的多，很少见到他这样真性情的了。“难道没有人有这个意向投资吗？”许茉又问道。“唉，你也知道，上面负责的领导是新上任的，很多人没有表明立场，还处于观望中呢。”张经理回答道，对于这些官场规则人情世故他可谓是十分熟悉了。“那有人来这里看过吗？难道没有人觉得这个创意园有意义？”许茉继续问。张经理想了想，回答：“有倒是有，之前有位何先生来看过，对这个项目倒是有点兴趣，不过具体意向他也没透漏，应该也还在犹豫中吧，等下个月招标的日子定了就知道结果了......”
许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着将话题往何一言身上绕，明明说好不想见他，却又希望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哪怕是只言片语。真正如愿听见了，又不愿意再穷根问底，怕自己的情绪一不小心就跑了出来。
104，人生如衣
经过近一个月的日夜努力，许茉和高静菲终于把顾明襄所需要的电影服装全部都制作完成了。一共三十件服饰，每一件都是两人的心血。因为许茉有足够的时间，所以大部分工作由她完成，高静菲在设计的同时要兼顾公司，所以一般只有在下班或者周末才能来工作室。但是不得不说，两人的配合十分默契，高静菲也坚守着她对许茉的承诺，既然答应，就全力以赴。这些服饰既有许茉的独特设计和布料选择，又加入了许多高静菲所擅长的古风和刺绣等元素，无论哪一件都是精益求精，赏心悦目，就连对这方面比较挑剔的顾明襄，看后也是大加赞赏。
许茉将这些心血之作挂在工作室的四周，一件一件流连欣赏，因为这些成果马上就要交给顾明襄，去迎接她们的主人了。对于这些衣服的感情，恐怕只有设计师自己清楚，她们就像是她的孩子，看着她们渐渐成形，逐步丰富，最终变成美丽的样子，与喜爱她们的人相守相伴。
许茉的手抚过一件粉色的旗袍，真丝般柔软的提花雪纺面料如同少女光滑的肌肤，淡淡的胭脂粉色甜美温婉，似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那一抹含苞欲放的娇羞。左手边是一套白色天然棉长裙，上衣是紧窄收腰的小旗袍款式，精致的蝴蝶形状盘扣栩栩如生，肩头和袖子上的梅花次第开放，下面宽松的长裙上还点缀着几处梅花和蝴蝶，飘逸又生趣，那是纯洁的女孩天性烂漫的童真。右侧则是一件棉麻质地的格子裙，浅蓝与白色相织相容，恬淡清新，有交汇又有棱角，仿佛那个年代学堂里知性的女学生，渴望着广阔天空自由的颜色。
往后看去，衣服的颜色愈加明丽，做工渐渐精致起来。入眼处是一件烟紫色的碎叶蕾丝旗袍，细叶片片，华丽柔美又如梦似幻，婉约可见女子婀娜的身姿，自是情到深处，那由内而外的妩媚与妖娆。其次的旗袍是改良款，斜边和衣襟上缀着白色的绒边，湖绿的底色，大片荷花刺绣，色泽清亮，如同莲湖里的花朵，春去夏来，在幽静的湖面绽放，有了属于自己的风骨和姿态。再次是一件白橡色的水墨画旗袍，衣襟和袖口是黑色的镶边，与裙身的墨竹图案相得益彰，颜色平常却气质不俗，经历了时光的打磨，那是看透了人情世故后的超脱淡然。
再往后，一件大红的凤凰礼服格外引人注目，金丝织就的凤凰，簇拥在大朵盛开的花朵中，凤尾舒展至整个裙身，隐隐有着几分睥睨群雄的女王姿态。旁边的旗袍是宝蓝色，与红色对立却丝毫不被夺去光彩，丝绸的质地，绣着华美的牡丹，沉稳端庄，又仿佛即将迟暮的美人，渴望在最后的年华里恣意盛放。最末是一件貂绒复古的中长款旗袍，优雅朴素的灰色，加上黑色的镶边，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十分家常平和。这是所有衣服里面最简单的一件，看过之前诸多的华美艳丽，却觉得她有着繁花落尽的质朴平淡。
顾明襄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他细细欣赏完这些服饰，不禁感慨道：“看着这些衣服，我仿佛就看到了主人公丰富的一生......”许茉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将衣服一件件取下来，又仔细将它们折叠好，依次整齐放入箱中。最后将箱子递给顾明襄，有些不舍，又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道：“总算是交货了！”顾明襄笑着回道：“可惜我没有带现金，不然还可以扮演一回黑帮毒贩什么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许茉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我这些衣服这么好看，和黑帮的毒品交易能一样吗？”
