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庸人还真TXT下载庸人还真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庸人还真全文阅读

作者:光暗之心     庸人还真txt下载     庸人还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庸人还真全文阅读

第一章 我刚才都是骗人的

    “嗨,老板......老板......叫你呢,你这生意究竟还做不做了啊?”

    楚都云龙山分九节,山不高,却能聚气凝水。八月酷暑的天气,山下是火热的蒸笼,山上却是凉风习习。

    许长生的小香摊儿就摆放在云龙山第一节通往大佛殿的石道旁。

    小摊儿上线香、柱香、盘香什么品种都有,庙里能卖到588一柱的高香在他这儿才要118元;除了各种香,还有茶叶蛋、豆腐脑和麻酥小烧饼,热乎乎的散发着香气。

    这会儿他的小摊前站了两个妹子,一个黑丝一个白丝,都是大长腿,穿着特性~感的露趾凉鞋,亭亭玉立的样子,像两根刚剥了皮的小水葱儿似的。

    刚才叫他的就是黑丝妹子,人看着柔柔弱弱的,声线却挺高,一嗓子就把许长生从神游状态拉回到了现实中:“老板啊,你怎么做生意的,客人都来了还睡觉......”

    “哦,要买东西?”许长生眯着眼,仔细看了看两个妹子。

    “老板你打量什么呢?”

    倆妹子白了他一眼,倒是没生气。

    许长生算不上很帅,却还算清秀,看着不刮眼;而且这云龙山也奇了怪了,一路走来就没见个摆摊儿的,妹子们走了小半天,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好容易看到豆腐脑和茶叶蛋,现在满脑子都是吃,哪里还管这个小老板的眼睛老实不老实。

    “要四个茶叶蛋,两碗豆腐脑......老板你快点,我们都饿了。”

    “喝,还怪能吃的。”

    许长生把茶叶蛋豆腐脑端到小桌上,还不忘唠叨了一句。

    “真好吃,茶叶蛋卤的够味,豆腐脑又白又滑、鸡汁鲜香,好手艺啊老板。”

    两个妹子长得柔柔弱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似的,吃相却实在不咋地,三口两口就把食物扫了个精光。刚夸奖了句,就看到许长生正托着腮帮子盯着她两个看,顿时脸一红,同时啐了声:“就是人不太老实。”

    俩妹子哼哼唧唧站起来,拣了两盒线香,叫着老板结账,许长生才收回目光,低头算了算道:“茶叶蛋一块钱一个,豆腐脑两元五一碗,吃的东西一共是九块钱......”

    “价格还真是公道啊?”倆妹子颇有些意外。

    在2013年,物价被翻着番儿涨的房价带动,都涨得没边儿了。这个小老板在能给出这么良心的价格,简直就是活**,比起某些一杯开水就敢卖5块钱的景区商贩,境界高出太多。

    “两盒香一共是五十元......”

    “啥!”

    许长生后半段话一出,黑丝妹子就蹦了起来:“老板你心太黑了吧?这两盒线香就是到了庙里也不敢卖这么贵啊!刚才还说你有良心、童叟无欺呢!太让人失望了。”

    白丝妹子也有些愤愤地看着许长生,亏她刚才还对这个清秀的小老板产生出了那么一点点的好感,就被现实击了个粉碎。

    “不贵不贵,在我这里买香还附送看相、测字,星座占卜,不会选也没关系,我只要看一看,大概就能知道你们两个家里的情况,遇到了什么难事儿......”

    许长生慢悠悠说着,末了一指黑丝美女:“不过你今天不能看,身上不方便,看不准。”

    “哎呀!”

    黑丝妹子直接被震住了,她这两天还真是来大姨妈了,可这个小老板是怎么知道的,简直都神了!

    这是个半仙儿啊?

    黑丝妹子硬是没敢往许长生面前坐,在背后起劲儿地鼓动闺蜜:“雪儿,这家伙看上去是个有本事的,快让他给算算......”

    “嗯。”叫雪儿的那个女孩儿点点头,拍出一张五十元的绿人头:“那就麻烦小老板给我算算,算好了我给您加钱。”

    “别。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您也不用加钱,另外要是算得不准,您砸了我的小香摊儿,我许长生都没有二话。”

    “没这么严重,您让我砸我也砸不动啊......”

    女孩儿‘噗嗤’就笑了:“待会儿我们还得去大佛殿上香呢,老板您快帮我们算吧。我想问......”

    “你先别说话,让我看看,你要问什么,我都能看出来。”

    许长生煞有介事地盯着雪儿的粉面看了一会儿,又抓过她的小手看了手相,微微点头道:“你要问的一不是财运、二不是事业,而是感情,对不对?”

    “哇,老板你真是活神仙啊,这你都能看出来?”

    雪儿被许长生说得脸色一变,黑丝妹子更是震惊地跳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许长生,已经开始有点崇拜他了。

    “呵呵......”许长生看了黑丝妹子一眼:“我不光能看出她要问感情,还知道她不久前失恋了,对不对?”

    “都对了,还真是位大师啊!”黑丝妹子摇晃着雪儿的手臂:“雪儿,快问问大师,你以后的感情生活怎么样啊,会不会得到真爱!”

    “大师,请你指教下吧。”雪儿又拿出一张红色老人头,要递给许长生。

    “我说过了,不用加钱,我可是个有原则的人。你性格温柔、是个贤妻良母的典范,日后必然红鸾星动、找到真爱,放心吧。”

    许长生微微一笑道:“算完了,两位可还满意,我可不是江湖骗子吧?”

    “当然不是了,您是真正的半仙儿、大师!以后我们都要介绍亲戚朋友来您这里看相呢......哦不,是买香。”

    黑丝妹子激动坏了,她那帮小姐妹最喜欢找人算命,就是经常遇到江湖骗子,如今总算被她找到了一位真正的大师!

    “你要是介绍人来找我看相,那可就是坑人了。”

    许长生嘿嘿一乐:“不瞒你们说,我刚才都是骗人的。”

    “怎么可能!”

    “我才不信!”

    俩妹子一听就急眼了,您都算得这么准了,怎么可能是骗人呢?

    偶像瞬间崩塌啊,换谁都承受不了啊。

    “不信啊?那行,就先说你吧......”

    许长生一指黑丝妹子。

第二章 我这也算是劫富济贫吧

    “好啊,您给解释解释,怎么就知道我家‘亲戚’来了?”黑丝妹子红着脸追问。

    “是这样,我看你印堂发亮、眉宇间没有忧愁、病气,可见没得什么病,可你却总是下意识的捂着小腹,豆腐脑里也不要放辣椒......其实你爱吃辣,看着同伴的豆腐脑里有辣椒,都馋得不行了。”

    许长生总结道:“年轻女孩子、没病、小腹不舒服,不敢吃辣......可见多半是家里的‘亲戚’来了,我说的对不对?”

    “那也不是绝对啊,你说的这些情况也可能是别的原因造成的,说不定我只是着凉、肠胃不舒服呢?”黑丝女孩很是不服气。

    “当然不是绝对,不过六七成的把握既然有了,我就敢蒙一回,蒙对了,你得拿我当半仙儿、大师,以后我说什么你就得信什么。如果蒙错了也不怕啊,我是说你身上不方便,可没说清楚是怎么不方便,这个可以有千万种解释,我怎么都能兜回来......”

    “哎?”

    黑丝妹子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这个小老板只是神神秘秘地说她‘身上不方便’,还是她自己对号入座、自己交了底儿,还把对方当成半仙儿、大师,这也太冤了啊。

    “气死我了!”黑丝妹子气呼呼地一指雪儿:“那她呢,你怎么知道她失恋了?难道这也是蒙的不成?”

    雪儿也很好奇,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许长生,看他怎么回答。

    “这就更简单了,你们两个吃过东西就要买香。年轻轻地却要进庙烧香,这必是有所求啊?”

    “世人所求,无非就是事业运、财运、感情运、家人是否安康。还有句话,叫缺啥问啥,你们两个二十岁出头,精气神看起来都不错,父母定然是春秋鼎盛、没有早失之虞,所以多半不会是问家人;雪儿姑娘一身香奈儿,连穿的丝~袜都是上百元一双的进口货,会是缺钱的人麽?所以应该也不是问财运;至于事业,不是有那么句话麽?‘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只需要征服男人’,你们两个一看就不是铁娘子女强人,所以也不会是问事业。”

    “所以我有八成把握,雪儿姑娘要问的是感情运。果然,我一开口,雪儿姑娘就变了颜色,这就没差了。”

    许长生瞥了雪儿一眼继续道:“这世上九成九的人被人说中了心事,必然色变。就感情运来说,若是满面喜色,那多半是求合婚、问佳期来了;如果是面有悲苦之色,那多半是失恋了。雪儿姑娘那一瞬间露出的是忧苦之色,我便知道了答案。”

    “太厉害了,都快比上福尔摩斯、柯南了......”

    黑丝妹子都听傻了,目光闪闪地望着许长生,简直无法想象一个在山道上卖香的小老板居然会如此厉害。

    雪儿想了半天,红着脸道:“那你说我以后......”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看相的说你以后如何如何,基本都是瞎扯,不过也是往大概率事件上扯。你说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又不是拉~拉,日后还怕遇不到真爱麽?所以我说你日后必然红鸾星动,这是有八九成概率的。你感觉很神奇,其实不过是一开始就被我套住,我说什么你都愿意相信罢了。”

    许长生微笑道:“这个世上有没有能未卜先知的高人我是不清楚,反正目前还没见过。以后要记住,在这种地方给人看相的无非就是些江湖口,都是靠察言观色混饭吃,你要是信了,他能坑死你。从我这里到大佛殿,这种混饭的‘相师’没有十个也有五双,说不定你走着走着就能从路边蹦出来一个。记住,别搭理,到庙里烧过了香,求个心安理得就算没白来这一趟。”

    看到两个妹子愣愣地望着自己,许长生又笑道:“想知道我为什么砸人生意、告诉你们这些?那是因为我被骗得多了,最后干脆被骗成了‘老妖精’,不想看人继续被骗。另外这也是我为什么能在这山路上独家经营的原因,山林管理处也要反封建~迷信,我这也算是配合政~府工作了。怎么样,这五十元没白花吧?”

    “谢谢你啊,不然我们肯定被上面的人骗惨了。可是我真的很好奇,你就不怕被那些‘同行’打啊?哎呀,我说错了,你是好人,跟那些骗子不是同行呢。”

    黑丝妹子自觉说错了话,连忙道歉。

    “没错,我这是断人财路,可是啊......他们不但不会打我,还跟我称兄道弟、经常约在一起喝小酒呢,想知道为什么?”

    许长生神秘兮兮地笑着。

    “嗯,特想知道啊,快告诉我们吧。”两个妹子都快好奇死了。

    “可惜我不能说。”

    许长生嘿嘿一笑,又闭起双眼打起盹儿来。俩妹子拿他也没啥办法,只能满脸失望的离去。

    这家伙人挺不错的,就是太爱卖关子,有点烦人。

    “是真的不能说啊......”

    许长生缓缓睁开双眼,摇了摇头,目光望向一对正沿着山路走来的男女。

    这对男女一看就是高调的有钱人,俗称暴发户。女的戴着钻石项链、翡翠戒指,脑袋高高昂着,骄傲的就像只花野鸡。

    男的则挺着个老板肚,特别凸显出他的爱马仕腰带,手上戴着劳力士和各种或真或假的手串儿,人都没走近,一股浓浓的铜臭味便扑面而来。

    “嗨,小子,问你件事情。”

    男子走到近前,有些鄙视地扫了一眼他小摊上的各种香和粗食,微微撇嘴道:“这山上有真正会算命的高人麽?不是江湖骗子的那种。”

    许长生冲他翻了个白眼,没搭理。

    “一百块,总够了吧?”男子哼了声,掏出一张老人头,在许长生面前晃了晃。

    “哎呀,够了,够了,老板是要找人算命?”

    许长生接过钞票,脸上立即堆起了笑容:“从这里往大佛殿走,一路上得有十几个相师出没,都是有名有姓的角色,不过都是蒙事儿的,没啥真才实学。”

    “拣有用的说。”男子没好气地道。

    “哎,是是,我其实就是铺垫一下气氛......有本事的相师还真有,您看到没有,从这条路往上走,前行三百米左转就有条小土路,土路的尽头是个土砖房,高人就住在那里。这位高人绰号‘卧云居士’,真正能窥见天机啊,这也就是我看老板您面善才肯说的。”

    “哦?”暴发户男子顿时就来了精神。

    许长生笑笑,继续吊他胃口:“可是这位居士最近几年都不给人看相了,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干这事儿就得泄露天机,折寿啊!就说这位居士道行深远,他也扛不住老天爷总来秋后算账啊。”

    “不怕,我有钱!”

    “有钱也未必行啊,还得看您的诚意。算了,我就说这么多,两位请吧。”许长生嘿嘿笑着,冲暴发户男子拱了拱手。

    看着这对夫妻走远了,许长生迅速摸出手机拨通,接电话的人劈头就问:“有肥羊上门了?”

