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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颖怡     逍遥章txt下载     逍遥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九六章 新来的邻居

    这一天,除了确定梁管事是被掐死的以外,案情几乎没有任何进展,华大小姐想起又有几天没去折芦巷了,便带上史丙史丁和小艾去看望华三老爷,史甲史乙则各有差事。

    没想到马车刚刚驶出顺天府门前的那条大街,车后便传来呼喊声:“等等,等等。”

    史丁骑在马上,回头看了看,凑到车前说道:“姑娘,后面像是大殿下身边的铁力。”

    华静瑶忙让马车停下,对史丁说道:“你去看看,是不是大殿下有事。”

    稍顷,史丁就一脸不可置信地回来,对华静瑶说道:“大殿下让铁力到咱们府上操练,操练好了再回去当差,昨天他没有等到您,站在太阳底下晒得中暑了,今天担心还是遇不上您,便来了顺天府,刚好看到咱们的马车出来,便一路追过来了。”

    “大殿下让他到咱们府上操练?他等我等得居然还中暑了?”华大小姐咧咧嘴,这人该有多笨啊,难怪大皇子嫌弃他了。

    “就让他去府里吧,对了,让他和四美一起练,史丁,你去安排。”华大小姐说道。

    四美就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不过,前几天华静瑶见到他们时,觉得应该给他们改改名字了。

    马车停在折芦巷外,华静瑶带着史丙和小艾步行进去。一进巷子,他们便看到陈举人家的那处宅子大门敞开,有人进进出出,正在往外面搬家什。

    华静瑶想起来前阵子这宅子要卖,连宅子带家什摆设一起卖,家什是一水的黄花梨,价值不菲,因此,这宅子的价格也不便宜。

    华静瑶看了看,那被搬出去的家什正是黄花梨的。

    “不是说要连带着家什摆设一起卖吗?为何又把家什搬走了?”华静瑶问道,是不是因为带着家什一起卖价格太高,不容易卖出去?

    柳氏把这宅子连同宅子里的一切全都卖掉,就是想要忘记过去种种,那是一个毅然决然的女子,后来陈山长的那个案子的重要证人唐顺,还是柳氏帮着找到的,如今唐顺便在柳家猪场里做工,安渡余生。

    这处宅子是柳氏一家居住多年的地方,前两天华静瑶想找地方的时候,史乙还提起这处宅子。

    想到这里,华静瑶对史丙道:“你去问问,这些人为何要把家具搬走。”

    华静瑶和小艾没有停留,两人走到华三老爷门前,敲响了大门。

    来应门的是青言,看到是自家姑娘,青言笑着说道:“姑娘您来得正好,冯娘子做了冰碗。”

    “冯娘子还会做冰碗啊。”华静瑶笑道。

    华三老爷坐在石桌前,手里端着一只冰碗,看到女儿来了,便问道:“怎么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没有,就是想吃冰碗了。”华静瑶说着便坐到父亲对面,从石桌上拿起一幅画稿去看。

    小艾想说今天姑娘流鼻血了,可见姑娘不提,便也没敢说出来。

    冯娘子端了冰碗出来,又招呼小艾自己到厨房里拿。

    这时,史丙从外面进来,给华三老爷请了安,便对华静瑶道:“姑娘,柳家的宅子卖出去了,和先前说的一样,是连着宅子带家具摆设一起卖的。只是这位新邻居是个讲究的,买下宅子后,让人把宅子里原有的东西全都搬走,卖的卖,送的送,扔的扔,已经差不多把里面的东西搬空了。”

    华静瑶说道:“看来是个有钱的。”

    一旁的华三老爷则关切地问道:“这位新邻居贵姓?”

    但凡是住到折芦巷的,要么有官身,要么有功名,要么就是视功名利禄如粪土的才子,不过能买的起柳家宅子的,应该都不会缺钱。

    史丙摇摇头:“小的问了,那些人都是受雇而来,并不知晓这家姓氏。”

    华三老爷点点头,倒也没当回事,可还是忍不住看一眼青语和青言,这两个家伙来租房子的时候,为了减免房租,他们可一点也没有遮掩。

    小艾给史丙端上一只冰碗,史丙又接着说道:“小的看到有人搬了石灰和油漆进去,想来还要刷房子。”

    闻言,华静瑶看向华三老爷,叮嘱道:“爹啊,这几天巷子里人多,您进出当心一点,尤其是夜里,一定要关紧门户。”

    想起那幅失而复得的墨荷图,华静瑶顿觉关紧门户也没有用,想那朱禄,就是从墙头上跳进来的。

    想起朱禄,便又想到了沈逍,朱禄不会无缘无故来偷一幅画,当然更不会再把画送回来。

    所以这都是沈逍指使的。

    沈逍为何要这样做?

    吃饱了闲的?

    “瑶瑶,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你不要瞒着爹爹。”华三老爷见女儿两眼发直,忍不住又问。

    “没事没事,对了,爹啊,我养了一只猫,取了名字叫小狸,改天抱来给您看看,您画张猫嬉图。”华静瑶笑嘻嘻地说道。

    “叫小狸?”华三老爷当然知道人小狸失踪的事情,现在人小狸没有了,闺女养了一只猫小狸,这是找不到人了,便养只猫代替?

    不过女儿让画猫嬉图,这是一定要画的。

    “好,你抱来便是,不过说起画猫,还是苗红更胜一筹。”华三老爷是个爱画之人,也是一个爱才之人,苗红虽然现在还没有名气,可是华三老爷坚信,总有一日,苗红一定能在画坛大放异彩。

    “我就要让爹爹画,我觉得爹爹的画才是最好的。”华静瑶说道。

    华三老爷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却像是吃了蜜糖,齁甜齁甜的。

    回到长公主府,华静瑶刚刚坐定,正想叫来史丁问问铁力的事,紫薇就捧着一只精美的匣子进来了,说道:“姑娘,这是刚刚长公享让玉梨拿过来的,说是大殿下打发人送来的蜜丸,是清热去肝火的,府里的大夫已经看过了,说这蜜丸夏日里可常吃,立秋以后可停用。”

    “清热去肝火的?我还用去肝火?”华静瑶想不明白大皇子为何会给她送来这个。

    一旁的小艾恍然大悟,道:“今天姑娘在衙门里流鼻血了,想来大殿下也知道了,所以才给您送这蜜丸过来。”

第一九七章 白眼狼也不过如此了

    紫薇皱起眉头,对小艾埋怨道:“姑娘流鼻血的事,你怎么才说?”

    小艾吐吐舌头,姑娘是因为看沈四公子才流鼻血的,她可不敢说。

    紫薇转身就让人去请大夫,长公主府里有大夫。

    华静瑶觉得有些兴师动众,可是也不想拦,紫薇是一等大丫鬟,是在公主娘那里拿双份月例的,她若是不让请大夫,保管不到片刻,公主娘就能亲自带着大夫杀将过来。

    可是华静瑶还是想错了,她没有拦着紫薇请大夫,昭阳长公主还是跟着大夫一起来了。

    “我说大皇子为何突然送了蜜丸过来,原来是你流鼻血了,你这孩子。”话虽如此,可是昭阳长公主却没有像平日那样把宝贝闺女抱进怀里。

    昭阳长公主的怀里已经有猫了。

    昭阳长公主是抱着小雪来的。

    “娘啊,您还记得我上次破的那个案子吧,就是张山长的案子?”华大小姐问道。

    “记得,那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把太后娘娘气得不成,之前皇上还动过请他给皇子们做师傅的念头,所以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太可怕了。”昭阳长公主想起那日在慈宁宫里,与太后、皇后,一起感慨此事的情景。

    “娘,张若溪虽然是个伪君子,可是他的女儿却委实无辜,而且这位姑娘虽然天生有缺,但却擅长做画,她和那位喂猫的才子已经订亲,只等孝满后就成亲了,那位喂猫的才子名叫苗红,是位年轻的丹青圣手,尤擅画猫,我把小雪抱去,请他给小雪画一张猫嬉图,您看可好?”华静瑶说道。

    昭阳长公主慈爱地看着怀里的小雪,欣然同意:“不仅要画,还要每个月都要画一张,我要把小雪从小到大的样子全都用画记录下来。”

    “好啊,那我明天就带着小雪去书院里找苗红做画。”华静瑶眉飞色舞。

    昭阳长公主蹙起眉头,嗔怪地道:“为何要把小雪抱过去,你让苗红进府做画不就行了?”

    “娘,苗红是青年才俊,人家已经订亲了,万一他误以为您要把他养起来,那可如何是好?再说,您把小雪交给我,还有啥不放心的,小雪是我的弟弟,亲弟弟。”华大小姐一边说,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触触小雪的脑门儿,招来小雪一记嫌弃的眼神。

    “那让霞飞跟着一起去。”昭阳长公主终于同意了。

    霞飞是锦园里的三等丫鬟,如今给了小雪。

    送走昭阳长公主和大夫,华静瑶这才看到角落里的小狸,小家伙显然是被刚才这一大群人给吓着了,直到众人全都走了,它才悄悄出来。

    华静瑶抱起它来,叹了口气:“你看看你小舅舅派头多大,连丫鬟都有了。”

    她是不是也应该给小狸指派个丫鬟了?

    她刚刚这样想了,就有人来毛遂自荐。

    小夏大着胆子说道:“姑娘,让奴婢侍候小狸吧,奴婢保证给小狸养得白白胖胖。”

    华静瑶看一眼黑漆麻花的小狸,这好像怎么长也长不成白白胖胖吧。

    “好,以后你就侍候它吧,像今天这样来了人,它吓得躲起来的情况,不能再有了。”说到这里,华静瑶怔了怔,她忽然想起初见小狸的那一日,他躲在骡车下面,死活不肯出来的场面。

    “不行!”

    华大小姐手里的团扇啪的拍到桌子上,把屋里的丫鬟们全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小夏,姑娘刚刚派给她的差事,这就又不行了吗?

    感觉到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落针可闻,华静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挥挥手,对小夏道:“不是说你,你还侍候小狸。”

    小夏松了口气,姑娘是生气了,好在不是因为她,她连忙抱起小狸出去屙屙尿尿了。

    华静瑶在心里说道:“不能就这样鼻了,她一定要按住沈逍问一问,他为何要耍她。”

    先是装成傻子在她这里混吃混喝,接着又不告而别,后来见到她却又假装不认识。

    白眼狼也不过如此了。

    永国公府家大业大,莫非沈逍还怕让他还钱吗?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让小狸签下卖身契,有卖身契在手,看他沈逍还敢不敢不认帐。

    不过,小狸签卖身契的话,那名字是写谁,一准儿是写华小狸,最后和沈逍还是没有关系。

    那就应该听公主娘的,把他给阉了,后半辈子留在府里当太监。

    可是就那么给阉了,岂不是有些可惜?

    就像是一件漂亮衣裳,还没穿就给剪成布条子,暴殄天物!

