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久别重逢
许茉挂了电话后，顾明襄也没有再打过来，整整一天，两人都没有再联系。到了晚上聚餐的时间，许茉却不得不去赴约了。因为三人的朋友是早就已经通知了的，她也不想因为和顾明襄的这点事情而临时变卦。
顾明襄没有爽约，顾梦瑶，许蔷还有江楠也都来了，过了一会，高静菲也来了，还带来了她的一位模特朋友，在时尚圈也小有名气。大家彼此打过招呼后，许茉感慨道：“这些可都是大名鼎鼎，一般只在电视或新闻里出现的人物，这会都出现在这里给我们捧场，真是非常感激！非常荣幸！”顾梦瑶接过她的话，笑着说道：“谁让咱们是好姐们呢？许茉，还记得你以前替我挑选衣服的事情吗？我决定，等你把工作室开起来，我一定多带些姐妹来找你订制私人礼服，我是不是很够意思呀？”
许茉笑着回应着顾梦瑶，心中略微诧异，顾梦瑶对于许茉每次帮她挑选的服装虽然很满意，但是嘴上怎么都要和许茉争个长短的，今天怎么这么甜言蜜语了？转念一想，或许是今天来的人多，她也会照顾别人的面子了？不过这个念头才在心头转过，顾梦瑶又开口道：“可是你就不够意思了，我才是你的好姐妹呀，你开工作室不拉我入股，居然拉上我哥，难道你觉得我比不上我哥吗？”她的语气有些质问不满，又带着几分撒娇卖萌，看看许茉，又看看顾明襄。
许茉笑着说道：“这个工作室我也是与人合伙，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对吧，静菲？”高静菲见许茉把话抛给了自己，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我们当时也不知道顾小姐有这个意愿，再说，顾小姐和顾先生是一家人，还不都是一样？......”顾梦瑶还没回答，只听见江楠又开口道：“小茉，这么说来，难道今天新闻里说的是真的，你和明襄......？”
在座的都将目光投向许茉，似乎想要等她一个肯定的答复，毕竟人人都有颗八卦之心。许茉瞪了江楠一眼，不满地道：“什么真的？这种八卦你也相信？”江楠哈哈一笑，反问道：“难道不是真的？”许茉刚想回答，顾明襄却终于开口了：“当然不是真的了，最近因为工作室的事情经常和许茉她俩在一起，所以才有了那几张照片，不过这能说明什么呢？而且，我已经让人去写澄清报道了，估计晚一点就会出来。”
原来是这样，听到顾明襄和许茉亲口否认，大家燃起的八卦之心又被浇灭了。“明襄，上了那么多次新闻，还是头一回见你专门澄清的，所以你顾明襄还是黄金单身汉，那些爱慕你美女们还是有机会的呀！”江楠开着玩笑，又转头和许蔷相视一笑，松了一口气。
席间大家又聊起了别的话题，没人再提起这件事。顾明襄也主动和许茉开始说话，好像两人之间没有发生过不愉快一样。既然他开口澄清，许茉也觉得没有再与他置气的必要。
吃完饭，大家都各自回去了。回去的时候，许茉不知不觉又来到了那条梧桐路，路灯已然亮起，路边的梧桐树依然高大挺拔，只是缺少了树叶的繁盛，那些笔直的枝干总显得有些清冷。许茉慢慢地走在树下，不经意间抬起头，借着灯光，依稀可见梧桐枝丫上零星的嫩芽，晚间的风刮过，空气中也不再是刺骨冰冷，反而多了几分温润潮湿，许茉陡然意识到，春天已经来了。
蓦然间，听见后面有人唤她的名字。“小茉！”声音陌生又熟悉，缥缈却又清晰，许茉的身体僵直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回过头。
何一言就站在她身后，十步之遥。他似乎想走得更近一些，但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许茉的脸上从最初的惊讶，欣喜，慢慢到失落，平静，最终淡淡地笑了笑，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
“小茉！”何一言上前一步，又叫了一声，这一次，声音大了些，也急促了些，但是语气却依旧像往常一样温柔，时光仿佛拉回到了两人在一起的那段时光，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许茉终于又回过头来，看着何一言问：“有事吗？”冷漠的语气还是打破了这种温柔，许茉的眼神平静得仿佛在看一个与她搭讪的陌生人。何一言嘴唇动了动，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却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出口，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句：“许久不见了......过得还好吗？”
也许在何一言看来这只是句简单的问候，在许茉听来却极其讽刺，她神色冷了几分，嘴角却泛起笑意，回道：“挺好的，你呢？”程式化的问候，令何一言语塞：“我，也还行吧......”
许茉点点头，又看了看远处，说道：“我该回家了，再见。”说罢转过身，大步向前走去。曾经想要找到他，心里有很多话要问他，现在见到了，却觉得再多的话此刻提起都是沉重，而她，只有故作坚强。
何一言还是站在原地，像他们分手的那天一样，看着她离开，看着她走远。恍惚间，似乎他们之间，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这两个月来经历的所有事情令他身心疲惫，可是一想到许茉，想到在医院的病床上，她温热的手心，他又心生欢喜，觉得世界纷扰，却也有所期待。出院之后，他忍不住去找了许茉，却被告知许茉出去旅游了不在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之后便是公司铺天盖地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比起在洛雅的繁忙，一个处于危机中的企业，更需要他付出足够的时间和心血。这次替父亲处理海外的事务刚回来，就看到了许茉和顾明襄的那条新闻。他想起那天许茉说过的话：“我会很快忘记你，会找一个更好的男朋友，会过得很好很幸福......”尚未复苏的心又被刺得鲜血淋漓。
上午助理来汇报他今天的行程，其中有一家卫浴品牌的老板想要晚上请他赴宴，商谈彼此间的合作。而昨天他才与另外一位卫浴品牌商洽谈过，还没有作出最后的定论。其实两家品牌都有各自的优势和特点，到最后比较的无非就是与谁更谈得来，彼此关系更加融洽了。晚上赴宴，照例是推杯换盏，聊些不相关的话题，这样的应酬实在没大多趣味。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位老板除了带上产品的负责人之外，还带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孩子，长相竟与许茉有八分相似。何一言看到她的时候呆愣了片刻，一时间还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一样长长的卷发，一样漂亮的的五官，笑起来灿烂明媚，只是个子似乎要比许茉矮一点，显得娇小一些。
何一言笑了笑，明白了这位老板的意思，言谈之间，也并未露出什么特别之处来。不过那一瞬间的失神却似乎没有瞒过那位老板精明的眼睛。饭局之后，老板示意那位女孩子带着何一言到了楼上的房间，自己却借口走掉了。那女孩子见老板走了，自己一个人面对着何一言，不禁有些拘谨，拿起桌上的红酒打开，为何一言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何一言端起高脚杯看着她，有些玩味似的笑道：“你爱喝红酒？”女孩顿时脸色微红，显然很少做应酬之类的事情，有些支支吾吾地回道：“不是，这酒是我们老板自己投资的产品，想请何总尝尝。”
何一言晃荡着杯中的酒，说道：“你们老板的产品倒还挺多.....”看着眼前的女孩端着酒杯不知所措，低着头不敢看他，便举杯说道：“那就干一杯吧。”女孩这才小心翼翼地举起酒杯，碰过杯之后，慢慢喝了下去。何一言又笑起来，眼前的女孩明明是只小白兔，而他的许茉却像只狐狸。
“如果我与你们公司达成合作，你们老板会给你多少钱？”何一言继续笑着问道。那女孩一下子愣住了，瞪着大眼睛看着何一言，似乎没想过何一言会问这么直白的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你知道，你们老板为什么让你过来应酬吗？”何一言也没指望她回答，又接着问。这次女孩子更懵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何一言放下酒杯，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钱，递给女孩子，淡淡说道：“因为你长得像我女朋友。可是长得再相似，你也不是她。”女孩子犹豫着接过钱，一脸的沮丧，心慢慢往下沉，正想着该怎么样向老板交待，听得何一言又说道：“这次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会仔细考虑我们之间的合作。但是回去告诉你们老板，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你走吧。”女孩如获大赦，连忙冲何一言道谢，赶紧走了出去，生怕何一言会变卦。
何一言啼笑皆非，拿起外套，快步离开了房间。
107，针锋相对
因为新工作室的成立，许茉必须得好好考虑租约问题了。这个创意园的合同，许茉只签了两个月，还有二十天就要到期了。“我这里有好几家地址和资料，你们看看，那个更合适？”顾明襄甩出一叠资料对许茉和高静菲两人说道。两人挑选了一会，又比对了一会，许茉总算看中了一家：“汇珑大厦看起来不错，下面几层是商铺，往上全是写字楼，既可以在楼上做工作室，又可以在楼下有自己的门店。”顾明襄又问高静菲：“静菲你觉得呢？”高静菲笑道：“这个我可就没小茉懂得多了，你们决定就好。”
“我也觉得汇珑大厦是个很好的选择，地处繁华，人流量很大。只是，你知道这是谁家的产业吗？”顾明襄问。“谁的产业啊？”许茉翻着资料漫不经心地说。“是兴龙集团”，顾明襄看了看许茉，又继续道，“最近两个月，兴龙集团的董事长何振兴因病休养，所以现在公司的事务都由他的大儿子何一言负责。”许茉翻资料的手终于停下，低着头，没有说话。高静菲见状连忙说：“不如，我们换一家吧，我觉得这个尚品天地也挺好的，离我们现在的工作室也不远......”“但这里没有商铺，用来做工作室还行，只是到时还要再找店面。”顾明襄犹豫道。
“不用换了，就汇珑大厦吧”，许茉终于开口道，“既然它最合适，为什么要放弃呢？”顾明襄看着她，似乎早等着她这句话：“既然你都说了，那就这样决定了！”
顾明襄虽然一直嚷着说自己只负责投资，其他事情一概不管，但是却也效率极高地联系了汇珑大厦的负责人。兴龙集团涉及的产业较多，汇珑大厦是其中之一。两天之后，当许茉敲响了汇珑大厦项目经理办公室的门时，竟看到了久违的一个人。虽然她们之间见面次数极少，许茉却对她印象深刻。
是夏眉。
夏眉见到许茉进来，似乎也有些吃惊，道：“许茉？是你？”许茉环顾了一下四周，又打量着夏眉，心里猜想，她应该就是这个大厦的项目经理了，想不到有一天居然要和她正面打交道，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便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位夏经理，真巧啊，看来夏经理已经改了行，另谋高就了。”许茉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和夏眉一见面，总有种针锋相对的感觉。
夏眉并没有因为许茉语气里的嘲讽而气恼，反而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其实不是巧，也算不上另谋高就，因为，我现在的上司依然还是何一言。”她看了看许茉，又强调了一遍：“而且，来这里工作，是他的意思。”许茉笑起来，也对，戴氏已经不在了，何一言念着他们之间曾经的情谊，想要帮夏眉安排一份工作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记得上次见面，你还在我面前说了很多何一言的坏话，怎么？这么快就开始为他工作了？”许茉说道。夏眉收起笑容：“我只是说了一些事实，并不算什么坏话。而且，我与他之间，还有很多故事，你想听吗？”言语间，有些挑衅的意味。“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并不感兴趣！夏经理还是办正事吧！”许茉冷声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的表情，虽然语笑嫣然，却十足一副得胜者的嘴脸，令许茉十分不快。
可是夏眉偏偏不愿遂她的意，依旧不疾不徐地说道：“许茉，你是不是挺恨我的？但是你也应该感激我，如果不是我，有些秘密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是吗？可是我相信秘密不可能永远都是秘密，总会有被知道的那一天。”“那可不一定，那件事情只有我和何一言两个人知道，他是不会告诉你的。”夏眉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地笃定。
许茉的心中突然闪过很多念头，难道当初夏眉被迫离开公司，就是因为她是知情者？可是没有履行和路诚的协议，对公司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即使何一言再冷血，也不至于开除自己的助理。而且，很久之前，许茉第一次在何一言面前提起夏眉的时候，何一言说的明明是夏眉自作主张签订了一份合约，莫非就是放弃与路诚合作，继而与戴氏定下的合约？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他没有告诉你？虽然他这个人太过严苛，但是还是很讲信义的。”夏眉见许茉没出声，又继续说道。她说起何一言的时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里的爱慕无处隐藏。许茉捕捉到她的眼神，心里的话脱口而出：“所以，难道不是应该你感激我吗？我离开了他，不正是你希望的吗？你很喜欢他，对不对？”夏眉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仿佛心事一瞬间被戳破，有些心虚，一时没有说话。许茉又继续道：“喜欢他为什么不告诉他？还是，他知道你喜欢他，可是他却不喜欢你。”
“呵，许茉，你不要自以为是！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如果不喜欢，为什么他在对付戴成勋的时候，要拉我一把？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宁愿和你分手，也要遵守我们当初的承诺，保守我们之间的这个秘密？”夏眉反问着许茉，依旧语气笃定。“你们之间的秘密？”许茉有些好笑，心里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渐渐清晰，“你这么在乎这个秘密，是因为和你当初离开公司有关吧？我记得何一言曾经跟我说......”