看着顾明襄拎着箱子跟她告别，又不忘叮嘱几句道：“你回去后一定要记得将衣服挂起来，那些棉质和丝绸类的面料皱了就不好看了，还有，如果要熨烫，温度不能太高，否则……”没等她说完，顾明襄就道：“放心好了，我们有专人来负责服化道具，他们知道该怎么做的。”许茉点点头，看着他离开，没有再说什么，也许对顾明襄而言，那一箱衣服只是他即将拍摄电影的冰冷道具，但是于她，那是满腔热情的结晶。它们或许被穿在美丽的明星身上，在聚光灯下绽放它的光芒，又或许会被丢弃在某个角落，很久都不会有人看上一眼。这是许茉再也无法左右的命运。
几天之后，是顾明襄电影的开机仪式，许茉和高静菲没有去现场，只是在工作室的电脑里看了顾明襄发过来的照片，那些精致的旗袍被穿在光鲜的女演员身上，加上特有的造型和首饰，更有了一番气质和风韵。许茉欣慰地笑道：“这些成果总算没有白费，也不枉我们这么些天来的努力了。”高静菲点点头，又叹息一声，说：“虽然这些衣服很美丽，顾明襄出的价格也不菲，但是它们或许也就是在电影中出现这一回，之后恐怕就要永远堆在服装间了，想想都觉得很可惜......”许茉也叹息一声，说：“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两人感慨了一会，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衣服既然卖给了别人，怎么叹息和不舍都是没有用的。高静菲换了个话题，问许茉道：“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许茉摇摇头：“我还没想好。如果再有这样的工作，你还会和我一起做吗？”高静菲沉吟半晌，回道：“之前一直没跟你说，因为我们公司是不允许设计师私自在外面接工作的，所以我还因此要接受处罚，以后恐怕......”“公司还有着这种规定吗？我怎么不知道？”许茉有些疑惑，她以前在洛雅的时候，也私自去帮别人设计过礼服，也没听说有什么后果。高静菲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以前我也不知道有这个规定，最近不知道是谁听说了这件事，在公司到处宣扬，可能总监觉得这样对公司影响不好吧......”其实高静菲自己也明白，这是公司许多人眼红她的才华和此次的额外报酬，才会有了这个结论。如果当时顾明襄是通过公司找到她们两个，那么报酬给的就是公司不是她俩了。
许茉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主意，忍不住开口道：“不然，你把工作辞了，我们继续全心全意做工作室？”听罢这话，高静菲并没有太多惊讶，她应该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还有些犹豫，说道：“继续做工作室？还像之前一样做电影服装吗？”许茉摇摇头，坚定地说：“不是做电影服装，是做我们自己的品牌。我想，这对于我们来说，并不太难。”“可是这也并不容易啊，我们都是在公司里做过的，从设计，选择布料，到制作，再到销售出去，那么多环节，我们既没有原材料的来源，也没有固定的客户，为了这些环节，甚至还会牺牲掉我们很多用来创作的时间。”高静菲依然犹豫，她不像许茉一般冲动，倒是很冷静地分析着。
许茉知道她的顾虑，毕竟在公司做一个设计师，比自己做品牌轻松多了，而且设计师出身的她们，对于那些生产和营销环节并不熟悉，所以难免有些犹豫。她又说道：“但是自己做工作室没有那么多束缚，可以做我们自己想做的风格。而且我们可以先从小规模做起，再接一些礼服之类的私人订制，一步一步慢慢来......”许茉的话似乎令高静菲有些动摇，她想了想，说道：“那我回去再考虑一下。”
105，四季芳菲
许茉本以为自己的提议高静菲会考虑一阵子，甚至还有可能最后拒绝，可是没想到这事很快就有了结果。