    “都说了那叫棒槌不叫肥羊,你别整得像绿林大盗一样行不行?”

    许长生啐了一口:“瘦杨,今天是你轮值扮‘居士’?听着,来人是一男一女,像是夫妻,也可能是大款带三儿来的,属于有钱还特怕没人知道的那种,这把能削多少,就看你的能耐了。”

    “哎,谢谢了啊老许!你看你帮了咱们兄弟这么多,却不肯分润一点好处,兄弟们都过意不去了。就从这次开始改改规矩吧,以后来了棒槌你都拿两成怎么样?”

    “打住,这钱我不会要,嫌脏!何况我成你们的事情,也坏过你们的事情,大家算是恩怨两消、做个朋友就好。”

    许长生连连摇头:“我的命你又不是不知道,年年撞太岁,瘟神跟我是老朋友。没办法,必须要积阴德、换阳寿。”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行吧,都随你,兄弟们反正记下这份情谊了。”

    挂断电话,许长生心中一片坦然,边哼着小曲儿,边收拾清楚了小摊儿,挑着向山下走去。

    他唱得是:“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

第三章 命运的车轮从头上碾过

    如果命运是千娇百媚的韩~国女~团,许长生就是被摇个没完的大白腿,抖动频率太快,永远找不到人生方向。

    周岁时他好端端坐在婴儿车上,车轱辘却突然断了,结果在医院里足足呆了仨月;七岁时上小学,背着小书包迎着朝阳唱着动听歌谣的许长生刚走出家门就踩在隔壁女娃儿扔的西瓜皮上,脑袋当时就开了瓢。

    初中遇非~典全校第一个中招的是许长生,高中遇禽~流感第一个中招的也是许长生......到了大学时期就更糟糕了,直到现在许长生的遭遇还是同学会上最佳的聊天题材,同宿舍的几个哥们儿已经根据他的事迹改编出无数个大段子小段子素段子荤段子,每次一讲出来,女同学们都笑的不要不要的。

    许长生的霉运没有因为大学毕业而结束,怀揣着梦想和激情在成功的道路上放马驰骋一日看尽长安花永远是别人家的事情,就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不真实且虐死霉运狗。

    许长生毕业后就失业了,作为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的孩子,哪怕要找到一份普通工作都有些困难;每次挤到招聘单位的摊位前许长生都是一脸懵逼,这要啥专业的都有,怎么就没有要哲学系的呢?

    n次碰壁后,许长生抑郁了;邻居们从此经常见到穿着睡衣一脸胡茬子在胡同口溜达的许家小子。最后连他父亲都看不下去了,拉过来‘啪啪啪’就是十几个大耳刮子,别说,这一串耳瓜子下去,还真打醒了许长生,让他痛下决心离家出走了。

    走的毅然决然、风潇潇兮易水寒。

    不过半个小时后许长生就回来了,因为快到饭点儿了。

    许长生的老爸看着他就乐,两父子乐着乐着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笑过哭过,该抑郁还是抑郁,被这病缠上可难好,为了给许长生治病,许老爹带着他跑遍了大半个华夏,什么享受国~家津贴的大专家、什么隐藏在某条小巷子中的老中医、海归的博士、卖野药的、看风水相面的、跳~大神的......

    结果谁都没能给许长生看好病,许长生却是真真正正走遍了江湖,上到医学庙堂、下到犄角旮旯,北马南茅、江湖八大门,他是一一瞧了个遍,忽然有一天就豁然开朗了,不但是抑郁症好了,他还成了能让别人抑郁的高人。

    比如今天这对暴发户夫妻,被他这么一指引破个财都还是小事,说不定就能被瘦杨他们给坑得也得回抑郁症。不过遇到像俩妹子那类纯洁的小花朵儿,许长生反倒会提醒她们不要上当受骗、年轻轻的要远离封建迷~信这一套。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嘛,许长生感觉自己就是君子、是高风亮节的活***。

    “何大爷,吃着呢?”

    楚都云龙山一年前就对游人免费开放了,不过山门口还是有人轮值。今天轮班儿的何老头儿也是许长生的熟人,是个老鳏夫,中年丧妻,儿子女儿都在外地工作,说起来也可怜。许长生经常会带些酒菜跟何老头儿吃喝,两个苦命人越喝越有,还真成了忘年交。

    隔着值班室的窗玻璃就看见何老头儿正在吃面,稀里呼噜吃得很是香甜,满脸都是幸福的表情。

    有时候幸福就是这么简单,一碗热汤面打俩鸡蛋就成。

    “小许,今天收的早啊,还没吃呢吧?大爷这有热汤面,来一碗?”

    何老头打开值班室的门,热情招呼着。

    “不了不了,今天收摊儿早,剩下的东西都被我吃了,饱得很。今天是去茶棚看葛大爷的日子,估计他这会儿正盼着我呢,可不敢耽误了。”许长生笑着摆摆手道。

    “小许,你是个有心人啊,好孩子。哎,要是我那儿子有你一半......”

    “得,何大爷您抬举我了,这可不成啊,我迟早会骄傲的。老规矩何大爷,我这担挑先放在您这儿,明天来取。”

    “行啊,放这里大爷给你看着,保证短不了东西。见了葛老头儿给我带句好,管他还记不记得我呢,都是个心意。”

    “行嘞,您老放心!”

    许长生乐呵呵地冲何大爷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山门。

    ***

    葛大爷现居茶棚异常人类研究中心,也就是俗称的‘精神病院’。这是一个远离尘世喧嚣、少却浮世争斗、心远地自偏、悠然见南山,有无数‘哲人’出没的世外桃源,特好的地方,真不骗人。

    许长生跳下出租车,看了眼计价器,拿出十五元钞票给了司机,大咧咧地道:“剩下的五角钱不用找了。”

    “哎你弄清楚没有,算上燃油费,是你欠我五角才对啊?”司机大哥抬头看了眼茶棚精神病院的招牌,喃喃念叨了一句:“碰到个精神病,算老子倒霉。”

    许长生回头一笑:“大哥,你见过自己打着出租来精神病院的病人吗?”

    回答他的是刺耳的引擎声,司机大哥这脚油门踩得又狠又急,许长生这回眸一笑太瘆人了。

    走进医院,一路上跟医生护士和形形色色的病人打着招呼,聊着不咸不淡的话,许长生慢慢晃荡到了主病区的住院大楼,这里居住的多半是已经没啥希望的病人,基本都是要将精神病院当成养老院的角色。

    到了这里,许长生简直就是如鱼得水,跟回到了自己家差不多。他当年犯病的时候,也曾经在这里住过小半年时间,跟医生护士们处得跟亲戚一样;后来还是老爹感觉不太对劲,如果任凭儿子再这样住下去,小病多半也要养成大病了,这才带着他走南闯北遍访各类高人,许长生这才终有一日豁然开朗,不但恢复了正常,还成了个人精。

    来到七楼‘人格分裂病区’,下了电梯许长生就看到该病区最美丽娇俏的小护士阿雪正一个人趴在办公台上发呆,一双修长的美腿交叉着绞在一块儿,蜜桃型的小皮~股鼓得高高的,嘴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唠叨什么。

    许长生蹑手蹑脚地靠近后才听到阿雪正在感慨——‘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好文采啊,这茶棚精神病院就是牛,任凭什么样的人到了这里,最多半年,都能成哲人。

    阿雪半年前来到这里当实习生的时候,还是个虾子般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呢,跟人聊着聊着就会兴奋的小脸通红跟个大苹果一样,这不是说深沉就深沉了?

    许长生估计再这样呆上半年阿雪都能成当代诗人,到时候可以改个名字,叫顾雪,写首诗,可以叫‘两代人’。

    葛大爷不是说过麽,茶棚人与外界的隔阂不是病人和正常人之间的分歧和互不相容,更像是两代人的代沟那样,如水火冰炭般无法沟通。

    这是多么富有哲人灵光的高谈妙论啊,谁能想到这话竟是出自一个老疯子之口?

    许长生就从没把葛大爷当成普通的老疯子,这老头儿和这里的病人似乎完全不同,有时候比他爹还活得明白;而且博学的很,当年就经常跟他讲《二十四史》《资治通鉴》,点评之精妙,易教授袁老师也不过如此,这样的人会是疯子?天才还差不多!

    “啊,老许,你来了?”

    女孩子的第六感就是厉害,许长生明明没摸阿雪的小蜜桃儿,连话都没说一句呢,阿雪就像被蝎子蛰了似的跳起来,拧过头瞪大了眼睛看他:“你怎么来了,又犯病了?”

    “您盼点好成不成?我这是来看望葛大爷的。你干嘛呢,什么人生寂寞如雪的,失恋了?”

    在许长生看来,只有失恋才能让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孩子突然变成老气横秋的哲人。

    “好多人都走了,好多熟悉的面孔......”

    阿雪扁扁嘴,眼圈儿都红了,看似要哭。

    “别哭别哭,我都没带糖......你倒是说清楚啊,什么好多人都走了?说得怪怕人的。难道是有老病友过世了?也不能啊,这里的人个个无忧无虑,又不是身体有病,活得可比外面人都轻松呢,就说有个意外吧,也不能一走就走好多人啊。这里的风水我看过,可不是阴煞聚集之地。”

    “去去去,人家又没说是那种事,你别乱猜行不行啊?”

    阿雪白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是越~狱啊!足足七十一个病人呢,同一天全逃出医院了,现在全市的公~安都炸毛了,满世界的找他们呢!”

    “啊?”

    许长生一听也傻了,精神病院逃出去七十多个病人?这可是大事件,必然是有预谋的啊,想了想,他又问阿雪:“带头儿的是谁?”

第四章 ‘葛仙翁’

    其实许长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某位老爷子,这位天生就是个不安定分子,是搞事情的不二人选。

    “放心,不是葛老爷子,带头儿的是黄主任。”

    阿雪眨动了下好看的大眼睛,压低了声音道:“前天晚上,月黑风高......”

    “得了,你就甭渲染气氛了,拣重要的说。”

    许长生快被这个小丫头给气乐了:“你这丫头啊......哎,你等等,刚才说什么来着,带头儿的是黄主任?”

    茶棚精神病院这次算是在全行业内出名了。精神病人‘越狱’原本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几乎每年都有大猫小猫两三只越过重重布防奔向自由世界溜达溜达。可以往都是病人单独行动,人数少、影响不大,接到群众举报后,医院的外勤人员就会在第一时间将‘越狱者’绳之以法,镇静剂大大的伺候,因此也不会造成恶劣影响。

    可这次不同,这次的‘越狱’行动有组织、有预谋、内外勾连声势浩大,光病人就是七十一个,加上黄主任这个‘精神领袖’刚好凑足了地煞之数,这尼玛是要祸乱天下啊?

    黄主任名叫黄好强,学历不算太硬,却有着丰富的从业经验,经他手治疗过的病人可谓是遍及三教九流,有很多还是楚都历史上可圈可点的风~骚人物,在他的精心照顾下,有很多最终痊愈,走出了茶棚精神病院。

    有这些曾经的病友在,黄好强就是茶棚精神病院的一面旗帜,院长廖学兵就曾经拍着黄好强的肩膀夸奖他是‘茶棚之宝’,凡事就连廖学兵都得让他三分。可谁能想到,这位‘茶棚之宝’可真成了院里的活宝,竟然率领七十一个患有严重精神分裂的病人逃了出去,当真是开行业先河的空前之举。

    听完护士阿雪的讲述,许长生忍不住仰天长笑。

    倒不是他幸灾乐祸,实在是这事太解恨了,想当年他在茶棚住院的时候,廖学兵还是科主任,不知道下令给他打了多少镇静剂,想不到啊,这个‘大魔王’也有今天!一想到廖学兵在卫生局领导面前的惨样,许长生就心花怒放,比三伏天喝了碗冰镇酸梅汤还要通畅舒服。

    “老许,你这人怎么幸灾乐祸啊?”

    阿雪撅着小嘴儿,有些愤愤地瞪着他。

    “我跟廖学兵的恩怨,你不懂。”

    许长生嘿嘿一乐:“你啊,还是太年轻了,像这种事情哪年不得发生几次,不过这次人多了些而已,要相信咱们的公安干警和外勤同事!行了,别这么看着我成不成,刚上市的玫瑰香葡萄,你尝尝?”

    说着从提兜里取出一串葡萄,塞进阿雪的小手中,把个小护士开心地跟什么一样,瞬间就丧失了阶级立场,笑眯眯地靠到他身旁,拿肩膀轻轻碰了下他:“哎,都说你是葛大爷的干儿子一样,看来真没错啊,这葡萄可贵,得二十多一斤呢,你可真舍得。”

    “这话说的,谁让老爷子喜欢呢?钱算什么。”被阿雪拿香肩一顶,许长生心头微漾,不着痕迹从她身旁绕开,向葛大爷的病房走去。

    楚都的夏天分外炎热,住院楼里虽然是开着中央空调,这一路走下来也让许长生微微冒汗。走到三零八病房门前,许长生更是一皱眉,这还没开门呢,就感到有阵阵热风从门缝里透出来,尤其还伴随着一股子汗酸脚丫子臭的古怪味道,这老头儿,肯定是又折腾开了,可真不让人省心啊。

    就听门内还吟唱呢‘世人唤我葛仙翁,离脱舟楫望长生,搜索一味先天药,十丈红尘死却生......’