“他说什么？”夏眉急切地问道。看着夏眉一时没来得及掩饰的着急，许茉愈加相信自己的判断，继续说道：“他说你很能干，是他最得力的助手，所以很多事情都很放心交给你去办。”夏眉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没想到许茉话锋一转，又说：“所以你应该很会模仿他的签名吧？其实以前我也觉得他的签名好看，特意模仿过，但怎么都觉得不像。后来，他给我看过那张与路诚临时解除合约的声明，现在想起来，那个签名虽然模仿得很像，但是却好像并不是他本人写的。”
“那又怎么样？即使是我写的，我是他的助理，代表的也是他的意愿，不是吗？”夏眉面不改色，语气却已经弱了半分。许茉道：“如果代表着他的意愿，你为什么会离开公司？”“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夏眉转过身，拿起桌子上四季芳菲的文件，冲许茉道：“许茉！如果你还想让你的工作室入驻这座大厦，最好不要胡说八道！”
“对呀，我就是在胡说八道，我根本没见过那个声明，你为什么这么激动？”许茉逼问道。这件事过去了好几年，夏眉哪里还记得这么清楚，一时被许茉诓住了，不禁恼羞成怒，将手里的资料迎面向许茉扔过去，大声说道：“许茉！你真是欺人太甚！这事我不办了！”
纸张从许茉前方飞扬而下，凌乱地落在她脚边。正待出声，何一言从门外进来，见到这一幕，什么话也没说，俯下身开始捡起地上的资料。夏眉陡然间见到何一言，又想起刚才自己的言行，心里开始暗自后悔，不由得有些紧张。倒是许茉，见到何一言俯身的那一刻，心中千头万绪，她与他近在咫尺，却无法再靠近。
何一言拿着资料起身看向许茉，正对上许茉看着他的目光，彼此凝视不过一秒，许茉却将视线转移到别处，冷声说道：“原来何总的下属就是这样待人接物的，我今天算见识到了。”“对不起，小茉，我向你道歉。”何一言低头看着许茉，柔声说道。
许茉并不接受，明明是她和夏眉的事情，他却向她道歉，是直接了当地就站在了夏眉那一边了么？于是冷笑一声：“道歉？为了她向我道歉吗？”何一言却温柔笑道：“你刚才说的明明是，何总的下属，自然是要我道歉了。”许茉一时语塞，转过头去不理他。
何一言走到夏眉跟前，夏眉叫了一声“何总”，想要解释什么，何一言却制止了她，将手里的资料递过去，道：“按照流程，尽快把这件事办了。”“好！”夏眉轻声答应着，又听见何一言说：“这里是汇珑大厦，项目经理办公室，你的一言一行，要对的起现在所处的职位。”何一言的语气有些冷，却并没有过分苛责，夏眉应声答道：“我知道了。”
经过何一言的一番调和，许茉和夏眉也没再争执什么。夏眉办起事情来效率挺高，很快就帮许茉把租约的事情解决了。“楼上的工作室是没有问题，只是这个商场的入驻权是需要考察的，等你们的产品出来，我们再过去看看。”夏眉交代着。许茉笑道：“夏经理工作能力果然出众，不愧是何总的得力助手！这次可多谢了！”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心里的酸楚却只有自己知道。一旁的何一言一直看着许茉，却没再说一句话。
108，花开有时
许茉走后，何一言也起身准备离开。夏眉叫住了他，道：“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你，那天是我告诉许茉关于当年的事情，还让她去………”“我早就知道了”，何一言打断了她的话，“那天在医院，我也看见你了。”
夏眉惊愕不已：“你都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许茉真相？”何一言摇头道：“你是我助理，你做事情就等同于我授权，就是犯了错我也有很大的责任，这就是真相！”“可是，明明是我背着你擅自解除了与许先生的合约………”“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其实我们谁都清楚，你的决定在当时而言对公司并没有损失，只是不该擅自做主，替我做了这一回小人。”何一言缓缓说道，“我们谁也没料到，这会是戴成勋的一个阴谋，而许先生也因此离开了人世。”
当年发生这件事情后，何一言十分愤怒，觉得违背了自己一直追求的商场信义，愧对于有恩于自己的许临扉，所以才要夏眉离开公司，而夏眉心里自然不满，本来是为公司着想，却没料到何一言如此小题大做，所以一气之下去了戴氏。“我知道你曾经很恨我，所以才去了戴氏。这几年，不知道你心里的恨还在吗？”
夏眉低下头去，这几年的经历也的确让她变了很多，曾经她以为何一言看重她，便有些自我膨胀，可是离开了洛雅集团，却经常碰壁。当时的她并不认为自己错了，去戴氏，的确是存有报复之心的。“如果恨还在，我就不会来这工作了。这几年过去了，我才发现，真正认真看待我，信任我的上司，就只有你一个，我以前不明白，觉得自己起码也是为了公司，我哪里错了？现在我终于知道，我以为自己很能干，其实都是在自以为是，不懂考虑别人的感受。我没有考虑过你的立场。”
“既然你都懂，这件事就不必再提了，安心工作吧。”何一言说罢就要离开。
“何总”，夏眉叫住何一言，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既然我做的事情你都清楚，为什么还让我再跟你一起工作？你原本可以不用在许茉面前为我承担，可你为什么………”何一言转过身，看着夏眉问：“你想说什么？”
夏眉终于说出了藏在心中已久的话：“在你心里，我和许茉，哪个更重要？”何一言一愣，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即答道：“夏眉，我之所以选择让你从戴氏回来，是因为我很看重当年我们一起工作的默契，也想化解我们之间这几年的恩怨。要知道，人和人之间，不只有爱情，还有很多其他的情感，在我看来，都难能可贵。我不想让你对我有什么误会，所以我要告诉你，在我心里，你是我最欣赏的工作搭档，许茉是我最爱的人，你们没有可比性。”
闻言，夏眉顿觉浑身冰凉，没有谁的拒绝会比何一言更加无情更加直截了当，她真后悔自己为何会问这么傻的问题，不仅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令自己难堪。“既然你在意许茉？为什么当时要轻易放弃你们的感情？连解释一句都没有？”夏眉心有不甘，又继续问道。
何一言长长叹息一声，缓缓答道：“戴成勋的手段你想必也是清楚的，我不敢，不敢让她再受到伤害……”那一次车祸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真的不敢保证戴成勋被他逼急了会不会做出更残忍的事情来。
夏眉的心彻底凉了，虽然早已有了分寸，却又不得不逼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她喃喃地道：“原来，你也有不敢的时候……”思绪万千间，何一言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夏眉，如果我说的话令你失望，你可以离开。但是离开之前，作为上司，我还是要告诉你，在职场上，我尊重每一位女性，所以我觉得，女人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不应该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只有这样才会真正快乐。”
何一言说罢，大步向门外走去。留下夏眉在原地默默沉思。
许茉离开夏眉的办公室后，又下来到楼下的商铺转了转，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位置，走了一会，想起刚才在办公室看到何一言的那一幕，脚步又停下来，正在电梯口发着呆，突然听见旁边有人说话：“喜欢这个位置吗？”
许茉回过头，何一言就站在她旁边，顺着他的视线向前看去，电梯口对面有个店面，橱窗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婚纱。许茉有些不解，听到何一言又说道：“这个位置很显眼，人流顺着电梯而上，从电梯口出来直接就能注意到这里。这家婚纱店的合约就要到期了，如果你喜欢这个店面，我留给你。”
许茉听他这样说，挑了挑眉，冷笑道：“据我所知，汇珑大厦的店面入驻权，竞争都是很激烈的。怎么？何总难道是要给我开后门吗？”何一言看着她，点头笑道：“你说是就是吧。”
许茉却并没有笑，在她看来，两人分手这些天，各自经历了不少事情不说，起码心中的结都还没解开，她无法心无芥蒂地去笑着和何一言交谈，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所以她继续无视着何一言的示好，漠然地道：“还是不必了吧！我会按照要求接受各项考核，何总身居高位，这些小事就不劳费心了。”
一句话似乎又将两人的关系拉远了，何一言低声黯然道：“小茉，别这样行吗？”许茉的心有些疼，却还是生硬地说道：“那要怎样呢？何一言，难道你觉得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说话吗？”
何一言没回答，眼圈有些微红，低着头的样子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却又不知道怎么样祈求大人的原谅。许茉心中不忍，只好说道：“你从来没有做过背叛我爸的事情，当年与爸爸解除协议的人不是你，是夏眉，对吗？”何一言猛地抬头，眼神里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的？”“我猜的，刚才见到夏眉的时候，想起了一些事情，就套了她的话。”许茉如实说，末了，又问：“如果我没有猜到，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何一言沉默了半晌，道：“你会怪我瞒着你吗？”许茉淡淡地道：“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你虽然平时对人严苛，却从来不推卸责任，她当时是你的助理，一言一行都代表了你，不只是你，所有人都会觉得，她做的决定，都是你的授意。所以这个责任由你来扛，这没错，也像你的为人。”
何一言深吸一口气，即使两人走到现在这种地步，许茉还是选择理解他，令他再一次有了奋不顾身，飞蛾扑火的冲动。“知道了这些，你是否觉得我并没有那么看不透，你是否能原谅我一些？小茉？”何一言的话带着深情，又带着几分请求，许茉不禁为之动容，顿时红了眼眶，道：“何一言，我从来都相信，你是个好上司好领导。可是，你却不是个合格的男朋友。你只做你认为对的事情，承担你认为应当承担的责任，你可想过我是个怎么样的处境？你的为人我了解，你做的事情我理解，那你呢？是否信任我，信任我们之间的感情？你究竟把我放在了什么样的位置？”
“小茉，最近我身边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做得不够好。但是在我心里，你的位置从未改变过。”何一言试着解释道。
许茉冷笑道：“是吗？所以你一言不发就走掉，从此在我的生活里消失，让我一个人面对公司的那些流言，面对孙道平的刁难。是不是在你心里，我也不过就是个能力还不错，能够独当一面的下属？”
何一言闭上眼睛，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给许茉听，因为他向来不擅长解释，他想给许茉最好的保护，可终究无法面面俱到。所以他只是说道：“对不起，小茉，我没有不信任你，也没有不信任我们的感情。也许我的做法欠妥当，但是我心里从来不是这样想的。你，能原谅我吗？”
“原谅？我没听错吧？”许茉反问道，“是你提出了分手，是你一走了之，现在你又来说原谅？你离开了这么久，我已经快要忘记你了，你为什么又要出现？”
何一言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心心念念地想要见到她，真的见到了，她却问他为何要出现。他想说，是因为我太想见你了，还没开口，听道许茉又说道：“世上任何东西都是有期限的，过了期限，就不再是原来的了。花朵有枯萎的一天，感情也是一样。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许茉说完转身离开，何一言想要伸手去拉她，手却僵在了半空，听到她冰冷的话，一颗心也仿佛被投入了冰天雪地中。
109，街巷无言
从汇珑大厦回来后，许茉大哭了一场，仿佛某种情绪被积压得太久，终于找到了释放的缺口；又或者是心里的某个理由终于得到了答案。从前，她因为喜欢着何一言，所以愿意尊重和理解他的每一个决定，直到后来，她成为感情里的被动者。他的离开或许有千百种理由值得被原谅，可是，那些理由她既然不曾参与，就不想原谅。这是爱情里的一种信任，无关人事，再冠冕堂皇，义正言辞的理由都无法改变。
可是幸好何一言不这么想，一个走进了心底的人，怎么可以轻易就舍弃？
许茉依然在工作室为新的一批设计稿而奋斗，她与高静菲商量过，工作室刚刚成立，这第一批产品一定要有惊艳的效果，能够一上市就为她们的品牌打开局面。但是高静菲公司的离职手续还没下来，平时不方便过来，只剩许茉一个人在工作室。
工作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许茉停下手里的笔，下意识地摸了摸因为一直低着头而有些发酸的脖子，抬头一看，窗外竟然已经是夜幕降临了。她收拾好东西，锁了门，快步下了楼梯。出了楼梯口，正准备往停车场走去，听到黑暗中有个人影叫了一声：“小茉！”要不是声音太过熟悉，许茉几乎都被吓到了。她回过头，看到何一言走近她身前，说道：“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许茉淡淡地回答：“不用了，我今天开了车过来。”何一言又说：“我陪你走去停车场，这条路太黑，不安全。”
许茉心中一动，没有拒绝，转过身低头往前走，何一言跟着她的脚步，走在她的身侧。创意园因为修建有些年头了，街巷并不宽敞，从这里到停车场要步行一段距离，中间还要穿过一片绿地，车子开不过来。而且拆迁在即，这里的租户们很多已经搬走，路边的路灯早已经坏了，也没有人去修。许茉之前有一次因为忙的太晚，天黑了才出来，发现这条路上基本上是漆黑一片，路边浓密的灌木丛，时不时传出些风吹草动，人总是在害怕的时候会想起各种电视电影里的恐怖镜头，这样一来，反而更害怕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何一言有时微微侧过头看一看许茉，许茉却只顾低头走路，仿佛那地上有什么宝藏怕错过了一样。到了停车场，何一言看着许茉坐上了车，在她关门的那一瞬间，用她能听见的声音道：“明天我还在这里等你下班。”许茉关门的手一滞，门却因为惯性砰地一声关上，将何一言的声音隔离在了门外。许茉发现自己竟然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想起他平日里总是温和谦逊，但真正决定去做的事情却一向坚决。
第二天何一言来的时候天还没黑，是正常的下班时间，许茉关窗户的时候下意识向楼下看去，看到何一言也在抬头向窗子里看上来，她立刻缩回目光，对着抽空过来的高静菲道：“下班了，我们回去吧？我请你吃饭。”高静菲笑道：“好啊，不过随便吃一点就好，晚上回去还要赶稿子。”许茉点点头。两人边聊着设计稿的样版边走下去，出了楼梯许茉没有任何停留地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走到了停车场再向后看去，何一言并没有紧跟着她们，他从远处慢慢踱步过来，身影有些落寞。
后面的几天，何一言依然每天准时来，许茉也没办法天天拿高静菲当挡箭牌，她一个人的时候，何一言就会叫她的名字，不管她理不理会，他都会在她身后或身侧。慢慢地，这仿佛变成了两人之间的某种默契，有时候许茉忙到太晚，抬起头看到天黑也不再害怕，因为楼下的那个人总会出现，让她安心。
很快，这种默契便被打破了。今年春日的雨水来得有些迟却又有些急，许茉抬头看着还不到五点的天空一片浓云密布，不一会，大雨便倾盆而下，洗刷着多日来空气里的沉闷。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大雨还没有要停的迹象，许茉走到窗户前，往楼下看去，滂沱的大雨遮挡了视线，许茉心想：“他或许没有来吧。”过了一会，好奇心终于占了上风，她忍不住跑下楼去，看到何一言站在一楼的楼梯处，裤脚和鞋子上都是水，身边还立着一把湿漉漉的雨伞，这么大的雨，即便撑着伞，估计也是步履艰难吧。楼梯口四面透风，春寒料峭，一阵风灌进许茉的脖子里，她不禁打了个哆嗦。想到何一言才手术没多久，身体也不知恢复得怎么样了，许茉心中不忍，快步走了下去，说道：“这里风太大了，上来避避雨吧！”何一言回过头，风吹雨淋的脸有些苍白，不过笑起来却异常有神采。“好！”他跟着许茉走到了她的工作室。
许茉递给他一包纸巾：“擦一擦，别感冒了。”何一言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浅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管我了.......”她其实很想问他，风这么大，就不知道上来躲一躲吗？这不是自己找虐吗？想想还是算了，关心的话转换成一句：“我还有事，你先坐会吧。”说着，坐到桌前继续她的设计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何一言在这里，却觉得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稿子怎么改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样子。心烦意乱的将画稿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就听见何一言说道：“小茉，我们聊聊好吗？”“聊什么？”许茉拿起另一张纸，头也没抬。何一言走过来继续说：“聊聊我们之间最近发生的事情。”许茉低着头开始在纸上胡乱涂鸦，赌气似的回道：“我不想聊。”何一言却没有生气，看着她烦躁的模样和纸上画的不知所云的东西，微微笑了起来。
雨终于小了，却淅淅沥沥地没有要停的迹象，何一言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许茉道：“天气预报说晚上还会有暴雨，先回去吧。”此时的天空已经黑了，两人走出楼梯口的时候，许茉陡然间发现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没拿雨伞，尽管雨下得不大，却也足够她淋个落汤鸡的。
何一言撑开伞遮在两人头顶，看了看她，很自然地道：“走吧。”许茉低着头跟在他旁边向前走去，觉得自己真是没骨气，前几天还赌气不理他，现在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跟着他的脚步。走了一会，许茉发现何一言大半个雨伞全部都靠在了她这边，而他自己左边整个袖子都淋在雨里，于是忍不住提醒他道：“你衣服淋湿了……”何一言只轻轻瞥了一眼，便淡淡地说的：“没关系，回家换一件就好。”许茉低下头想了想，又伸出右手将雨伞往何一言那边推了一推，说道：“你前不久才做过手术，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
何一言看着许茉开心地笑了起来，许茉转过头去，说着：“你别想多了，我只是怕你生病了………”她本来想说“怕你生病了有人会责怪我”，结果话没说完，何一言将伞换到了左手，右手搂住了她的肩，往他怀里靠过来，用虽然低沉却有些雀跃的声音在许茉耳边道：“这样我们都不会淋湿了……”