顾明襄因为对这次制作的服装十分满意，执意要请她俩吃饭，一来表示自己的感谢，二来也希望以后会有机会再次合作。三人聊天的时候无意间说起了这件事，想不到顾明襄竟对两人做工作室的提议很是认同。“要我说，以你们俩其中任何一个人的才能，都能扛起一间工作室，更不用说两人一起做了。新风尚大赛的冠亚军，可不是浪得虚名哦！”顾明襄口才不错，恰到好处地将许茉和高静菲夸奖了一番，仿佛未来二人的联手是一件十分值得期待的事情。
“我也很期待我们的再次联手，但是对于开工作室，我真的一点经验都没有，要是弄砸了，可不就连累你了吗？”高静菲依然有些担忧地道。“我不怕连累，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就算不成功，也依然是什么都没有。再说，我们这次能做成他这一笔订单，我不相信以后就一定会失败。凡事总要试过才知道自己行不行，不是吗？”许茉看了一眼顾明襄，接过了高静菲的话头。其实她并不想用力去劝说高静菲，毕竟她们现在的立场不一样，高静菲是大公司的设计师，工作稳定有前途，而她，离开了洛雅集团，除了身上那些虚无的小名气，真的一无所有。她可以义无反顾地去做任何事，但高静菲却是要瞻前顾后去想一想的。
顾明襄听了许茉的话，立刻表示赞赏道：“当然！做事情就是需要许茉这样的勇气，而且要坚信自己，一定不能认输”，他话头一转，又说道，“不过作为设计师，像静菲这样追求完美，考虑周全也是十分难能可贵。你们两个，一个胆大一个心细，一个义无反顾，一个精益求精，简直就是最佳拍档！”许茉见他用词有些夸张，在一旁低头笑起来。听见顾明襄又继续道：“说得我自己都觉得你们这个工作室不开实在是太可惜了，不然我也出点力，成为你们的股东怎么样？”“你？你能出什么力呢？”许茉脱口问道。“我可以出钱啊！”顾明襄理所当然地回答，一副老子就是很有钱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欠揍姿势。
没等许茉和高静菲开口，顾明襄又继续说：“而且有我在，你们的品牌以后想要用哪个模特随便挑，想要做个广告宣传一下我也很擅长！说不定还能给你们提供很多客户资源呢！”说罢又看着高静菲问，“你觉得怎么样？静菲？”顾明襄对于美女可谓是自来熟，在许茉印象中，他和高静菲见面不超过三次，交流的语言加起来也没几句，现在他称呼人家的名字却是一点都不别扭，脸上还带着十分的真诚，仿佛拒绝他是一件很不忍的事情。
果然，高静菲点点头，说：“我觉得还行。”“那你的意思是？……”许茉的话语带着几分惊喜。“顾先生说得对，我觉得我们合作起来这么有默契，也一定要坚信自己能够成功。”高静菲继续说。
许茉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道：“这么说，你答应了？”高静菲点点头，顾明襄打了个响指，语气有些兴奋：“这真是太完美了，我仿佛看到了未来一个伟大品牌的诞生……”许茉也十分高兴，在身前比了个大拇指给对面的顾明襄，如果不是他一顿说辞，高静菲也不会这么快应允下来。
顾明襄有些得意地道：“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现在我们该好好想想，该给我们的品牌取个好听的名字了。”许茉和高静菲对视一眼，高静菲笑道：“难道你有什么好主意了？”顾明襄想了想，说：“倒是有一个，用你们两人的名字来取，茉莉芳菲，怎么样？”
“茉莉芳菲”，高静菲重复一遍念道，“这四个字很工整，而且有诗意，小茉，你觉得呢？”许茉道：“我倒觉得有点复杂，不太好记。单单茉莉又过于单调，不如花开四季，芬芳永驻，改为四季芳菲怎么样？”“四季芳菲”，高静菲又念了一遍，称赞道，“这个不错，简单明了又意味隽永。”顾明襄却说道：“但是这样一来，可就没有你的名字了，许茉……！”
他故意把“许茉”两个字念得有点重，因为本来是两个人名字的命名，现在四个字的名字里没有了许茉姓名的任何一个字。“怎么没有？起码还占了一个草字头呢！”许茉笑道，“再说，你们姑且可以把这个芳字当做是我嘛，名字而已，我不在意。”
既然许茉都这样说了，而且这个名字又是她取的，三人最后一致同意了用“四季芳菲”。
顾明襄虽然话语比较油滑，但是考虑到自己对服装设计一事并不擅长，所以早早就声明了他只负责投资，其他的事宜由许茉和高静菲全权负责，至于将来成立公司的股份，许茉和高静菲各占四成，他占两成。其实许茉还是挺感激顾明襄的这个决定，以顾明襄的身份及资源来看，对工作室的发展无疑有着很大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估计高静菲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答应得如此干脆吧。