    这老头儿真是越来越疯了,大夏天的关门关空调玩寒暑不侵的神仙把戏还不够,居然都开始妄论生死了。许长生听得连连摇头,一把推开病房门,捏着鼻子冲了进去,看都不看那个盘膝坐在飘窗上的老疯子,第一时间就是开窗户开空调开排风,然后迅速冲出门外,捂着鼻子等待。

    “许家小子,这么一点点暑热都承受不住麽?看来你是没把我老人家的话放在心上啊,传给你的养气之法从来都没练习过吧?你个没出息的......”

    葛老头背对许长生盘腿坐在飘窗上,一头白发飘扬,病号服猎猎飞舞,颇有出尘之姿,就是声音难听了些,闷嘎沙哑,像个患了风寒的男中音。

    “我还是别有出息的好,出息成您这样的半仙儿简直就是人间惨剧。”

    好容易等房间内的味道散尽了,许长生才走进病房中,将手中提着的塑料网兜往桌子上一放,叮叮当当的乱响:“我这里有鸭头鸭腿和美酒,还有刚上市不久的玫瑰香葡萄,绝对天然绿色无污染、保证不是转基~因,您老是不是稍停这神仙之术,转过头来看一眼?”

    “鸭头不错啊,是解放桥老陈家的?算你小子有心。”

    人影一闪,葛老头儿已鬼魅般站在许长生面前,正低着脑袋在网兜儿里扒拉着,寻出一个鸭头咬了口,连连称赞:“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啊......好吃。哎,你小子快倒酒啊?”

    许长生嗤之以鼻:“又说疯话了。你都八十望四了,老陈的父亲老老陈也未必有你老吧?还小时候的味道......广告看多了留下了后遗症?”

    “你小子懂个屁啊!”

    葛老头儿晃晃脑袋,从许长生手中抢过一次性杯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葛无忧岂会妄语!刚才那段话可是替几位老朋友说的......算了算了,我这几位老朋友虽在三界内,却已不属五行中,你这肉眼凡胎的估计也看不到。”

    “疯话连篇、装神弄鬼。”

    许长生摇摇头,打从认识这老头儿那天起,就经常听他说些疯话,要不怎么说是精神分裂科最严重的病人呢?老头儿的干儿子是楚都市出名的大企业家,生意做到走出国门,福布斯排行榜上的常客,有钱吧?可无论请了多少国内外的专家来,最后都被老头儿给喷走了,撂下一句话‘这位老爷子是治不好了,还是让他怎么开心怎么来吧’。

    不过葛老爷子也做下过一件非凡之事,他自己是个疯子,却硬生生的治好了许长生。许长生到现在还清楚记得葛无忧跟他结成忘年交,而后每天都给他做心理辅导的事情。

    你说怪不怪?老爷子当年可是茶棚精神病院里有名的大魔王,发起疯来让多少医生失去信心继而辞职、让多少小护士痛哭流涕开始怀疑人生?可每当给他做心理辅导的时候,却俨然一副大专家诺贝尔医学奖获得者的风范,讲经讲史讲社会讲人心,硬是把他从精神的牛角尖中一把拽出来拍在了地面上、从黑暗走向了光明。

    “老爷子,你实话告诉我说,你究竟是不是装疯啊?否则当年多少神医都治不好我,怎么就被你给治好了?”

    这事就连许长生的老爸都不甚清楚,许长生能好,固然是他父爱深重带着儿子走遍天下增广阅历而得,可是若没有葛无忧的初步点醒,许长生还不知道要溜达多久呢?说不定变成当代徐霞客之后都还是个精神病。

    “呵呵,你说呢?”

    葛无忧忽然停下手脚,也不吃也不喝了,无比严肃认真地望着许长生:“小子,你与我老人家有缘,这一世必有师徒之实你信不信?否则我老人家会花费心思给你治病?快着点,赶紧磕头拜我老人家为师,我老人家传你无上金丹妙要,让你顾道成真、得享长生!”

    “切,又是这一套......”

    许长生翻了个白眼,心说信你才是见鬼了呢。

第五章 ‘火龙真人’

    拜一个老精神病为师,而且还要跟随他学习什么无上金丹妙要,长生不老的法门?许长生可丢不起这个人。学啥呀?学成一个长生不老的疯子,然后一茬茬地祸害茶棚的医生和小护士麽?

    要不怎么说这老头儿是人格分裂了呢?整天价儿的金丹啊长生啊,看来这辈子是甭想出去了。

    葛无忧见许长生不搭理自己,也不着恼,自顾自地继续吃喝,别看他是个八十多的老人,牙口倍儿好身体倍儿棒,连鸭骨头都能嚼碎吃了。他风卷残云般吃光了酒菜,又把玫瑰香葡萄提溜起来,舌头一伸一卷就是几颗葡萄落肚,吃得不亦乐乎。

    吧唧吧唧吃光了许长生的孝敬,葛无忧长出一口气,伸出手道:“茶来......”

    “得,给您备着呢,台湾乌龙。”

    许长生从网兜里取出一瓶台湾冻顶乌龙,递给了葛无忧。葛无忧几口喝光后,盯着许长生看了一会儿,微微摇头道:“你这个小子啊,天大的机缘就放在你面前,却不知珍惜。我老人家开口要收徒,你还不情不愿的,简直是岂有此理。你可知道,当年我老人家在华夏修道界的名头?我老人家号称......”

    “知道知道,您老人家名头高大对吧?号称火云邪神。”

    “什么狗屁的火云邪神,你小子休要胡说八道!听清楚了,我老人家绰号‘火龙真人’,想当年华夏修道界三山五岭、诸岳道家,哪个不知、谁人不晓?若不是建国后......”

    “行行行,您老人家是火龙真人成了吧?咱不当火云邪神了。”

    许长生陪着笑,将一脸激愤的葛老头扶上床,取过床头柜上密封在塑料小包内的药看了一眼:“这是小雪送来的吧?是时候该吃药了......”

    “什么!我老人家堂堂的火龙真人,雷法惊世、道行无双,还需要吃药?哎......你小子快着点给口水喝成不成?这药可真苦啊!”

    葛无忧唠唠叨叨地吃完了药,忽然一把抓住许长生的手腕:“小子,你先别走,我老人家还有事情要交代。”

    “要收徒弟就算了,我没啥兴趣。这里最近不是来了好多年轻人麽,您找他们去。”

    “说得就是他们!谁让你小子推三阻四不肯正经拜师来着,我老人家百无聊赖之际,就传了几个外门弟子,给了他们一些旁门左道不三不四的修炼法门,结果这不就出事了?”

    葛无忧用满是警惕的目光看看关闭的房门、又看了看窗户,压低了声音道:“你就没听说最近茶棚出了件大事?不能啊,你小子跟阿雪经常眉来眼去的,这小丫头片子能不告诉你?”

    “我擦,你不会告诉我黄主任聚众‘越狱’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吧?”

    十个精神病院的医生就有九个患有不同程度的心理和精神疾病,这可是权威报告上说的。许长生相信,以葛无忧的忽悠水平,说不定真能把黄主任给忽悠疯了,更别说那七十一个病人。看老头儿这一副鬼祟的样子,说不定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这能怪我老人家吗?姓黄的痴迷道法,缠着我老人家不放,我老人家闲着也是闲着,就稍稍传了他些小道。谁想这小子竟不安分,居然背叛师门开宗立派,成立了一个什么‘三斗米教’,门下弟子七十一,跟着他修炼数月,个个都变成了疯子,这才最终酿成大祸......”

    “得得得,您就别说了,我全明白了。这祸乱的源头,原来就是您老啊。”

    许长生是哭笑不得,这老头儿的脸皮可真厚,自己疯的不行,还一口一个别人是疯子,自己还不能埋怨太过,否则这老头儿疯劲儿犯起来,说不定也跟着‘越狱’了。

    这会儿也只能安慰他:“您老就放心吧,就您传下的那点‘道法’也不顶什么用。说到抓逃,医院的外勤同志和公~安干~警哪个不是行家里手?出不了什么大事!”

    “你小子也太小看了我老人家的手段。”

    葛无忧冷冷一笑:“那七十一个病人也就罢了,姓黄的还算有些慧根,人又比你小子勤勉百倍,却是得了我老人家百成中一两成的道法,就凭医院的那些白痴外勤和普通警察要抓他可是难得紧了。小子,你是我老人家的衣钵传人,抓黄好强回来你可是责无旁贷。”

    “您老还是别开玩笑了。”许长生一听连连摇头。

    “你小子不肯?”

    “说不上肯不肯。黄主任我也认识,那七十一个病友中说不定就有老相识呢,他们这样跑到外面,说不定就会做下错事,按说我也不该不问。可是您老也知道,我连个工作都没有,平时就靠在云龙山摆个小香摊儿过日子,我哪有时间啊?生活艰难啊......再说了,黄主任都得了您‘火龙真人’的道法了,连警察都不是对手,我上去不也是白给吗?”

    “也就是说你还是不肯了?”葛无忧冷冷地望着他,双眼开始发直。

    “也不知道您是真疯还是装疯,反正我是没时间踩这趟浑水。凭什么啊?医院和公安局又不发我工资。”

    “疯?哈哈哈,你说疯,是我就疯,端居草庐弃聪明,也曾人间行癫傻,也曾天宫斥群星,九九归一得大道,怀揣金丹藐众生。哎,你说疯,他我就疯,行云布雨寻常事,泽被人间功德兴......”

    葛无忧一首道歌唱到半阙,房间内的味道可就变了,似腥似膻,热浪袭人......

    许长生脸色一变:“靠,您怎么又尿床了!”

    一把揭开被子,只见葛无忧身下早就是水漫金山,这老头儿居然在病床上摆开了九曲黄河阵!

    “这下可好,回头护士就得批评您。咱别闹了成不成,我答应您了行吧?”

    许长生哭笑不得,伸手就准备去扶葛无忧起身。可就在他刚一探身的这会儿,葛无忧微微闭合的双眼猛然睁开,射出两道半尺多长的金光,与他目光一碰,立即就控住了他的心神,把他一个龙精虎猛的青年生生定在了床前半分也动弹不得。

    “开窍!”

    葛无忧沉声一喝,两道金光如同实质般夺眶而出,一闪就进了许长生的眼中,同时右手迅速在空中点画,一个玄之又玄、浑若天成的符箓竟然凭空出现,被他右掌蓄势一推,拍进了许长生的双眉之间。

    “啊!”

    许长生此时昏昏噩噩,神智全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他右掌一拍,却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惨叫,飞出去足有一米多远,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杀人了!”

    听见动静探头进来的小护士阿雪刚好看到许长生被拍飞的这一幕,吓得尖叫一声,小脸煞白。

第六章 许家爹

    在若干年以后,名动华夏的许长生回忆起这天发生的事情,仍是萦绕心怀唏嘘不已久久难忘。

    葛老头儿手太黑、下手太狠,当时可是害他足足昏迷了两个多小时,据说他当时的心跳都降低到了每分钟不足四十下,血压更是高到了170,严重脑供血不足,意识几乎全部丧失,若非他与茶棚精神病院素有渊源,跟医生护士关系良好,说不定日后名震华夏的‘许大真人’就会被放弃治疗、夭折在了这家市级精神病院中。

    在无边黑暗中醒来的许长生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护士阿雪。

    小丫头正趴在他床边,两只大眼睛红红地望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抽动着鼻涕。见到他睁开眼,小丫头激动的鼓起了两个大大的鼻涕泡,一把抓住他的手道:“谢天谢地,老许你终于醒了。人家都担心坏了,呜呜呜......”

    “不哭不哭,阿雪多漂亮啊,满脸都是眼泪鼻涕的可不好看。”

    许长生大为感动:“还是你对我好,不枉我经常买零食给你吃。”

    “呜呜呜,都是我的错,不该违反规定随便放你去探视病人......幸亏你没事,不然我今年的奖金一定会被扣光的。”

    “我擦,阿雪你这是哭我还是哭奖金呢?”

    许长生愕然,社会太现实,连阿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也是首先关心物质问题啊?

    阿雪有些不好意思地擦干眼泪,柔声安慰道:“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麽?葛老爷子好凶哦,竟然把你打出去一米多远,你头疼不疼,可别是脑震荡啊,说不定还会脑出血呢。”

    “你就别咒我了,还脑出血......哎,被你这一说,还真是有些头疼。”

    被阿雪这一提醒,许长生的注意力顿时转移到了头部,只觉两眉间有一块地方说不出的空洞,仿佛忽然没有了骨肉筋血的阻隔,直接就连通了外界。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奇怪,试着伸手去摸,却发现皮肉完好,连半点伤疤都没有,可就是一阵阵的抽痛,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要从眉间冲出去,外界也有东西要冲进来一样。

    忙把注意力转移开去,这种难受的感觉才减淡了些,试着伸动四肢躯体,倒是没有什么别的问题。

    此时阿雪已经叫来了医生,都是熟人,给许长生把了下脉,笑嘻嘻地道:“葛老头儿这是第几次对你动手了?以前是打屁~股蛋儿,这次改打脑袋了?我说许儿,早就提醒过你了,离这老头儿远点,你非不听,以后要接受教训啊。”

    许长生歪头看看他,笑道:“老张,我不是也劝过你麽?在哪儿做医生都好,茶棚这地方离得越远越好。你说你来了才几年,好好一个医学硕士都变成啥样了?现在还背着家人在网上买原~味不?这是心理病,得治!”