    华静瑶以手托腮,胡思乱想,一会儿在想是把沈逍买下来好,还是阉了更好,一会儿又在想如何才能把沈逍再变回小狸。

    小艾看着自家姑娘那脸上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高兴,心里的小人儿不停嘀咕,刚刚大夫也说姑娘的身子没什么问题了,那姑娘流鼻血就是因为沈四公子,所以现在姑娘这样子,一定还是在想沈四公子。

    沈四公子长得多好看啊,比鹿鸣苑里的鹿都要好看。

    那么是华三老爷好看,还是沈四公子好看呢,小艾一时无法取舍。

    论五官,是华三老爷更精致,可华三老爷都是老头了,而沈四公子只有十五六岁,正是好看得不得了的时候。

    小艾又觉得自己这样想是不对的,华三老爷是姑娘的爹,也算是自家主子,而沈四公子是外人,无论何时,身为丫鬟,她都要站在自家主子这边,所以她要说华三老爷更好看。

    可是沈四公子是姑娘喜欢的人啊,姑娘喜欢他喜欢得流鼻血了呢。

    她是姑娘的丫鬟,她的喜好也应该和姑娘一样。

    小艾心里两个小人儿在打架,最后她决定,回到自己房里,她要包上两颗糖抓阄儿,抓到松子糖就是华三老爷好看,抓到花生糖就是沈四公子好看.

    小艾为自己想出这么好的办法而高兴,笑得见牙不见眼,脑门上被紫薇打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

    次日一早,华静瑶还没有起床,值夜的紫萱就把她叫醒了。

    “姑娘,史甲在绣园外面等着,说有重要的事要禀告给您。”

第一九八章 阴魂不散(iampetty打赏加更)

    华静瑶做了整夜噩梦,她梦到沈逍拿石头打了她的鼻子,打的她鼻血直流。她让沈逍赔她的鼻子,沈逍就拿起那块石头给她看,还问她认不认识,她定睛一看,我的天呐,这块石头还真是认识的那一块,就是那日在玉带河边,她用来打在小狸脑袋上的那块啊。

    沈逍狞笑着向她步步紧逼,问道:“你用石头打伤了我,所以你要养着我,我要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

    华静瑶被紫萱叫起来的时候,她的眼前全是沈逍那张该死的脸。

    为何要是沈逍的,换成小狸不好吗?人小狸!

    “姑娘,史甲说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给您。”

    紫萱在她耳边又说了一遍。

    华静瑶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前没有沈逍,也没有小狸,只有她的大丫鬟紫萱。

    “你说谁要见我?”她问道。

    “是史甲,他在绣园外面。”紫萱说道。

    华静瑶怔了怔,终于想起来了。

    她道:“让史甲进来,快给我更衣洗漱。”

    片刻后,华静瑶穿了件家常的夏衫,头发随便挽起,便到小花厅里见史甲。

    “昨夜如何?”

    史甲刚刚见完礼,华静瑶便急急问道。

    史甲道:“昨天下午的时候,湘竹娘便提着一篮子香烛纸钱出了城,我们在后面悄悄跟着,路过一家山货铺子,她把那铺子里自己用的斧头买了下来,后来她去寺里烧了香,又去庙里捐了钱,再后来便找到了那棵老槐树。”

    出城后往东北方向走,沿途有寺,有庙,也有一棵老槐树。

    所以湘竹娘肯定能够找到。

    “湘竹娘围着老槐树转圈儿时,喊出来的冤亲债主是谁?”华静瑶问道。

    史甲微笑,说道:“姑娘,这次的收获太大了。湘竹娘喊的是两个名字,一个是崔永贵,还有一个您猜是谁?”

    华静瑶心里一动,问道:“该不会是梁义吧?”

    “姑娘猜对了,就是梁义”,史甲继续说道,“湘竹娘在树下转完圈儿,就用刚买的斧头砍下一截粗枝,那妇人显然是做过粗活的,就着月光,没费功夫就用那粗枝劈出两块木片,她拿上这木片便去了义庄。”

    华静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湘竹娘的胆子还真够大的。

    深更半夜去义庄,好吧,她也不敢。

    “湘竹娘到了义庄外面,却没敢进去,而是敲门,老鬼的徒弟出来开门,湘竹娘就把那两块木片交给他,又把那两个人的名字也一块儿说了,还塞了一小块碎银子,让那徒弟替她写了牌位立在自家儿子灵前。”

    华静瑶苦笑,这妇人是聪明还是笨啊,想让女儿给聂正琪当小妾,这也太拼了。

    “人抓了吗?”华静瑶问道。

    “已经抓了,她从义庄出来,就被我们给抓住了,按之前的计划,没有把人带回衙门,征用了城外客栈的一间屋子,由尹捕头亲自看管,小的回来给您报信。”史甲说道。

    “你累了一晚,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再去禀告大殿下。”华静瑶说道。

    史甲答应着退下,出了绣园,去大厨房里要了一碗热乎乎的馄饨,又吃了几根油条,便回自己屋里睡觉了。

    睡了足足一个时辰,估摸着大皇子这个时辰也到了顺天府,史甲便起身也往顺天府去。

    史甲住在西路,他要出府就要穿过西路的小校场。

    小校场上,史丁正看着五个少年操练,不时呼喝这个喝斥那个,好不威风。

    五个少年四黑一白,那四个黑的都像是从煤堆里钻出来的一样,那个白的其实也不是很白,只是被这四个煤油子衬得,才显得格外白。

    那个白的有点眼熟,看仔细了,史甲认出来了,这是大皇子的随从铁力。

    而另外那四个,他不认识。

    史甲大多都是早出晚归,白天在府里的时候并不多,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几个月来还是第一次。

    他以前没有见过史丁操练新人,不过他记得姑娘是把那四个漂漂亮亮的小厮交给了史丁。

    那四个小厮呢,他们去哪儿了?

    那四个漂亮的纤弱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四个黑不溜秋的愣头小子。

    不对啊,四个换四个,这也太巧了。

    该不会是……

    不可能,史甲为自己的忽发奇想而觉得可笑,见史丁看到他了,便冲史丁招招手。

    史丁小跑着过来,史甲问道:“那四个是谁?”

    史丁道:“就是那什么如花似玉气死大雁,不对,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真的是他们,为何变成这样了?”史甲大吃一惊,他竟然不是忽发奇想,而是事实。

    “没变啊,还不是和以前一样,都是弱鸡子,没用!”史丁不屑地说道。

    “你把他们弄成这样,姑娘知道吗?”史甲的心沉了下去,姑娘若是看到小美人晒成了黑炭头,说不定会责备弟弟吧。

    “姑娘来看过啊,还夸我来着,不过姑娘也说了,他们练得还不够,还要继续练。”史丁大喇喇地说道。

    “好吧”,史甲悲悯地看着那四个黑得看不清五官的少年,拍拍史丁的肩膀,“姑娘说得对,好好练,把他们练得像你一样。”

    若是把那几个小美人练得像史丁那样,一巴掌就拍断二皇子两根肋骨,姑娘会不会带着他们去拆了二皇子府?

    史甲叹了口气,他觉得对于如今的姑娘而言,一切皆有可能。

    湘竹娘是不肯招的,老鬼的徒弟是人证,何况尹捕头和史甲,连同另外两名捕役,全都听到她喊出的那两个名字。

    湘竹娘又哭又闹,又是撒泼又是打滚,一会儿喊冤,一会儿又说她命苦,可却只字不提东家。

    按理说,像黄家这样的家生子,一旦在外面被人抓了,最先要搬出来的就是自己的东家,可湘竹娘宁可撒泼也不提只字片语。

    想来要么是害怕,要么就真的担心这事传到东家耳中,会影响到自家闺女。

    华静瑶没有去顺天府,而是直接出城,来到那家暂时关押湘竹娘的客栈。

    她刚到,沈逍带着他的那两个小厮平安喜乐便也到了。

    华静瑶嘟哝一声:“阴魂不散。”

第一九九章 狗

    可是华静瑶很快就发现,沈逍带来了平安喜乐,平安喜乐带来了一只狗!

    一只大狗。

    那只狗身上是黑色,眉毛眼圈儿四爪却是金黄的,华静瑶听人说过,这叫铁包金。

    她皱起眉头,小艾却给吓了一跳,她嗖的一下躲到华大小姐身后,只露出个小脑袋来。

    沈逍一如既往,目下无尘,目中无人,目空一切,差一点就鼻孔朝天了,自是不会把小丫头的惊慌失措看在眼里。

    平安喜乐倒是比自家主子有教养,他们于心不忍,华大小姐的丫鬟娇小可人,自家主子把人家吓成这样,造孽啊!

    “小艾姑娘不用害怕,我们四公子的这条狗是请建明伯府的大少爷驯过的,就差会说话了,四公子让它干嘛就干嘛,不让它咬人它就不咬人。”

    华静瑶的眉头皱得更紧,不是说建明伯府骆家这一代的几位爷,只喜欢做菜下棋验尸打架和美女吗?难道他们又开发出新的爱好了?

    小艾也很好奇,藏在姑娘身后,大着胆子问道:“建明伯府有人会训狗吗?”

    “当然了,建明伯府的大少爷不但会驯狗,而且还懂相狗,为此骆大少还专门开了一个训犬营……”

    平安和喜乐还想告诉这位既好看又可爱的小艾妹妹,自从他们回了京城,四公子就让他们和石头一起去训练了,他们三个昨天才学成归来。

    可是他们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四少爷嫌弃的眼神,两人连忙噤声。

    华静瑶已经听明白了,平安喜乐口里的建明伯府大少爷,就是骆仵作的大侄子骆增。

    华静瑶却不知道这位骆大少还会驯狗。

    不过,想起骆家人既会斗鸡钓鱼和养美人,那么会训狗好像也很正常吧。

    总之,骆家人无论擅长什么,都是正常的。

    华静瑶当做没有看到沈逍主仆,昂首挺胸走进关押湘竹娘的房间。

    湘竹娘正在干嚎,一眼瞥见进来位小姑娘,湘竹娘的声音顿了顿,便又哭了起来,只是这次哭得有了内容:“我那可怜的儿啊,从小到大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瘦得皮包骨头,死了还要……”

    华静瑶听得心烦,甚至想要让人到蜀味馆子里买上一包辣椒面,直接塞进那妇人的嘴里。

    正在这时,屋门再次打开了,这一次进来的不是小姑娘,而是一只狗。

    湘竹娘偷眼看去,吓了一跳,张开的嘴巴忘记合上。

    华静瑶见了,顿时明白沈逍牵着狗过来是做什么了,还真不是炫耀的,人家是来干活的。

    她对小艾说道:“走,咱们出去。”

    虽然已经知道这狗不会随便咬人,可是小艾还是提心吊胆,万一沈四公子一时打嗝儿,把“别咬”说成了“咬”,那可怎么办呢?

    她已经留头了,而且已经是三等丫鬟了,好几次都在梦里笑醒,她可不想被大狗咬上一口。

    华静瑶一把拽过傻站着的小艾,便向外走,湘竹娘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大声喊着:“你们别走,别走啊!”

    她想去追,可是双腿的脚踝被绑在一起,刚刚站起来就摔了一跤,好不容易爬起来,刚刚的小姑娘已经出去了,而那只大狗正站在她面前,好奇地打量着她,像是在想要从哪块肉开始咬。

    “死畜牲,滚开!”湘竹娘顺手抓起自己的鞋子朝大狗扔去。

    大狗轻松一躲就避开了鞋子,湘竹娘想要再抓东西去扔,却发现没有东西了,因为担心她会自杀,所以屋里连茶杯也没有一只。

    大狗像是也看出她没有办法了,咧开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向着她便扑了上来。

    湘竹娘尖叫一声,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双脚一蹬,向前蹦去。

    华静瑶从门缝里向里面张望,只见湘竹娘如那志怪戏里的千年老尸一样,双腿笔直,满屋子乱蹦,而那只名叫石头的大狗,则在后面紧追不舍,其实石头想要追上湘竹娘,根本不费力气,可是它却不着急,只是在后面追,时不时地用大嘴顶一下湘竹娘的屁、股,换来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华静瑶捂着嘴巴,笑得弯下了腰。

    她想起了一句话,好人怕流氓,流氓怕泼妇,泼妇怕疯狗。

    正在这时,她听到屋里传来噗通一声,连忙再去看,只见湘竹娘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仰面朝天摔倒在地,石头趁机过来,大爪子按住了湘竹娘的肩膀,然后低下脑袋,从上到下,一点点地闻起来,鼻子里的热气喷在湘竹娘的脸上,她差点吓昏过去,歇欺底里地大声喊道:“我男人和儿子都是替人办事的,是公子,是公子啊!”

