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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颖怡     逍遥章txt下载     逍遥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一一章 秘药

    华静瑶很快就离开了顺天府,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她和大皇子聊天聊得好好的,那块黑炭就进来了。

    又不是数九寒天,要炭做什么?吃火锅吗?

    华静瑶出了顺天府,对史丙说道:“你亲自带上两个人,盯着珍珑馆。”

    湘竹提到了无忧公子,华静瑶隐隐觉得,这个无忧公子很不寻常。

    岳离早在十六年前就断了聂正琪的生死,可是聂正琪却活过了十六岁,如今也还活着。

    湘竹说聂正琪是吃了无忧公子的药才活到现在的。

    而湘竹吃的药也是无忧公子给的,而那药却是鬼相生。

    所以聂正琪不可能是靠鬼相生来延长生命的,鬼相生是他拿来控制手下人的。

    无忧公子不但给聂正琪带来救命的药,也给他带来了鬼相生。

    这个无忧公子是什么人呢,大夫?开药铺的?或者是道士?

    华静瑶把和制药练丹有关系的人想了一遍,也还是无法肯定无忧公子的身份。

    “再打听打听,京城里有没有人听说过无忧公子,另外找道上的人问问,京城里有没有售卖秘药的地方。”华静瑶对史乙说道。

    史乙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了,姑娘说出类似的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若是乍乍乎乎大惊小怪,那他还不如西路的四小美呢。

    “姑娘,前面那件事要去打听,不过后面的这事不用打听,小的便知道三处卖秘药的地方。”

    “三处?哦,也是,这里毕竟是京城,卖秘药的也比其他地方要多。你说这三处地方各在哪里,卖的是些什么药?”华静瑶问道。

    所谓秘药,便是朝廷明令禁止,或者是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却也被认为是不道德的东西。

    因此,这些秘药不可能摆在医院药铺的货架上,虽然人人知道这不是好东西,可是历朝历代也照样能够买到。

    “一处是翠花胡同的胡文静,这几年去胡文静那里的客人十个里面有八个是冲着买秘药去的,胡文静卖的药,小的不说姑娘也能想到那是什么。”史乙也挺佩服自己的,若是在几个月之前,他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在姑娘面前说什么翠花胡同。

    翠花胡同是京城里最集中的暗门子,白天里整条胡同死气沉沉,姑娘们个个都是良家妇女;到了晚上,胡同里各家各户挂上红灯笼,大门敞开一条缝,专门接待那些不敢去花楼的渣渣们。

    胡文静是个鸨儿,她卖的秘药可想而知,都是干那事儿用的。

    “第二处是西市街的铁板神算王二瞎子。王二瞎子并不瞎,装瞎而已。他的算卦摊子一直都在卖秘药,几年前因为卖秘药,他还被抓过一回,打了四十大板,罚了十两银子。据说前一阵子,王二瞎子重施旧业,又开始卖秘药了。王二瞎子的秘药很杂,什么都有,而且他不仅卖秘药,他还卖一些别人搞不到的东西,有人曾经在他那里买到过庆王府的内部舆图,当年他被抓起来,据说也和卖大户人家内部图有关系。”

    西市街是京城里三教九流汇集的地方,这一点有些像天桥,可是和天桥还有不同。天桥是卖艺的居多,可西市街却是地痞无赖最多,且,西市街的街口,京城里人称西市口,那还是砍头的刑场。

    “第三处是张家园子里的老潘头,他也卖秘药,他不像胡文静那么单一,也不像王二瞎子那么杂,老潘头只卖迷药,鸡鸣五鼓返魂香、阮郎迷、蒙汗药、梦魂香,但凡有人用这些,几乎都是在老潘头那里买的。和王二麻子一样,老潘头是顺天府衙门的常客,一年里总有那么几个月是在衙门里度过的。可是无论衙门里怎么抓,抓几次,老潘头出了衙门继续卖这个,不过小的倒是也理解他,他的客户太多了,除非他隐姓埋名离开京城,否则无论他走到哪里,还会有人找他买这些药。”

    说到这里,史乙顿了顿,说道:“胡文静、王二瞎子和老潘头,这三个人里最有名的就是老潘头,别看他只卖迷药,可是他专注啊,这些年来进出衙门只为迷香不二色,也是个奇迹。”

    是啊,这老潘头一定是个奇迹,全都快要变成顺天府大牢里的常驻人口了,他居然还没有要改行的打算。

    可是按照史乙的介绍,无论是胡文静,还是王二瞎子和老潘头,全都不像是能和那无忧公子扯上关系的。

    华静瑶又想到一件事,她问史乙:“胡文静、王二瞎子,还有那个老潘头,我们只是知道他们在卖秘药,那么他们卖的这些秘药是从哪里来的?是他们自己做的,还是别人做好了让他们来卖?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些做秘药的人又是什么人?”