    就一句话,姓张的医生和阿雪全都红了脸,许长生嘿嘿笑着,坐起身子伸伸胳膊腿儿,确定没啥大碍了,才脱了病号服要来自己的衣服换上,边下床边道:“没人难为葛老爷子吧?”

    张医生白他一眼:“他老人家不给医院惹祸就谢天谢地了,谁敢难为他?”

    “也对,葛老爷子的干儿子可是咱市著名的亿万富翁,给医院捐赠的钱数都数不清,谅你们也不敢得罪他老人家。”

    许长生微微点头道:“那我就先走了,老张,你替我告诉廖院长一声,等哪天我有时间了,再来找他谈赔偿问题。来探视病人却被病人给打了,这要是传出去,茶棚医院的脸可都没了啊......”

    张医生无力地道:“许儿,你又要敲诈勒~索咱们医院?”

    “废话,这年头儿疯子越来越多,你们医院多趁钱啊?好歹这里也算我半个娘家,我就不能帮你们花差花差?”

    这会儿额头也不疼了,许长生感觉一身轻松,嘿嘿笑起来道:“再说了,咱这叫索赔,应当应分、合情合理合法,老张你还敢有意见?”

    “行行行,我惹不起你成了吧许儿?放心,话我一定给廖院长带到。”

    “哎,这就对了,还得说老张你是个敞亮人。”

    许长生哈哈笑着,大步走出门去。

    许长生其实就是开个玩笑,怎么说茶棚精神病院也算他半个娘家,廖学兵这个娘家人再怎么不堪,也是个相熟的笑脸人,怎么可能说挥巴掌就挥巴掌?

    自从治好了抑郁症,许长生经常会有意识的嬉笑怒骂,尤其爱跟熟人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保持这种心态不说能长命百岁,至少可以降低再次犯病的机率。

    这年头儿病不起啊,老许家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更是得不起抑郁症这种代表着精神病界先进消费力的富贵病。

    许家的老宅就在楚都中心处的户分山上,楚都有句话,‘穷北关、富南关,有钱的才住户分山’,这说明许家祖上曾经富贵过。

    不过从许长生爷爷这辈起便开始家道中落,他父亲需许多年又是个楚都四关闻名的玩家,结婚后没过几年,挺大的家产就被败了个七七八八,许长生的母亲连气带累,在他上大学那年就撒手人寰了。

    许长生的母亲去世后,许多年这才收敛了些,开始正正经经过日子,家里才算勉强做到收支平衡。可好日子没过几年,许长生就得了抑郁症,这也多亏了许多年神经够大条,竟然硬生生撑了下来,若是换个普通人物,只怕早就被他的病给拖垮了。

    也就是四处求医问药的这些年,许长生和父亲之间才算消除了隔阂,重拾起父子亲情。

    被葛无忧这么一折腾,许长生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见到院墙外放着的雅马哈250,就知道自己那位越是年老越风~骚、在户分山老头圈儿里大名鼎鼎的父亲已经回家了。

    许多年在这许多年里就没怎么安分过,年轻时除了不嫖,吃喝赌是样样精通。许长生的母亲去世后他倒是戒了赌,也很少约上酒肉朋友去大吃大喝了,可最近几年又爱上了摩托车,买不起哈雷就整了辆雅马哈玩儿,经常自不量力地跟人家骑着大哈雷的飞车党飙车,还见天儿的组织什么自驾游,现在已经是楚都户外圈子中出名的老驴友了。

    许长生不是没引导过老爹从事些适合老年人的活动,都五十多快六十的人了,下下棋打打牌养个花养个鸟的多好,做飞车党成什么话?

    许多年倒也从善如流,可自打他混进户分山老头儿圈没多久,就直接引发了两次打架斗殴事件;一次是下象棋输红了眼,直接拿棋盘给对面的老爷子开了瓢儿,一次是为了争夺户分山最漂亮拔尖儿的广场舞大妈跟人斗舞。你说斗舞就斗舞吧,他老人家非得上演全武行,把年轻时候练得半吊子八卦掌都用上了,出手就拍翻了仨老头儿,涉嫌寻衅滋事。

    要不是许长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几个老头儿和警察面前卖惨,许多年说不准就得蹲上几年大牢,别人家是儿子坑爹,他是爹坑儿子......

    许长生蹑手蹑脚走到大门外听了听,发现家里没有喧哗吵闹的声音,就是他爹一个人在哼哼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摇滚乐,这才松了口气,今天老爹总算是没给自己惹祸。

    “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溜门缝儿听音了?还不快给老子滚进来!”

    “哎,这就进来了,爸,我买了八个菜码儿,今天咱们还是吃炸酱面怎么样?”

    许长生暗挑大拇指,老爹这耳目真是灵敏,比很年轻人都强,好身板儿啊!

第七章 ‘老炮儿’许多年

    在儿子许长生的眼里,许多年或许就是个惹祸精,可在21世纪追求酷毙炫的年青人尤其是年轻女孩子的眼里,耳朵上挂着暴龙墨镜一身皮衣皮裤胯下雅马哈250的许多年则是位典型的帅大叔、特有魅力的老炮儿。

    那一头仿佛有意漂染而成的花白长发、那脸颊上不修边幅的斑斑胡碴、还有那廉颇虽老尚能斤半的酒量,真是酷毙了也帅毙了,这种人怎么可以混迹在老头儿圈子里呢?就该出没于飞车党黑~手党东星党洪兴党什么什么的其中,身边儿还得一左一右站俩佳丽,左边叫燕瘦右边叫环肥,而且随时都能为了红粉知己跟人茬架,这才是最美丽的画面!

    不过许多年还是很有原则的一个半大小老头儿,前些年混迹在楚都飞车党中的许多年不是没惊起过一滩鸥鹭,也曾经后车座带上一个长发长腿的姑娘还能轻松赢了几个毛都没长齐空有大哈雷却技术稀烂的毛头小子。

    在许多年最巅峰最高~潮的时期,许家基本是不用买菜买酒的。隔三岔五的就有穿衣打扮不像正经人家的小姑娘提着东西上门,这些姑娘们连正眼都不看许家的小鲜肉许长生,一个个摆明了车马说是要泡许多年这个老帅哥!

    这场面......就是柳下惠也得沦陷吧?可许多年偏不,就是对娇滴滴的小姑娘没啥感觉,心头热爱的永远是广场舞大妈中的佼佼者。

    对此许长生还是暗挑大拇指的,多大年龄就该办多大年龄的事情,父亲活得够明白;比那些年轻苦逼中年始顺身家丰硕后就去跨越年龄界限扒拉个同龄人闺女的家伙可是强了十万八千里。

    因为户分山出过几个历史上有名的家伙,很多民居都被政府立法保留了下来。许长生家就是典型的北方老宅,虽然只有一进,东西厢房也早就坍塌了,坐北朝南的祖屋保存的却还不错,百十平米的小院中有一棵梧桐、两棵樱桃和几株椿树。

    这样的老宅自带天然空调,哪怕是八月酷暑也不觉得怎么热。许多年弄了把竹躺椅,正在梧桐树下纳凉,飘逸的花白长发懒懒地束在脑后,工字背心大裤衩外加人字拖,还戴了副大墨镜,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慵懒、随意、颓废、苦~逼,压根儿不吊任何人的老帅哥艺术锅的气质,绝对能秒杀十八到八十岁的所有女性。

    见到儿子回来,许多年甚至都没摘掉墨镜,懒洋洋地喝着泡到刚酽的茉莉花茶道:“又吃炸酱面啊,菜码够新鲜不?”

    “放心吧,我的手艺还能错了?”

    许长生呵呵一笑,直接钻进了厨房。

    许多年年轻时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富三代,吃过见过玩过,如今许家是穷了,可就算是吃最简单的炸酱面,也得要依足规矩;酱得是万通酱菜园的三年焖白毛豆酱,加油炒够了火候,菜码要有八个,而且都要精细新鲜,配料稍微差些老头儿可是要摔碗摔筷子的!

    有这麽个老爹在,许长生的手艺想不好都难,不过半个多小时,热腾腾的炸酱面就端了上来。许多年接过碗,在鼻子下先过了过,微微点头道:“还成,勉强能入口。”

    “爸,我做炸酱面也有几年了,就凭我这手艺,叫勉强能入口?”

    许长生有些不忿,自己这老爹嘴巴也太刁了罢?

    许多年其实就是嘴硬,真吃起来却是狼吞虎咽一般,十分钟不到就吞下一大碗炸酱面,还喝了碗面汤,把碗往身旁一扔,手摸着肚子舒服的直哼哼:“那是你没见过咱家富贵的时候,想当年你爷爷还在的时候,你老爸我吃得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玉液琼浆,小鬼子的和牛贵吧?你爸我只吃肋眼肉和肋排心儿,那味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您还是省省吧,您工资本来就没多少,还非得要办病退,结果好,现在一个月到手的还不足两千块钱。我也不容易啊,就靠摆个小摊儿过活,咱爷们儿能见天儿吃上炸酱面就算不错了,和牛什么的,您就当个念想儿算了。”

    “那是你小子没出息!好歹也是个大学生,就不能找份正经工作,也混个白领金领什么的,让你老爹我跟着过几天好日子?在云龙山摆个香摊儿能挣几个钱?还不如瘦杨他们几个呢,人家好歹还能得个横财呢!”

    许长生一听就怒了,放下筷子道:“瘦杨他们那叫设局蒙人,伤阴德的营生,我能去做?再说我这命您不清楚啊?天煞孤星、命犯太岁,之前也不是没上过班,结果总是被人家莫名其妙就给开除了!摆个小摊儿怎么了,那也是靠劳动吃饭,我光荣!”

    “你光荣个屁,就你这点出息,日后能有姑娘肯嫁你?还不如你老爹我呢,就这几年,上咱家的小姑娘没有一百也得有八十吧?都是被你爹我的魅力所吸引!哎对了老儿子,这些小姑娘里就没有你能瞧上眼的?”

    “您老拉倒吧,那些小姑娘都是来泡您的,哦,回头您再介绍给我,咱爷俩儿不能这么聊天儿吧?”

    许长生听得哭笑不得,他爹这辈子也就是在他得病的那几年算是正常过,像个当爹的样儿,如今他的病好了,当爹的却又不正常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许家可不能在你这儿断了香火。哎,让你小子拥有跟老子我一样的魅力看来是太难,不过没关系,有钱还怕讨不到媳妇儿麽?儿子,咱们爷俩儿快要发财了!”

    “怎么就要发财了,您该不会是惦记着要抢谁吧?”许长生一愣。

    许多年嘿嘿一笑,取下大墨镜看了儿子一眼:“老儿子,咱住的这是什么地方?户分山!楚霸王项羽在这儿观过马、清状元李蟠、当代画家李可染可都在这里住过。你别看这里的房子旧,可是真正的古民居!现在的有钱人大富豪就爱买这种房子,今天来了个房产中介,说有人看中了咱家的老宅,出这个数啊!”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头在许长生眼前晃了晃:“一千万!有了这笔钱,你小子娶媳妇还成问题麽?老子我......”

    “您买大哈雷也不成问题了对吧?日后带上咱户分广场第一广场舞高手王大妈环游世界得多美啊?要我说啊,您就甭拿我结婚的事情说事儿,不是早就有高人给指点过了麽,我这个命娶不得媳妇儿,会害死人家姑娘的!除非是我自己能有大机缘、逆天改命!可我成吗,就凭我摆个小摊儿给人看看相、唱几句道歌装高人?”

    许长生冷笑道:“爸,您也真敢想,咱家就剩这个老宅了,您也得给它败了是吧?您就不想想,这是我妈住过的地方,是我出生的地方!”

    “废话,这还是你爹我出生的地方呢!小子,老子教你一句,‘丢下过去的包袱,才能展望未来好风景,放弃露天茅坑,才知道抽水马桶最方便’,你看看人家大老外,房子一卖环游世界,开始一段说走就走的旅行,这叫生活!你就听老子的,咱们把房子一卖,去全世界逍遥快活,不是说你的命娶不了媳妇儿麽?咱们找大老外当媳妇去,说不准你小子的命就此改了,日后顺风顺水。”

    “顺风顺水?怕是我日后得喝西北风吧?”