    是聂正琪,真的是聂正琪!

    自从知道黄成的女儿就是聂正琪身边的大丫鬟湘竹,华静瑶便对聂正琪起了疑心,可是她猜不出聂正琪让人做这些事的目的,因此只能借着黄小安的死,在湘竹娘身上找线索。

    她正想要推门而入,有人比她更快,沈逍大步走了进去,沉声喝道:“石头过来。”

    石头立刻扔下了湘竹娘,摇着尾巴,屁颠屁颠跑到沈逍面前,沈逍摸摸它的大脑袋,他身后的平安立刻递上一块肉干,石头开心地原地转个圈儿,叼着肉干到门边去啃了。

    湘竹娘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她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沈逍眉头微动,掏出雪白的帕子,掩住了鼻子。

    华静瑶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想起昨天沈逍借给她的那条帕子,咦,那条帕子呢?

    她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荷包,衣裳和荷包全都换过,即使没换,她也不会带着一条染着血的帕子。可问题是那条帕子跑到哪里去了?

    还是等到从这里出去,再问问小艾吧,可能是小艾给她收起来了。

    她走过去,想去审问湘竹娘。

    走近几步,华静瑶立刻明白沈逍为何会用帕子捂住鼻子了。

    因为她也闻到了。

    一股子难闻的尿骚味儿。

    湘竹娘竟然给吓尿了。

第二零零章 招认

    湘竹娘招了。

    “闺女回家的时候,说老爷在外面养了外室,一旦外室生下儿子,公子就更要被老爷嫌弃了。你们外人是不知道啊,我们府里都是郡主的人,要么是从庆王府里出来的,要么就是后买的,群主亲自挑出来的,只有我们家和薛大山家是从平安侯府过来的,你们不知道我们两家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郡主不给安排差事,我托了人也才给安排了个在外院洒扫的活儿,薛大山家就更惨,两口子带着三个孩子,直接给打发到乡下庄子里去了。

    好在我生了个好闺女,自幼就在公子身边,我们这一大家子,才渐渐过上了好日子,这些全都是因为公子,我们一家子自是要听公子的。若是没有公子,我们也不可能在这府里立住脚跟。

    如今公子遇到事了,让我们一家出力,我们虽然害怕,可也不敢不听从,真的啊,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若是我们不听公子的,说不定就要被人牙子领走,我们夫妻倒也罢了,我那儿子可怎么办,还有我那闺女啊。”

    华静瑶嘲讽地看着湘竹娘,早就听李补儿父女说过了,你一心一意巴望着的,就是想让聂正琪把你那闺女正式纳了做妾事,你们一家子也会继续啃闺女。

    当娘的一门心思想让闺女去爬男人的床,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现在装慈母,恶心!

    “你们替聂正琪杀了两个人,应该得了不少钱吧。”华静瑶冷冷地问道。

    黄成死后,湘竹娘天天在家里打马吊,黄小安也整日和泼皮无赖们混在一起,要么去赌坊,要么找暗门子,小小年纪,就有三个相好,母子二人不事生产,手头却很阔气,这些都是史乙打听出来的。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公子是神仙一样的人,怎会让我们去杀人,没有。”湘竹娘矢口否认,可然是记吃不记打。

    华静瑶更想开口,耳畔传来沈逍低沉的声音:“石头。”

    石头刚把一块肉干吃完,意犹未尽,听到主人在叫它,它立刻来了精神。

    主人叫它,就是要开工了,开口就有肉干吃!

    石头看了看沈逍,顺着沈逍的目光侧过头去,立刻明白了。

    主人让它去吓嘘那个一身屎尿味的家伙。

    石头咧开嘴,露出它那保养得很好的大白牙,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鼻子里喷着气儿,一步一步向湘竹娘走去。

    从华静瑶身边经过的时候,石头的脚步顿了顿,它吸吸鼻子,这是它熟悉的味道,它从训练营回来,平安喜乐猛往它的洗澡水里洒花露,嗯,就是这个味道。

    石头不由自主地冲着华静瑶摇了摇尾巴。

    华静瑶觉得,平安喜乐很懂礼貌,这只名叫石头的大狗也很懂事,二仆一狗全都比他们的主子有教养。

    看到步步紧逼的石头,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湘竹娘再一次崩溃:“我说,我说,快把那狗叫住,别让它过来,别让它过来!”

    没有人搭理她,大狗仍在一步步逼近,湘竹娘近乎绝望,大声说道:“公子没让我们家去杀人,那个姓崔的,我们也是在事后才知道他死了的事,真的,闺女说那姓崔的想把闺女送进府里给公子做妾,我们一听就急了,公子还没有娶正头太太,若是这个时候纳妾进来,生出庶长子,那以后就要骑在我家闺女头上了,于是我们一家子商量了,我那当家的就带着儿子在后面跟着,果真看到他那闺女生了副狐媚子的模样,那姓崔的给闺女买了衣料又买头面,一看就是忽然间发达了,得了银子,我那当家的是个火爆脾气,便想要揍他一通,没想到才打了一拳,他就倒在地上了,后来有人报官,当家的便带着儿子跑了,原以为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没想到过了几天,我儿子托了认识的人到秦家打听,才知道那人竟然死了。”

    华静瑶心头发冷,崔永贵是进城给女儿办嫁妆的,他死后,女儿在热孝里成亲,是正儿八经的亲事,并非是聂正琪做妾。

    要么是湘竹被人骗了,要么就是湘竹明明知道,却故意骗了自己的爹娘和弟弟。

    “你说无心打死崔永贵,可是梁义呢,梁义分明是被掐死的,却又做出被惊马踩死的假像,难道也是你们的无心之失吗?”华静瑶冷冷地问道。

    湘竹娘的脸上一片青白,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连梁义是被掐死的也查出来了。

    闺女回来说了,衙门里已经按照惊马意外致死结案了啊,还带回来了公子的夸奖,公子说他们这趟差事做得干净漂亮。

    “那个姓梁的,明着是刻坊里的管事,实际上却是个拉皮条的,老爷的那个外室,就是他给找的,闺女说要教训教训他,就……”湘竹娘不敢说下去了。

    这两个案子,她并没有亲身经历,也是听丈夫和儿子回来说的。

    “这两次的事,你们都是听从你闺女湘竹的安排?而不是聂正琪亲自安排的?”华静瑶想起了黄小宝身体内的鬼相生。

    黄成是溺死,尸体经由骆仵作亲自查验,确定是落水而死。

    可那是在黄小安死之前的事了。

    在那之前,没有人想到鬼相生。

    黄小安是因为鬼相生而死,可是人死后顶多三个时辰,因为鬼相生而产生的死状便会完全消褪。

    而黄成的尸体被发现时,已经死去一两天了,若是他生前也服用过鬼相生,即使是骆仵作验尸,也已经验不出来了。

    若是这些事情全都是由湘竹来安排的,那么鬼相生呢?又是谁让黄成和黄小安吃下的?

    莫非是湘竹?

    湘竹娘怔了怔,道:“是闺女回来说的,不过......”

    “不过聂正琪召见过黄成和黄小安,对吗?”华静瑶问道。

    湘竹娘吓了一跳,想都没想,便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华静瑶松了口气,湘竹娘第一次喊出公子来时,她被石头踩在地上,那是她在惊惧交加的状态下自然无然的反应,而现在,虽然石头就在前面,但是湘竹娘已经没有方才那样恐惧,因此便开始避开聂正琪了。

第二零一章 金元宝和银元宝

    “我当然知道,因为聂正琪召见黄成和黄小安时,给他们吃了毒、药,所以你才会没了丈夫又没了儿子。”

    饿着肚子的人只要家里还有米就不会担忧,因为总不至于会被饿死。

    对于湘竹娘这种人来说,想要让她合盘端出,最好的办法就是断了她的后路。

    对于这种事,华大小姐从不会手软。

    果然,湘竹娘先是怔住,接着脸色大变:“不,不可能,我男人是淹死的,他喝多了掉进河里,我儿子……”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了。

    华静瑶抢过她的话头,接着说道:“你儿子好端端的,却是说死就死了,衙门里的仵作给他验过,他不是被人打死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奇怪,可是他也不是中毒啊,他一天都在家里,吃的喝的和我一样,我活得好好的,他怎么就死了?”湘竹娘的语气里多出了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的不自信。

    “黄成和黄小安中的是慢性毒,这种毒不会立刻发作,要等到办完差事以后,再过上一阵子,才会毒发而死,而那个时候,就连你这个知情人,也不会怀疑他们是中毒的,就像黄小安一样。”华静瑶及时再插上一把刀。

    “怎么会,怎么会呢,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毒,我不信,我不信……”湘竹娘喃喃自语。

    华静瑶继续说道:“你一定是想起来了吧,他们之前也不是完全没有端倪,你想起什么来了?”

    “公子给了银子,听闺女说给了足足二百两银子,让我男人出去避避风头,我男人是个没心肝的,拿了银子没有回家,跑出去喝酒,从狐狸精那里出来,就掉到玉带河里淹死了,那二百两银子,我一个子儿也没有见着,公子听说以后,不但没有怪罪,还让我那闺女又送来了十两金子,二百两银子,那可不是银票,全都是金子和白花花的雪花银,全都是十两一个的大元宝,我虽然是从侯府里出来的,可也没见过成色这么好的金子和银子。”

    说起金银来,湘竹娘那浑浊的眼睛里便冒出光来。

    她是当粗使婆子的,虽然女儿是一等大丫鬟,可是拿回家的也都是碎银子,像这样的金元宝银元宝,她长这么大也没有见过。

    华静瑶心中一动,她打量着湘竹娘,问道:“那些金银呢?存起来了?还是交给你闺女存着了?”

    湘竹娘的眼珠子乱转,却没有回答。

    华静瑶冷冷一笑,道:“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银,若是你闺女拿回来的都是假的,你怕是也不会分辨。”

    “胡说八道,谁说那是假的,我挨个都咬了,真的,都是真的。”湘竹娘喊道。

    “这样啊”,华静瑶点点头,说道,“你儿子也是个不省心的,若是这么多的金银放在家里,早晚会让他给败光了,我猜你一定是交给你闺女了,你闺女在府里,说不定认识放印子钱的,你那些金银拿去放印子钱,获利丰厚,足够让你天天打马吊,也足够让你儿子找相好了,我说的对吧?”

    大周朝严禁私人放印子钱,但是却屡禁不止,尤其是高门大户的女眷,往往会拿出体已,去放印子钱。

    华静瑶会有此一问,也是因为这个。

    湘竹娘呆了呆,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这时,一直没有吭声的沈逍忽然开口了,他问道:“你肚脐上下两寸的地方,每天夜里就隐隐发痛,刚开始时会伴随腹泻,最近几日腹泻没有了,以前顶多疼上一盏茶的功夫,现在每天却要疼上两盏茶的时间了,对不对?”