    史乙道:“姑娘,前阵子,就是大概半个月前,小的在顺天府遇到老潘头了,他那天刚好出狱,小的也是闲着无事,和他打了招呼,那老潘头便似他乡遇故知一样,也不管是否认识小的,就说改天请小的去王家铺子吃烧鸡。姑娘要不小的去张家园子找老潘头,借着吃烧鸡的由头,找他打听打听?”

    史乙道:“姑娘,前阵子,就是大概半个月前,小的在顺天府遇到老潘头了,他那天刚好出狱,小的也是闲着无事,和他打了招呼,那老潘头便似他乡遇故知一样,也不管是否认识小的,就说改天请小的去王家铺子吃烧鸡。姑娘要不小的去张家园子找老潘头,借着吃烧鸡的由头,找他打听打听?”史乙道:“姑娘,前阵子,就是大概半个月前,小的在顺天府遇到老潘头了,他那天刚好出狱,小的也是闲着无事,和他打了招呼,那老潘头便似他乡遇故知一样,也不管是否认识小的,就说改天请小的去王家铺子吃烧鸡。姑娘要不小的去张家园子找老潘头,借着吃烧鸡的由头,找他打听打听?”

第二一二章 打听

    如果说大周朝是一个大圈子,那么顺天府就是大圈子里的中圈子,而是这个中圈子里面,还有无数个小圈子。

    朝臣有圈了,勋贵有圈子,混混有圈子,乞丐有圈子,卖秘药的也有自己的圈了,所以华大小姐一向认为,衙门里毫无线索的事情,可能在某个圈子里人人皆知。

    “仙丹”的事便是如此。

    老潘头颇为不屑地对史乙说道:“不是我说,这个圈了里最讲道义的就是我了,胡老骚就不用说了,咱就说王二瞎子吧,我若是想要抢他的生意,八百年前就抢丫的了,我就是不想那样做。人活一世总要有理想,我的理想就是卖迷药,你瞧瞧,无论他王二瞎子赚多少钱,我都不眼红,我卖的是自己喜欢的,他呢?也就是他没有老婆,他若是有了老婆,保不齐连他老婆的肚兜也拿出来卖。”

    史乙表示怀疑,道:“我可听说王二瞎子有自己专门的货源,别人进不到的货,他全都能进到,比如那长生不老的仙丹,京城里有好几位老大人都从他那里拿货呢。”

    “我呸!你这后生人其实不坏,就是没见识,唉,见的世面太少。你也不看看西市街是什么地方,那是法场,是砍头的地儿。哪位老大人会去那里买仙丹,不嫌晦气吗?别听王二瞎子吹牛,他卖的那也叫仙丹?还不就是小米庄那两个假道士鼓弄出来的东西,说好听了是丹药,说不好听那就是假药,吃不死人,可也不会长命百岁,呸!”

    说到这里时,老潘头重重啐了一口。

    史乙不死心,问道:“您老别小看小米庄的假道士,不论他们的丹药是真是假,可人家是是独一份,别说是京城,恐怕整个大周朝也是独一份,物以稀为贵。”

    “你这小子懂个屁,我和你说啊,那两个假道士算个屁的独一份,珍珑馆里的才是好东西,可就是贵,一般人买不起,所以才不出名而已,倒让王二瞎子那个臭不要脸的把钱赚了。”老潘头说道。

    “珍珑馆?您老喝多了吧,谁不知道珍珑馆是赌坊啊。”史乙哈哈大笑。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把潘老头的火气给笑出来了。潘老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吼道:“我才没喝多,珍珑馆的货是无忧公子的,论起炼制丹药,谁能比得上无忧公子?”