    许长生把碗往地上一丢,板着脸道:“这事情没得商量,您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我头疼,今天这碗筷您收吧。”

    说完转身就走,看都没再看许多年一眼。自己这叫什么命啊,活生生被自家爹气得脑仁疼。

    而且眉间那个地方又开始抽抽了,仿佛有一股股的冷风往里钻,让许长生心情烦躁,说不出的难受。

第八章 道窍初动

    道窍初动时,能搭天地之桥,通虚空圣地,唯此神妙,只在一瞬也,少顷即复,为道家至憾。

    ***

    许长生气呼呼地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打开窗户,跳上床,双腿随意盘着,双手翻开放于膝盖上,摆出一个五心向天的姿势。

    然后开始平静心意,调整呼吸,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在一个固定的频率上,数十次呼吸后,吸气和吐气声渐渐变得微不可闻,可每一次呼吸,他的胸口都会高高鼓起,就好像一个大风箱。

    人本来就是充满怀疑的动物,许长生更是见遍了天下神棍,熟悉无数江湖门槛,更加不会轻易信人,可他这种人却偏偏又对神秘领域充满了好奇心,远远胜过常人。

    葛无忧这个老疯子成天念叨着金丹大道,吹嘘自己是个老神仙,虽然动不动就尿床,可是那套神仙理论倒也似模似样,唱起道歌儿来也是宗师级别的;许长生明明不信他,可是又无限好奇,有时甚至在想,这老头儿该不会像《功夫》中的那位‘火云邪神’一般,真是个高人吧?

    反正葛无忧给许长生的感觉就是既亲切又陌生,对其无比好奇却又将信将疑。

    这套打坐吐纳的法门也是葛无忧教的,当初许长生就没怎么想学,可禁不住这老头儿撒泼耍赖、各种威胁利诱,也就只得勉强学了。虽然不怎么深信,也没发现这吐纳调息能让自己变成武林高手,不过想来也没啥害处,尤其还有平心静气、帮助睡眠的作用,因此也会偶尔练习。

    今天是真被老爹给气着了,脑袋疼的厉害,就想着吐纳调息片刻,睡个好觉,明天醒来又是清新世界。

    说到底外面那也是自己的爹,老头儿脾气古怪,这辈子就没讲过几次道理,自己要是还不想办法开解自己,还不得被他活活给气死了?

    这次吐纳调息似乎与以往不同,随着心思潜入一呼一吸之中,眉心处传来的疼感渐渐消失,先前感觉有阵阵冷风钻入,说不出的难受,此刻却感觉凉爽舒适,仿佛是三伏天在体内打开了空调一般。

    起初还只是由内而外遍体生凉,到得后来,就连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跟着下降了不少,不过许长生并没有感受到身外的变化,心思第一次深深潜入到了某个神秘难言的空间之中。

    许多年似乎还没消气,正在外面叮叮当当地刷洗碗筷,时不时叫几声:“臭小子,这么早跑到房间里做什么,真不陪你老子说说话了?你就不想想,这间老宅说是古民居,可是都破败成什么样子了?如果能卖上一千万,给你换套高层住宅难道不好麽?再给你两百万娶媳妇儿,剩下的钱给你老子安渡晚年,一举多得啊,你不再考虑考虑了?”

    许长生只是充耳不闻,此时真正是心无旁骛,进入到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中。

    这套吐纳调息法他虽然只是断断续续修习,却也坚持了两年多时间,却从未有过今日的感受,该怎么形容呢?简直就是柳暗花明、别开洞天!

    一股暖流如春日冰融,悄然出现、潜流无声,正从他体内慢慢生发,缓缓向全身蔓延。许长生大喜之下,起初还想用意念控制这股暖流,像武侠小说中描绘的那样运转多少个周天,却发现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从两三岁开始,就经常遭遇不测、命运多桀,早就养成了凡事随遇而安的性格,也不着恼,干脆放开身心,任凭这股暖流在体内自发运转。想不到如此一来,正合了道法自然的天地至理,这股暖流越发运转如意,渐渐壮大起来,最后竟一路直上,向他双眉之间而来,竟是要直接冲击他的上丹田!

    “叮!”

    许长生只觉仿佛有利器击中了自己的眉心额骨,耳朵里也发出仿佛金石交击的异响,同时眼前微微一亮!

    此刻他双目微微闭合,任凭体内暖流自发流转,‘正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是在无意中踏入了无我无物的玄妙境界,自然不会是他主动睁开眼睛,而是从他眉心之间,隐隐透过了光亮来。

    透过这层朦胧的光亮,许长生‘看’到了身外的景象,房间中的家具、家电,以及正在院中擦拭雅马哈250的老爹......

    这些人物环境似幻似真,统统笼罩在一层层的氤氲青气中,让许长生心头一跳:“道窍?这是传说中有道全真修炼道家功课必须经历的过程啊?我从来没有正经修过道,虽然接触过各种江湖门派、也见过无数号称大师的人,却没有见过一个正经修道者,统统都是骗子!难道这世上真有正经的道法,难道葛大爷真是个隐世的高人?不对,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什么神仙道法,我这肯定是被老爹气着了,精神分裂!”

    想到这里,许长生一阵心慌,自己是患过抑郁症的,这种病很容易因为遭到某种刺激而复发,而且一旦复发就必然加重,就有很大机会转变成精神分裂的严重病情。现在他这种情况,很像是精神医生所言的精神分裂前期症状!

    “不好!”

    许长生想从这种古怪的状态中退出,弄盆凉水洗把脸,让自己冷静一下,可是任凭他怎样努力,却好像鬼压床一般,身体竟然不听大脑的指挥,就连想要动一下小拇指都是难比登天。

    许长生心中大骇,这次完球了!早知如此,自己又何苦去管老爹卖不卖老宅?何苦跟他一个糊涂老头儿置气?他愿意败家就让他败去好了。为人子者,当以顺者为孝,哪怕老爹是个败家子儿呢,也该由得他去!

    一时思绪万千,悔恨、自怜、愤懑、多苦,甚至五蕴行识都有离乱的迹象,如果不能早早从这种状态中脱身出来,许长生说不定真的会变成一个精神分裂患者。

    不过许长生的耳力却变得分为灵敏,外面微风习习、鸟鸣虫斗、甚至是老爹擦洗摩托车时有污泥从车体上脱落的细微响声都清晰入耳,忽然听到山下有引擎声轰鸣,渐渐由远而近,停在了自家门前。

    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了,谁会这个时候登门拜访,而且还是开车来的?难道是老爹所说的那个买主?

第九章 夜访

    “这就是那个许长生家?”

    涂装着蓝白色警徽的标志408‘嘎吱’一声停在了许家老宅门前,王强打开车窗看了看夜色中的这栋古民居,稍稍有了些兴致。

    这栋宅子位于户分山山腰处,很有些远离都市喧嚣的意思,此时夜色低沉,凉风习习,让他精神微微一振,连日来抑郁的心情也似乎好了许多。

    “是的王队,这就是茶棚精神病院廖院长和楚风公司叶董事长推荐的那个许长生家。”

    “嗯,有关他的资料都汇总过来了没有?你现在给我详细说一遍。我还是有些怀疑......廖院长也就罢了,叶董事长居然也推荐他来协助咱们,他小子有这么大的本事麽?”

    不是王强过于谨慎,而是他这几年有点儿走背字儿,很不顺遂。原本以他的资历早就该捞个分局局长干干了,可偏偏就在提升的当口儿,上面空降下来一位局长,他则被安排做了市局第一刑警支队支队长。

    结果他一上任,楚都就大案频发,有几起大案要案侦破难度极大,犯罪分子都是高智商,线索被断得七七八八,到现在还挂着呢,上面对此很不满意。

    王强撸起袖子召集了一帮精兵强将正准备大干苦干一百天,就是拼了老命也第把这几个重大疑难案件给结了,不想茶棚精神病院又出事了,好好的一个科主任居然带着七十多个病人上演了一出‘飞越疯人院’的戏码儿。

    这尼玛的叫什么事儿?那可是七十多个精神病人啊,就等同七十多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让整个楚都乌烟瘴气。

    这次光靠片儿警和茶棚的外勤人员是不顶事儿了,涉案的精神病人太多,而且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越狱’行动,一个处理不好,后果将极其严重。所以上级就将这个光荣而且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刑警一大队,还拍着王强的肩膀鼓励他‘王强同志,这个案子交给你,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要把握机会啊......’..

    起初王强也没当一回事儿,不就是几十个病人麽?精神病连起码的逻辑思维都是混乱的,抓这些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可当他真正开始接触这个案子时,才知道这案子太坑爹,简直可以让他这种老警察都开始怀疑人生。

    这些病人逃出精神病院后竟然没有四散奔逃,回家看望个老婆孩子什么的,而是在黄好强这个始作俑者的领导下紧密团结在了一起,并且在逃出精神病院八个小时后,就成功‘攻占’了楚都南郊太山的一处土地庙。

    现在警察已经包围了土地庙,与一帮精神病僵持不下,只是狗咬刺猬难下口......这帮家伙手持竹刀木枪公然拒捕,在黄好强的组织下,进退有节攻防有法,而且这帮人脑袋有病,四肢发达,战斗力极为可观,又是凭险拒守,警察竟然一时拿之不下。

    其实主要还是投鼠忌器,这帮精神病毕竟不是犯罪分子,一个个都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别说枪动不得,就是下手稍微重了打伤几个,舆论也必哗然,王强真要愁死了。

    现在他非常需要一个熟悉、了解这些精神病的中间人,最好还得是八面玲珑,嘴皮子够溜的人才。茶棚精神病院的医生护士熟归熟,却泰半时间都站在这些病人的对立面,显然是不合适的;放眼楚都市公安系统,也没几个是从精神病院里出来的、有这经历的他也过不了公务员考试啊?这一时半会儿的让王强到哪里划拉人去?

    还得说人家廖学兵廖院长急人所急,‘临危’向王强推荐了许长生这哥们儿,几乎是与此同时,楚都首富楚风集团的董事长叶天明也把推荐电话打到了市局。

    接到上级通知,王强就巴巴地赶来了,甚至在赶来的时候才想起要手下调查有关许长生的一切信息。

    “队长,关于许长生的信息传过来了。这小子家里往上数三辈儿也是个富贵人家,就这山腰上半数的宅子都是他家的,不过从他爷爷那辈儿起就家道中落,他父亲又是个玩主儿,败家好手,已经折腾的没什么钱了。他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已经病退,整天跟一帮飙车党混迹,据说有很多辣妹就喜欢这老头儿,整天儿的上门泡他......”

    听到这里,王强一拍大腿:“娘的,这老头儿可够风~骚的。”

    “谁说不是呢?要不说许长生也不容易呢,大学毕业后找过两份工作,都被人给辞了,还得过抑郁症,在茶棚精神病院住过得有小半年。病好后也没什么正经工作,就在云龙山摆个小香摊儿,也卖香也卖些吃食,还给人免费看相......”

    “这小子还搞封建~迷信这一套?”王强一皱眉。

    “那倒不是,据园林局的人说,这小子其实不但不坑人,还专门坏那些江湖骗子的生意,园林局就冲这才特别允许他在云龙山摆摊儿的......”

    坐在副驾的刑警队员笑道:“不过这小子的江湖门槛儿极精,是个老油条,整天的坏人生意却没被人打断腿,还跟那些江湖骗子称兄道弟。”

    “哦,这倒是有点意思......走吧,去见见这小子,或许真能帮到咱们。”

    王强很好奇,从资料上来看,许家这爷俩儿可都不是省油的灯,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而且都是老江湖。许长生在茶棚精神病院呆过,跟这些外逃病人都是老熟人,又擅长忽悠,廖学兵推荐他倒也有几分道理。

    不过叶天明那边是怎么回事儿?一个在云龙山摆香摊儿、专坏同行生意的野算命先生怎么就跳进楚都首富的眼睛里了?

    这事儿透着稀罕,有点意思......

第十章 我是好市民

    许多年打开院门就见到三个警察冲他笑,前面那个年龄稍大的二级警督还算正常,后面那两个年轻的警察就有点吓人了,都是标准的露出八颗牙齿,快赶上高速公路的收费员了。

    今天是农历十四,晚上七点多就有好大一轮月亮,月光之下有三个傻乐的警察站在面前,许多年不紧张才怪。他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警察,顿时缩了下脖子:“三位警官,我......我最近遵纪守法,可没非法飙车啊,赌更是早就戒了......”

    “怎么了老许,听你这话,以前是不是经常违法犯罪啊?呵呵......”

    出身片儿警的王强极擅与人沟通,很是自来熟地拍了拍许多年肩膀,微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强,咱市局刑警支队的支队长。这次来不是找你,是找你儿子......你儿子是叫许长生吧?”

    许多年一跺脚:“我就知道,这小子整天跟些江湖骗子混在一起,早晚要出事!王队,他该不会是犯了诈骗的案子吧?”

    知子莫若父,许多年算计着老儿子也就能犯个诈骗罪,尤其跟廋杨这几个江湖老千混久了,整天在河边晃悠,说不准就会被泥星子溅一身。

    想到这里,他迅速掏出一根中华烟:“王队长您抽烟,您看这样成不成?您跟这两位同志在院子里坐会儿,喝会儿茶,我叫那小子出来,这也能算自首吧?政~府的规矩我知道,抗拒从宽坦白从严......哎,您看我这嘴,一紧张还给说反了!”