    闻言,华静瑶立刻明白了沈逍的意思。

    沈逍和她想的一样,湘竹娘也中毒了!

    只是还没有到毒发的时候。

    “你如何知晓的?”湘竹娘的手不由自主放到自己的腹部。

    她去看过郎中,郎中让她少食寒凉之物,还给她开了一剂温补的方子,她连服了几次,腹泻便没有了,她便没有当回事,只是最近几日,那疼痛却越发厉害了,而且疼痛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但是每次都是在夜里,一觉醒来就没有事了,因此,她也没有再去看郎中。

    “我当然知晓,因为你中的毒名叫鬼相生,这种毒用在男人身上,直到临近毒发时才会有所感觉,而男女体质有异,女子对此毒的反应比男子明显,初时会有腹泻,待到腹泻没有了,便会腹痛,且越来越痛,你不信回以等等看,再过十日,疼痛之处便会继续上移,药石无灵,直至像你儿子一样,胸口开始疼痛的时候,你的死期便到了。”沈逍声音清冷,听在湘竹娘耳中,犹如催命一般,她吓得尖声惊叫。

    石头被打扰到了,霍的站起身来,冲着湘竹娘大吼。

    湘竹娘的神经已经崩紧,如同一根拉到极致的线,而石头的吼声,就是弹到线上的那颗石子。

    湘竹娘彻底崩溃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有金子,我还有银子,我有钱,我不想死,求求你们,救我,救我啊,我那当家的和我儿子全都被公子召见过,仅我知道的就有三回,最后一次是单独叫了我儿子过去,我儿子回来和我说,公子是好人,还赏了酒菜给他,一定是那次,一定是那次,公子在酒菜里下了毒,一定是!”

    说到这里,湘竹娘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的眼睛徒然亮了,伸手抓住沈逍的衣袖,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

    “公子没有赏过我吃酒,所以我没有中毒,是吧,我这不是中毒,一定不是,你说对吧?”

    沈逍的眉头皱起,嫌弃地把湘竹娘的手甩开,冷冷地说道:“你的确没有吃酒,可是你咬过那些金银,鬼相生抹在了金银上。”

    湘竹娘那苍白如纸的脸色瞬间灰暗下来,那些金银是她一个个咬过的,她咬过,所以她中毒了。

    而带来那些金元宝银元宝的,是她的女儿。

    华静瑶想起湘竹娘一心想让女儿爬床的嘴脸,冷哼一声,道:“聂正琪想来不会知道你有咬银子的习惯吧。”

第二零二章 姐姐年纪大了

    湘竹娘的确有这个习惯,无论是碎银子还是闺女给她的银戒指,她都会咬一口,初时只是怕那银子成色不好,后来也就成了习惯,若是不咬咬,她就不信那是真的。

    见过她咬银子的人并不少,但是不包括聂正琪。

    湘竹娘是做下人的,她们这样的人,在主子面前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当然更不会当着主子的面去咬银子。

    可是聂正琪没有见过,却不会代表着他不会知道。

    聂正琪几乎不出门,就连亲戚们也已有多年没有见过他了,他也没有朋友,能把一个粗使婆子的喜好告诉他的人,只有一个。

    湘竹,她的女儿!

    湘竹娘虽然泼,但却不笨,她想到了给她下毒的人是她的女儿,更想到了那些金银!

    那些金银被女儿拿去放印子钱了,女儿已经拿回来两次利钱,她看到利钱那么多,高兴得眉开眼笑,女儿说的对,这些金银放在家里,只会被弟弟拿去乱花,去放印子钱就不一样了,大钱还能生出小钱来。

    “我的元宝,我的金元宝银元宝,都在那个小蹄子手里,那个没良心的小娼妇,早知她这么没良心,那年我就该把她卖给前条街上的那家子扬州人。”

    那时湘竹不叫湘竹,而是叫小香。那年她带着两个孩子去一个老姐妹家里,那个老姐妹早年卖给一个行商做了通房,行商的银钱周转不开,又把她卖给了一个路遇的扬州人,没想到她摇身一变成了正头娘子,这次是跟着夫君来京城办事。

    那老姐妹看到小香,眼睛就亮了,出了十两银子的价格,要把小香买过去,她一听就明白了,也猜到了这老姐妹是做什么的了,虽说她在京城,可也听说过扬州瘦马,小女娃买过去,教上几年,就能卖给大户人家当姨娘。

    那次她本就动心了,可她们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平安侯府,她如果悄悄把小香卖了,传到主子耳里,少不得会发落她。她在路上想了法子,到时就说小香让拍花的拐走了,回家正想和黄成商量,没想到黄成兴冲冲回来,说郡主要给公子爷挑丫鬟,要带着小香进府给郡主看看。

    没想到这么一看就给挑中了,小香进府变成了湘竹,她虽然心疼那飞走了的十两银子,可也没有胆子再把湘竹卖掉。

    想到这里,湘竹娘咬牙切齿。

    那时她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这么好的事,她为何还要和黄成那个死鬼商量?直接把小香给了老姐妹,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回到家里直接就说小香丢了,黄成平日里总说小香是个赔钱货,非打即骂,若是知道小香丢了,他说不定还会高兴少了一个吃闲饭的,又怎会去找?

    若是那时把小香卖了,小香就不会变成湘竹,她男人和儿子也就不会替公子办事,那么现在他们一家子还活得好好的。

    她的儿子啊,她那顶门立户的儿子啊!

    她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了,眼看就能抱孙子了,却被小香那个浪蹄子给害死了!

    “那个杀千刀的小娼妇,她害了亲爹亲弟弟,还要来害我,我要告她,让她千刀万剐,她怎么还没死啊,我的金子,我的银子啊,都在那个娼妇手里,这位公子,还有这位小姐,你们一定要给我做主啊,那个小娼妇拿了我的银子,拿了我的银子!当年人家出了十两银子要买她,我都没有卖啊,把她送进府里,原以为她是个有良心的,谁能想到她这么歹毒啊,早知如此,她一生下来我就把她掐死,何苦多养她那几年。”

    华静瑶的心越来越冷,她如果没有记错,湘竹六岁就进府了,黄成夫妇也只养了她五六年而已。

    她看一眼沈逍,没有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见她出去了,沈逍俯身对湘竹娘说道:“我认识怪医岳离,他说不定能给你解毒。”

    湘竹娘可没有听说过什么怪医岳离,她只听到了解毒两个字。

    她又一次抓住了沈逍的衣袖,乞求道:“求求您,给我解毒,我做证,都是湘竹那浪蹄子害了人。”

    沈逍颔首,道:“只是你的金元宝和银元宝,毕竟那上面没有刻上你的名字,即使抓了湘竹,恐怕这些金银……”

    湘竹娘的眼珠子瞪圆了,她的金子银子啊,这些都是她的,是她男人和儿子拿命换来的,不能便宜那死浪蹄子!

    “所以你只是指认湘竹,那肯定不行,毕竟这些金银是你家公子赏下来的,所以你一定要把这些金银的出处说出来。”

    ……

    华静瑶出了客栈,也没有去顺天府,而是回了长公主府

    她的心情不太好,前世她没有亲娘,父亲到死也没有告诉她,她也不知道有娘疼和没娘疼有什么区别。

    可是这一世她知道了,所以她更加无法接受湘竹娘对女儿的态度。

    她像是吞了几只苍蝇一样,恶心极了。

    湘竹娘是这个连环案的重要证人,所以她还要继续恶心着。

    回到长公主府,果不其然,昭阳长公主进宫打马吊去了,既然昨天已经说过了,所以她轻而易举就接了小雪出来,小雪的丫鬟霞飞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霞飞抱着小雪,坐在另一辆马车里,华大小姐的马车则在前面,马车出了梧桐胡同,便向甘石桥方向而去。

    马车上有窗户,夏天天热,窗户上的油布打开,只挂了一层薄薄的窗帘。

    霞飞很少有出府的机会,小姑娘很新奇,忍不住从窗帘的缝隙里向外张望。

    她看到了碧波荡漾的玉带河,还看到河边各式各样的小摊子,还有那些五颜六色的招牌,霞飞恨不能把脑袋整个儿伸出去,至于这马车是往哪里走,她想都没有想。

    马车停在了折芦巷外,车帘从外面撩起,小艾探进头来,笑嘻嘻地对霞飞说道:“霞飞姐姐,苗公子是外男,姐姐年纪大了,不方面见他,姑娘让我陪着姐姐去吃雪花烙,姑娘抱着小雪进去画像。”

    霞飞怔了怔,她已经十四岁了,还没有及笄呢,这就年纪大了?

    不过比起姑娘来,也的确是年纪大了。

第二零三章 竟然生了儿子

    霞飞不由霞飞双颊,还是姑娘周到,若是她不管不顾抱了小雪进去,见到了苗公子,那可要羞死了,让府里的嬷嬷知道了,少不得要罚她立规矩。

    她听长公主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说得太对了。小艾整日跟着姑娘出出进进,去过酒楼去过茶楼,听说还去过凤阳书院呢,小艾可比她有见识,就像刚刚这件事,她也是要听小艾说了才能想到呢。

    哎呀,若是姑娘以后能经常带着小雪出来画画就好了,那她就能沾小雪的光,也能出来见见世面。

    霞飞胡思乱想着,脚步却不停,跟着小艾去吃雪花烙了。

    华静瑶抱着小雪走进折芦巷,路过陈举人的那个院子,发现上面的“柳府”两个字已经没有了,大门崭新,一看就是新换的,上了锁头,门口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显然已经把家搬完了,这家人做事倒也麻利,华静瑶还以为会折腾上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完工了。

    华三老爷看到华静瑶怀里的那只猫时,微微蹙起了眉头,问道:“不是说是只狸花猫吗?”

    华三老爷擅画美人,也是一位追求细节的人,美人穿什么颜色的衣裳闻什么颜色的花,美人拿什么款式的团扇扑什么花色的蝴蝶,华三老爷无一不是构思得恰到好处。

    宝贝闺女让他画一幅猫嬉图,他便跟据狸花猫的毛色,在心里勾勒出一幅淘气小猫玩线球的场景,只等看到真猫以后,再给画赋予灵魂,把这幅画完整画出来。

    可是闺女抱来的不是狸花猫,而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

    “爹啊,这是我弟弟,您看看,长得和我像不像?”华静瑶笑嘻嘻地问道。

    “你弟弟?”华三老爷只觉脑袋嗡的一声,昭阳真的玩出火来了,竟然生了儿子!

    华静瑶眼睁睁看着自家老爷那宛若上釉细瓷一样的脸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她立刻反应过来,她闯祸了,下意识地拔下一根筷子,她爹若是晕倒,她就给他一筷子,把她爹扎醒过来。

    华静瑶一手抱猫,一手举着筷子,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笑容:“是啊,就是它啊,我娘说这是她儿子呢。”

    原来是这只猫啊!

    也不过是眨眼之间,华三老爷觉得自己像是在醋缸里泡了一回,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你越发顽皮,和你娘一般胡闹。”华三老爷讪讪地说道。

    华静瑶又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家老爷那没有血色的俊脸瞬间便红得像新娘子的红盖头一样了。

    她是不是该请郎中给她爹看看了,她爹这颜色转换得也太快了。

    “爹啊,我娘以前养过一只猫,名叫白雪,我娘非常喜欢白雪,可惜后来白雪死了,我娘很伤心,所以三公主特意送给她这只小白猫,您是没有见到我娘抱着这只猫的模样,唉,我甚至开始怀疑,小雪说不定真是我娘亲生的。”

    华静瑶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话,一边说一边偷瞟华三老爷的表情。

    华三老爷嘴角含笑,那笑容温柔得就像他画的美人,华静瑶发誓,两世父女,她爹从未对她这样笑过!