    “无忧公子是谁?”史乙激动得心如撞鹿,强忍着没有跳起来,“听这名字不像是凡人啊。”

    “本就不是凡人,你以前炼制仙丹的能是凡人?若是凡人就能炼出真正的仙丹来,当年那徐福为何一去不回?徐福有钱有人,他随便抓几个小米庄那样的假道士回来,给始皇帝炼炼丹药不就行了?就是因为徐福是聪明人,他知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所以他宁可一走了之,也不敢给始皇帝献上假丹药。”潘老头说得口沫横飞,史乙怀疑他喝下的酒全都顺着唾沫星子喷出来了。

    “听您老这么说,莫非您也没有见过无忧公子?这就奇怪了,您既没有见过他,为何会认定他不是凡人呢。”史乙又问。

    “唉”,老潘头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啜了一口,说道,“我和你说啊,有一回我去城外拿货,多喝了几杯,错过了关城门的时辰,迷迷糊糊的就睡在了路边,那正是数九寒天,我被冻死过去了,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破庙里,那破庙四处透风,可我周身暖洋洋的,一个小乞丐对我说,他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死了,刚好有位公子爷骑马路过,掏出一颗仙丹给我吃下,让那小乞丐给我找个地方躺平了,不要让人打扰,还给了小乞丐一两银子和一颗丹药,让那小乞丐待我身上有热气时再把那颗丹药服下,小乞丐照着做了,我果然就活过来了。”

    说到这里,老潘头珍而贵之从脖子上摘下一只玉葫芦拿给史乙看。

    史乙接过一看,那只玉葫芦上面有塞子,内里中空,原来是个小巧玲珑的药瓶儿。

    而玉葫芦上面刻着两个字“无忧”。

    “那时我便知道珍珑馆里卖丹药的事,这事你们不知道,可我们做这行的都知道,我也听人说过无忧公子这个名号,还以为是故弄玄虚,可我这条老命摆在这里,那就不是故弄玄虚,是真的。”

    史乙把自老潘头那里打听到的事告诉了华静瑶,华静瑶沉默一刻,对史乙说道:“老潘头差点被冻死的事,就是去年冬天发生的吗?”

    史乙点点头:“应该就是去年冬天。”

    华静瑶微微一笑,又问道:“老潘头是卖迷药的,他的客人都是些什么人?醉仙桃的方子拍花的都有,用不着找他买。”

    史乙道:“姑娘说得没错,拍花的采花的大多会自己配药,老潘头能一直做这行,主要是因为他的客人大多都是熟客,这些人中有后宅的贵妇人,也有大户人家的二世祖,总之,没有几个是升头小民,老潘头三天两头出入顺天府,还能过得好好的,全都是因为他嘴严。”

    华静瑶噗哧笑出来了,就这种几杯黄汤下肚,就把无忧公子说出来的人,当然是嘴严,否则街上那么多酒鬼,无忧公子为何只救他一个人。

    还不就是想让他给做宣传啊,同行之间的口碑宣传是最有用的,因为针对的是那些爱买秘药的人。

    否则你对沈逍说有位会炼仙丹的神仙,沈逍一准儿捂住鼻子说你有口臭。

    可若是对巩六说起,巩六说不定会拉上你问个究竟。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找一百个人说话,人家不爱听,还不如只找那个爱听的人来说。

    打发走了史乙,华静瑶独自站在窗前,无忧公子是谁?会是聂正琪自己吗?

    湘竹见过无忧公子,可是她不认识。

    这时,大丫鬟紫薇进来,对华静瑶说道:“姑娘,您的那朵东珠的珠花上,有颗珠子划花了,奴婢让人去问了几家银楼,都没有成色这么好的珠子,您看要不送到银作坊去重镶吧。”

    说起珠宝首饰,华静瑶可比不上紫薇,她说道:“你看着办吧。”

    紫薇答应着便要出去找人往银作局送珠花,华静瑶看着她转身的样子,忽然心中一动,叫住了她。

第二一三章 送你一朵残花

    “紫薇,京城里的贵女,你全都能认的出来吗?”华静瑶问道。

    紫薇一怔,不明白姑娘为何有此一问,她思忖着说道:“奴婢能认出来的夫人小姐并不多,和殿下差不多年纪的有十几位吧,和姑娘差不多年纪的…..也只有秦家和庆王府的几位姑娘是见过的,不过也是前几年,如今她们长大了,女大十八变,奴婢怕是也认不出来了。”

    华静瑶点点头,挥手让紫薇出去,刚好小艾捧了一束刚剪的花枝子进来,华静瑶便问道:“京城里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你能认出几位?”