    王强看看他,也不解释,只是笑道:“行啦,还是带我们去见你儿子吧,是在开着窗户的这间屋麽?他这是在干嘛,打坐?”

    隔着窗户王强就看到许长生一本正经地盘腿坐在床上,心里暗暗发笑,这小子还挺会来事儿,在家里还装呢?

    “完了,连自首的机会都不给一个......”

    许多年心中懊恼,一面跟着王强向许长生的房间走去,一面在心中盘算,梳理自己的社会关系;可惜他想了一遍,也没发现自己有哪条人脉能跟公安系统搭上边儿的,只得无奈放弃。

    王强走进房间,见房间内只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灯光昏暗,还是侧着照向一旁,映得许长生一张脸半明半暗。再看看这小子摆出个五心向天的姿势,双目微闭,仿佛根本没听到自己走进来一样,心中暗觉诡异,便示意手下打开房间主灯。

    “你就是许长生?我叫王强,是市局刑警支队的,这次找你......哎,你倒是听到了没有?”

    床上的许长生仍是端坐如故,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许长生,这是我们市局的王队长......”

    “儿子,你就别装了,究竟犯了什么事情,弄得警察都找上门来了?”许多年急得跺脚:“你听到没有,还不快下床?态度好一点,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

    许长生依然稳坐‘云床’,别说回话,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这小子太会装神弄鬼了!”

    王强有些着恼,不过他此来是有求于人,可不是执行公务抓犯罪嫌疑人,也只能耐下性子来。许多年却是心里发慌,偷眼看看王强,见他神色变幻、脸色阴晴不定,还以为这位王队长恼了,心里一急干脆走到许长生面前,狠狠一巴掌拍在他的额头上:“臭小子,你是要作死麽,再装老子我削死你!”

    “叮!”

    许多年这巴掌看似用力,其实是用了八卦掌中的‘提’字诀,掌心一粘许长生的额头,就暗中提掌泄力,虽然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其实根本就不重。可对许长生来说,却是恰到好处,救他于急难之中。

    被老爹这一掌拍上,许长生只觉眉心一松,耳中叮的一声,那层始终攻之不破的膈膜终于被体内神秘暖流完全冲开,一道道无比清凉舒适的能量从眉心方寸之地涌入,与他体内暖流相遇之后,就仿佛两军会师,尽皆开颜,相拥着转入他的四肢百骸、无数经脉血管之中,所到之处,竟是说不出的舒服快意。

    感觉就像是一个中老年人,原本因为身体器官渐渐老化,各种各样的不舒服、难受,却在某天清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青春飞扬的少年时代,周身舒泰、脱胎换骨!

    许长生霍然睁开双眼,笑道:“爸,谢谢你啊。”

    这小子一定是疯了。

    莫说王强他们看得莫名其妙,许多年心里都是一阵打鼓,臭小子挨了自己一巴掌,怎么还感谢起自己来了?是了,还是这小子聪明,知道东窗事发,警察来抓人,所以要装疯扮傻?

    这得立即配合啊?许多年背对着王强等人,冲着许长生就是一阵挤眉弄眼:“儿子,你是不是又犯病了?哎呀,这可麻烦了,你之前可是得过精神病的!”

    精神病患者比天大,法律都制裁不了!我儿子现在犯病了,警察又能怎样?许多年感觉自己太聪明了,简直就是智计百出,是个天才。

    许长生看看自己老爹,没接话碴儿,起身走下床,看看王强他们道:“三位警官是来找我的麽?请坐请坐,站着多不合适啊?你们可别听我爸瞎说,我可没病,好着呢。”

    王强笑着点点头,和两名刑警队员落座在沙发上,许长生笑道:“爸,你也坐吧。别紧张,你儿子是个守法好市民,这三位警官可不是来抓我的,我猜他们是有求于我,而且还是急事儿呢。”

    “喝?”

    王强闻言一愣,仔细打量了许长生几眼,笑道:“听你的意思,好像知道我们找你是为了什么事情?”

    “呵呵。”

    许长生慢悠悠取来几个杯子,给王强三人倒了热水,然后才坐到他对面,仔细看看王强道:“我不光能知道你们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还能看出王队长你这几年流年不利,凡事不顺,心情很抑郁,你说对不对呢?”

    “哎呀?”

    这下子不光是王强,两个刑警队员也听傻了,这小子不简单啊?资料上说他是个野相师,忽悠人有一套,可如今看来,这好像是位有真材实料的大师啊?

    只有许多年暗中撇撇嘴,心里直乐,小子,你行啊,这套忽悠人的江湖手段你也敢往警察的身上招呼?

    王强却是真被许长生给镇住了,认真地看了他几眼道:“你说说看,我是怎么流年不利了?”

    人都有好奇心,堂堂市局支队长也不能例外,许长生一见面就说出他这几年的遭遇,还真是把他给震住了。好奇之下,竟然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第十一章 许大师出马

    “我看王队应该在三十岁左右,能否问下你的贵庚?”

    许长生笑了笑,一脸的高深莫测,像个敬业的神棍。

    “嗯,我今年三十二周岁......”

    许长生问什么王强就答什么,不会像普通问相者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什么相关信息都暴露出来,三句话不到就让人套个七七八八。他这是要亲自验证许长生忽悠人的本事,如果本事不够,就算有廖学兵和叶天明的推荐,也是不敢放手让许长生去跟那帮精神病接触的。

    毕竟他是这件案子的主要负责人,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廖学兵和叶天明可不会替他分担。

    “这就是了,三十一岁观凌云、三十二岁观紫气,凌云紫气都是位于眉毛部分,以开扬为上,不锁眉心,不生倒毛,兼且眉毛光泽柔润,眉根可见,毛顺而不乱,上下起伏,则主流年运势强,财、运俱佳。可是王队的眉头却有倒毛逆生,眉形粗乱,必招心境苦恼,诸事有心无力,勉强去做却惹来处处碰壁......”

    许长生微笑道:“这是仅凭流年命相就能够看出的,王队去年和今年最为不顺,凡事遭遇挫折,有力难伸,心情抑郁。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像这种流年命相,就是瘦杨这种神棍都能随口说出来,而且会比许长生表现的更为‘专业’,其实根本就是相家编篡出的骗人玩意,每个年龄段都有对应的解释。遇到问相的人,他们往往先是察言观色、一步步诱导,等到把问相人摸个八九不离十了,再搬出这套理论,立收慑人之效。

    许长生玩的其实并不新鲜,只不过他和普通的神棍不同,根本不需要什么察言观色的过程,而是一眼就看出了王强流年不利,然后顺着他的年龄找说辞就成了。

    有老疯子葛无忧铺垫在前,许长生努力精进在后,加上许多年一记八卦掌来得正是时机,寻常修道人努力数十年都未必能够打开的道窍竟就这样被许长生突破成功了。

    道窍一开,能引天地灵气入体,感悟阴阳五行等各种能量,就算是牢牢打下了道基;另外还有一桩好处,就是能望人气、望地气、望天下国运之气!

    单以人气而言,分为紫、青、黄、红、白。紫色为贵,是帝王之气,如果有此气者佐以帝王相,在封建社会就是皇帝、现代社会也为一国元首。白色最贱,是普通人之气,气之冲盈大小,则主人的流年。

    比如像开国太祖这样身怀紫气的大气运者,如果遇到流年不利,则气如游丝,一样得受远征辛苦、爬雪山过草地;白气的普通人如果流年行大运,白气如云盖,一样可以下气压制上气,如果有高人指教,甚至可以借流年运势碾压上气,夺其气运。

    许长生虽然没正经修过道,却因为常年混迹江湖,对这些杂学并不陌生,早就知道有望气一说,道窍初开之后,就已经悄悄观察过这三个警察;两个刑警队员都是普通的白气,气粗如手指,主流年中平,除非有高人不惜逆天而行为他们夺取气运逆天改命,否则这辈子最多也就是混个副科级了。

    王强却不同,许长生一眼看到他头顶有红气散逸,顿时就吃了一惊。

    不简单啊!‘人气椒红,百里牧民’!

    在古代,这就是正七品的前程,放在现代社会,这是能做到市局级干部的。只是王强这两年流年不利,头顶红气细如发丝,如果没有高人相助,说不定还会被人夺去气运,最后变成平庸之命。

    许长生还真没想到,随便一个警察找上门来,日后居然就是个市局级的高~官;王强如果日后不出意外,一步步稳稳走下去,楚都市公安局长的位子多半就是他的了。

    “你是说我的眉毛有问题?”

    王强有些狐疑,四处张望了下,许长生这里也不是大姑娘的闺房,连面镜子都没有。于是就转头看着自己的手下,问道:“我的眉毛乱吗?”

    两个刑警队员都快被许长生给忽悠瘸了,这小子可真是大师哦......王队这两年屡屡碰壁,就是市局最大的倒霉蛋儿,居然被他一眼就给看出来了?不行!回头可得找个机会问问这小子,我媳妇儿是不是主破财,要不怎么每年双11都剁手呢?看看有法子破解破解没有......

    心中存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再看王强可就别扭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尤其是那两条眉毛!怎么就这么难看呢,看得人难受!

    天地良心,王强这两条眉毛其实就是普通人的标准,普通人若是不纹眉不画眉,谁的眉毛还没点毛病?就是有天生丽质的极品眉毛估计也跟王强个糙老爷们儿没啥关系。

    何况就是百分百没毛病的眉毛,也未必能一直保持在完美状态,主人心情郁闷了、上火了、身体某处有了炎症了、亚健康了、营养不良缺乏维生素了,都能体现在眉毛上,还能找不出个毛病来?

    于是两个刑警队员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道:“有!队长您这眉毛的问题可大了去了,不光是有倒毛逆毛啊,这眉尾也有点断,这是断眉吧许先生?”

    两人年龄都比许长生大了一两岁,而且做警察久了,很少对普通人用这样的尊称,可是这会儿心里都拿许长生当大师了,不自觉地就用上了敬语。

    许长生咂咂嘴,深深点头道:“两位没看错,是断眉啊......非常不好。”

    “哎......队长这流年啊......”

    俩警察叹口气,对王强投去无比同情的目光。

    “行了,你们俩看啥看,都是党员,不要搞这些唯心主义!”

    王强瞪了俩手下一眼,心里老大的不乐意。

    在这种事情上老爷们儿跟老娘们儿没啥本质区别,都爱问吉不问凶,被许长生这一通埋汰,心里能痛快才怪呢。

    许长生笑道:“对,怪力乱神的事情咱们就不说了,要讲马列、讲唯物主义......就说王队来找我的事情吧,要是我没猜错,王队是因为那茶棚精神病院病人‘越狱’的事情来找我的吧?”

    “你还真成半仙儿了。”王强忍不住笑道:“我就奇了怪了,这你怎么又知道了。”

    “条件判断和逻辑判断......”

    许长生想了想道:“我一个在云龙山摆香摊儿的平头老百姓,能有什么事情值得王队长连夜来访?唯一可能与我有些关连的案子就是茶棚精神病院这事儿了,毕竟我也曾经是这家医院的病人,跟他们都熟,做个中间人什么的是最合适不过了。”

    王强目光一闪,深深看了许长生几眼,点头道:“聪明,逻辑缜密、心细如发,判断力惊人,你不做刑警真是太可惜了。”

    “呵呵,王队高抬我了,对你们这行业我可没啥兴趣,再说我也不是学霸,可没信心通过公务员考试。王队就别客套了,说吧,需要我什么时候去配合你们,怎么配合?”

    “你没有条件?”

    许长生答应的这么痛快,倒是让王强有些意外,按许长生的资料来看,这小子应该很难缠才对。

    “不是说了麽,我是个好市民,配合公安机关是每一个好市民的义务嘛......”

第十二章 相持不下

    王强心中虽急,却还是没说出让许长生连夜赶往山神庙的话来,这样表现的太急切,会显得没有城府,而且许长生是无条件协助警方,可不是他的下属。

    最后约定明日一早来接许长生,王强便和两名手下匆匆去了。临走时许长生‘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外,警方的车走远了,依然含笑挥手,风度极佳。

    “刘备找诸葛亮出山都得三顾茅庐,你虽然不是诸葛,可他也不是刘备啊?凭什么人家一说你就巴巴地上赶着帮忙?老儿子,老子今天教你一招儿,日后遇到这种事情,该端着就得端着,尤其是面对警察,否则会招人看轻的!”

    别看许多年在王强面前一副恭敬的样子,那是因为他毕竟有过‘黑历史’,见警察就发憷是他这种人的天性,可是打心眼儿里却是最不待见警察的,许长生今天这样做,让他很是不满。

    凭什么啊?警方现在可不是往常的苦哈哈了,有事儿没事儿就罚赌罚昌的,有钱!做好市民行啊,先聊聊好市民奖的问题嘛?少说也得大几千起,直接给咱还不要,得有小报记者采访,附带一面锦旗,好说歹说咱再‘万般无奈’的收下,然后发表一段简洁睿智的心灵鸡汤,这才是正经的路数嘛。

    “您是说钱吧?”