    “白雪是我送给她的……想不到她还没有忘记。”

    若是忘了,就不会给这只猫取名叫小雪了。

    “啥?您送过我娘一只猫,我怎么没见到?”华静瑶说完就后悔了,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这张嘴,该打!

    姐姐是知道的,所以三公主才会送了小雪给昭阳长公主。

    “那时还没有你,你当然不知道。”华三老爷的俊脸更红了。

    三公主记忆缺失,但却记得这件事,她当然不是亲眼见过,应该是听人说起过,一定是公主娘自己说的。

    华静瑶想起公主娘的性格,又看看一脸娇羞的美爹,唉,这两人当年怎么就和离了呢?

    不过,如果他们没有和离,好像也就不会有壳子里的这个她了吧。

    想到这里,华静瑶越发迷糊,前世的她究竟是怎么来的?

    除非是用强,否则她无法想像她爹会和其他女人生孩子。

    好在华三老爷娇羞之后,很快便把整副身心全部投入到作画中了,这幅画一直画到日暮西山,终于完工。

    “你先不要急着拿走,还要装裱。”华三老爷自己就是个装裱的高手。

    “不用了,我就这样拿回去。”华静瑶笑得见眉不见眼。

    回到府里,华静瑶没回绣园,而是直接去了锦园。

    一来,当姐姐的当然要把弟弟送回去,二来,她要把这幅画拿给公主娘。

    昭阳长公主打马吊回来,抱不到小雪,正等得心焦,看到小雪被女儿全须全尾送回来,连根胡子也没少,这才放下心来。

    “儿啊,你姐姐有没有欺负你啊,乖,快让娘看看。”昭阳长公主抱过小雪,又亲又揉,看得华静瑶酸溜溜的。

    “娘,小雪的画像画好了。”她清清嗓子,终于引起了昭阳长公主的注意。

    “拿来给我看看。”昭阳长公主笑着说道。

    画上没有盖章,也没有署名,但是……昭阳长公主只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便对一旁的玉梨说道:“去把西洋放大镜拿来。”

    华静瑶好奇起来,昭阳长公主的那个西洋放大镜是皇帝赏的,平时装在匣子里,很少会拿出来。

    玉梨很快就拿了西洋放大镜过来,只见昭阳长公主拿着那放大镜,放到了画中小白猫的眼睛上,接着,昭阳长公主就睁着一双描画得美仑美奂的大眼睛,瞪着自家闺女:“这是那个姓苗的书生画的?”

    “嘿嘿。”华静瑶干笑。

    昭阳长公主没好气地道:“你听听你那笑声,和劳公公差不多了。”

    华静瑶抚额,这年头给人当闺女可真不容易,笑得不好听全都不行,硬生生被当娘的拿来和老太监相比。

    “您怎么看出来的?”华静瑶只好硬着头皮问道。

    她知道公主娘的脾气,若是真的生气了,这会儿已经把那幅画揉成一团儿扔在地上了。

    现在还没有扔,那就不是真生气。

    再说了,她虽然没有小雪受宠,可是她会哭啊,小雪不会。

第二零四章 眼里有我

    昭阳长公主白她一眼,目光又回到那幅画上,拿着放大镜的手,一直没有放下。

    “小雪的眼睛里有我的影子,那姓苗的书生如何能画得出来?”

    “啥?”华静瑶大吃一惊,虽说她爹画画的时候,她中途打瞌睡了,可是这幅画完工以后,她是看过的啊,她怎么没有看到那猫眼里还有公主娘?

    “您……您能肯定那画的是您?”此话出口,华静瑶又后悔了,忍不住朝自己的嘴巴上拍了一下。

    “你这个臭丫头,就是会气我。”昭阳长公主一个软绵绵的眼刀子扔过来,华静瑶觉得半边骨头都酥了。

    娘啊,我是你闺女啊,我受不了这个。

    华静瑶离开锦园的时候,她娘还拿着那只西洋放大镜,在研究那幅画。

    华静瑶好心提醒;“娘啊,这画还没有装裱,您小心一点,别把画弄皱了。”

    没人理她!

    玉梨同情地冲她笑笑,双手递过一只装糖果的盒子。

    华静瑶捧着那只糖果盒子,施施然回了绣园。

    珍珑馆坐落在玉带河边,左邻倚红楼,右边则是妙音坊。

    倚红楼里有京城里最贵的头牌,妙音坊里有京城里最红的戏子,而珍珑馆却有京城里最舍得花钱的客人。

    倚红楼是花楼,妙音坊是戏园,而珍珑馆却不是棋馆,而是赌坊。

    大周朝不禁赌,但这只是针对普通百姓的,有功名有官身的不行。

    而普通百姓即使进了珍珑馆,也下不起赌注。

    据说,珍珑馆的赌局,动辄就是上万两银子。

    即使如此,珍珑馆的客人却并不少,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珍珑馆的后面,有一座小湖,小湖里是活水,这水是从玉带河里引过来的,水下有道铁丝网的小门,滤去了水中的落叶和污物,只留清亮的河水流入湖中。

    湖心有个小巧玲珑的八角亭,八角亭四周垂了软烟罗,映在粼粼波光中,宛若笼在轻烟中。

    此时在八角亭里,有两人正在对弈。年长的二十出头,眉目清雅,气度雍容,穿一袭月白色的锦袍,唇边一抹淡淡的笑容。

    年幼的只有十七八岁,面庞清秀,只是面色苍白,没有血色,穿一件鸭蛋青的道袍,越发显得身材瘦削,他的注意力都在棋局上,全神贯注,心无旁鹜。

    这时,软烟罗的帘子从外面挑起,走进一条娉娉婷婷的人影。

    “公子。”进来的人穿着淡绿色的比甲,身材苗条,声音轻柔,听不出喜怒。

    面带病容的少年转过头来,轻声问道:“湘竹,有事吗?”

    “公子,派去的人回来了,说奴婢的娘从昨天出去,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奴婢担心……”湘竹脸上的神情却很平淡,看不出像是担心的。

    聂正琪微微一笑,重又看向桌上的棋局,说道:“也是,她一个女子,孤身一人,身上又有金银,被人盯上也有可能,要不你回家看看吧。”

    湘竹的语气和她的神情一样平静:“从六岁开始,公子在哪里,哪里就是奴婢的家,除此以外,奴婢没有别的家了。”

    聂正琪颔首,显然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重又转过身来,看向湘竹,声音中多了几分温柔:“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说着,他端起桌上已经冰凉的茶,递了过去:“夏天要多喝水,尤其是女孩子,我最喜欢你水灵灵的模样。”

    湘竹眼中现出喜色,连忙跪下,双手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聂正琪笑着摇摇头:“你啊,总是这样心急,外面湖光正好,你去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们下棋了。”

    湘竹再次施礼,起身退了出去,从始至终,也没有去看坐在聂正琪对面的那个人。

    见她出去了,坐在对面的人这才笑着说道:“你这小婢越发可人了,有美相伴,与世无争,你过得才是神仙般的日子。”

    聂正琪幽幽叹息:“我只是一个将死之人,无所事事,也只能与世无争了。”

    湖面上荡起一阵微风,软烟罗微微摇曳,一只手伸到聂正琪面前,掌中是一只小巧的玉瓶。

    “又炼成了?”聂正琪那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溢出一丝惊喜。

    “嗯”,对面的人点点头,却又有些无奈,“可惜只炼出了三颗。”

    聂正琪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接过玉瓶,拨开塞子,倒出一颗丹药,迫不及待地吞了下去。这才想起什么,睫毛颤了颤,神色赧然:“我太心急,让你见笑了。”

    “我怎会笑你,你的病也是我的心病,你一日不好,我的心便放不下。对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对面的人说道。

    “好消息?”聂正琪笑了笑,道,“这三颗丹药于我而言就已是最好的消息了。”

    对面的人轻声笑了,笑声没有这个年纪应有的恣意,似乎即使是笑着,也在担心影响到旁人。

    “试药的人找到了,他和你是一样的病症,若他的病能好,你也能。”

    “真的?真的有和我一样的人?可是我这样的病,真的还能治好吗?”聂正琪叹了口气,他已经不抱希望了,若没有玉瓶里的丹药维持,他可能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你应知道永国公府的四公子回来了吧,我想关于他的事,你也有所耳闻。”对面的人说道。

    聂正琪点点头:“据说他也是胎里带的病,未满月就被怪医岳离带走了……可我的病,当年岳离……我想沈逍应该另有奇遇,而非药石所治。”

    那年岳离来了京城给永国公府刚刚出生的小公子看病,明慧郡主托了江老太医,请岳离来了府上。那年他还不到两岁,岳离便断了他的生死。

    “此病老夫无法治愈,若是他能清心寡欲,无悲无喜,能活到十五六岁.可若是像寻常孩子一样喜怒哀乐,顶多活到七八岁。”

    不久,永国公府传出消息,继永国公夫人去世之后,那位刚刚出生的沈四公子,最终也没能活下来,未满月就夭折了。

    刚刚出生的孩子能活下来的十之六七,即使是永国公府,死个孩子也不是惊天大事,就如同落入大海的小石子,那件事很快就被人遗忘了,以至于近日听人说起沈四公子时,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从沈家旁支过继来的,直到传出沈四公子是永国公嫡子的消息,人们才隐约记起,当年永国公府好像死过一个孩子的事。

    直到前不久,聂正琪才得到更确切的消息,那年岳离来京城,判了他的死期,却暗中带走了沈逍。

    如今沈逍健健康康回来了,而他却还在等待那不知何时就会来临的死期。

第二零五章 麒麟方

    同一时间里,永国公府的木兰堂里,岳离正在发脾气:“你为何不让菠菜跟着?”

    罗汉床上,沈逍双目微阖,对岳离的话充耳不闻.

    “你不要装睡,你以为老夫老眼昏花了,看不到你的眼睫毛在动吗?”岳离拎起烟袋竿就想砸过去,可是烟袋竿扬起来,却又软绵绵地放下去了。

    “算了算了,老夫不是舍不得砸你,老夫只是不想毁掉自己的成果罢了。”

    岳离把烟袋竿在鞋底上磕了磕,从烟袋里倒出烟丝,满满装上,一瞥眼却见沈逍蹙起了眉头,像是在忍受难闻的气味。

    岳离气极:“狗鼻子!”

    话虽如此,岳离还是拿着烟袋竿向门外走去,他早该想到,跟着这个祸害来到京城,想要抽旱烟,还要远远地躲到没风的地方,像做贼一样。

    走到门口,岳离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也不管罗汉床上的人是不是在装睡,问道:“听菠菜说,你去顺天府里办的那个案子,死的人姓聂?”

    “嗯。”沈逍依然半闭着眼睛。

    “是不是娶了一位郡主的那家姓聂的?”岳离又问。

    沈逍终于坐了起来,眼睛却没有睁开,他问道:“您认识他家的人?”

    “哦,看来还真是那家姓聂的了,老夫不认识他们,只是曾给那家一个孩子看过病,不过那孩子应该已经死了。”

    这一次,沈逍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他看向岳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有……有十六年了,就是我带你走的那一年。”岳离说道。

    “请您看病的那个孩子当时有多大?您为何说他应该早就死了?他患的是什么病?”