    小艾笑着说道:“那就多了,自从奴婢提了三等,见过的人可多了,但凡是奴婢见过的,差不多都能记住,姑娘若是真让奴婢数出来,奴婢怕是要数上一阵子呢。”

    华静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去了顺天府,华静瑶对大皇子说道:“我怀疑那位无忧公子就是京城里某位贵公子,湘竹不认识,并不代表这个人没有来历。比如我的一等大丫鬟紫薇,她自己提了二等以后,便几乎不再出门,整日在府里管着我的衣裳首饰,管着那些小丫鬟,反倒是小艾,因为年纪小,反倒能跟着我出出进进,她见过的人反而比紫薇更多。”

    大皇子想了想,笑着说道:“好像还真是这样,大户人家的大丫鬟,据说养得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金贵,到了年岁以后,便也不出来了,整日在府里绣花做针线,那个湘竹想来也是如此,她说不认识,应该是真的不认识。”

    说着,大皇子把桌上的一帧小像拿给华静瑶来看,说道:“你看,这是秦府丞根据湘竹的描述画出来的。“

    面像上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这张脸和华静瑶想像中的无忧公子全无相似之处。

    无忧公子无论是真神仙还是假神仙,多多少少都会自带仙气,可是画像上的这张脸,只能勉强算是不丑,可若是说这人不凡,那一定是个瞎子。

    “这是根据湘竹的描述画出来的?她的药劲散了,也能如此配合?”华静瑶好奇地问道。

    “当然不是,湘竹的药劲一过,她便一言不发,无奈,她只好生病了。”大皇子叹了口气,既然把湘竹带出来了,自是不能再让她回去,担心湘竹会自杀,所以只好让她生病,对,就是生病。

    “既然湘竹一言不发,那这画像怎么来的?”华静瑶更好奇了。

    大皇子笑道:“多亏有阿逍。湘竹毒性发做时,阿逍盘问过她,秦府丞就是根据阿逍的复述画出来的。”

    说到这里,大皇子不忘夸奖沈逍:“阿逍真是个人才啊,我真没有想到,阿逍不但大病痊愈,竟然还因祸得福,得了怪医岳离的真传。”

    “真传?他会治病吗?若是我没有记错,他自己的病还没有治好,那个叫菠菜的丫鬟,每天都要给他往脑袋上抹药汁子。”华静瑶其实是不想给大皇子泼冷水的,可是大皇子说到了沈逍,她就忍不住想要说上几句。

    华静瑶拿着那张小像又看了看,还是觉得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唉,是她对无忧公子想像得太过了吗?

    “大表哥,我觉得这画上的无忧公子好像不够好看,一眼看去并不能令人忘忧。”华大小姐提出了宝贵意见。

    大皇子无言以对,表妹你整日里要么去看华三老爷,要么去看自家养的那群鹿,再看别人,当然只能是不够好看了。

    话虽如此,华静瑶还是叫来史乙,让他把这张画像誊抄几份,人手一份,顺天府的衙役们一起,满京城去找。

    这是最笨的法子了。

    用华大小姐的话说,这叫虚张声势。

    “大表哥,京城里的贵公子,你一定见过不少,你想办法从这些人里找一找吧。”

    她还是坚信,这位神秘的无忧公子,就是京城里某个府里的某位公子。

    “无忧公子会不会就是聂正琪本人?或者湘竹根本没有见过无忧公子,她见到的就是聂正琪,她为了保护自家公子,所以才一口咬定无忧公子另有其人?”大皇子忽发奇想。

    这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无忧公子若真是聂正琪本人,那么这个聂正琪也厉害了。

    从小被关在府里,自学成材,学会了炼丹制毒,还学会了杀人害人,且,还有赚钱的头脑,在珍珑馆里赚下大笔金银。

    从大皇子的屋里出来,拐了一个弯,便是顺天府里那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花坛。

    华静瑶每次走过这个小花坛,都会让小艾掐朵花。

    她帮顺天府破案,连薪水都没有,若是不掐朵花,她觉得很亏。

    今天小艾伸手刚要掐花,就听说一声咳嗽,小艾吓得小手一抖,被花枝子上的尖刺扎破了手。

    看着手指头上渗出来的血珠子,小丫头扁扁小嘴,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

    华静瑶猛一回头,便看到吓到丫鬟的那个人,不,是那块炭。

    “你有事?”华静瑶冷冰冰地问道。

    沈逍倒背着手,像个身板硬朗的老头,他走到华静瑶面前,从身后伸出一只手,手里是一朵花。

    “这花坛里本就没有几朵花,以后别摘了。”

    沈逍手里是一朵花瓣微卷,已现憔悴的蜀葵。

    看得出来,这朵蜀葵在两三个时辰之前,还是青春无限的,只是现在,已经残了残了残了!