春风混合着雨水，还有青草泥泞的气息扑面而来，许茉感觉自己的身体僵了一僵，很快又舒缓开来，在他怀里的感觉竟是熟悉到不曾忘记。何一言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道：“很抱歉，我没有早些醒过来……”许茉有些愕然，不由自主地追问：“什么？”“那天在医院，我应该早点醒来，就能看见你……”何一言看着许茉，认真地回答。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可是立刻浮现在许茉眼前的是杜薇可坐在何一言床头，巧笑倩兮地说着他们之间往事的那一幕，“那天早上，我看到你和………”许茉一开口，觉得嗓子有点干，不知道怎么问下去。何一言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却说：“我只记得，有个女孩，在我床前，陪了我整整一夜。”
其实何一言最近也在为杜薇可的事情感到苦恼，虽然他已经明确向父母告知不会和她在一起，可是显然杜薇可不这么觉得，她似乎很努力地想要把儿时的这种爱慕变成真的情感，但是她又不像许茉那样明目张胆地坦露自己的心迹，这样他也好明目张胆地拒绝。所以许茉问他的时候，他很自然就选择了回避。但是许茉没有听到他的答复，心中有些失望，眼看到了停车场，挣脱他的怀抱走向自己的车，何一言怕她被雨淋到，撑着伞依旧跟着她，“小茉，我自己的感情自己能够做主，因为我只想记住你一个人的好……”
许茉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她在车门前停下，看着何一言说：“明天我会去看看新工作室的装修，不来这里。”何一言知道许茉是怕他过来空跑一趟，不禁莞尔：“那我明天去汇珑大厦接你……”
雨又开始大了，雨滴跳起舞来，落在地面，开出了一朵朵水花，落在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110，高下已分
新工作室的装修风格是许茉和高静菲自己定的，以灰白两色为主，看起来简单无华，质朴典雅。只是还没装修完，工作室就迎来了第一位客人，令许茉有些意外。来的是杜薇可。许茉并不意外她为何会知道这里，而是意外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因为杜薇可一见到她就定定地看着她，用她大家闺秀独有的温婉语调说道：“你就是许茉吧？我在一言哥哥手机里见过你的照片。”许茉低头哂笑，她也是凭着一张曾经的照片，那次在医院里一眼就认出了杜薇可，女人的直觉和记忆在某些方面可真是精准。
“工作室还在装修，就不请你进来了，有什么事吗？”许茉附和着杜薇可的笑，应声问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我对你有点好奇，所以过来看看，方便一起去楼下喝杯咖啡吗？”杜薇可的直白令许茉有些意外，既然她礼貌地邀请，许茉也不好拒绝，尽管她对接下来喝咖啡的内容已了然于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喝黑咖啡吗？”杜薇可优雅地搅拌着手里的勺子开口道。许茉一愣，想不到她是以这样的方式作为开场白，便说：“因为何一言也喜欢吧。”杜薇可笑了笑，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不知是因为咖啡苦涩还是因为许茉的话，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但又很快消失不见，换作细细地品味与陶醉。许茉指了指碟子里的糖包，忍不住问：“黑咖啡很苦，不加点糖吗？”杜薇可摇摇头：“一言哥哥从来都不加糖。”这倒的确如此，许茉承认，又听杜薇可娓娓道来：“我开始也喝不习惯，但是喝的次数多了，发现虽然入口苦涩，但回味甘醇，比一般咖啡要有底蕴得多。”
许茉挑眉问道：“你是因为何一言喜欢，所以才去喝的？”杜薇可坦诚地点点头：“喜欢一个人，就要去适应他的习惯和爱好，去爱他所喜爱的事物，难道不是吗？”许茉当然不会傻到说“是”，不过这点她倒是有些自愧不如，她不会去为了适应爱人的爱好和习惯而失去自我，更不会以此来作为爱的标准。她知道何一言喜欢黑咖啡，但是只限于工作的时候，在她面前他很少喝，许茉知道他胃不好，经常将他的咖啡换成牛奶，或者有时候又偷偷在咖啡里加上糖和奶，何一言只是笑笑，依旧一口气将它喝完。
想起以前的种种，许茉嘴角微微上扬，说道：“听说你们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彼此了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不过我觉得，他喝这个纯粹是一种习惯，不算爱好。特别是工作压力大的时候，来杯苦涩的咖啡应该是最管用的了吧。”杜薇可似乎听出了许茉话里挑衅的意味，但是却没有针锋相对的意思，依旧柔柔地笑道：“习惯也好，爱好也罢，难道你不觉得，他这个人就像这杯咖啡一样，虽然看起来冷峻严厉，但内心却温厚谦和吗？”
许茉又笑了，虽然杜薇可说得有几分道理，但不代表她认同。那杯黑不溜秋的咖啡和何一言的脸怎么都联系不到一起去，虽然她知道杜薇可可能说的内在，与脸无关。不过在她看来，何一言更像是一块玉，清俊冰冷，气质光华，虽温厚谦和，却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杜薇可见许茉没说话，又继续开口道：“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应该对你很好吧？他从小就比其他人成熟，考虑问题也比别人周到，和我见过的大多数男人都不一样。”“那是因为，他从小承受的，就比你周围大多数人承受得要多。”许茉忍不住插嘴道。
杜薇可道：“我知道，但是我并不在乎他是什么样的身份，我在乎的是这个人，那个从小就会保护我照顾我的一言哥哥，不管他从哪里来，也不管别人对他如何，他都是我的一言哥哥。”少女情窦初开年纪爱上的人，都是美好的回忆，而当回忆将变成现实，每个人都会憧憬。虽然许茉早已过了这个期限，但是却觉得理解，其实她也不过和杜薇可年纪相仿而已，只不过她没有那么一个人可以爱慕到用上整个青春时光。
所以她打心眼里是羡慕杜薇可的。杜薇可不是那种娇蛮跋扈的富家千金，也不是那种进退有节的大家闺秀，她是个外表看起来温顺柔弱但实在内心有自己坚持的女子。她今天来找许茉没有说任何威胁的话，也没有委婉地求许茉离开来成全他们，她只是说了一句：“我想看看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我去学习的，要怎么样一言哥哥才会这么喜欢我呢？”
这样的话，想必是个男人听了都会感动吧？许茉轻轻笑了笑，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嘲讽还是真诚：“我身上没什么可学习的，如果我是个男人，恐怕也会喜欢你。”杜薇可开心地笑起来，她笑的样子清纯甜美，眼神干净无暇，声音也欢呼雀跃：“你是说一言哥哥会喜欢我吗？”许茉却有些尴尬，淡淡地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别人肯定会喜欢你，但他不会。”
“看来，你对自己很有信心哦！”杜薇可并不气恼，“反正你们分手了也没和好，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看是他先和你复合，还是我先和他在一起呢？”有点意思，许茉发现这个杜薇可虽然给人的感觉柔弱温顺，但是骨子里却偏偏不服输。不过她并不打算和杜薇可定这个约定，赌约往往会让人在胜负欲的驱使下作出很多不明智的事情来，她不希望这些不明智之举无法挽回。但是此刻示弱并不是她的风格，于是从容微笑着站起来道：“在践行这个赌约之前，我想你应该先了解一下我的为人。”
在杜薇可的疑惑中，许茉带她来到了停车场自己的车子前，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又摇下副驾驶的窗户冲杜薇可道：“既然有勇气和我打赌，不会没有勇气坐我的车吧？放心，这里有监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杜薇可不知道许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把话挑明了，也没有示弱的道理，便镇定地上了车，看着许茉一路将车开了出去。
许茉将车开出了市中心，看着路边的车子渐渐少了起来，杜薇可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要带我去哪？”“不去哪儿，就是出来兜兜风，让你了解一下我。”许茉话音刚落，干净利落挂档油门踩到最低，车子飞速向前驶去，顿时将同行的几辆车甩出了老远。
杜薇可见到这阵仗有些害怕起来，虽然这条路不是繁华地段，但依旧有些来来往往的车辆，眼看许茉的车子要撞向前面的货车，却又被她堪堪避过，杜薇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路下来，一张脸惊得煞白。许茉开着车狂奔了一路，不过好在她还有点分寸，又渐渐开回了汇珑大厦，不过这次她没去停车场，而是在大门口停了下来。
“感觉怎么样？”许茉瞥了一眼脸色依旧发白的杜薇可问。杜薇可有些惊魂未定，脱口而出道：“你这个疯子！一言哥哥怎么会喜欢你？”许茉笑起来，开口道：“刚才你最害怕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杜薇可有些不解：“什么意思？”许茉道：“没什么意思。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可是什么事情都豁的出去，也做得出来的，我觉得还是不要和我打赌比较好，免得一时不高兴伤害到你。”杜薇可用手轻抚着胸口，虽然心中有所震慑，但嘴上依旧不肯服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吗？”
“随便你，如果你成功了，我一定祝福你，能够被抢走的人，于我而言，不算爱人。其实我觉得，你找错人了，这件事的决定权不在你我，而在他。”许茉望着汇珑大厦门口从里往外走出的人，轻声说道。那人身形颀长，穿着灰色的西装外套，温和浅笑地和迎面而去的人点头问好，许茉只在人群中扫一眼，便能发现他的存在是多么地与众不同。
何一言看到许茉的车子停在门口，向这边走了过来，杜薇可连忙下了车，走到何一言身前，拉着他的手道：“一言哥哥，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怎么了？”何一言本能地缩回手问。“许茉说带我出去逛逛，没想到她开车竟然这么快……”杜薇可一边说，一边用手拍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许茉慢吞吞地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她早已几句话就把刚才发生的事形象地描述完整了。
何一言走过来，又问许茉道：“小茉，发生什么事了吗？”许茉心里有点感动，何一言并没有听杜薇可的一面之辞，而是转过来问她，虽然杜薇可说的是事实。她看着何一言，觉得在他面前，似乎什么心思都无处隐藏，于是咬咬嘴唇道：“今天杜小姐来找我聊天，然后我们聊得很投机，所以就一起开车出去兜兜风……”“兜风？”何一言接着问道，“那你车速开到多少码？”许茉就知道他会问这个，干咳一声，老老实实道：“也就一百五六吧，比高速上稍微快一点……”
何一言深吸一口气，怒道：“许茉！你以为自己很厉害是不是？飙车的时候感觉很刺激是不是？你爸爸的教训你忘了吗？上次车祸的事情也忘了？能不能珍惜一下别人的生命，也珍惜一下自己的生命！”许茉抬头看何一言，她从未见他生过这么大的气，也没听过他如此厉声地训斥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一旁也有些发愣的杜薇可，毫不犹豫地反驳道：“你不就是担心她吗？可千万不要这个样子对人家，免得把人吓走了！”
何一言气得说不出话来，许茉却是不气死他不罢休，继续说道：“反正我也经历过一次车祸了，说明阎王爷还不想收。再说，我要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你凭什么来管我？本小姐今天心情不好，劝你还是离远一点！”说罢，开车扬长而去，留下怒气未平的何一言和不知所措的杜薇可。
111，不善应酬
开车回去的时候，许茉还算老实，规规矩矩地按照路边的限速牌行驶，只是觉得很委屈，在心里默默地将何一言骂了一千遍。为了表示自己很生气，第二天，她将自己窝在家里一整天，她不知道何一言会不会还去工作室楼下等她，心里却想，让他白跑一趟才好，谁叫他昨天对她那么凶！
第三天，许茉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工作室，一家面料商打来电话，说是之前她定的料子有货了，下午约他们一起去看看。那家面料商不仅有自己的加工厂，也经营一些时下流行和进口布料。只是许茉和高静菲的工作室刚刚成立，由于预算和成本的限制，她选择的布料虽然种类较多，但是数量上却有限，不像那些已经具有大型规模的服装企业，上来就是大批的订单。负责接待的经理姓罗，本来以为自己接了个大客户，十分热情，结果发现她要的数量并不多，而且种类多配货时比较麻烦，心里就有些泄气了。不过出于职业素养以及自己业绩的考虑，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愉快来。
谈到价格方面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罗经理非要拉着许茉去吃饭，许茉没法推辞，只好答应。同行的还有罗经理带的一位产品经理，也姓许。许茉以前做设计工作，基本很少与应酬挂钩，所以对于酒桌上的推杯换盏没什么经验，但想到以后可能少不了和这些客商打交道，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那罗经理和许经理或许正是看出了她没经验，言语之间便有些轻慢，先是谈到他们厂给多少大公司大服装厂提供货源，每年要生产多少批量都还不够用，特别是逢上销售旺季，工人加班都忙不过来……又吹嘘着那些进口面料是多么来之不易，质量是如何如何好，很多公司抢着要之类的……铺垫了这么多，最后提出来的价格自然就不低。
许茉虽然很少应酬，但是和何一言在一起的时候，也学了他不少的说话和处世技巧，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态度，也知道什么事情能退让什么事情不能退让。她想了想，便笑吟吟地说道：“罗总，我们都是设计师，而且在这个行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正是因为看中了你们产品的质量所以才想与你们长久合作，但我觉得您的价格似乎没有诚意啊？”那位许经理打着哈哈道：“妹子，咱俩是本家，看着你就觉得亲切，怎么会说我没诚意呢？你都说了，我们的质量在同行里是数一数二的，一分钱一分货，就不要为难哥哥我咯！”
这位许经理看样子少说也有四十岁了，一脸油光满面，身材虚胖，肚子像个孕妇似的，一看就是常常流连酒桌的人，此刻与许茉称兄道妹，差点没把许茉给吓到，许茉敷衍着笑了笑，别过脸去，喝了口水压压惊，继续道：“可是据我们所知，你给嘉人，给洛雅集团甚至以前的戴氏都不是这个价呀？虽然他们的需求比较大，但是时代瞬息万变，看看戴氏就知道，你们不能总靠着这些大企业吃饭吧？”
这正是罗经理他们现在比较头疼的，戴氏一倒，他们的订单锐减，加上周围许多新的厂商兴起，他们的压力其实越来越大，不然也不会看得上许茉她们这样的所谓小客户。
许茉见他们脸色微微动容，趁热打铁道：“即使这些企业发展势头依然很好，但我们也了解过，市周围的面料厂少说也有百来家，质量过硬，技术先进的也有二十几家，其中有四五家还引进了先进的纺织和提花工艺，做出来的布料很受欢迎，如果你们的价太高，我只有去这些工厂看看了，虽然他们的货没那么全，但是多花点时间应该也只能够找齐的……”
那罗经理见许茉也算是行家，又对他们行业了解颇深，笑容依旧不变，只是说话已经不再那么自视过高了：“那些企业做的料子是好看，但是可远不上我们的舒适耐用，如果你是诚心的，咱啥也别说了，先签个两年的合同，我保证价格不会比那些大公司高，怎么样？”许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这一关总算过了。
本来价格谈妥，签好合同基本这事就算办完了，可是许茉毕竟脸皮薄，对方几番盛情挽留，又是倒酒又是拉关系的，毕竟以后要经常合作，公然驳人面子似乎不妥，所以只好继续陪着罗经理两人喝酒聊天。
罗经理签了两年的合约，虽不是大单，也算有了个稳定的客户，又见许茉相貌不错酒量似乎也还行，便更加来了兴致，一个劲地劝她喝酒。左一句“不给面子”，右一句“看不起我是不是”，似乎许茉喝得越多他们越兴奋。酒桌上的套路何其多，许茉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饶是许茉自诩酒量不错，这几番下来，胃里也是翻江倒海，及其难受，再看看对面罗许两位经理，也已有了醉意，于是连忙说道：“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吧，希望我们之间合作愉快！”许经理打着酒嗝道：“妹子，你男朋友管得这么严呐？来来来，我们出去见见他，看看我这么漂亮能干的妹子，她男朋友是何方神圣？”许茉本来就是随口找了个理由，哪有什么男朋友来接，她只想尽快脱身，于是出去之后，赶紧借口上洗手间溜掉了。
这家酒店离家远，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而且喝成这样也无法开车回去，许茉揉揉有些晕眩的脑袋，决定还是开个房间睡一觉。“小姐，您不舒服吗？”前台小姐看着许茉问。许茉摇摇头道：“没事，帮我开间房。”“好的，您是要单人间还是双人间？”“单人间吧。”许茉边用手按按太阳穴边回答道。“不好意思，单人间没有了…”“那双人间也行吧！”“好的，您是要普通房还是豪华间？我们还有主题房，海景房，总统套房……”许茉极力忍住翻腾的胃：“随便，普通房吧……”“好的，请出示您的身份证……”
身份证……许茉拿出钱包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身份证，陡然想起临出门换了个包，身份证还在家里那个包里……“没有身份证行吗？”许茉问。“这个恐怕不行，我们的住房都是要实名登记的。”前台小姐依旧是职业的笑容。“那算了吧……”许茉将包收回，悻悻地说道。
“用我的身份证吧。”旁边陡然传过来的声音令许茉一惊，她发现，最近何一言每次出场都令人意外。前台小姐想也没想就接过他的身份证，待看清楚上面的名字时，瞪大眼睛看着他，用激动得有些颤抖的声音道：“您，您，您就是何，何总？”何一言面无表情，不置可否：“专心做事，动作快点，要最好的房间。”
“哦哦！”前台小姐连忙答应着，虽然极力克制着镇定，但还是有些手忙脚乱，过了一会，似乎又想起什么，说：“何总，虽然有您的身份证，但是，你们要是一起，一起住的话，这位小姐的身份证也还是要的……”何一言似乎今天心情不好，听她这样说，有些不耐烦地道：“许茉，身份证号**********，你这样登记就行，有问题我负责！”
前台小姐愣了愣，又连忙答应着，开始手忙脚乱地登记。何一言见状冷冷地道：“你新来的吗？”“啊？”听到何总这样说，前台瞪大眼睛看着他，心想着自己是不是要主动交辞职报告了……许茉见状，瞪了一眼何一言道：“你干嘛？看把人家小姑娘吓得！”又笑着对前台小姐道：“没事，你别理他，他就这样……”前台极力忍住一颗惊讶加八卦的心，定了定神，终于开好了房间，把房卡递到何一言手里的时候，竟然看到何一言态度缓和了不少，甚至对她点了点头，还说了声“谢谢”！