    沈逍一连串的问题,倒把岳离给问住了。

    他想了想,道:“那孩子两岁吧,对,就是两岁,他的病和你有些相似,全都是胎里带来的,不同的是你是中毒,他是用药所致。”

    沈逍凝眉,问道:“那他的病不能治好吗?”

    他了解岳离,岳离若是说那人应该早就死了,那么那人的病不但是治不好的,而且还是必死之症。

    岳离摇摇头:“五脏六腑有了病,就会有对应的方子,可若是这五脏六腑天生就是残缺不全的,你还能用药让他长完整了吗?不能!”

    沈逍明白了,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当时请您上门诊治的是谁?您在聂家又见过谁?”

    “还能是谁?还不是给你看病的那个江老头?就属他最多事,来给你看病还不够,还要硬拉上我去给聂家的孩子看病,我在聂家只见到一个人,就是那位郡主,那个孩子就是她的儿子。”

    岳离一边说一边向外走,刚刚跨出门槛,却又被沈逍叫住。

    “您就在这里抽吧。”沈逍破天荒地大度起来。

    岳离却不领情,冷哼一声,把门帘卷起来,自己搬把椅子坐在门口,掏出火石点燃引纸,又用引纸把烟丝烧着,啪哒啪哒啜了两口,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才问道:“你小子想问啥,问吧。”

    “你见到的人是明慧郡主,他的儿子叫聂正琪,这个案子的死者名叫聂元慎,是明慧郡主的仪宾,聂正琪的父亲。聂正琪还活着,他已经十八岁了,他的身体一直不好,据说是小时候不慎落入水中,留下的病根。”

    “胡说八道!他那是胎里带出来的病,是用药所致,和落水八竿子打不着,再说,老夫当年再三叮嘱过,若是想让他多活几年,就要离群索居,远离热闹,总之,越是小心越好。就他那身子,真若是落进水里,那是必死无疑,又怎会留下病根?这就是胡说,胡说!”

    岳离原本就是个大嗓门,这时带了几分怒意,那声音是越来越大,沈逍差一点捂上耳朵。

    “您说他的病是用药所致?确定吗?”沈逍又问。

    “当然确定,你小子莫非怀疑老夫的医术?老夫虽然治不了他的病,可是却知道他的病因,哼哼,老夫当年就说出来了,那什么郡主没有否认,不否认就是默认了,老夫说得没有错!”

    “是什么药能让腹中胎儿五脏六腑天生残缺?”从小到大,沈逍看过很多医书,他不是大夫,可也通晓药理,却不记得所看医书中有这样的记载。

    “麒麟方,也不知道堂堂郡主是从哪里弄来的这种邪方,说是能把女胎换成男胎,呵呵,老夫原本以为这方子只能蒙骗乡野村妇,却没想到竟然在京城里见到了,害了孩子也害了自己。”岳离冷笑摇头,手里的旱烟也顾不上抽了。

    “害了自己?什么意思?”沈逍不解。

    “还能是什么意思啊?这所谓的麒麟方并非只是吃一次,而是要连服三个月,这三个月下来,孩子毁了,她自己的身子也毁了,不但就此断了生育,而且还会未老先衰,早年老夫游历时,见过一个妇人,未足三十却已早生华发,可怜她的一对双生女儿,只活到八岁,就是这麒麟方给害的。”说到最后,岳离叹了口气。

    沈逍心中一动,之所以聂正琪和明慧郡主膝下只有聂正琪这一个孩子,想来就是这个原因了。明慧郡主在生下聂正琪之后,便再也不能有孕了。

    “这种方子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沈逍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听说过。

    “老夫行事堂堂正正,如何知晓这种歪门邪道的事?当年老夫见过的那个妇人,连生三女求子心切,又有身孕后,请了一位据说开了天眼的算命瞎子来给看男女,那瞎子看出她腹中怀的又是女儿,妇人听闻后,东拼西凑借了一笔银子,买下这个麒麟方,连服三月,日思夜盼要把肚子里的女儿变成儿子,呵呵,最终是一场空。这方子害人不浅。”岳离越说越气,朝廷就应该把卖这种方子的人全都抓起来。

    可是若没有那些想把女儿变成儿子的愚昧之人,这种方子也就无人问津了,所以究竟是要把卖方子的抓起来呢,还是要把买方子的也一并抓起来呢?

    岳离一时想得出神,待到他终于拉回思绪,却发现罗汉床上空空如也,不知何时,沈逍已经不见了。

第二零六章 开家书铺

    华静瑶正由史乙陪着看地方。

    前几天她让史乙他们去找个合适的地方,方便她与一些人见面。

    史乙找的这处地方与顺天府衙门离得不远,一大间门脸房隔成三小间,分别租给了三家铺子。这三家铺子里有两家是小书铺,还有一家卖些便宜的笔墨。

    或许是风水的原因,三家铺子的生意一家比一家差,先是排队来求房东把房租宽限些日子,房东好心,就答应了,没想到这一宽限就是半年,然后房东一个没留神,这三家铺子竟然全都欠了房租跑了。

    房东是对老夫妻,一气之下病了一场,病好后索性找了牙行,要把这三家小铺面卖出去,拿笔银子去养老。

    史乙说道:“这三间铺面原本是一间,后面的库房可以打通,打通以后便是很宽敞的一间厅房,可以用来待客。”

    华静瑶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对这里也很满意,不仅是库房可以打通,更令她满意的是最后的那个小院子。

    “在小院子里打出一道小门,有情况可以从小门逃走。”华大小姐说道。

    史乙有些奇怪,好端端的一个院子,姑娘为何会想到逃走?

    不过史乙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他没有问出来,姑娘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若是每一件都问,姑娘一准儿就烦了。

    “把那三间铺子打通成原本的大铺面,咱们也做生意”,华静瑶想了想,大手一挥,“开书铺,也开书铺!”

    这事就这么决定了,史乙一面和牙人悄悄去衙门立契,一面紧锣密鼓请工匠修葺房子。

    华静瑶是甩手掌柜,只管掏钱。不对,钱也不是她掏的。

    昭阳长公主听说宝贝闺女要开铺子,问都不问,就答应了:“嗯,挺好的,以后给她当嫁妆。”

    不过此时此刻,华大小姐还是坐在顺天府衙门里,大皇子专用的那间小屋里,没办法,她的联络点还要过阵子才能正式使用。

    大皇子正在和她说起聂正琪的事:“真没想到,当年聂正琪落水后留下病根的事,竟然是假的。”

    华静瑶刚刚已经听大皇子说了麒麟方的事,便说道:“聂正琪总要长大,他的病能瞒一年两年,却不能瞒一辈子,明慧郡主要给他找个病因,总不能对外实话实说,说是因为她的愚蠢害了儿子吧,堂堂郡主总要顾及脸面,何况这位明慧郡主还是个很要面子的人。”

    大皇子无奈摇头,忽然想起自己的生母。他曾听德妃说起过,他的生母怀他的时候生了病,可是担心影响到腹中胎儿,迟迟不肯服药,最终耽误病情,拼死生下了他,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他对生母没有印像,因为自幼长在德妃身边,他对德妃的感情远超生母,可是现在,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感激自己的生母。

    华静瑶并不知道大皇子在想些什么,她问道:“表哥,这些事你是从哪里查到的,这应是聂家的秘辛了。”

    大皇子正在心不在焉,想都没想,便随口回答;“是阿逍告诉我的,怪医岳离曾给聂正琪看过病。”

    “岳离给聂正琪看过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华静瑶问道。

    真没想到,这个消息原来是来自沈逍。

    大皇子终于收回思绪,说道:“这是十六年前的事,就是岳离来京城接走阿逍的那段日子,岳离说聂正琪五脏六腑残缺不全,他治不了。岳离还曾经断言聂正琪活不过十五六岁。”

    “活不过十五六岁?我记得聂正琪已经十八岁了吧,他不但还活着,而且还能指使黄家父子去杀人。这是岳离诊错了,还是他另外找了大夫,把他的病给治好了?”华静瑶越发吃惊,刚刚大皇子只是说了麒麟方的事,却没有提到岳离给聂正琪看病这件事。

    岳离能把沈逍的病治好,他的医术应该不容置疑。

    大皇子摇摇头:“天下之大,或许会有能人异士比岳离的医术更高,可以医治聂正琪呢。”

    华静瑶却不以为然,说道:“岳离说聂正琪的五脏六腑残缺不全,难道要给聂正琪开膛破肚,找块肉缝在他的心上肝上肺上,把那残缺不全的地方全都补全了?表哥,你信有这样的医术吗?”

    大皇子不知道世上有没有这样的医术,他只知道自家小表妹的这番话说得怪吓人的。

    想想有人拿起一块猪肝,在聂正琪的肝上比了比,嗯,这颜色手感差不多,拿针过来,把这两块肝缝到一起!

    大皇子咬咬舌头,舌头好疼,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他这辈子也没有勇气去吃那道溜肝尖了。

    这时,尹捕头从外面进来,对大皇子说道:“大殿下,咱们的人回来说,自从黄小安死后,湘竹便没有回过家,如今湘竹娘也已经几天没有回去了,湘竹也没有露过面,只是府里来过两个小厮,找邻居问了问丧事办完没有,邻居说了湘竹娘去给黄小安出殡便没有再回来,那两个小厮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人。”

    大皇子笑道:“有其母必有其女,这个当女儿的也是个心狠的。”

    话一出口,大皇子想起小表妹说过湘竹往银子上抹鬼相生的事,他心中一沉,这个当女儿的不但心狠,而且做事也决绝。

    “去传湘竹来衙门问话。你们行事谨慎一些,我要的是活人。”大皇子说道。

    大皇子和华静瑶都以为湘竹不会顺顺利利被带过来,他们想到过聂家的阻拦,也想到了湘竹已经被灭口,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湘竹竟然很快就来了。

    聂家没有阻拦,湘竹也没有死。

    来的是活人,活生生的人。

    湘竹十七八岁,娉娉婷婷,容貌娟秀,只是脸色略显苍白,细看之下竟是带了几分病容。

    华静瑶冷眼旁观,人们常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该不会是聂正琪有病,连带着他的丫鬟也有病了?

    想到有病,华静瑶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想抓住,可是却一片茫然。

第二零七章 指甲

    大皇子也只是看了湘竹几眼,就让尹捕头把人带下去了。

    湘竹坦然自若,只是她在路上准备好的说辞,到了衙门却全无用处,大皇子竟然问都不问。

    她跟着尹捕头出了屋子,心里却越发忐忑,她轻声问尹捕头:“官爷,您要带奴婢去何处?”

    尹捕头其实也不知道大皇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皇子让他们把湘竹带到衙门,他们把人带来了,可大皇子却什么也没有问,就让他把人带出去。

    这是要把人带到哪里呢,带去女牢关起来?好像有点简单粗暴了;带去黎府尹那里?更不可能,这案子涉及皇亲和勋贵,黎府尹那老油条跑得比谁都快,与其说是秦崴和骆仵作在避谦,黎府尹才是第一个避嫌的,而且是自我避嫌。

    尹捕头一边走一边嘀咕,忽然,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定神一看,是沈四公子。

    沈四公子今天穿了身黑色丝袍,手里还拿了柄黑漆扇子,尹捕头怀疑,若是沈四公子掉进煤堆里,不露出脸来就找不到他了。

    尹捕头正要和沈逍打招呼,却发现沈四公子看都没看他一眼,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湘竹。

    尹捕头很无奈,沈四公子,你少天化日下盯着一个姑娘看,你这样不太好吧。

    可是沈四公子不但看了,而且还伸手抓住了湘竹的手。

    尹捕头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这种恶少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怎么就让他给赶上了?只不过这里不是大街,而是衙门。

    湘竹显然也给吓了一跳,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被那个黑衣少年抓住了。

    黑衣少年的手也是黑的,衬托得她的手更加苍白无力。

    不对,这少年的手不是天生的黑,而是戴着手套!