    许长生笑着看了看他:“知道我为什么没提任何要求吗?”

    “为什么?”许多年瞪眼道:“你傻呗。这年头儿还有白用人的道理麽,警察也不行啊?就算不多要,要上个四五千块钱,也够你爹我去西藩穷游一趟了?你就不知道你爹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亲自走一趟天路,来一次洗涤心灵的旅行麽?”

    “知道,不就是那条炮火连天的天路麽?”

    许长生嘿嘿笑起来:“我也想去,不过还是等以后有钱再说吧,这笔钱却是不能着落在黄主任和七十多个病人的身上。这些都是我的老病友、甚至是好朋友,我不提任何条件就肯协助警方,就是因为他们。警方其实不是真的没有办法,只是不想扩大影响才来找我,我多耽误一天,这些病友就多一份危险!”

    ***

    王强是个敞亮人,次日上午足足到了九点才来车接许长生;这是怕许长生作息时间与他们公安不同,来得早了好像是在催促人一样,太不礼貌。他这人看似粗豪,行事却是心细如发。

    从户分山到太山只有不到二十分钟车程,警车沿着山道一直行到半山腰才停下,前面不远处就是黄好强他们据守的‘土地庙’了。

    太山虽是楚都最高山,却比不上云龙山有许多历史人文古迹,除了每年太山庙会的时候,基本没什么游人来。这倒是方便了警方行动,许长生还在车里就见到土地庙外围到处都是警戒的警察,甚至还有持枪的特警。

    “这些特警同志之所以会持枪,是怕别有用心的坏分子借机闹事,其实就是起个威慑的作用,并不是真的要对这些病人用枪。”

    “呵呵,王队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许长生有些意外地看了王强一眼,这种事情原本王强是没必要对他解释的。王强这样做一来是为了表示对他的尊重、二来也是怕他兔死狐悲、对警方的安排不满,这人行事缜密、又懂人心,这就怪不得他有气运在身了。

    跟着王强下了车,来到临时搭建的指挥所中,王强递过来一个军用望远镜,哭笑不得地对许长生说:“你看看黄好强和这些病人的手段吧,都快把这间土地庙经营成军事堡垒了。”

    王强一开口,指挥所里的几名警官都跟着摇头,个个面色古怪。

    “有这么夸张吗?”

    许长生接过望远镜来一看,当场就笑得弯下了腰,一个劲儿的咳嗽,王强皱着眉头帮他拍了几下后背才缓过来。

    尼玛,这帮家伙也真是能折腾啊,果然没弱了咱茶棚精神病院的名头!

    这才不到三天时间,黄好强居然就带领着七十多个病人在土地庙前修筑了一道像模像样的‘城墙’。

    这道城墙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墙体居然有近两米高,是用山上随处可找到的山石和树枝堆砌起来的,下方有简陋的城门,上方有女墙、马面......

    许长生甚至还看到了一个用枯树枝堆起来的箭楼,拿望远镜仔细一瞧,发现里面有个面貌熟悉的家伙正握着把土制的木弓探头探脑地往外瞅。

    城墙上还插了好多面用树枝破布做成的旗帜,旗帜上的图案充满了后现代抽象主义元素,画的乱七八糟歪歪扭扭,没人知道是什么玩意,倒是最中间的一面上写了四个大字——‘三斗米教’!很有几分颜真卿的神韵,一看就知道是出自黄好强的手笔。

    这城墙建的太专业了,贴着土地庙而立,偏偏这土地庙左右后方都是几十米的山崖,不破城墙你就休想进到庙里去。病人们居高临下,手里都是削尖的木枪木刀,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警察除非是动枪,催泪弹在这种露天的城墙上都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许长生从一名女警察手里要了份病人名单,稍稍浏览几眼就笑了起来:“原来黄子也在里面,这就不奇怪了......这个病人叫张玄黄,是学土木工程的、尤其擅长古建,这城墙设计肯定是出自他的手。”

    王强哼道:“他倒是过了设计瘾,我们的麻烦可大了。本来这样一道土城墙也算不了什么,两个爆破专家就能搞定,可这些人只是精神病人,又不是真正的犯罪分子,不好上太激烈的手段啊。小许,如果你能劝说这些病人放下武器、‘开城’投降,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回头我替你申请好市民奖,不光有奖杯奖状、还有奖金。”

    “这些都是小事儿,我关心的是这些病友,不然才懒得来呢。”

    许长生想了想道:“围困他们最少有两天了吧?其实等到他们没了食物和水,自然会放弃抵抗,你们就这样着急?”

    “你的这帮病友有时候比正常人还要聪明,他们占据这个土地庙后,就抢~劫了山下一间小超市,弄到的食物饮水足够支撑一个星期。我们可等不起啊,消息如果传出去,说上百号警察和一群精神病人僵持了足足一个星期,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了?”

    王强苦笑道:“所以局领导给我的时限是三天,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

    “这时间可有点紧迫啊......”

    许长生一皱眉,还真是有些棘手啊......

    许长生正琢磨着,一名警察跑进了指挥所,有些急切地道:“王队,二队的常威来了!”

    “他来做什么?这个案子是我们一队主办的,有他们二队什么事儿?”

    王强闻言顿时色变。

第十三章 风雨土地庙

    “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上究竟谁怕谁!哎,谁怕谁!”

    就如王强的心情一般,原本晴朗的天空开始变得阴霾,丝丝细雨飘洒下来,似乎是要撩动他的一池心波。

    土地庙里的精神病人们也好像是故意凑趣儿一般,阵阵歌声飘出土城墙,声音铿锵有力、还有些热血沸腾,王强越听越烦,狠狠一拳打在办公桌上,回头瞪视着刚刚走进指挥室的一名二级警督道:“常威,你是什么意思?”

    站在他面前的警察约摸二十五六岁的年龄,细皮嫩肉的,鼻子上还架了副无框渐变色近视镜,书生气逼人,跟他的画风完全不同,一看就是个学院派出身。这个年龄能坐上市局刑警二支队队长的位子只能是学院派出身,而且学历还得足够高、足够硬。

    面对王强的喝问,常威只是微笑:“王哥你别误会,听说你们快三天了还拿不下这帮精神病人,上面有些担心,派我们来也是要协助一队。你放心,我这趟来就是出苦力的,有了功劳还是一队的。”

    听了这话,许长生都不由多看了常威几眼,知识分子就是知识分子,会说话啊。如果常威的二队能够迅速解决问题,哪怕不争功,甚至还把功劳谦让给王强,上级会怎么看?

    常威这是大争蕴于不争之中,真正的上乘手段。

    这人的气运远远比不上王强,可是头顶白气却大如华盖,而且隐隐有光华射出!

    ‘人气光芒射斗牛!’这已经不是流年运强可以解释的了,此人必然是多年努力拼搏、用心学习、没有不良嗜好、克勤克俭、这才能有如此景象,如果再顺风顺水几年,他就可以抢夺上气,成功改变自身气运。

    天生气运强的人最多令人羡慕,能够靠自身努力一步步改变气运的人就很令人欣赏了;所以许长生没搭话,自己跟王强不过泛泛之交,犯不上为了他去打击一个一直都在努力的人,这太不公平。

    “你......”

    王强瞪着常威看了好久,咂巴咂巴嘴,硬是无话反驳。彼此都是同事,常威的做事风格他太了解了,这人万万不会假传圣旨,二队这样‘踩过界’,一定是得到了上级的认同。

    只不过在上级认同的过程中常威做了什么就无人可知了,这个白面书生的手段哪是他一个大老粗能够窥探的?

    可是这种怀疑根本无法放上台面,他更没办法用这个作为理由来指责常威。

    有些郁闷的王强看了一眼许长生,见这小子正一脸轻松的对自己微笑,才感觉心中有了些底气,冷笑道:“你能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这时候他倒是不着急推出许长生了,自己跟这帮精神病僵持了快三天都没啥结果,你一个白面书生难道就会有办法了?扯淡!你不是要争功麽,那就等你碰了一鼻子灰后老子再想办法摆平,也让上级看看,还得是老子这种扎根警界十年的老警察靠谱儿,学院里出来的白面书生始终是‘纸上谈兵’的赵括。

    “很简单,擒贼先擒王!”

    常威笑道:“带领这些精神病人逃出精神病院的是那个黄好强,他也是唯一的正常人,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黄好强是一切行动的组织和谋划者。虽然我们不知道黄好强为什么要成立这个‘五斗米教’,也不知道他占据土地庙的真正意图,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只要先拿下黄好强,做好他的工作,再让他出面来劝说这帮病人,就有很大机会‘和平’解决问题,相信这才是上级领~导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是正常人的思维,而且逻辑清楚,计划也没毛病......可惜啊,你终究没在精神病院呆过,又哪里知道精神病院的医生护士如果疯起来,比普通的精神病人更可怕?做黄好强的工作,然后让他去劝说这些病人,做梦吧......”

    许长生忍不住又看了常威一眼,心中暗叹,这人精明干练,倒是个有能力的,可惜缺少生活经验。

    “说得倒是简单,可你以为这土地庙是这么好进的?除非是上激烈手段!可是这里的都是精神病人,并不是犯下大案的悍匪,万一出了问题你负责?”

    王强还是冷笑:“到时候我可不扛这个雷!”

    “要进土地庙不难,就算这里面都是精神病人,他们心中也一定有柔软之处容易攻克。比如说家人......”

    虽然王强的态度很不好,常威却没有一丝火气,仍是笑着解释。

    “家人?呵呵呵......”

    王强呵呵笑起来:“小常同志,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我这么多年是白混的,你想到的办法我早就试过了,结果是三个字,行不通!”

    “何以见得?”

    “何以见得?呵呵,这些精神病人的家属我们早就找过了,可是你猜结果如何?这里的病人最恨的不是医生和护士,恰恰是这些将他们送进了精神病院的家属!这些家属来到之后,险些引发更严重的问题,如果不是我们准备充足,说不定就会酿成大祸!”

    常威摇摇头:“我说得不是找这些病人的家属,而是黄好强的,他可不是精神病人。”

    “常队这次只怕错了......黄好强的父母去世早,又离了婚,最不幸的是,他八岁的儿子在一次旅行中被他的前妻弄丢了,这件事整个茶棚精神病院无人不知,你想找他的家人,莫非是要找他的前妻不成?”

    这次连许长生都摇头,常威的方法不错,可惜调查工作做得不够,说不定真是把黄好强的前妻给找来了,那不是火上浇油麽?

    这件事王强也是调查过的,笑眯眯地望着常威道:“你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所以说现在黄好强最亲的人只有他这个儿子,不过还好,就在今天上午,我找到了黄好强走失的儿子,黄天赐!算下时间,他应该快要到了。”

    常威的话音刚落,就见一辆依维柯警车从山下急驰而来,到了近前车门打开,从车上调下两名警察和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同时陪伴在男孩儿身边的,还有一名中年男子。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楚都第一人民医院心理病科的周主任,周主任不仅是楚都心理病学的权威,同时也是享受国家津贴的国字号名医。有他在,说服黄好强和这些精神病人就有了更大的把握。

    “好好好,准备得够充分。常威,这就是你说服上级的本钱了吧?”

    王强怒极反笑,常威为了找到这个孩子不知道花费了多大力气,却一直将自己瞒在鼓里,算计得可真好啊!

    “那现在王队不反对我们二队的协助了罢?”常威笑道。

    “不反对,不反对,我哪里还敢反对?常队算计高明,城府比我这个老家伙更深十倍,我王强只能说佩服。”

    “过奖了,王队始终是我的老前辈,这样夸我我可承受不起啊。”

    常威笑笑,转身下令道:“二队所有成员,立即开始行动!”

    “慢!”

    许长生一步跨到常威面前拦住他道:“请常队等一下,这个黄好强恐怕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

    “你就是廖院长和叶天明董事长推荐的那个许长生吧?许先生,刚才只顾和王队说话,有失礼之处还请谅解。”

    常威轻笑道:“这个案子自然是不简单,但是也没有你想得这样复杂,还请许先生让开,不要影响警方办案......”

    “哦?那好那好,算我多事了。”

    许长生一笑,就在王强和常威顶牛儿的时候,他再次以道窍观察,发现了土地庙里有些异常,只是一时间还无法证实自己的判断;拦下常威,也是看这个人努力上进殊为不易,如果栽在这个案子上太过可惜了。

    谁想到常威竟然不领情,那也就只能随他去了,反正自己已经提醒过他,也算尽过了一份心力。

第十四章 朱砂黄纸五帝钱

    常威不算坏人,至少不应该是小说中的典型反派;恰恰相反,拿了一个博士和两个硕士学位的他是个勤奋上进可以成为年轻人偶像的榜样级人物。

    竞争对常威来说就是个永恒的主题,从小学一路上来,他不知道击败了多少对手才有了今天的成就,王强也不过是他上升路上的竞争对手之一罢了。

    而且他还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哪怕已经有了九分把握,依然要请来周仁这个心理病学的专家,另外还精挑细选了三名刑警队员陪同前往;这三个手下都是自由搏击的好手,在全市局警察系统比武中排名前十的存在,哪怕就是出了什么纰漏,也有绝对把握保护周主任和黄天赐离开。

    暗暗摸了下藏在警服下的小型电击棒,常威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队伍完全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而且常威步子迈的很慢、步伐很随意,脸上还带着微笑。按周主任的说法,这样的前进方式会降低精神病人的紧张度和威胁感;不隐藏队伍故意让对方发现,则会让这些精神病人在潜意识中认为是自己掌握了主动,从而降低他们的攻击性。

    “这小子,准备的还真是够充分的......”