电梯一路直上，直达顶层，何一言沉默许茉也沉默，过了许久，许茉才道：“你怎么记得我身份证号码的？”何一言声音还是有些冷：“这个是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事吗？”许茉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他了，又或许他还在为前天带杜薇可飙车的事情生气，便赌气转过头不理他。
这时电梯门开了，许茉率先走了出去，由于喝得有点多脚步虚浮，顿时一个趔趄向前跌去，何一言连忙上前一步，将她搂在怀里，看着她微醺的脸颊，轻轻叹息一声，身后，电梯门徐徐关上。
112，因为爱你
“放开我！”许茉反应过来，挣脱了何一言的手。何一言转过身径直走到房门口，打开门对许茉说了句：“进来吧！”也不管许茉有没有跟上，直接往里走去。许茉觉得胃里像火焰般灼烧，十分难受，一边用手撑着，一边慢吞吞地走进房间，看到何一言正在倒水，便摸索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刚坐下，何一言端着水杯走过来对她说道：“把这药吃了，胃会舒服一点。”许茉愣了愣，正奇怪他哪来的药，又似乎想起了之前的不愉快，便转过头去堵气道：“不吃！”何一言将水杯放在旁边的的茶几上，玻璃杯撞击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伴随着他有些苛责的声音：“那你就继续逞能吧！”
“我怎么逞能了？！”出于对他态度的不满，许茉立即回了一句。“你一个人晚上出来，和初次见面的客户喝这么多酒，这不是逞能吗？即使这是为了工作为了应酬，你就不懂得拒绝，不懂得保护自己吗？如果遇到坏人怎么办？”何一言一句句质问着许茉，语气颇有些严厉。
“你干吗这么凶？我讨厌你这么凶地跟我说话！前天是这样，今天还是这样！”许茉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哭着说道。何一言怔住了，陡然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上前将许茉抱在怀里，用手抚着她的头发，带着歉疚柔声说道：“对不起小茉，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说话……我只是担心你，怕你有什么意外……”许茉任由他抱着，却一直哭个不停，仿佛要将这几天的委屈都发泄个干净。待得许茉平静了一些，何一言又说道：“但是你要答应我，不可以拿自己的身体和生命开玩笑，好吗？”许茉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嘴硬道：“有什么不可以……”
这次何一言却没有生气，他看着许茉认真地道：“身体和生命不光是自己的，为了关心你的人，爱你的人，更要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好吗？”许茉的重点却突然跑偏了，她重复着他的话：“关心我的人，爱我的人？”何一言应声答道：“是，你妈妈会关心你，许蔷会关心你，我也会关心你，小茉，我爱你，很爱你……”许茉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漏跳了半拍，待反应过来时，何一言的脸已经贴到了近前，她感受到了他熟悉的气息，感受到了他轻微的鼻息，还感受到了，他的吻………
那种感觉，温厚绵长，深沉如海，似乎一直潜藏在身体的角落，待他的深情渲染倾泻，一发而不可收。
片刻间，许茉觉得胃里的炙热似乎灼烧到了整个身体，隐隐的一粒火种瞬间被点燃，火苗渐渐漫过了身体，落在了指尖。她伸手去扯他的衣服，听到何一言在耳边低声唤了一句：“小茉？”许茉抬起头，声音有些迷离：“你不是说爱我吗？”何一言将她拥得更紧：“我爱你，小茉……”许茉闭着眼笑起来，轻轻咬着他的耳垂，火苗彻底弥漫开来，不管不顾地燃烧着他们的世界………
第二天一早，许茉被手机的振动声惊醒，她伸出手去，在床边的桌子上摸到手机，睡眼惺忪地按下接听键下意识地“喂”了一声，电话里的女声令她立刻清醒过来：“是一言哥哥的助理吗？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去上班了呀？麻烦提醒他，别忘了今天和我的约定哦！”许茉终于意识到自己拿错了何一言的手机，转过头去看看他，他却似乎并没有被这一通电话打扰，依旧睡得很沉。许茉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沉默了片刻，便对电话那头的杜薇可说道：“抱歉，我不是他的助理，你的一言哥哥还没醒呢，不介意的话晚点再打过来吧！”说罢，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便挂了电话。
再回头去瞪着何一言沉睡的面容，心中不满：“昨天对我甜言蜜语，今天又和别人有什么约定，原来所有的男人在感情上都是摇摆不定优柔寡断的……”虽然眼神已经何一言千刀万剐，可是却想让他多睡会，便没有叫醒他，轻手轻脚地起来穿好衣服，在包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主要是妈妈和高静菲打来的。许茉想起今天约了人去工作室面试，毕竟新工作室开张，她与高静菲就算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所以招人是十分必要的。看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努力揉了揉因为宿醉还在持续疼痛的太阳穴，边等电梯边想着待会面试该说点什么。
不远处的服务台有几个小姑娘看了看许茉，又似乎聊起了什么很有趣的事，便冲她笑起来。许茉一开始以为她们只是相互聊天顺便看了眼自己，待走入电梯，才明白过来，想必才刚到上班时间，何一言和她在这里住了一晚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酒店了吧。对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一打量，脖子上的吻痕依旧清晰可见，仿佛还昭示着昨晚的温存，许茉笑了笑，又将衬衣的领子拉紧了一些，想了想，决定先回家换件衣服。
到家的时候，妈妈正在桌前吃早餐，见到她进来，抬头扫了她一眼，说道：“许茉，你现在能耐了啊，夜不归宿不说，连电话也不接了……”许茉陪着笑道：“妈，那个，昨晚跟两个面料商喝了点酒，不能开车回来，所以就找了个酒店住了一晚，让您担心了哈！”一边说，一边往卧室溜去，却被宋玉娴叫住，“你知道喝酒不能开车哈？……”许茉继续陪着笑道：“是啊，喝酒了开车多危险呐！………”“那超速呢？就不危险了？”宋玉娴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拿出手机，翻出几条短信，许茉接过去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几条车辆违章记录，全是超速行驶，看看日期，就是她和杜薇可见面那天。“妈，我错了……”许茉自知理亏，声音也低了不少。
“去年我们学校有个女孩子，才二十岁的样子吧，因为车祸死了，她的车撞上一辆泥头车，车子被碾压得已经辨认不出来了，你知道她死的时候什么样子吗？血肉模糊，身上没一块完整的地方，连头颅都被.........”“妈，”许茉头皮发麻，连忙打断了妈妈的话，“我真的知错了.......”宋玉娴又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女孩子，晚上出去跟人喝酒泡吧，结果就失踪了，过了几天被发现的时候，赤身裸体倒在下水道口，她的身上满是淤青，本来妆容精致的脸，就泡在臭气熏天的脏水里，不仅面目全非，还引来了各种苍蝇老鼠和蟑螂......”“呃......”许茉咽了口吐沫，只觉得胃里翻滚，有想吐的冲动。听到宋玉娴又厉声道：“许茉，你是嫌自己命长吗？”许茉低着头无话可说。“车钥匙给我！”宋玉娴命令式地语气道。许茉一边乖乖交出钥匙，一边低声为自己辩解道：“妈，等会我还有个面试呢，去晚了多不好......”“明天你就去工作室附近租个房子，省的天天这么来回跑......”“妈，我不在家谁来照顾你啊！？”“照顾我？我照顾你还差不多吧？你走了我更清净！你要是没时间我去帮你找！”“妈，你这是要和我断绝母女关系吗？我真的错了，我道歉还不行吗？”许茉继续哀求道，宋玉娴却自顾自地收拾起碗筷，不再理她。
等许茉从房间换完衣服出来，妈妈已经出门了，只剩下桌上给她留着的面包和温热的牛奶。
没有车钥匙，许茉只好打车过去了，因为新工作室还在装修，面试的地点约在了创意园的工作室。许茉去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想不到来面试的人竟然还没，到，只有高静菲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翻着资料。也好，许茉也能够有时间准备准备，毕竟这还是第一次她来面试别人。又过了一刻钟，面试的人终于来了，是两个刚刚毕业的小姑娘。
许茉觉得自己应该做出个面试官的样子，便像电视里看到的镜头那样，故作严肃地看看时间道：“我记得咱们约的面试时间是九点，你们迟到了起码半个小时。”两个女孩似乎被许茉的态度稍微震慑了一下，但很快又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面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上下打量了一眼工作室，眼神里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笑道：“哎呀，你们这个地方太难找了，我转车都转了三四回。”高静菲说道：“这是我们的旧工作室，新工作室在汇珑大厦，还在装修，以后工作的地点在那边。”
两位女孩失望的表情这才不见，接着另一个穿着格子衬衣的女孩问：“那你们工作室的规模有多大？员工有多少人？你们公司是上市公司吗？”聊着聊着，许茉和高静菲便都接不上话了，因为她发现，她的侧重点和眼前的这两个女孩似乎都不一样，她们关心的是：“有没有双休？有五险一金吗？员工旅游一般去哪里，国内还是国外？还有最重要的，工资有多少？对了，我们看新闻里说，现在大学毕业生的工资平均已经有八千以上了，你们公司有吗？”结果显然不欢而散，听见那两个女孩走的时候，嘴里似乎还不满地嘟哝着一句：“什么破工作室？还嫌我们迟到......”
许茉气血上涌：“你看看，现在的毕业生都这么牛了吗？”高静菲倒还算镇定，安慰她道：“别急，我一共约了十个人呢，说不定等会有合适的。”
而事实是，许茉和高静菲在工作室等了一上午，后面再没出现过一个人影。两人忍不住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得到了回答是“你们工作室离我家太远了，我不想转车......”“你们招聘的职位琐事太多，我只想做自己专业的事情.......”“不好意思，我把这事忘了，下次有空再去可以吗？”许茉深吸一口气，极力忍住骂人的冲动：下次再来，你当是逛街啊！
113，口是心非
面试的人一个没招到，但是她们的工作还得继续。下午，新工作室装修的材料出了点问题，高静菲连忙赶过去处理，还要买一些办公室所需的日常用品和设备。许茉去了几家制衣厂考察，想找一家合适的作为她们的代工厂，又去面料商那里拿了布料的一些样品，回来准备为设计稿打样。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已经快五点钟了，许茉一口水都还没来得及喝，又继续对着电脑里的招聘信息发愁，半天过去了，简历倒是又收到了几份，但是符合条件的几乎没有。
许茉终于体会到了一个工作室独立创始的不易，但这还只是第一步，万事既然已经开了头，哪怕再难，也只能迎难而上。
这时，手机响了响，是妈妈发了微信过来，许茉打开一看，十几张照片，全是汇珑大厦附近小区的房屋租赁信息，许茉顿时有种被妈妈从家里驱逐出去的感觉，回信息过去不满地问：“妈，你来真的啊？”宋玉娴回道：“我大约算了一下，住在附近的话，你每天可以节省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这些房子我都是按你喜欢的环境挑的，你抽时间去看看。”许茉无力地回了一个“哦”字。虽然知道妈妈是心疼她，让她能够多一点时间休息，或者能够在一天累了的时候不用在大半夜开车回家，但心里难免空落落的。妈妈似乎不像别的妈妈，她总能在适当的时候舍得把孩子推出去，让她独自一人经历风雨。
许茉将一大杯水一饮而尽，看着天色渐晚，考虑着是不是先回家再说，毕竟今天她还得坐公车或打车回去。抬起头，却看到玻璃门外，何一言从楼梯处上来，隔着透明的玻璃看着她。许茉愣了愣，走过去将门打开，又想起早上杜薇可电话里的话，转过身，语气有些酸酸地道：“你不去陪你的薇可妹妹，过来找我做什么？”
何一言笑道：“你这是吃的哪门子的醋？”许茉瞪了他一眼：“你自己心里有数……”何一言想了想，便说：“小茉，我们不要为了不相关的人置气好吗？……”“不相关的人？”许茉反问道，杜薇可和他的关系明明那么亲密，连“一言哥哥”这么偶像剧式的称呼都用上了，怎么也不是不相关的人吧！
这或许就是两人处事的不同了，在何一言看来，杜薇可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他从未在意过，更别说会干扰到他和许茉的关系了。可是女人的心思却百转千回得多。对于杜薇可，真的只是不相关的人和事吗？她如此在意他对杜薇可的看法，可他似乎并不理解，连一句让她心安的解释都没有。
“不然呢？”何一言苦笑道，“小茉，昨晚我对你说的话，从没对第二个人说过……”“昨晚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许茉转过头去，有些心虚地说。也只有她敢在他的真心上肆意踩踏了，就像他曾经离开的日子，那些等待猜测与煎熬踩踏在她心头一样。
可是何一言毕竟不是她，他对于感情要敏感太多。他沉默了片刻，盯着许茉问：“不记得了，喝多了………所以昨晚，你和我……难道都只是因为喝多了吗？”他的语气十分认真，似乎误解了什么，许茉感觉他的神情仿佛也在由热切慢慢冷却。
不过许茉却很生气，他们相处过这么久，难道他就感觉不出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吗？如果那个人不是他，她酒醉后就会随便投怀送抱吗？想起那些何一言不在的日子，不安与失落一幕幕在眼前晃荡，她那么深切地爱过他，他对此是否深信不疑？
许茉在电脑前坐下来，她不想看何一言的神情，却觉得心中有股报复感在作祟：“不然呢？”她学着他刚才说话的语气，却将苦笑换作了冷笑，“你觉得你随便几句话就能抹平我们之间曾经发生的一切吗？你对我说过的话，也同样有人对我说过，我并不稀罕。”
何一言静静站立了半晌，终于吐出一句：“我知道了……”许茉的话对他来说实在残忍，感情中的两个人，一个敏感较真，一个又口是心非，说出的话有如锋利的刀子，刺伤的是两个人的心。
许茉看着何一言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消失在了楼梯口。她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何一言，可是她觉得她要为自己的感受作一回主，要为她的感情讨一回公道，只是这样的方式，并没有让她找到报复的快感。
何一言走后，她又继续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招聘信息发呆，那上面的字迹似乎变成了他低沉的眼眸，抬起头来，玻璃门上似乎还有他落寞离去的背影。于是许茉放弃了电脑，拿起剪刀开始剪裁布料。她想起了他们曾经分手的那天，他是否也曾这样心烦意乱过？不，他肯定不会。他说过的话，作好的决定，一向执行得稳稳当当，不会有丝毫犹疑。即使离开她，也是一早就想好了的吧，那现在回来，是否也在计划之列？何一言，你什么都计划好了，就那么确定我会一直站在原地？
思绪间，剪刀也跑偏了，好好地一块料子被剪得不成形状，许茉叹息一声，决定回家。
天早已经黑了，以前一个人的时候觉得走这条路害怕，今天看到眼前的漆黑，却不知为什么，觉得无所谓起来，或许，和黑暗的恐惧比起来，许茉更害怕的是失去某种重要的东西吧。
走了没几步，借着微弱的星光，许茉看到何一言就站在前方，他并没有离开，可是听到许茉的脚步声，也并没有开口说话。许茉的心雀跃了又沉，终于沉默着从他身边走过，他也跟上来，在她身后一米远的距离。
停车场只有何一言的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许茉迈步向外面走去，听到何一言终于开口道：“小茉，我送你回去吧！”许茉不理他，继续往外走，何一言跟着她来到门口的公交车站，许茉忍不住道：“你不是走了吗？跟着我干什么？”
“我不想再丢下你一个人……”何一言看着她，她脸上的委屈和倔强让人心疼，而他怎么会为了她一时地赌气和口不择言弃她而去。
可是我已经学会习惯被你丢下了……许茉很想反驳一句，但是又生生咽了回去，这句话依旧是一把刀子，她的心也将感受到钝痛。这时车子来了，何一言跟着许茉上了车，晚上的公车人不太多，许茉走过去，在中间两个座位靠窗的那一个坐了下来。何一言也在她身边坐下，侧过头去看的时候，却只看到她被晚风吹得有些凌乱的短发，和车窗玻璃上映出的她的脸。
路边的灯光和建筑在不断后退，车子走走停停，车上的人也越来越多，许茉一直望着窗外，却依然能感受到旁边的气息。直到有个甜甜的带着撒娇意味的女声传进耳朵：“帅哥，可以让我坐会吗？我的脚被磨破了。”许茉应声看过去，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正对着身边的何一言说话，女孩子很漂亮，精致的妆容，柔顺的长发，还不到夏天，衣服的V字领口就已经开得极低，锁骨在细细的铂金项链下散发着迷人的色泽。
许茉看不到她的脚，但是何一言扫了一眼，便站了起来。那女孩道了一声谢谢便坐下了，这时许茉才看清女孩脚底那双漂亮的细高跟鞋，虽然她的脚后跟已经破了皮，但是却不影响女孩对它的喜爱。
许茉低头看着那双高跟鞋有些发呆，她已经很久没穿过这样的鞋子了。不过这也没什么，高跟鞋虽然好看，但是不仅累还磨脚，哪有平底鞋舒适！心里这样想着，宽慰着自己，便移开了视线。
听到那个女孩又对何一言说：“谢谢帅哥，方便留个微信吗？有机会请你吃饭。”许茉看了一眼女孩，又看看何一言，心中对这样的搭讪方式十分不屑。
“不用了，我女朋友会介意的。”何一言虽然一副似乎永远不变的浅笑，但是语气间的冷漠却让人望而却步。女孩子悻悻地笑了笑，顺着何一言的视线看向旁边的许茉，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想看出他们俩的关系来，但许茉和何一言都没再开口，所以她最终一无所获。
114，向她走来
到了许茉家附近，何一言随着许茉下了车，许茉终于忍不住道：“很晚了，你回去吧。”何一言正抬头看了看许茉家的方向，没有等他回答，许茉便道：“那我走了。”
“小茉，”何一言叫住了她，“我要怎么做，我们之间才能回到以前的样子？”他的语气很诚恳，可是他心里也清楚，有些事情一旦发生过了，即使时过境迁，它依然会在心底留下痕迹，虽然时间一久就会被尘封，但却不时地隐隐作痛。
“洛雅集团都已经离我们远去了，我们也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了。”许茉想起了那些在洛雅的日子，她静静地看着他在办公桌前忙碌，手里的笔在白纸上绘成爱情的模样。那间办公桌，那个会议室，那片天台，还有那承载了他们无数个夜晚携手直下的电梯......