    湘竹没有见过沈四公子,她只以为自己一定是遇到了疯子。

    敢在衙门里行这不轨之事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沈逍抓起湘竹的手,不由分说便拽着她向前走,走到太阳底下最明亮的地方。

    沈逍把湘竹的手拿到阳光下,湘竹被他拽得像个假人。沈逍仔仔细细看着湘竹的手,连指甲缝里也看了一遍。

    湘竹初时讶吓,现在却已经放松下来,这个人能在顺天府衙门里抓着姑娘的手到处走,说明他至少不是犯人,十有八、九是在顺天府里当差的。

    是当差的就不怕,怕的是那些来历不明的人。

    “你中毒多久了,中间吃过解药吗,吃了几次?”沈逍终于开口了,只是他的声音在湘竹听来,有些飘忽。

    “中毒?奴婢好端端的,怎会中毒?”湘竹尖着嗓子说道,“你是谁?为何要对奴家胡言乱语?”

    “我说你中毒,你就中毒了。”沈逍冷冷地说道。

    “没有,我没有中毒,你胡说,尹捕头,你要给奴婢做主,奴婢好端端地跟着你出来,却被这人拦下,这是什么人?”湘竹喊道。

    尹捕头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一脸为难:“湘竹姑娘,这位沈四公子是万岁派来协助大殿下查案的,姑娘还是配合一些。”

    湘竹大怒,可是却没有别的办法,尹捕头提到了皇帝,这就是相当于给了沈逍一把上方宝剑。

    沈逍是皇帝派来查案的,所以他想要查看一个丫鬟的指甲缝,这是好事啊。

    湘竹心知胳膊所扭不过大腿,因此听说沈逍是皇帝派来的,她立刻意识到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紧绷着俏脸,一言不发。

    沈逍却还在一口咬定她是中毒。

    “这是鬼相生,你看你指甲,即使抹上凤仙花汁,指甲缝里却还是黑色的。鬼相生对男子而言,没有明显的反应,但是女子体质各异,女子服下后大多都会有这样那样的反应,比如说你娘,她便是肚子疼,而你却是体现在指甲上。”

    听到沈逍提到鬼相生这三个字时,湘竹怔怔一刻,接着便不住摇头。

    “没有,你胡说,我没有中毒。”湘竹的脸色更加苍白。

    沈逍再次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少女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局促不安,一只手被沈逍抓着,另一只手则死拿地攥着自己的裙子,把裙子擤出一片皱褶。

    他看向正在旁边看热闹的尹捕头,说道:“我记得顺天府女牢里有个单间,把她关到那个单间里吧。”

    湘竹吓了一跳,这个沈四公子,竟然要把她关进女牢?

    什么女牢里的单间,单间修得再好,那也是在女牢里。

    尹捕头却问都不问,就叫来两名女狱卒,这两名女狱卒都是四十多岁,满脸横肉,伸出的手比男人的还要大。

    两名女狱卒推搡着湘竹进了女牢。

    到了这里,湘竹才明白过来,这是怀疑上她了,一定是,否则为何以前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了。

    所谓单间,却真的是单间。

    至少是一间屋子,一间只有门却没有窗的屋子。

    屋子很小,湘竹站在屋里,越发担忧。

    沈逍晚他们一步进来,对尹捕头说道:“这屋里装不下三个人,尹捕头在外面侯着吧。”

    湘竹又是一凛,这位沈四公子竟然把尹捕头轰出去。

    沈逍进来以后,顺手关上身后的门。

    “你身中奇毒,需要每月服用解药,否则你的死状会和黄小安一样,一模一样。”沈逍凉凉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有,我没有中毒,我真的没有中毒!”湘竹声嘶力竭地呼喊起来,和方才在外面那个乖巧温顺的婢女判若两人。

    封密的空间更令人害怕,湘竹便是如此,她站在这间小屋里,面前是黑压压如同一座山的沈逍,而四面的墙壁离她越来越近,排山蹈海一般向她压了过来。

    她被压迫得透不过气来,她想逃跑,可却不知道该逃向处方。

    湘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如同离岸的鱼,在维持着最后一点生机。

    “你中的是鬼相生,和黄成黄小安一样的鬼相生,还有你娘,她也中了鬼相生,你在给他们下毒的时候,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也会和他们中了一模一样的毒。你的公子,不但会毒死他们,也同样会毒死你。”

第二零八章 电光火石

    密室里没有风,唯一的门紧紧关闭,沈逍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可是湘竹却觉得那声音依然存在,如同一条条无形的水蛭,钻进她的耳朵,钻进她的四肢百骸。

    四周的空气如同凝固,湘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各处的疼痛,也像是蛰伏着的虫子,在这一刻,被召唤着苏醒,争抢着要从她的身体里往外钻,她痛得死去活来,想要呼喊,却发现她发不出声音,她想要把身体蜷缩起来,可是她却只能僵立着,动弹不得。

    除了疼痛,似乎这具身体已经不是她的了,她不能说话,不能动,不能跑……留给她的只有疼痛。

    痛彻心扉。

    湘竹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能够这样疼痛,她更不知道她为何还没有活活疼死。

    让她死了吧,就此死掉,死了就能不受疼痛的折磨,死了就能轻松下来。

    轻松是什么,她其实并不知道,从记事起她便没有轻松过,那死了以后是不是真能轻松下来呢,她其实也不知道。

    湘竹的嘴巴一张一翕,可是她听不到了,她的耳边回荡着的只有沈逍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像火药,在她的脑袋里炸开,炸开……

    湘竹终于无法支撑,晕死过去。

    听说沈逍把湘竹带走了,华静瑶立刻找了过来。

    她来过女牢,也一眼认出了关押湘竹的这间屋子。这里不是牢房,这是女监们换班休息的地方。

    沈逍让人把里面的桌椅搬出来,临时改成了牢房。

    华静瑶见尹捕头站在门外,便问道:“谁在里面?”

    尹捕头低声说道:“沈四公子和湘竹。”

    华静瑶蹙起眉头,男女有别,大周律里有明文规定,即使是提审女犯,也必须有三人以上在场。

    沈逍和尹捕头加在一起只有两个人,不能提审女犯,必须还要有另外的人在场。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是尹捕头在外面,沈逍和湘竹两个人在小黑屋里。

    再说,湘竹并没有正式收监,她是丫鬟,她上面还有主子。

    华静瑶意味深长地看了尹捕头一眼,看得尹捕头很心虚,硬着头皮说道:“还有两个女狱卒,她们刚刚走开,一会儿就回来了。”

    “呵呵。”华静瑶冷笑。

    尹捕头觉得吧,他一定是得罪过华大小姐,否则华大小姐为何会在这事上较起真来了。

    华静瑶没有继续搭理他,伸手便去推门。

    可是她的手刚刚碰到门上,那门便敞开了一条缝,门缝里露出了沈逍用帕子蒙着的半边脸。

    “有毒。”

    又是两个字,两个字说完,那门便重又关上了。

    有毒?

    华静瑶怔了怔,她吸吸鼻子,什么也没有闻到。

    她想起刚刚沈逍蒙在脸上的帕子。

    平日里沈逍这个人虽然动不动就要拿出帕子捂住鼻子,可是也没有像这次用帕子把脸蒙住的,打扮成蒙面人,他要干嘛?

    是因为有毒才这样的?

    那这毒在哪里?

    电光火石之间,华静瑶猛然明白了。

    是屋里有毒!

    沈逍那帕子上一定是有解毒的药,所以他不让别人进屋。

    这毒就是他给下的。

    华静瑶想得出神,沈逍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尤其是各种毒,他只需闻一闻就能分辨出来。

    骆仵作说过,他曾在一个游方道士手里买过一本残书,书里提到过鬼相生,因此,直到那天沈逍认出鬼相生之前,骆仵作一直无法肯定鬼相生是否真正存在。

    前世《骆英俊奇案录》的最后一案里,骆英俊是在一名死士口中知晓鬼相生的。

    也就是说,前世告诉骆仵作鬼相生的,不是沈逍。

    那么这个案子呢?

    华静瑶早就发现《骆英俊奇案录》里并没有这个案子的记载。

    前世琳琳没有死,而陈举人和张山长的杀人案,都是经由她的手才被发现的,所以这三个案子在前世时要么没有发生,要么发生了也没被揭露,所以这三个案子没有被记录进《骆英俊奇案录》。

    可是眼前这个案子呢,为何也没有被记录进去?

    最初华静瑶认为是因为骆仵作要避嫌,而死者聂元慎又是皇亲,所以书里才没有这个案子。

    可是现在,华静瑶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或许并不对。

    这个案子从开始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是她闲来无事硬要插一脚的。

    也就是说,这个案子之所以摆到明面上来,并非是因为她的重生,和她没有关系。

    所以,前世时一定也有这个案子。

    这案子查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从一个死者扩展成四个死者,而鬼相生也是这个案子里不可缺少的部分。

    可是前世时骆仵作却不是因为这个案子才确定有鬼相生这种毒的。

    莫非前世的时候,没有人查出这案子里的几个死者都是死于鬼相生吗?

    而这一世,是沈逍认出鬼相生的。

    所以,前世时沈逍没有出现过,更或者这个案子不是按照现在这个步骤来查的?

    黎府尹既然把这案子交给了大皇子,那么上一世应该也是这样的。

    想到大皇子,华静瑶猛的想起一件事来。

    前世,赵谦之所以入主东宫,基于两个原因,一是昭阳长公主帮了他,让他站在了皇帝和太后面前;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大皇子和四皇子全都死了。

    而大皇子在去世之前,便已经与皇位无缘了,那是因为他出事了。

    华静瑶无法确定,前世大皇子出的那件事和赵谦有没有关系,但是她仔细想了想,前世大皇子出事,好像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那时她还很小,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案子了,还是后来她在广西时,听甲乙丙丁说起过,大皇子在顺天府的时候,审错了一桩案子,间接害了十几条人命,民怨沸腾,御史弹劾,皇帝盛怒,免了大皇子在顺天府的差事。

    华静瑶想到这里,周身冒出一层冷汗。

    前世的时候,大皇子是如何查的,为何会害了十几个人?

    正在这时,那道紧闭的门再一次打开,沈逍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二零九章 抓人

    “她承认了。”沈逍淡淡地说道。

    华静瑶问道:“她中毒了?不让人把她抬出来吗?”

    “解了。”沈逍说道。

    华静瑶皱眉,解了?这就解了?

    她推开屋门,见湘竹怔怔地站在那里,目光呆滞空洞,嘴巴张着,却不像是要说话的样子。

    “她没事吧?”华静瑶忍不住问道,

    “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就能动了。”沈逍说完,竟然大步流星地走了。

    尹捕头看看被晾在这儿的华大小姐,一脸无奈,叫来那两个女狱卒,追着沈逍也走了。

    华静瑶一时无语,也不知道沈逍给湘竹用的是什么毒,不会死人,却把人变成了提线木偶。

    好在沈逍没有去别的地方,他和尹捕头一前一后来见大皇子。

    华静瑶走进去时,正听到沈逍在说:“……湘竹并不知道自己中的是鬼相生,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给聂正琪试药。”

    “试药?”大皇子好奇地问道。

    “对,湘竹和聂正琪一起长大,眼睁睁看着聂正琪忍受病痛之苦。最近几年,聂正琪的身体越发差了,两年前无忧公子开始给聂正琪研制治病的密药,只是这药需要有个和聂正琪患有同样病症的人来试药,湘竹自告奋勇,做了试药人。”沈逍说道。

    华静瑶忍不住插口问道:“可是湘竹并没有病,她如何给聂正琪试药?”