    王强哼了声,他也是老刑警了,自然看出了常威的刻意安排,虽然表面不屑,心里其实还是有几分服气的。

    “准备充分,结果却未必会尽如人意啊......”许长生微微摇头。

    “许老弟,你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却没有告诉我们?”

    “不是不想说,是还没有完全看清楚,怕说错了徒乱心意。”

    许长生微微眯起双眼,望向渐渐走近土地庙的常威一行。

    王强皱了皱眉,转身发出一系列的命令:“各单位注意,如果常队他们遭遇危险,不惜一切代价救人!狙击手进入指定位置,全部换上麻醉弹,听我的命令行动!”

    一名刑警队员道:“王队,我们没有麻醉手枪这种装备,如果在步枪上使用麻醉弹,仍然可能使目标重伤甚至是死亡,风险很大。”

    “常威他们可能更危险!照我说的做,如果出了问题,我来扛雷!”

    常威的措施显然收到了效果,他们一行人渐渐逼近土城墙也没有引起精神病人的过激反应,只是有一名精神病人从土城墙上探出头来,用土制弓箭瞄准了常威,喝问道:“来者何人?”

    念得还是京白,跟唱戏一样。

    周主任走前两步,压低了声音对常威道:“这人疯得不轻,你也得念京白,这样才能让他进入状态,在潜意识的驱使下做出种种行为,这样对我们更为有利......”

    常威点点头,捏着嗓子道:“吾名常威,楚都公~安一警察是也,特来求见教—啊主!”

    “怎么?你这个警察,要见吾家教—啊主?”

    “正—啊是!”

    “哈哈哈,吾家教主,源出东方、继寿得昌、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尔等一介凡人,岂能说见便见,还不快快离去,否则定斩呀不饶!”

    王强看得想笑,想想又不太合适,只得拼命忍住,压低了声音问许长生:“这个病人你认识不,怎么还一套一套的?”

    “他是唱大武生的出身,是个戏疯子,演戏演成魔障了......”

    许长生叹道:“经常拿自己当高宠、赵云,在病房里开大戏,好多医生病人还去看呢,看今天这意思是又开新戏了啊......”

    常威倒也冷静,双拳一抱道:“且呀慢,你家少教主在啊此。”说着将黄天赐拉到面前,对城山戏疯子道:“还不速速回禀,若有延迟,你家教主怪罪下来,你也难逃责惩!”

    戏疯子微微一愣,他本来是个逻辑混乱的精神病,可这会儿入了戏,全是跟着潜意识行动,而十本戏中有九本在这种情况下是要回禀的,根本都不用怎么考虑,于是念道:“你且在城下啊等候!”一转身,来了个大亮相,口中唱道:“提精神我且将下城去也,转回身报教主家人喜讯!”

    蹬蹬蹬,这人跑下土城墙去了。

    过了能有十几分钟,用树枝荆棘编制成的土城门被几名精神病人打开,戏疯子走出来一抱拳:“教主有请,贵客请来!”黄好强还真答应见面了。

    “如此多谢了!”

    常威抱拳答谢,与周主任和三名刑警队员簇拥着黄天赐走进了土城墙。

    望着城门轰然关闭,王强叹口气道:“还真被他给弄成了,黄好强见到自己失散的儿子,一定会万分感谢他,再加上有周主任这个心理学的专家在,有很大机会说服黄好强啊。”

    “怕只怕常队长他们是进去容易出来难啊......”

    许长生眯着双眼,紧紧盯住了土地庙,眉心处的无数根眉毛无风自动,形成了两个顺时针旋转的涡漩;外面雨下的渐急,却是有雨无风,根根雨线都是垂直落地,这个临时指挥所更是个四面不透风的军用帐篷,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风搅动了他的眉毛,说不出的诡异。

    “难道他们会有危险?”

    常人都是问吉不问凶,这是因为心中多是信凶不信吉,警察也不能例外,听许长生这样说,王强不觉有些担心。

    许长生不语,只是望着土地庙方向,约摸又过了十来分钟,忽然见到一股旋风从土地庙升起,竟然将土地庙上方的一些麦秸、瓦片统统卷起来,噼里啪啦摔出去好远。

    王强和很多警察也看到了这股旋风,心中只觉万分古怪,今日太山有雨无风,就在这股旋风升起的时候,临时指挥部外面都没见有一丝风起。而且这股旋风来得急去得快,无根无源,诡异无比。

    旋风消失不久后,就见有几个精神病人走上土城墙,从上面扔下了好多件衣服来,赫然是一套套的警服!

    “常队长他们恐怕是出事了!队长,要不要下令强攻?”一个手拿望远镜负责观察的警察叫起来。

    “千万不要强攻,你们攻的越紧,恐怕麻烦就会越大。”

    许长生轻轻叹了口气,眉间诡异的涡漩已不知在何时消失了:“王队,你如果想解决这个案子,就得按照我说的去做。”

    “你要怎么做?”

    “把人都撤了,就留下你跟我......另外,给我准备上好的朱砂、桃木板,如果急切之间找不到桃木板,质量优良的黄纸也成......”

    许长生想了想又道:“另外再准备两套五帝钱,要快!”

    “你让我撤了人,还要准备朱砂黄纸......”

    王强有些哭笑不得地道:“许老弟,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另外五帝钱是什么玩意儿,听都没听说过。”

第十五章 仙家不出山海关 上

    五帝钱是一种民间最容易得到的法器,有着挡煞、防小人、避邪、旺财、祈福之功能,分为大五帝、小五帝。

    大五帝钱指的是秦半两、汉五铢、唐朝的开元通宝、宋朝的宋元通宝和明朝的永乐通宝,小五帝钱,是指顺治通宝、康熙通宝、雍正通宝、乾隆通宝和嘉庆通宝。

    王强做警察多年,笃信唯物主义,是一个坚决的无神论者,对这种东西自然是一脸茫然;不过朱砂、黄纸什么的他还是知道的,电影电视里茅山道士用的符箓不就是用这些画出来的麽?都是些封建糟粕!

    所以他这句反问,其实更多的是反驳,只是碍着许长生的面子,要讲究方式方法。

    “你若是信我,就别说什么玩笑话,而且动作要快,迟了常队他们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受些折辱却是免不了的。”

    许长生暗暗摇头,就知道王强会有顾虑,如果真不信自己那就算了,自己也不是公家人,言尽于此。犯不上人家怀疑你,你还要上赶着替人家卖力。

    再说土地庙内若真是那种存在,他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要不是为了黄好强和这些病友,才懒得冒险呢。

    “你们几个开车去山下,购买许老弟需要的这几样东西......老霍,你们的人如果不用枪展开强攻,有没有可能出现伤亡?”

    姓霍的特警队长想了想道:“因为对方都是精神病人,我们无法以正常人的标准做出评估,所以出现伤亡的概率很高。不过我们会尽力控制,争取就是让咱们的人受些伤害,也绝不能伤及这些病人。”

    “这样就好......我的意思是你派几个精锐手下翻墙进去,与对方初步接触,摸摸他们的底。常队带去的人都是精兵强将,身上又都藏了电击棒,居然会被几十个精神病人这么快就搞定了,这事情透着古怪。”

    王强微微犹豫片刻便做出了决断,一方面派人去购买许长生需要的东西,一方面准备派特警展开一轮试探性攻击,主要目的还是要摸摸底,侧面求证许长生的话。

    许长生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土地庙里有某种神秘不可说的存在,否则也用不上什么朱砂黄纸,可王强多年树立的世界观让他很难相信许长生的话。

    鲁迅先生不是说过麽,一碗酸辣汤,耳闻口讲的,总不如亲自呷一口的明白,今天王强就要呷一呷这碗‘酸辣汤’。

    这会儿雨越下越大,正适合发动奇袭,五名精挑细选的特警精英借着雨幕的掩护,迅速潜行到土城墙下方,在观察人员的指示下,同时将飞虎爪抛上城墙,沿绳而上。

    “进展的不错!”

    王强挥动下拳头,心中稍稍放松。

    “啊!”

    忽然一名特警队员发出惨叫,从城墙上摔落下来,另外四名特警也接二连三从城墙上跌落。

    “怎么回事!”

    特警队长面色惨变,他实在是看不明白,刚才这五名队员爬得好好的,并没有遭遇的任何攻击,怎么会五个人同时跌落?

    因为下雨墙体湿滑?扯淡!这五名特警队员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低级失误?更何况就算是有人不小心阴沟里面翻了船,也没有这么齐整的吧?五个人都是爬到一米左右跌下来,而且还排名不分先后,跟事先商量好了的一样?

    幸亏爬得不算高,五个特警队员又都是身体倍儿棒的大小伙儿,摔上一跤没咋地。当即就有人上去扶着五人撤回来,特警队长一挥手,又是五个人冲向土城墙。

    他还就不信邪了,这次还能再摔下来?

    “噼里啪啦乒乓......”五名特警,无一幸免。

    再来!

    连续上去了四五波人,全都是爬到一半从城墙跌落,也就一米来高,最多崴个脚脖子什么的,倒是没伤着人。

    “这......”

    特警队长寒气直冒,傻傻地望着王强,实在是不敢再下命令强攻了,今天这事儿透着股子邪性。

    王强也看傻了,难道真有这么邪?很想自己亲自上去试试,琢磨了下还是算了,万一这次是从两米高摔下来怎么办?自己也是三十多的人了,老胳膊老腿儿的......

    “行,还知道不可伤人。这就对了,伤了公家人,你再想出山海关可就难了!”

    站在王强身旁的许长生一直都在观望,忽然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许兄弟,你刚才在念叨什么,什么山海关?什么伤人不伤人的?”

    王强感觉脖颈子后面直冒凉气,想想许长生刚才要的几样东西,这会儿开始有些相信了。

    “我是说里面‘那位’,既然他知道分寸,那就还能谈......”

    许长生道:“王队你是公家人,有些事情不用问太多,等我要的东西一到,按我说的把人都撤走就行了,后面的事我来处理。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关系,我来这里本来以为就是面对一些老病友、做些说服劝解工作就行了,现在看来却是个大麻烦。如果不是为了这些老病友,这趟浑水我可是不愿意趟的。”

    王强一咬牙:“行,就听你的!霍队,带你们的人撤到山下吧,我不给电话不要再上山......小武,让我们的人也撤下去。”

    名叫小武的刑警愣了下:“队长,你真要这么做?我们的人一撤,万一里面的人冲出来,要再找他们可就难了。”

    特警队长也道:“老王,你考虑清楚了?万一出了问题可就是大事件,我怕你扛不住啊?”

    他级别和王强一样,不过这次行动是王强的总指挥,只要特警队不出现重大失误,追究责任也追究不到他这儿。不过两人私交不错,他还是要劝王强想清楚。

    刚才的事情是挺古怪,可世界上古怪的事情多了,最后不都被科学家一步步解密了麽?如果因此就相信一个年轻人的话,把人都撤下去,那可就太过冒险了。

    “队长,许兄弟要的东西都买来了......”

    特警队长话音刚落,一名刑警队员挑开军用帐篷走了进来,手中捧着朱砂、黄纸和两串五帝钱:“这几样东西附近没得卖,我们是赶到楚都古玩市场才找到的。”

    王强接过东西看了看,问许长生道:“这些东西合用不?”

    许长生接过来翻看几眼,微微点头:“品质一般,勉强能用。”

    “好!就这么定了,除了我和许兄弟留下,其余人都给我撤下去!”

    王强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今天的事都给我把嘴看严了,谁都不能泄露出去,听明白了没有?老霍,你也帮我交代交代手下人,算我欠你个人情。”

    “放心,今天咱们特警队也没面子,说出去自己的脸还要不要了?”

    特警队长点点头,深深望了许长生一眼,转身走出了临时指挥部。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2139/ 第一时间欣赏庸人还真最新章节! 作者:光暗之心所写的《庸人还真》为转载作品,庸人还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庸人还真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庸人还真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庸人还真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庸人还真介绍:
大抵是一个平庸但不庸俗的小人物莫名其妙得到了一场机缘,从一个苦苦挣扎求存的小人物,变成了一个快意人生、纵意逍遥,最终可望长生的超级牛人。
这个故事很有趣,因为主角就是个有趣的人。
————
这本书有点磨叽,不过味道醇厚,就如同慢火细炖的广式煲汤。庸人还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庸人还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庸人还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