何一言摇摇头，洛雅集团是他的心血没错，可并不是他的全部。“小茉，你知道吗？我在洛雅七年的时间，付出了我的所有，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洛雅可以强大，也终会走向没落，它不属于我，但只要付出心血，以后也可能会有很多个，而我的人生也不会只有这一个七年。可是遇到的人，只有你一个，不管多少个七年，不管在何时何地，都是你一个。所以洛雅在不在，对你我来说，没有分别。”
“你就那么确定你遇到的是对的人吗？万一有一天，你后悔了呢？”许茉并非铁石心肠，听到何一言的话，即使再冰冷的心也会融化。有些缓和的语气令何一言终于有了笑意：“我坚信自己的选择。”虽然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但是他笃定的语气令许茉心安。那些在白纸上绘成的爱情的形状，渐渐血肉丰满起来，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下，让她心生安定。
她向前走了几步，就在何一言以为又有什么地方令她生气了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来，说道：“何一言，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你我之间，就像现在的这十步距离，以前，你只要站在那里看一看我，向我微笑，唤一声我的名字，我就会义无反顾地走过去，等着被你拥入怀里。可是有一天，我发现我走累了，却怎么也追不上你的脚步。所以现在，我不知道这十步是不是还要继续走下去……”
何一言心中动容，他又怎么会不懂许茉话里的意思？的确，在以前他总是太忙碌，感情里付出的那一个，妥协的那一个都是许茉，她为他走了太远的路。
“如果你觉得累了，就站在原地，”何一言说着，迈开步子向许茉走去，一直走到她身边，“小茉，我从未忘记你为我走过的这些距离。以后的这十步，我会学着怎么走到你跟前。”许茉注视着他的眼睛，此刻繁星满天，却不及他眼底的一丝奕奕神采。
她依然还是她，她承认她还爱他，可是心境，却早已经不同了。失而复得的东西，原本更应该值得珍惜，而她，却想换一种方式。以前，她爱慕着他的优秀，理解他的辛勤，也包容他的忙碌，只因为他周身的光芒令她忍不住想要靠近，而清冷的气息却又令她想要去温暖。
他走的时候，她以为她会永远失去了光芒。但大街上人来人往，灯光璀璨夺目，车辆川流不息，生活依然是它固有的样子，即使心里有伤痛，也并非是你死我活，心如死灰不可。
于是，她有了自己的光芒。她希望有那么一天，在重逢的那一刻，她能充满自信却又不着痕迹地微笑着，直视他的目光，他的锋芒。她身后，是她用才能和灵感构筑出来的多彩世界，那是她生活的堡垒，爱情的堡垒。
新工作室的装修已经接近尾声了，许茉和高静菲也渐渐地把东西一点一点地搬了进来，看着原本空落的办公室被慢慢填充，心里也有了小许地成就感。这是她梦想即将开始的地方，怀着对未来无限地憧憬，仿佛所有的空气都变得欢快起来。
只是楼下的门店还没有着落，虽然她们的设计图稿还在修改中，但是许茉多少还是觉得不踏实。想起之前何一言说过的那家婚纱店，许茉特意去找汇珑大厦的负责人问了问，对方也没有个明确地回答，他们只负责审核材料，具体和什么品牌合作引进门店要由总部定夺。想到每天在自己面前出现的何一言，许茉拍拍脑袋表示后悔，为什么就忘了问问他。
她只好打车去了兴龙集团，兴龙集团旗下的产业较多，办公的地方却也和其他公司没什么两样，门前假山流水，树木掩映，一座高耸的大楼想必就是办公楼了，旁边还有几栋矮一些的建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兴龙集团旗下的酒店地产甚至商业大厦各有特色，不仅建筑风格多样，周围的环境也是引人入胜，然而看到它的总部，许茉却只有一种风景天地在别处的感觉。
进了办公楼，前台的美女主动向她露出职业性的微笑和问候：“小姐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许茉不假思索地道：“你们何总在吗？”前台看了看手里的笔记本：“你说的是人事部的何总还是创意设计部的？”许茉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多何总，不过这是他们何家的企业，多几个姓何的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她也不知道何一言究竟负责什么，于是老老实实地道：“我想找的何总，他叫何一言......”
听到何一言的名字，前台显然有些吃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许茉，心里猜测着许茉的身份，嘴上礼貌地回应着：“哦！您说的是何总！他的行程我们这里没有，您和他是约好了的吗？”“对，约好了的，今天我们有事情要谈。”许茉作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态度，想让对方相信她就是一个今天来与何一言谈工作的客户，她才不会老实地交待自己就是心血来潮找何一言呢，否则即使那位美女笑得多么美丽灿烂，也一样会以“我们何总日理万机”为由请她出去。
前台拨了一个电话到何一言的办公室，那头似乎很快就给了回应，她挂了电话，又上下打量了一遍许茉，态度却比刚才热情了不少：“何总说，请您先到会客室稍坐，他马上就下来……”她说到“马上就下来”的时候还停顿了一下，似乎还在回忆刚才电话里是不是听错了，究竟眼前的女人是个什么来头值得他亲自下楼来接。
许茉却松了一口气，还好他在，不然今天冒冒失失去地来跑一趟，差点就要闹笑话了，许茉，你到底什么时候才长记性！
前台美女领着许茉到了会客室，虽然知道她可能不会等太久，但为了让老板看到她对贵客的诚意，还是为许茉送上了一杯咖啡，并贴心地问她要不要加糖。
果然许茉一杯咖啡还没开始喝，何一言就下来了，看到来的是许茉的时候似乎很高兴：“小茉，你怎么来了？”“哦～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上次你说的那家门店……现在工作室准备得差不多了，我想开始准备店面的事了，不知道你们对于合作门店的品牌有什么要求呢？”许茉认真地问道。
何一言看着她的样子，微笑着道：“原来是这件事情啊……不如上去我办公室坐一会？我需要晚一些再答复你。”“嗯？”许茉有些愕然。“你也知道，我做这行还没多久，这个问题有点难为我了……”何一言如实说道。
许茉想想也对，这个事该不用他亲自负责，可是看着眼前那位热情的美女刚给她端来的咖啡，有些犹豫。何一言笑道：“我办公室也有咖啡，等会再煮一杯给你。”许茉看了他一眼，心想，我才不是为了咖啡……既然还是要去他办公室，他为什么还要下来？“那你刚才让我直接上去不就好了？………”
“对于重要的客人，我都会下楼来接的……”何一言道。“对于你们公司而言，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客户，可算不上什么重要的客人。”虽然这样说，但许茉嘴角还是有了些笑意，能被他亲口承认的重视也足以让人开心吧。
“任何大公司都是从无足轻重开始发展起来的，我可不会歧视任何一家有发展潜力的小公司。”何一言看着许茉笑起来，心情似乎莫名地好，末了又加上一句：“而且，对于我自己而言，小茉，我在学着怎么向你走过去，除了你，其他都不重要。”
许茉感觉自己的心温暖得有如冰雪初融，嘴上没说什么，思绪却不知跑到了哪里，何一言在电梯旁停下，拉住正在出神的许茉：“从这里上去……”
许茉回过头看着他，爱过他这么久，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他的一句话，一个举动，还是那么令她怦然心动。
115，巧笑倩兮
到了何一言办公室，他真的去煮了一杯咖啡过来，许茉抬起头问：“你不喝吗？”何一言摇摇头：“医生不让喝……”“哦……”许茉又问，“你……身体还好吧？……”何一言看着她明明关心自己又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含笑道：“好不好，你不是应该很清楚么？”
“嗯？”许茉开始没听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但看着他笑，突然心有所悟，想起那天晚上在酒店的事情，干咳一声，低下头去看着手里的杯子，决定换个话题：“这是什么咖啡？”
“你喜欢的卡布奇诺……”何一言也收起玩笑，走到办公桌前，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小陈，联系一下商贸部的叶部长，让他明天下午安排一个小时，我有个客户介绍给他。五分钟之内给我答复。”
许茉愣了愣：“你说的客户不会就是我吧？”何一言点头：“当然是你了。不过叶部长最近可能比较忙，所以我擅自做主定了明天下午，你有时间吧？”许茉虽然比较忙，但时间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自由，更何况是面对这么重要的事情，时间自然是有了。
不到五分钟，助理小陈就回了电话，和叶部长约好了明天下午两点见面，地点就在商贸部的会议室，并且他还找部长秘书要到了品牌入驻的考察及相关规定，已将邮件发了过来。对于助理如此的高效率，何一言只“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看到许茉有些吃惊的样子，想了想，收起工作时的严肃，笑着问她：“怎么了？”
许茉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怎么样才能招到办事效率这么高的助理……”何一言忍俊不禁：“这只是我平时对他们工作的要求……你最近开始招人了吗？”许茉点点头，把那天面试的事情当做笑话讲给何一言听，听到各种不来面试的奇葩理由，何一言大笑起来，还不忘对许茉道：“也亏你还忍得下去……”
两人都笑起来，仿佛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不开心都消失了。正如何一言所说，她和他的感情，不只是在洛雅，在其他任何地方，她还是她，他也还是他。只要心还在，感情就还在。
何一言仔细地交待许茉准备好明天见叶部长的相关资料，她的履历，高静菲的履历，“四季芳菲”的品牌理念，创作特点，产品特色甚至对市场的定位，对未来的规划等等，十分详细。听着他有条不紊地说来，许茉一边牢牢记住一边心中感慨，这每一句话的背后，是他经历了多少应酬的场面和经验，才看起来云淡风轻，像现在一样信手拈来。
不过她也很感激，即使他什么都经历过，却并没有选择一味地大包大揽，以他的名义出面解决这件事。他尊重她作出的努力，就像他尊重其他客户一样。
谈完工作的事情，何一言换了个话题：“下午有空吗？”许茉想了想，说道：“下午我约了人面试，晚一些可能还要搬家……呃，我是说，我被我妈从家里赶出来了……”“为什么？”何一言挑眉道。“她大约……嫌我每天回去得太晚吧……”“她应该是怕你晚上太远回去不安全……”许茉点点头，连何一言都看得明白妈妈的心意，她又怎么不明白，只是想找个人发发牢骚罢了……
“那中午可以一起吃饭吗？吃完饭我送你去工作室。”何一言征求着她的意见。许茉看看时间，大方地笑道：“好吧，如果你有空的话……”
吃饭的地点，何一言选择了那家他们之前去过的尘客酒店，环境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亭台水榭，绿柳垂荫，有如世外桃源。“还记得这里吗？我曾经说过要在夏天的时候带你来的……”他们找了一处临湖的雅座，湖里的睡莲尚未苏醒，倒是几条游鱼开始出来嬉戏了。许茉点点头，她当然记得，那时候她还有许蔷和顾梦瑶就坐在何一言旁边，讨论着关于兴龙集团长子与次子的所谓八卦，却不知当时的何一言是什么心情。
“尘客，这个名字很特别，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许茉好奇地问。“来往不过红尘俗客，心静自有世外桃源。这里的环境将喧闹全都隔绝在了围墙之外，于闹市之中，取一块僻静之所，让人暂时放下所有忧愁。这是一鸿取的名字，酒店在几年前有过一次革新，那是他第一次尝试将自己的设计用于酒店格局中。”何一言娓娓道来。
许茉不禁对何一鸿有了新的认识，印象里他似乎还是那个追着她要许蔷签名的小歌迷，为了学音乐辍学管何一言撒娇的小男生，对父母出言不逊却又及其维护哥哥，有些叛逆又有些固执的兴龙集团小少爷。“想不到，他竟有这样的才华……”许茉望着周围几株含苞待放的迎春花，赞叹道。何一言微微颔首：“他一直都有，只是大多数时间都用在了和爸妈的僵持较劲中，不被别人所认可罢了……”
何一鸿和家里的事情，对许茉而言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许茉突然发现，原来何一言很早以前就对她敞开了心扉，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让她看见他身上撕裂的伤口。而她还一直以为，那次除夕之夜的拜访只是个心事被巧合碰见的意外。
“还好有你这个哥哥，你懂得认可他……”许茉看看何一言的神情，又说道：“那他，之所以这样，有一部分是不是也是为了你？……”何一言像往常一起吃饭一样，帮许茉盛好汤轻轻放到她面前，有些氤氲的热气里，许茉看到他沉默了片刻，低垂着眼角说道：“我欠他太多……”
“我以为我离开是对他的成全和保护，却不想也是另一种伤害。人生，真是一项又一项两难的选择题。”何一言大约只有在弟弟的事情上，在许茉面前，才会有这样颓废的感慨吧。他们是他最在乎的人，也是最在乎他的人，那些生意场上的温和谦逊，冷厉坚决用在他们身上全然不管用，他不是在赢得一场业绩，也不是在讨好某个客户，若说有什么目的，那就是他只希望他们幸福安好。
“原来你也有为难的时候，我以为，你下决心走之前一般都是毫不犹豫的……”许茉语气带着嗔怪，他对何一鸿的事情如此，对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何一言叹息一声，许茉能和他面对面坐在一起，言谈举止随和从容，可并不代表他们之间已经心无芥蒂，至少她还在意他曾经的离开。对此，他深感无力。可是他仍不后悔当初的决定，他回来的时候，小茉虽然生气，但还是好好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他想，上天其实待他不薄。