只是，几天后发生的一件事情，令许茉有些动摇这个决定。
这天早晨，许茉在餐桌旁吃着早餐，妈妈将手机递过来，开口问她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呀？”“什么真的假的？”许茉一边回答，一边接过手机，看到手机新闻标题上几个醒目的大字：“顾明襄疑似新女友曝光”。再往下看去，是几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是顾明襄和许茉，有顾明襄拎着箱子和许茉一起走着的，有两人一起吃饭的，其中还有一张照片拍摄的角度很特别，照片中两个人不知聊到了什么愉快的事情，彼此互相对视且开怀大笑。除了照片，这篇文章的作者还添油加醋地描绘了照片中两人是如何含情脉脉凝望彼此又相处十分愉快的，此外，还列举了许多顾明襄和他历任女友一起的画面，以此来说明这个举动证实着两人的恋情，说得有模有样，如果许茉不是当事人，恐怕都要信以为真了。
“这怎么可能？！”许茉很是气愤，“这几张照片就说明我和他在一起了？”宋玉娴说道：“我还以为你们真的......”“妈，我的事你还不清楚吗？这种事我什么时候瞒过你啊？”许茉急着辩解道。宋玉娴点点头，又说：“既然不是真的，还是立刻澄清一下的好，这可关系到你的名誉啊。”
许茉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她和顾明襄的联系最近是比较密切，起初不过是工作上的合作，到现在成为所谓的合伙人，都是因为她觉得顾明襄这个人除了大家所认为的那些标签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优点。但是顾明襄所处的圈子，所拥有的名气和影响力都是她所没想到的，许茉不知道和他走得这么近到底是对还是错，不知道别人看过这个新闻到底是什么感想。
“这事我得找他问个清楚！”许茉丢下这句话，拿起包包就往外走去。如果要澄清，以他们两人的影响来看，也是顾明襄出面比较合适。
本来顾明襄还有高静菲他们三人约好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饭，还叫上了各自的朋友一起来庆祝“四季芳菲”的成立。许茉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顾明襄还以为是许茉要与他商量晚餐的具体事宜，可是许茉却直接了当地问：“顾明襄，你上新闻了知道吗？”顾明襄却打了个哈哈，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说来听听，这次又是和谁呀？”
“你自己看！”许茉扔给顾明襄一句话就把电话给挂了。过了一会，顾明襄便打过来，说道：“许茉你别生气，这种新闻三天两头就有，我基本都懒得看，你就当它不存在好了，别生气啊～”
虽然顾明襄叫许茉别生气，可他无所谓的态度令许茉更生气了，大声道：“能不生气吗？你是见怪不怪了，可我不习惯！再说，报道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难道那些媒体不用负责吗？”
“干什么都不容易，人家也是靠这个吃饭的，而且你看通篇都是猜测语气，就算追究又能怎么样？”顾明襄无语道。“顾明襄！你这样的态度，难怪天天没事就上新闻！你对自己难道都不负责任吗？你这样叫人怎么信任你？”许茉有些气极，语调也提高了不少。
顾明襄也提高声音道：“许茉，你有没有搞错？我不负责任？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和我一起上新闻吗？哪怕只是个绯闻，这都是个出名的好机会。你现在工作室刚成立，趁这个机会赚点名气不是更好吗？”
许茉与他不同圈子，自然在这方面与他意见相左，就算要名气，她也不会去用这样的方法，她知道，有些标签一旦贴上，就很难再撕掉了。
“我不管，反正你必须把这事讲清楚！”许茉对顾明襄说道。顾明襄也有些生气，道：“这种新闻我每条都要去澄清的话，基本都不用做其他的了！我还没那么无聊！”“你认为无聊是吧？顾明襄，我真是看错你了！”许茉一怒之下，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