    沈逍看她一眼,说道:“她吃了药,吃了那种药以后,就能和聂正琪一样了。”

    “啊?还有这种药?”华静瑶记得大皇子说过,岳离诊出聂正琪五脏六腑有缺陷,难道吃了那药以后,就能让心缺上角儿,就能在肝上打个洞?

    这一次沈逍没有回答,继续对大皇子说道:“湘竹吃下这种药之后,过了十几天便有了反应,她常常感到身体不适,不久,无忧公子又来了,他带来了治病的密药,湘竹吃下这药以后,身体的不适便消失了。只是过不了多久,她又再次不适,吃过药后便又能缓解,如此便过了两年。”

    大皇子问道:“无忧公子又是什么人?”

    沈逍说道:“湘竹并不知道无忧公子的真实身份,聂正琪常在珍珑馆与他见面。”

    “珍珑馆?”大皇子一怔,京城里不知道珍珑馆的人几乎没有。虽然身为自幼接受严格教育的皇子,他也知道那珍珑馆是干什么的。

    那是赌坊!

    聂正琪这么一个病体支离的人,居然会去珍珑馆。

    沈逍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停留,他继续说道:“湘竹恨自己的家人,从小就恨,恨得咬牙切齿。她说只要他们活着,就会吸她的血,所以她在给他们的喝的茶,吃的酒菜里面全都下了毒,至于对她娘,确实是抹在银子上了。她说她觉得自己做得很对,既帮公子办了事,又让自己如愿以偿。”

    沈逍不擅长讲故事,所以他说起这些来,声音一如往常平平淡淡,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可是却仍然仅人背脊生寒。

    华静瑶叹了口气,她想起湘竹娘那副恨不能把女儿扒皮拆骨论斤卖的丑态,只能在心里说声报应。

    当娘的从未把女儿当成亲生骨肉,而是当成了赚钱的工具,所以这天底下,并非每个人都配为人父母。

    大皇子略一思忖,对尹捕头道:“把聂正琪带到衙门吧。”

    案子查到这里,理应捉拿聂正琪了。

    大皇子做的没有错。

    可是前世时,大皇子是怎么做的?

    前世没有识破鬼相生,黄成和黄小安的死,便没有疑点。

    既然黄成和黄小安没有疑点,那么也就不会查到湘竹身上,更没有让湘竹招供的事发生,所以前世的这个时候,大皇子应该没有派人去抓聂正琪。

    抓的不是聂正琪,那又是谁?

    大皇子究竟是抓了什么人,致使十几口人死去的?

    华静瑶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前世的时候,她为何没有问问清楚呢。

    她很想问问大皇子,如果湘竹没有招供,那他会怎么就查?

    可是她不能问,这样一问会很突兀,她又不能说自己活过一世的人,那样一来,还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说不定还会有那不成器的书生,来找她要下一科的考题。

    还会有一堆认识的不认识的,挺着大肚子来问她,这肚子里的娃是男还是女。

    就连皇帝舅舅都会问她何时洪涝,何时干旱。

    华静瑶只是这样想了想,就吓得想要藏起来了。

    所以她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聂正琪没有来。

    派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聂正琪病了,太医院的太医正在府里,给聂正琪看病。

    大皇子让尹捕头去把聂正琪带过来,可也只是带过来而已,并没有说别的。

    因此这也不是正式的抓捕,只是带人来了解情况。

    再说,以聂正琪的身份,他虽然没有官身,可是顺天府想要抓人,也要有正式的文书。

    只是派几个衙役,别说抓人了,说不定直接就让人拿大棍子给轰出来了。

    华静瑶长长地松了口气来,可能是她吐气的声音有点大,大皇子看向了她。

    “表妹,莫非我不应该把聂正琪带到衙门里来?”大皇子问道。

    华静瑶笑了笑,说道:“表哥不是不能把人带来,而是压根就带不来啊,表哥若是不信,不如明天再试试,看看聂正琪是不是依然病着,三天后再试,看看他的病好了没有?”

    大皇子不由苦笑,无奈地摇摇头,他还是缺少经验,若是那黎府尹,万万不会冒冒失失就到明慧郡主家里抓人的。

    正在这时,华静瑶忽然问道:“表哥,若是没有查到鬼相生,这个案子你会如何去查?”

    大皇子一怔,他会如何去查?他当然是准备一大堆小姑娘爱吃爱玩的,哄了小表妹来衙门里帮他查案子啊。

    这可不能说出来。

    大皇子重又想了想,道:“那样一来,自是不会怀疑到聂正琪身上,我想我可能会去查聂元慎的外室吧。”

第二一零章 人偶是什么

    “外室?你找到聂元慎的外室了?”华静瑶还是从湘竹娘口中得知聂元慎有外室的事,但是她没有顺着那条线去查,而是继续查了聂正琪。

    大皇子苦笑:“我去向德妃娘娘打听明慧郡主之事……原本是应该……”

    他的话遮遮掩掩,但是华静瑶已经明白了。

    皇后娘娘和明慧郡主乃是表姐妹,大皇子按理是要向皇后娘娘打听明慧郡主的事,可毕竟那是皇后娘娘,大皇子只好退而求其次,去向德妃娘娘打听了。

    德妃娘娘虽然与明慧郡主不熟,可她知道夏明珠!

    当年昭阳长公主想让夏明珠给她当女官的事并不是秘密,为此太后还专门让人去打听过,德妃听说夏明珠是个绝色,生怕夏明珠进宫后被皇帝看上,因此,她也让自己的娘家嫂子去打听,她打听的结果便是夏明珠是平安侯府相中的次媳,夏家是不会让女儿进宫的。

    德妃松了口气,可是没过多久她便听说了明慧郡主要下嫁聂元慎的消息,她吃了一惊,心想莫不是夏家反悔,想让女儿进宫了?于是便又让娘家嫂子去打听,这才知道夏明珠病得很重,被家里接回去了。

    对于德妃娘娘而言,夏明珠这个人也随着这个消息,从此被她抛到九霄云外,若不是大皇子问起,她怕是到死也想不起来了。

    可大皇子的想法却和昭阳长公主一样,他怀疑夏明珠早就死了,在被送出聂家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而那本《明珠记》的女主角便是叫做李明珠。

    聂元慎死前的那一晚,看的就是这本《明珠记》。

    “我想那聂元慎与明慧郡主定是貌合神离的,而聂元慎唯一的妾室,还是明慧郡主给他安排的,据说比聂元慎还要年长,相貌也甚是平庸,刚好派去查的人回来了,聂元慎在外面果然养过一房外室,但那外室如今已经不在了,邻居说那家人两三年前便搬走了,后来史甲从通州回来,说起梁管事死亡的疑点,我一时兴起,便微服私访去了湘竹家里,再后来鬼相生的事便出来了,聂元慎外室的那条线,我便没有再查下去。”大皇子说道。

    华静瑶点点头,对啊,如果不是沈逍认出了鬼相生,那么大皇子误杀黄小安的事便成立了。

    前世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华静瑶想起那天在茶楼里,黄小安暴死的消息刚刚传回来,石力便抢着要替大皇子领罪了。

    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哪里就真的会让堂堂皇子为黄小安那样的市井混混偿命呢?若是前世黄小安的死着落到大皇子头上,恐怕早有十个八个石力去顶罪了。

    可无论是谁替大皇子顶罪,大皇子都会认为黄小安是死在自己手上,所以他会比现在更急着破案。

    那么,如果没有鬼相生这条线索,前世摆在大皇子面前的,便只有聂元慎外室那条线了。

    华静瑶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大皇子说的没错,她猜的也不会错,前世的这个时候,大皇子正在查的是聂元慎的外室!

    她想到了赵谦。

    这会儿,赵谦还在二皇子府里吹冷风。

    和这世不同,前世赵谦救了姐姐,这个时候虽然还没有当上太子,可也站到了皇帝面前,时不时的被叫进宫里问功课,皇帝也会让他去办些无关紧要的小差使。

    华静瑶一直怀疑,无论大皇子出事,还是大皇子的死,都和赵谦有关系。

    那么聂元慎真的有一个外室吗?

    “大表哥,聂元慎外室的事还是要查的,不如让我来查吧,你把精力全都放到聂正琪这边,你看行吗?”华静瑶问道。

    小表妹就是这样善解人意,大皇子心头一暖,又想起了三公主。

    上次在路边随手买的小人偶,三公主很喜欢,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到那个卖人偶的小摊子,多买一些,连带着也给小表妹买几个,小女娃应该全都喜欢吧。

    沈逍去了离顺天府不远的江南春,要了一个雅间,在里面洗了头发洗了脸,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刚刚在那间临时改成的牢房里,他下了药,只是那并非是毒、药,而是一种迷烟,无色无味,却能令人心生恐惧,乱了心神。

    有一阵子,岳离带着他住在钟山的冰泉旁边,没有带着其他人,那时他每天要睡七八个时辰,岳离有时出去,担心他在睡梦里被人宰了,于是就鼓捣出了这种迷药,在屋里设了机关,给他事先用了解药,若是有人进来,触动机关,便会中了迷药出现幻觉。

    沈逍知道后,便说这迷药只能让人产生幻觉,还不如设个陷井更实用。

    岳离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于是沈逍便趁着岳离出去时,在院子里挖了一个陷井,岳离从外面回来,一进院子便掉进陷井,压根没有进屋子中迷药的机会,他一气之下,就把屋里的机关去掉了。

    因此,沈逍便给这迷药取了一个有趣的名字:陷井。

    岳离得知沈逍给迷药取名陷井时,拿着烟袋锅子在后面追着沈逍打,不过也只是追追而已,沈逍八岁跟着公孙娇学武后,岳离就追不上他了。

    虽说陷井无色无味,可是沈逍却还是能闻到味道,这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总之,无色无味是别人的,不是他的。

    所以他在江南春把自己从上到下洗得干干净净,那沾在身上的陷井终于闻不到了。

    沈逍回到顺天府,便看到垂头丧气的尹捕头,这才知道聂正琪没有带回来。

    这是沈逍意料之中的事,他觉得还是应该换个方式,比如把聂正琪直接从府里偷出来。

    沈逍来找大皇子,还没进门就听到大皇子在问:“表妹,你喜欢人偶吗?”

    “喜欢啊,我有一套带机括的小罗汉,就特别喜欢。”华静瑶说道。

    “除了人偶,你们小女娃还喜欢什么?佳卉住在慈宁宫里,没有玩伴,我想给她从宫外带点好玩的东西,免得她寂寞。”大皇子问道。

    华静瑶笑着说道:“那大表哥可以买些毛绒绒的小玩艺,但是不要买带羽毛的。”

    前世因为紫苏的原因,姐姐害怕小鸟,连带着对所有带羽毛的全都害怕,丫鬟们当着她的面都不能踢毽子,担心吓到她。华静瑶不知道三公主是不是也会害怕这些东西,不过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沈逍吸吸鼻子,人偶是什么?还有为什么不能买带羽毛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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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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