许茉看着他的样子，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说道：“你啊，在有些事情上总是那么较真……那你的生意伙伴们说的每一句话，岂不是会让你有更多感慨和琢磨的余地？”
何一言其实很想说，那是不一样的，一个面对的是一颗真心，一个则是交易与利益使然。可面前的许茉笑靥如花，那神采明媚的样子让他怔了片刻，忘记了要往下说。他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完全原谅了他，可这一刻的灿烂却在他心里划过，开出了寂静无声的花朵。
“现在你回去了，一鸿应该很开心吧？都忘了问你，新工作累吗？”许茉话语轻快，似乎何一言的这副模样令她心情好了很多。何一言又怔了怔才回道：“一鸿已经开始答应来公司实习了，我也不算太辛苦……”“哦……听说杜家和你们何家关系很好，你回去，他们应该没少出力吧？”许茉吃着碗里的菜，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可她这副心思哪里瞒得过何一言，他笑着问：“你想说什么？……”
许茉瞪了他一眼，既然心思被看穿，也没什么好装的，便有些置气地对何一言道：“知道我想什么就明说，不许卖关子！”何一言想了想，正色道：“我和一鸿都来公司任职，这本身就是一项稳定人心的举动，不需要杜家助力。最近，关于创意园的开发事宜我们两家意见相左，他们的管理和运作太过保守，恐怕已经不太适应时代了，我和一鸿正在商议，是否要逐渐停止与杜家的合作……”
许茉愣了愣，半天问了一句：“你爸会同意？”何一言笑得淡定从容：“我爸出院后每天就是打打太极，浇浇花，逗逗鸟，已经不管这些事情了，我妈也其实很好说服的。”许茉感慨着何老先生自病后的变化，对世事看得如此之开，甚至放任两个儿子如此对待杜家。只是当初何老病时杜家的举动有些得寸进尺，这其中有这层原因也未可知。
不过许茉还是从心底里为何一言两兄弟感到高兴，他们终于有了一展拳脚得机会，他们的才华不再被束缚。但是想到他们将来必定与杜家要闹僵，不由得又有些担心，望着窗外有些阴沉的天空，突然想起一句诗来，说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何一言在一旁莞尔笑道：“我们的许大设计师最近喜欢诗词了呢……不过你说得不对，应该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许茉转过头去，看到何一言依旧是笑容满面，却感觉那笑容里多了许多不同的意味。
116，树影斑驳
何一言如约送许茉到了她工作室的楼下，问：“什么时候搬到汇珑大厦？”许茉算了算日子，合同这两天就要到期了，也到了该搬走的时候了。在这里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却突然感到难以割舍。“明天吧，里面东西不多，下午我去见叶部长，静菲会负责来搬东西。”
“现在离下午上班还有一个小时，要不上去坐坐？”许茉难得主动邀请，何一言自然不会拒绝。
“你不喝咖啡，那我这里就只有水了……”许茉拿了一瓶水给何一言，自己往杯子里倒着速溶咖啡，见何一言盯着她的咖啡欲言又止，便道：“这里可没你办公室那么好的咖啡机，不过我觉得速溶咖啡味道其实也不错……”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包装袋，顺手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何一言说道，“记得以前你总是叫我少喝咖啡，怎么现在我不喝了你反而喝上了？”许茉拿勺子轻轻搅拌着，有些狡黠地笑道：“我现在才明白，你工作那么忙，我以前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何一言宠溺地看着她，本来是他打算劝她，反而被她争了道理去了，对于她的“狡辩”，他却没有丝毫办法。
“那我想，你喝咖啡不是为了提神来和我聊天吧？有事情要做？需要帮忙吗？”何一言这样的聊天方式让许茉简直又爱又恨，恨的是他洞察力太可怕，爱的又是这样简单直白，不需任何铺垫。
“工作室一直没招到合适的人，你帮我看看我的招聘信息是否有问题？”许茉打开电脑，翻出那份自认为看起来有些拙劣的招聘广告，对何一言虚心求教道。其实在此之前，她和高静菲也商量过，也参考过很多其他公司的招聘内容，但是到自己实行起来，总觉得有点难度。
何一言凑过来认真看了一遍，笑道：“这是你自己写的？”许茉有些心虚：“是啊……不过也借鉴了别人的……写得不好你不许笑我……”何一言看她有些窘迫的样子，笑意愈发浓了，说道：“我是说，写得不错，对于职位的描述准确简洁，分工也很合理……”见许茉松了一口气，又道：“小茉，我想问你，如果你要去一家公司，在职位符合你条件的情况下，一般你还会看什么方面呢？”
许茉一边思索，一边喃喃道：“……看什么方面？……”“比如说，你当时去洛雅集团，除了设计师这个职位适合你，还会在意一些什么呢？”何一言又补充了一句，许茉不假思索地道：“去洛雅那是因为你……”她看向何一言，猛然觉得不妥，这好像有点表白的意味了，顿时脸色一红，低下头有些语无伦次：“呃，我想想……应该是......洛雅本身就是个不错的公司，能提供好的平台和发展前景吧……”
许茉说完，见何一言没出声，便又抬起头看过去，何一言此时也在看着她出神，许茉又问道：“我说得不对吗？”“嗯，对的，”何一言又恢复了之前的语调，仿佛刚才那片刻的走神不曾出现过，“一般求职者可以归为两种，一种是为了钱，一种是为了前途，当然也有两种意图都有的。求职是双向的，不光是你选择他们，他们也要选择你。所以你能够提供给他们什么也很重要，是优厚的待遇，还是学习和提升空间……”
“哦！我知道了！”许茉接过话头，“现在我们的工作室才刚起步，待遇优厚肯定是不能保证的，但是大家能够一起创业，将工作室慢慢做起来，未来的发展是很值得期许的，这其中每个人都会有很大的成长……所以，我要招的不是那种只想在一个职位上随便混混的人，而是那些有激情有理想的合作伙伴……”何一言看着高兴起来眉飞色舞的许茉，赞许道：“小茉真是聪明……”“是你教得好！”许茉冲他一笑，转过头去修改电脑上的招聘内容。
“明天去见叶部长的资料，道理也是一样，不仅要让别人了解你们，也要让他相信你们的实力。”何一言又对许茉交待道，见许茉点点头，便站起来准备向外走去，“公司下午还有点事，忙完了过来接你。”
许茉也站起来，目送他离开，又见他似乎想起什么，转过来说道：“小茉，我以前的那个电话还在用，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直接打给我。”
“哦……可是我之前打过好多次，都没有回应……”许茉的脸上没什么悲喜，语气却令人心疼，好似一叶孤舟在茫茫大海，转瞬间就要被汹涌的波涛吞没。何一言自然心疼，他忍不住将许茉拥在怀里，“以后不会这样了……我向你保证，如果不接你电话，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如果不接电话，那肯定也是找不到人了，还怎么惩罚呀？”许茉不满地道。何一言想想也是：“要不，你在我身上装个GPS？”“我才不要呢……”许茉被他逗笑了，挣开他的怀抱，将他往门外推，“快走吧，待会该堵车了……”
她不是想要推开他，也不是不在乎他，而是这么多天，忽然之间就明白了，如果他不爱她，她就算将他牢牢拽在手心也是徒劳，而如果他爱她，即使去了天涯海角，他也将不远万里回来找到她。
…………
下午的面试，因为有了何一言的“提点”，进行得还算顺利。在许茉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她和高静菲以往的履历以及对未来工作室的规划之后，有两个即将毕业的女孩子，因为对服装行业的兴趣，又听说过她们的名字，所以愿意留下来，应该也是对许茉和高静菲的一种信任和希望吧。
事情得到了解决，许茉觉得还颇有成就感，送走了面试者，又打电话给高静菲，新工作室那边大体已准备妥当，明天搬完东西，她们俩，哦不，还有顾明襄，他们仨就可以吃个饭庆祝开业了。一切事情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刚挂完电话，就看到何一言走了上来，他是来帮许茉搬家的。
坐在车里，何一言只问了一句“今天的面试怎么样？”就听到许茉在旁边开始了对她刚才小成绩的描述，期间何一言偶尔搭上一两句话，但大多时候他更愿意做个倾听者，带着微微浅笑，时不时转过头去看着正在兴头上的许茉，这种感觉，是那么熟悉。
他们经过那条梧桐路，梧桐的叶子已渐渐繁盛，太阳照下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树影。
回到家，许茉收拾了一些日常的衣物和生活用品，看到妈妈在桌子上的留言：“冰箱里有包好的饺子，记得带过去，别总吃泡面和外卖。”许茉笑了笑，天下妈妈原来都一样，即使孩子再如何长大，也免不了唠叨和千叮万嘱的。她打开冰箱，发现冷冻室里果真全是饺子，用那种饺子存放盒装着，满满的几大盒，估计有上百来个。昨天姐姐打电话回来，似乎身体有点不舒服，妈妈今天便赶过去看她，这饺子估计是她昨晚就做好了的，这上百来只，该花费了不少功夫吧。许茉将饺子拿出来，她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此时竟然有想哭的冲动。
此时何一言正将她的箱子从楼上拎下来，她要带的东西也不多，隔三差五想起什么还可以再回来。许茉连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找了个结实的袋子将饺子盒装起来，与何一言一起出了门。
许茉的新居就在汇珑大厦附近，是一套小公寓，家具家电一应俱全，环境也还不错，不过初次入住，还是免不了一顿劳累。幸好有何一言在，帮了她不少忙，许茉在卧室铺床何一言挂窗帘，许茉擦桌子何一言拖地，许茉整理厨房清洗冰箱何一言则很自觉地打扫卫生间清理热水器，许茉累得躺在沙发上，何一言还在为她的客厅换着新的电灯。
许茉看着何一言，感觉他们就像刚搬入新居期待新生活开始的小情侣，而何一言，俨然是那个合格的全能男朋友。这一刻的何一言是那么真实，而她曾经也有这样的期待，这样的期待在一段时间的偃旗息鼓之后竟又渐渐萌出新芽来。
“累了就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何一言看了看许茉道，“热水器我刚才看过了，没什么问题。”许茉点点头，挣扎着从沙发上起来，陡然想起明天的资料还没准备，便强打起精神打开了电脑。“还不能睡.......”许茉一边回应着何一言，一边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一包速溶咖啡，找了个杯子就往里倒。何一言见状连忙抢过她手里的咖啡道：“今天都喝了几杯了？别再喝了！”许茉松开了手，揉揉有些疲倦的眼角，道：“可是我还有事情要做.......”“那也不行，”何一言这次态度坚决，不过语气依旧温和，“要不吃点东西吧？想吃什么我去买给你。”
许茉突然意识到他们忙活了这么久，连晚饭都还没吃，妈妈虽然准备了饺子，可是厨房的锅都还没来得及买......
过了半个小时，何一言拎着东西回来的时候，许茉已经斜倚在沙发上睡着了，腿上的电脑已经歪倒在了一边，屏幕上还有闪烁着的亮光......
117，话里话外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一角缝隙，唤醒了熟睡中的许茉。搬到新居的第一晚，可能是因为太累，许茉竟睡得还算踏实。眼睛慵懒地还未睁开，脑海中的意识就已经开始渐渐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窗明几净的屋子，想起昨晚何一言和她一起在这里收拾到半夜，她便从床上爬起来。何一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早晨的屋子十分安静，隐约能听见楼外的马路边传来的汽笛声响。
许茉打开手机，看到了他的留言：早起没有叫醒你，起床后回信息给我。早餐在桌上，家里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告诉我。
许茉走到餐桌前，看到何一言煮好的早餐，是一碗简单的鸡蛋面，可能她起来得有些晚了，面条已经吸收掉了碗里的汤水，变得干巴巴的了，不过上面铺着的荷包蛋依旧颜色漂亮。许茉望了一眼厨房，似乎与昨天有些不同，多了一些简单的锅碗瓢盆，该是何一言昨晚趁着下楼的功夫买来的吧。
许茉心中有些感动，本想在信息里回上一句谢谢，想了想，又将打好的字删除，将面条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给何一言，附言道：“面条干了，不好吃......”嘴角却带着微微笑意，颇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味。过了一会，何一言回道：“那只有明天早上等你起床，然后重新做一碗了......”随后又加上一句：“许久不做手艺生疏了，如果不好吃，冰箱里有你喜欢的辣酱。”许茉打开冰箱，发现原本空荡的冰箱里多了许多东西，鸡蛋，牛奶，水果，酸奶......还有最上面那一层的角落摆放着的红艳艳的辣酱，连牌子都是她喜欢的那一种。再想起下面冷冻着的那几大盒饺子，许茉顿时觉得人生十分美好，能被人这样爱着关心着，本身就是一种美好。
吃完早餐，开始工作，未来尚且不知，却觉得做什么都有了动力。
下午一点半，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许茉就揣着整理好的资料来到了兴龙集团，刚进去还没开口，那位前台小姐便认出了她，十分热情地道：“许小姐，何总吩咐过了，如果您来了就请直接去他办公室。我带您上去......”“哦，不用了，谢谢你，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许茉谢绝了她的好意。“那也行，不过何总现在不在，可能要麻烦您多等一会了......”
许茉点点头，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因为是第二次来，也算是轻车熟路了，蓦然间听见后面有个声音传来：“许茉，是你吗？”许茉回过头，竟是杜薇可，但那位前台美女似乎不太认识她，有些尴尬地道：“小姐你好，请问你是......”杜薇可见她之前对许茉如此热情，却连自己都不认识，心中难免有些不高兴，可她毕竟是有修养的人，不会随意对人发作，正想着怎么介绍自己，就听许茉笑着说道：“她你都不认识啊？这位可是西城杜家的千金杜薇可小姐，你们何总和小何总从小青梅竹马的好朋友。”
前台美女一听，连忙为自己刚才的失态道歉，杜薇可大方地笑道：“没关系，我之前在国外念书，虽然跟一言哥哥和一鸿关系不错，却也只是家里走动得勤，公司还没来过呢......”前台美女又是一阵附和，对她连声夸赞，听得杜薇可心花怒放。
许茉没再理会她们，自顾自往电梯走去，杜薇可却已跟了上来，“许茉，你也是来找一言哥哥的吗？”许茉笑着坦然承认：“是啊，”想起之前飙车的事情，又道，“上次开车吓到你了，真是抱歉，我太冲动了......”杜薇可十分善解人意：“没关系，是我心态不好，让你见笑了。”
她看了看许茉手里拿着的资料，轻轻笑道：“听说你自己开了个工作室？想不到，你比我大不了多少，就开始了自己的事业，真是让人羡慕。你看我，本来也有自己喜欢的专业，有想做的事情，可是你知道，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又是家里的独女，很多事情都由不得我选择……”
杜薇可虽然是说着她的身不由己，语气里的优越感却无法掩饰，她只需完成学业，便可回家继承父母半辈子打下来的事业，即使她什么也不做，吃喝几辈子都不用愁，自然不是许茉这般辛苦奔波所能相提并论的。
许茉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父亲在的时候，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只是世事无常，祸福难料，她此刻并不羡慕杜薇可的优越，所以也不觉得自己委屈。她只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顺着杜薇可的话，随口道：“关于这一点，你和一鸿应该有很多共同语言……”杜薇可笑了笑，道：“他上面还有一言哥哥顶着，可比我自在多了，我早就说过，像一言哥哥这么优秀的人，迟早会回来的，这里才是他的天地......”
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杜薇可心思如何，许茉只是觉得她似乎话里有话，就好像在说一言迟早会回到她身边去一样。论家世与渊源，杜薇可她或许有这个资格，可是他们又没有过曾经，回去却不知从何谈起。
许茉知道自己该信何一言，可是此时的她，就像面对着一场门当户对、世人认同的关系，想要在这份关系里寻找到自己感情的存在，明明她是有底气的，却多少觉得有点自惭形秽。她想，她是在乎别人的看法的，不然在洛雅的时候，也不会为了别人的眼光而拼命努力想要追上何一言的脚步。
可她也并非妄自菲薄。她不是那枝低到尘埃的花朵，即使满身泥泞也要心存欢喜。她想她只愿做衣服上的那朵玫瑰，绽放自己独有的芬芳，不为谁开花，不为谁坠落。
许茉带着杜薇可来到何一言的办公室，他的确不在。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看着自己准备的资料，酝酿着待会与叶部长见面的措辞。杜薇可则似乎对办公室有些好奇，东看看西瞧瞧，许茉并不与她搭腔，毕竟话语不投机，说再多也无益。
过了没多久，何一言便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杯奶茶。见到许茉和杜薇可都在，略微有些惊讶，杜薇可很快走过去，甜甜地叫了一声：“一言哥哥，你回来啦！”“你怎么来了？”何一言问道，他看了一眼许茉，许茉正收回目光，继续低头浏览手里的资料。杜薇可看到了何一言手里的奶茶，说道：“这是奶茶？我都很久没喝过了。不过一言哥哥，你这就不对了，我和许茉都在，你买一杯怎么够呢？”何一言有些尴尬地回道：“那我叫小陈再去买一杯。”
杜薇可连忙道：“不用了，跟你开玩笑的。许茉这么远过来比较辛苦，还是给她吧。”许茉或许早已猜到，那杯奶茶是何一言知道她会来，才买给她的，可现在被杜薇可这么一礼让，哪还有心情喝，便淡淡地道：“我不渴，谢谢。杜小姐既然喜欢就喝了吧。”杜薇可看了看奶茶却笑着摇摇头对何一言说：“这种我可能喝不习惯。你还记得离我们家最近的那一家店吗？以前一放假，我们就会去那里坐上半天，顺便让你教我写作业。”何一言并不接腔，他将奶茶放到桌上，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道：“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等会还有个客户要见。”
杜薇可似乎终于想起了正事，正色道：“是这样，我妈说，那个创意园的项目也不是不可行，但希望我们能够商量出对双方都有益的方案，也希望我们两家的合作能够继续。”何一言挑眉道：“你家，到底谁说了算？上次你爸可是很坚决地表示反对这个开发的......”杜薇可一时语塞，许茉见状，连忙站起来往外走去：“你们先聊着，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出来找何一言的助理要了一间空着的会议室，许茉却开始为自己的大方患得患失，明明是给他们空间谈事情，杜薇可一句句的从前从前却令她有些耿耿于怀。“许茉，你还有正事要做，别乱想了.....”她在心里告诫着自己，把思绪拉回手头的事情上。可是没过多久，何一言就过来了，见面就有些歉疚地道：“刚才那杯奶茶我其实是......”“我知道的.....”许茉回应。“你生气了？”何一言又问。“没有。”许茉回答得很干脆。
何一言并不太清楚，一般女孩子很干脆地回答自己没生气的时候，可能正是有些生气的时候。但眼前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他无暇细想。他一边向许茉讲着接下来见叶部长的大致内容，叮嘱她该如何说话交际，一边带着许茉向商贸部走去。还不忘鼓励她道：“不要有什么负担，要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成功。”
118，后生可畏
叶部长大约四十多岁，身材矮胖，长相普通，本就狭小的一双眼睛藏在一副粗重的黑框眼镜之后，却掩饰不住那几分精明和圆滑。他在何老先生手底下工作了多年，凭借着老资历和对业务的熟络做到了部长的位置，虽其貌不扬，才华有限，但能够审时度势，尽职尽责。
何一言带着许茉刚到商贸部，便见他在远处迎过来，张口就道：“还让何总亲自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本来应该是我去见您的......”何一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对于这样所谓的热情，他自是心知肚明，这些跟着父亲多年的“战友”，即使能够接受他这个年轻人作为领导，表面上的热情看起来是对父亲决定的尊重，而他们心里，却多少是有些不服气的。
所以何一言连与他寒暄的话都省了，直接奔入正题：“叶部，这位就是我今天带来的客户，许茉，‘四季芳菲’品牌创始人。”许茉大方地伸过手去说了句：“叶部您好！”叶部长满面笑容地回应着，道：“许小姐也是来谈我们商场的入驻权的？那既然是何总介绍过来的，自然是没什么问题，您只需要.......”他看出何一言似乎与许茉关系不浅，而许茉这样年轻，创立的这个品牌也是闻所未闻，所以立刻就在心里判定出这一定是托着何一言的关系来的，而他，既想保住现在的工作又不得罪何一言，所以连问都没问就答应了。
可是何一言显然不吃这套：“叶部，您也是公司的老员工了，可别欺负我资历浅，难道您平时谈客户就是这样的？”叶部长深吸一口气，有苦说不出，明明是何总您带来的人还想要怎么样？万一仔细审查起来不合条件岂不是打您何总的脸吗？他连忙为自己辩解道：“当然不是，我们的客户都是经过层层筛选与审查的。不过既然这位许小姐是何总带来的，那........”“叶部是担心我带的人不合格吗？还是按规矩办事吧。”何一言道。
许茉连忙在一旁递上准备好的资料：“叶部，这是我们的资料，请您先过目。”叶部长点点头，接过去看了两眼，开始了程式化的问题：“你们的品牌创建多少年了？”对于这个问题，许茉尚且比较淡定：“刚刚创立，不到两个月。”叶部长有些震惊，一副“你在逗我吗”的表情，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创立两个月，连个影子都还没有，竟敢来谈这么大的商场入驻......他看了一眼何一言，一语双关地道：“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有冲劲，能折腾啊......”
何一言倒像没听出别的意思，淡淡笑了笑，似乎表示认同，又似乎是对他态度的不屑一顾。。许茉又道：“叶部，据我了解，你们兴龙集团最开始只是个小酒楼，后来何老先生买下地皮计划扩建和连锁，所做的筹备也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你们最大的合作商凯瑞珠宝，当初仅凭设计师的几张图纸，就创立了独一无二的品牌。现在的世界瞬息万变，两个月已经不短了。”
叶部长有些无奈地道：“这倒是不错，可毕竟这样的例子是少数。凯瑞珠宝的设计师是相当有才华的人......”“许茉和四季芳菲的另一位设计师高静菲也是业内有名的设计师，国际时装学院的高材生，新风尚大赛的冠亚军，她们的作品在服装界也是备受推崇的.......”何一言在一旁替许茉说话。
叶部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看看何一言，再打量了一眼许茉，又仔细看了看手头的资料，这才相信了，有些恍然大悟地道：“怪不得......”也不知道他是说怪不得何一言会带她来，还是说怪不得她品牌创立不到两个月就有这个底气。许茉淡定如常地笑了笑，叶部长倒开始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叶部长又简单问了一些关于市场定位，产品风格之类的问题，许茉都一一作答，说到产品的时候，叶部翻看着那些许茉精选出来的设计图道：“这些都是你们品牌的代表作？”许茉点头：“这只是一部分，我和高静菲都有自己擅长的设计领域，也有过合作设计。对了，明晟传媒的电影《月影倾城》，里面女主的三十多套服装也是出自我们之手。”
许茉找到那一批服饰的资料和图片，展示给叶部长看。叶部长虽不是做服饰企业的，但对于美的事物的欣赏能力还是有的。那些精致美丽的服装展示的不仅是衣服的美轮美奂，也代表着设计师们的能力与才华。
对于作品，叶部倒是没什么疑问了，毕竟这样高质量的设计，以他多年来的经验来看，也实属难得。如果能够引进这样的品牌，对于增大商场的人流量也十分有帮助。既然已经对设计师和品牌有了了解，那么其他一切都好办了，他当即就拍板定下了“四季芳菲”的品牌，签下了一年的合同。
送何一言和许茉离开，他深吸一口气，望着窗外那碧空下，层层叠叠，高耸入云的大厦，不禁叹息道：“现在的年轻人………唉，我们真的老咯………”
许茉却不知身后离得有些远的叶部开始有了这样的感叹，合作的顺利让她忘记了之前小小的不愉快，侧着脸看向何一言真诚道谢。“不，应该是我谢谢你。”何一言却回答。许茉有些不解，又听何一言解释道：“你改变了叶部对年轻人的态度，也从某种意义上改变了他对我的态度……”许茉低下头若有所思，又说道：“那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尊重我的事业，尊重我为它付出的努力。”
何一言笑看着她，没有回答。任何人的努力都值得被尊重，她想做的事情，他自会成全她。更何况，在他心里，她本就熠熠生辉。
“家里还需要什么东西？晚上我买了给你送去......”何一言说道。许茉想了想说：“可能还需要一张电脑桌......”她脑海里本来还有好几样东西想着要买，待看到前面依然还没走的杜薇可时，突然思绪被打断了，没再继续往下说。倒是杜薇可见到他们过来，上前对何一言道：“一言哥哥，我刚才拟了一个开发方案，你帮我看一下是否可行？我刚毕业，这一方面没什么经验，我妈说让我多向你学习。”何一言接过她简单的两页纸，扫了两眼，不置可否：“方案的事情倒还不急，既然杜伯母有合作的意向，恐怕还得请她先说服杜伯伯才行。现在所剩的时间不多，还需要他早点拿主意。”
杜薇可点点头，又说：“今天是我妈的生日，她准备在家办个家宴，想邀请你还有伯父伯母参加。我刚才打电话给伯父，他已经答应准时去了.....”杜薇可看着何一言，眼里带着几分期待。也许是在考虑许茉的感受，何一言并未立刻回答，许茉不想他为难，便说道：“今晚我们工作室有聚会，本来还想请你一起参加，顺便为我们的未来规划做个参谋什么的，现在看来，我和静菲又要听顾明襄一个人夸夸其谈了......”
“聚会？”何一言之前并未听许茉提起，所以有些惊讶。对于杜伯母的邀请，他既然处于现在的位置，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但是如果当着许茉的面直接就答应了赴杜家的宴会，不免会令许茉有些尴尬。他很明白许茉这是在替他解围，却也只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看来，只有等下次有机会再向顾总讨教了。”
“这位顾总是什么人物？连一言哥哥你也要向他讨教？”杜薇可见何一言如此谦逊，忍不住问道。何一言看了一眼许茉，道：“想必你也听说过，他是明晟传媒的顾明襄，影视行业的精英人物……”许茉不知道何一言对顾明襄的夸赞是出真心还是客套，不过她还是笑道：“顾明襄也曾在我面前夸过你的才能，看来你们倒是惺惺相惜啊……”何一言一愣，他和顾明襄交集不多，倒不知道他也会说这样的话，不过在他心里，确实也从没有将顾明襄视为等闲之辈。
但是杜薇可显然听说过关于顾明襄的“事迹”，待想起来他是谁时，有些不屑地道：“他可不就是那个花花大少吗？许茉，你怎么喜欢和这样的人来往呀！”言下之意，似乎许茉也是近墨者黑，像是行为不端的人了。
许茉心中气愤，反唇相讥道：“所谓的花花公子，也需得有人和他两情相悦，这也总好过那些一厢情愿的女人吧！”杜薇可尚未听明白，何一言便叫住许茉，见她瞪着自己，语气顿时温软下来：“我送你出去吧……”许茉并不领情，淡淡地道：“你还是送杜小姐吧……”
许茉知道自己未免显得有些小气，不过，让她一直装大方，装不在意，她真的很难办到。与其让自己不高兴，还不如让使自己不高兴的人不高兴，虽然她未必不高兴，但起码自己高兴。
119，心事如烟
晚间的聚会，许茉来到订好的包间时，高静菲和顾明襄都还没到，她点了杯柠檬水，无聊地搅拌着杯中的冰块。
不一会，门开了，看到同时进来的两人，许茉有些吃惊：“哟，同时到达！你俩是约好的还是巧合呀？”顾明襄在她面前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笑道：“下午去工作室参观了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帮忙的，这不就顺便一起过来了么？”许茉想想也对：“怎么样？顾老板还满意吗？”顾明襄道：“我满不满意不重要，你们喜欢就行，毕竟是你们工作的地方，我就是去认个门……不过，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来，敬两位伟大的女士一杯！”菜还没点，酒也没有，三人就着茶水举杯，有顾明襄在，气氛倒不愁不热烈。
许茉喝了一大口柠檬水，听见高静菲问道：“对了，你怎么一个人来呢？没带你的何先生么？”可能是水太冰了，许茉皱着眉头道：“我们工作室聚会带他干嘛？再说，人家早就跟某些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小姐有约咯！”顾明襄一听这话，顿时乐了：“呵！那你这杯柠檬水点得还真是应景呐，酸吗？”许茉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真的呀？”高静菲凑过来，关心地问，“那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人家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她心里羡慕嫉妒恨了呗！”顾明襄在一旁继续幸灾乐祸。高静菲看了他一眼，道：“什么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许茉也是有才有貌，何必要羡慕别人？”“嗯。我觉得静菲说得对，许茉，你又何必羡慕别人？”顾明襄接过高静菲的话，又拿起菜单递给许茉。
许茉听着他两人一唱一和的，道：“我有说羡慕吗？刚才都是你俩在说好吗？”“不是羡慕难道是嫉妒？他们从小相识，有很多回忆，家庭和朋友也有很多交集，这些都是你所没有的……”顾明襄继续说道，而这些也恰恰是许茉在意的。高静菲却反驳道：“那又怎么样呢？共同的经历又不代表能在一起。如果他们真的互相喜欢，还会等到现在吗？”
顾明襄又附和着表示赞同，态度转变之快跟墙头草似的：“我觉得何一言倒不像那种摇摆不定的人，他和那个杜小姐应该没什么吧？”“也许吧，”许茉嘴里回应着，“话虽如此，可是有这么一个人时不时地在你眼前晃一圈，顺便刺激你一下，怎么都不舒服吧？”高静菲叹了口气道：“所以你就装作很大方地让他去杜家了？”“不然还能怎么样呢？总不能一哭二闹三上吊吧……”许茉苦笑道。对面的顾明襄似乎又被逗乐了，道：“其实女人有时候哭闹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茉知道他们都是关心她，想安慰她，可是她不想他们因为自己的事情烦恼，连忙换了话题：“好了，今天是我们工作室聚会，不要说这些无聊的事情了，我们来干一杯吧！”大家欢呼举杯，庆祝“四季芳菲”的成立。
“这么重要的场合，我们是不是还要说点什么才显得正式一点？？”许茉问道。“那不如让顾老板说几句吧！”高静菲在一旁打趣。顾明襄虽然谦虚却并不推辞：“你们才是工作室的主角，我呢，就权当作是绿叶，来衬托你们这些花朵吧！希望有那么一天，我们品牌的名气，比我制作的那些电影的名气还大！”
“顾老板可真会讲话！”许茉赞叹道，“借你吉言，那我希望，我们的作品能被越来越多人喜欢……”高静菲也应声附和：“为了美好的梦想，干杯！”………
庆祝会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气氛自然是很活跃的。只是许茉却发现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以前顾明襄和高静菲互动很少，因为高静菲本就是个比较安静的人，但是今天她倒是有些活跃了，言语间和顾明襄也颇有些默契。许茉想在他们的言谈间找出点蛛丝马迹来印正自己的猜测，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回去的时候，顾明襄表示很乐意送两位美女回家，许茉自然也没有推辞。但是许茉有个习惯，如果开车的人和她关系还不错的话，她会本能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这样也方便两人聊天。但是今天高静菲在，想起自己的猜测，许茉却选择了坐在后座，让高静菲坐在了前面。
因为高静菲家离得近一点，所以她先下了车。许茉看着顾明襄含笑着和高静菲道别，眼底的风情她再熟悉不过了。为什么很多女孩子，明明知道顾明襄对待感情是什么样的态度，却还是前仆后继般地喜欢和他在一起呢？为什么就连才华气质如高静菲，也是如此？虽然许茉不得不承认，顾明襄其实也是个有魅力的人，但抛开那些花花世界的外衣，却不知他的底色是什么？
“怎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顾明襄的声音突然传来，许茉回过神，车子早已向前启动，车上只剩下了她和顾明襄两个人。“我在想，什么样的女人比较适合你……”许茉笑得有些俏皮。顾明襄却大笑起来：“那你想到了吗？”许茉摇摇头，又道：“我也很期待那个人的出现………难道你不期待吗？”顾明襄却突然收起笑容，沉默了一会，又自嘲般笑道：“或许对于我这样的人而言，得不到的才是最适合的吧……”
许茉心里一惊，却无言以对。顾明襄也难得的沉默，过了很久，他对许茉道：“我能抽支烟吗？”许茉“嗯”了一声表示同意，顾明襄这才将烟点燃了，又将窗户打开，烟味大部分都飘散了出去。
“对了，门店的事情我已经谈妥了，我想等产品出来再拍一份宣传海报，这个你应该比较擅长吧？”许茉想了想，决定打破沉默。“当然。这样看来，我这个股东或许还有点用处……”顾明襄笑起来，又开起了玩笑。许茉也笑起来，仿佛刚才的沉默不曾存在过。
“前面路口左转，到小区门口停下就可以了……”许茉的公寓也很快就到了，顾明襄停了车，将烟头扔进烟灰缸。“不用送你进去么？怕何一言会吃醋？”顾明襄笑着问道。“他这会应该还在杜家呢……”许茉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顾明襄将头靠近车窗：“你可别小看了一个男人在乎你的心意，许茉，但你也别高估了一个男人在感情方面的领悟能力，如果你真的在意，不要故作坚强，试着去表达你心中的想法。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方式不同，你不说，他未必会在意。”
许茉点点头，挥挥手作别，一边往前走一边琢磨着顾明襄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不一会，许茉的电话响了，电话那头是何一言的声音：“小茉，回家了吗？”许茉看着前面不远的单元楼门，回道：“就快到了。”何一言道：“我这边可能还要等一会才能结束......”许茉“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听到电话里有人似乎在叫何一言，他答应了一声，又回过来叮嘱许茉：“一个人晚上在家要锁好门窗，注意安全……”
许茉进了门，刚好电梯来了，一走进去，就听见电话里传来了忙音，不知道是他先挂了还是电梯信号不好断线了。但她也没再打过去，虽然她很好奇在杜家他们都聊了些什么。
回到家，将鞋子一换，包包一扔，累了一天的许茉躺在沙发上顿时就不想动弹了。可是毕竟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口渴得厉害还得自己倒水喝，饮水机里没水，只能自己去烧了，这样一折腾下来，许茉决定还是好好泡个澡洗个头敷个面膜，好好爱自己。
女人一旦决心好好护理自己的肌肤和妆容时，时间也就过得很快。就在许茉摘下面膜穿好睡衣时，似乎听见门铃响了，许茉以为自己听错了，从浴室出来再听了听，确实有人按门铃。这么晚了会是谁？她刚搬来两天，谁会知道她住这里？又或者………一时间许茉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种可能。
她走过去，才听清门外有人叫她，是何一言的声音。从猫眼往外看了看，竟真的是他。许茉顿时松了一口气，将门打开，语气还有些惊魂未定：“这么晚敲门，我还以为是坏人……”“刚才打你电话没人接，”何一言似乎有些歉疚，“吓到你了吗？”“大晚上的，你说呢？怎么这会来了？”许茉有些埋怨有些意外。
何一言倒没理会其他，而是一本正经地道：“小茉，我觉得女孩子一个人住特别不安全，现在这种独居女性出事的新闻非常多，所以，你没有其他考虑吗？”“考虑什么？”许茉问道。“比如说，让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何一言说得理所当然又无比认真。
“你……你自己家不住干嘛要住我这里？”许茉有些惊讶，何一言倒有些委屈：“不行吗？我可以付房租，还会煮早餐，做家务……”许茉哭笑不得：“你这么晚过来就是要和我说这个？”
“也不全是，”何一言上前抱住许茉，“之前你突然挂电话，我以为你生气了……”“可能那会刚好在电梯里………”许茉闻见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不禁问道：“参加宴会都没喝酒吗？”“你来试试就知道有没有喝了……”何一言将唇凑过来，亲吻着许茉。
许茉觉得今天的何一言与往常有些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同她也分辨不清了。
120，以己度彼
何一言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要到了许茉公寓的钥匙，顺理成章地搬进了许茉的家，许茉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没有原则了，因为那一时的惊吓就这样妥协了。可是，她总会很怀念她脚受伤时，何一言与她朝夕相处的日子，她喜欢有他在的家，就像空荡荡的屋子被精致的家具填满每个角落，拉开窗帘，空气里都是阳光的味道。
就像现在，她睁开眼睛，何一言亲吻着她的额头向她道着“早安”。就像此刻，她洗漱换衣服化妆完毕饥肠辘辘时桌上那一碗鸡蛋面，何一言在旁边笑着说：“希望今天的早餐没有失败。”
“其实昨天的也并不失败，是我起来晚了......”许茉坦白道。“那至少也给了我一个留下来的理由”，何一言笑起来，说，“小茉，不管以后我们彼此有多么忙碌，希望都能在一起吃早餐。”许茉点点头，她此时或许还不明白，只是一顿早餐，但天长日久地坚持，也是一种承诺。
吃完早餐，他们将奔向不同的地点，开始各自的工作。也许生活，正是需要这样一个小小的约定，让平凡又忙碌的日子有某种仪式感。
许茉交给顾明襄宣传海报的事情，他还算尽职尽责，据他自己说，是找了他公司旗下最有实力、他最信任的摄影师来负责。这位摄影师姓路，年纪不算大却留着两撇老成的八字胡，穿着打扮有些不修边幅，一头齐肩的卷发，黑色宽松T恤，浅色破洞牛仔裤，脚上居然趿着一双拖鞋。对于找什么摄影师许茉自然没意见，而且像他们这样的文艺类工作者，多少也是有些自己穿着打扮的个性的。
既然是拍摄海报，就必须要有模特，有主角。对于这件事，许茉和高静菲的要求也不算太高，毕竟像她们这样的新品牌能请个不错的模特也不容易。但是顾明襄却是这方面的行家，不想就此敷衍了事。
“现在的产品，大多请明星代言，摆几个漂亮的姿势，再编一段蹩脚的剧情，似乎就达到了宣传的效果，”顾明襄道，“说实话，我不想咱们这个品牌也是这样没有新意。”高静菲点点头表示赞同：“产品也不能一味追求明星效应，特别是服装，款式和品质应该才是最能抓住人心的。”“那你们觉得该怎么做？”许茉问道。
“如果能将我们的产品细节体现出来或许会更好……”高静菲想了想说，“让消费者看看我们的用心。”“那就将你们的制作过程拍出来做一个宣传片怎么样？”顾明襄想到了什么，立刻说道，“我们尽量多拍细节。放心，有我这位路大摄影师在保证效果完美。”
一旁的摄影师听完大家的议论，也终于开口了：“那不如这样，我们从设计师开始拍，先是一笔一划的设计图稿，然后是布料和线团的精挑细选，再到工厂里工人们制作上的精益求精，最后再将这些成品展示出来，当然中间要配一些文字，这样体现的东西应该是比较全面的。”“又或者，我们可以拍一个品牌故事，以你们两位设计师为主角，讲你们品牌的由来，体现的初衷以及你们的经历......”摄影师想了下想，又补充道。
“我个人觉得前面一种表现效果会更好一些，”顾明襄说着看向许茉和高静菲，“不过主角依然还是你们，品牌故事和创作初衷都能融入这个故事里，用简约的文字表现出来。你们觉得呢？”这样的方案远远超过了许茉和高静菲的预期，她俩欣然同意，也很乐意为自己的品牌贡献形象。
因为顾明襄的关系，摄影师的工作效率很高。许茉和高静菲本来还对拍摄有些期待，但开始后才发现原来拍摄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光一个设计图稿的拍摄就换了很多个地方很多场景。她们从公园的长椅到郊野的草地，从湖边的长廊到敞亮的写字楼，从慵懒的居家沙发到顾明襄的摄影棚，一路下来许茉二人已经精疲力尽，摄影师扛着他的摄像机似乎还不知疲倦。
拍摄了两天，这第一个环节总算是要接近尾声了，最后一个场景是在摄影棚里，顺便为一些镜头作一些补拍。许茉拍完坐在梳妆台前卸妆，顾明襄的脸突然出现在镜子里，许茉道：“静菲还在里面，有几个细节要再拍一下。”顾明襄笑着说：“我又没问她，你干嘛说这个？”许茉扬起嘴角意味深长地说：“作为合作伙伴，难道你不应该关心一下吗？”
顾明襄笑意未减：“许茉，你好像很自以为是啊！”“是吗？”许茉还是头一回见他对感情这样不够确信，低下头弄着脖子上的饰品，没再戳破。
之前拍摄时因为她留的短发，摄影师为了让她的气质比较贴近设计师的那种所谓的文艺范儿，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条黑色绳子系着的银饰，说是戴起来拍摄效果会更好。因为绳子系得较紧，贴着脖子，许茉竟取了半天都没取下来。
“怎么回事？”顾明襄看见她折腾，凑过来道，“别动，我帮你取下来。”他靠近许茉，伸手去帮她解绳子，许茉感觉他离自己很近，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幸好顾明襄很快就将绳子解了下来递给她，神色倒并没有什么不同，还不忘叮嘱她：“下次可别系这么紧，不然可就是想不开了。”许茉点点头，又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似乎多余了一点，或许对于顾明襄而言，这只是对一位普通朋友的寻常举动。
一抬头，何一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刚才的一幕他应该也看到了，因为许茉听见他冷冷地说：“顾总和小茉只是合作关系，言谈举止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许茉低下头不知自己该不该解释，或许这种情况解释也没有用，只见顾明襄耸耸肩摊开手道：“不是吧哥们，要不要这么小气啊？”何一言倒是十分坦诚，道：“我就这么小气，小茉是我女朋友，这件事我很介意。”
顾明襄却笑起来，走近他身前，说：“像许茉这么漂亮又优秀的女孩子，身边的追求者是少不了的，你可得当心了！是吧许茉？”说罢，还回过头，叫了一声许茉，眨眨眼给她抛过去一个无限暧昧的眼神，再拍拍何一言的肩膀，扬长而去……许茉心中一阵无语，这是交了个什么损友，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许茉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见何一言不说话，只好干咳一声：“那个，我这里结束了，我们回去吧……”说罢率先往外走去，何一言沉默着跟在她后面。
上了车，何一言终于开口问道：“你和顾明襄，关系很好吗？”许茉咬咬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许久，才慢慢说：“还行吧，如果不是他找我做那批礼服，我这个工作室可能还是没影子的事情呢……”许茉说罢，看了看何一言，他皱着眉看着前方，气氛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许茉想说，虽然顾明襄给了她这个创立品牌的契机，她也感谢他的支持，可是她始终不会忘记，在洛雅的那些日子，何一言对她的那些耐心教导甚至体贴呵护。只是，人们往往对别人的一个小善意感激涕零，却将身边亲近的人时刻的关怀视作理所当然。她想解释，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末了，终于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也就是朋友而已，他这个人，虽然名声似乎不太好，但是其实还是个挺有分寸的人………”
说完，许茉又觉得似乎不妥，她的本意是想说他们之间只是朋友会懂得分寸，可是怎么听起来仿佛是再替顾明襄辩白，焦头烂额之际，听见何一言说：“可是我不喜欢你们走得太近，他如果懂得分寸，也就没那么多新闻了……”
“那你就是不相信我了？”许茉嘟着嘴，撒娇表示自己的不满。何一言看着她，又有些黯然地说道：“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那说起来，还是不信任我………”许茉赌气将头扭到一旁，不理会他。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回到家，许茉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好了，别生气了……”其实何一言气早已消了，但看着许茉在乎他的样子心里很受用，一时出神，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没想到许茉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不满地道：“你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小气？还好意思和我生气，你以为我看着你和杜薇可就不生气吗？她一口一个哥哥叫得比偶像剧女主角还亲热，有事没事还帮你回忆一下你们快乐的童年，而我，还要故作大方地让自己笑起来自然一点，你就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何一言一时间愣住了，他之前似乎忽略掉了这个问题，以为身正不怕影子歪，拒绝了杜家，自己心里不在意别人自然也不会把他和杜薇可往一块凑，可是即使他心里不在意，杜薇可的一举一动还是会对许茉造成影响，就像今天顾明襄的举动，即使许茉什么都没做，他还是会感到生气。
许茉说完，就把自己关进了卧室。何一言呆愣了片刻，想了想自己该做点什么，找了钥匙打开门，进去的时候，许茉背对着门，不知是不是睡着了。他凑过去，看到她眼角隐约有泪，心疼极了，吻了吻她的脸，轻声说：“小茉，对不起。”许茉似乎真的有些困了，迷糊间转过身体，抱住何一言的胳膊，继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