    一般来说,花儿被掐下来两三个时辰,按理也不会残成这样,这一朵委实是惨了一点儿,若不是花芯处还有几分鲜艳,华静瑶会以为这是昨天摘下来的。

    “你送我的?”华静瑶涩涩地问道。

    “嗯。”

    沈逍说完把那朵花朝着华静瑶扔了过来,华静瑶下意识接住,然后沈逍就走了走了走了。

    他走得很快,几乎是瞬间,华静瑶就看不到他的踪影了。

    她看看花坛里的花,又看向小艾,问道:“顺天府里种了蜀葵吗?”

    小艾摇摇头。

    华静瑶看看那朵残得快要

第二一四章 有钱人就是这样低调

    衙门里的茅厕不分男女,毕竟除了几个女狱卒以外,衙门里也没有其他女人,而这几个女狱卒平日里也不来这里如厕,她们都是去后巷里扫街奴住的大杂院。

    长公主府的马车内吃的穿的玩的应有尽有,唯独没有恭桶,因此华大小姐也只能去那开满蜀葵的地方如厕,每次小艾会在外面守着,以防有愣头青闯进去。

    华大小姐看着手里的蜀葵,虽然她不清楚沈逍为何会送朵残花给她,但是有一点她是知道的,沈逍去过茅厕!

    华大小姐恨恨,随手一撕,只留残红在风中飘零……

    史甲很快便带回了消息,袁重九一家不见了。

    袁重九何许人也?

    他住在白石头胡同,而聂元慎的那位外室,原本就是住在白石头胡同。

    袁重九就是那家的房东。

    当日,尹捕头拿了三幅画像让袁重九辨认,袁重九在里面认出了聂元慎。

    华静瑶看过当初袁重九的口供,据他所说,那女子是四年前搬进白石头胡同,租的就是他家的房子。那女子自称姓李,和她一起住在那里的还有一位嬷嬷,据说那是她的乳娘。李姑娘二十上下,相貌端庄,举止优雅,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袁重九见她们都是女子,怕惹事非,不肯把房子租给她们,次日那位嬷嬷便带了一位看上去很有气派的中年男子前来。那男子自称是李姑娘的表哥,袁重九也不是头一天租房子了,看到那男子时便猜到几分,暗忖这位李娘子十有八、九是男子包养的外室,这种人都是不差钱的,于是便把房子租给了他们。

    袁重九在胡同里有两处小宅子,一处租给了李娘子,另一处他们一家自己住着。据口供上所写,袁重九经常看到自称是李娘子表哥的男子,那男子每个月都会来五六次,每次都会在这里过夜。那位李娘子平日里不出门,偶尔有人看到她,也是穿金戴银。

    大约二年多以前,袁重九的妻子回家说,在胡同口的药铺里看到了李娘子的表哥,那人正在买药,待他走后,袁妻问药铺里的伙计,那人买的什么药,伙计说是十三太保。

    因此,袁重九怀疑李娘子有了身孕。

    此事过后月余,李娘子的乳娘便找到他家,说是家里老人生病,要回去看看,乳娘留下三个月的房租,说三个月后就回来。

    李娘子这一去便是三个月,眼看着房租已经到期了,人也没有回来。

    袁重九便找来锁匠,撬开锁头,这才发现原本宅子里的东西不知何时已经搬空了,只留下几张床铺桌椅。

    于是他便把那房子重新出租,心想若是那李娘子回来,大不了他退一个月的租金出来。

    没想到李娘子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到如今已经有两三年了。

    袁重九的口供条理清楚,有签名有画押,看不出破绽。

    现在华静瑶把聂元慎外室的事情揽过来,打发史甲去找袁重九详细了解情况,却没有想到袁重九一家子已经人去房空。

    “邻居说他们也不知道袁重九一家何时走的,初时没有留意,后来才发现他家的大门已经锁了几天了,至于李娘子,邻居说他家是去年搬来的,不知道两三年前的事,小的又在白石头胡同挨家敲门询问,没想到整条胡同里的住的竟然全都是租户,而且没有长租的,大多都是一年或者半年,还有两家是上个月才搬来的,他们对于前两年的事情自是不可能知晓。”史甲说道。

    华静瑶心中一动,对史甲道:“你想办法去查查,白石头胡同里的那两处宅子,到底是不是袁重九的。”

    虽说有些麻烦,但是好在还有牙行,像这样整个院子出租的,大多都会通过牙行。

    用了半天功夫,史甲便从牙行查出来了,袁重九所说的那两处院子,全都不是他的!

    说来也巧,这两处房子的真正房东,竟然是冯娘子的外公!

    冯娘子的外公曾经做过御厨,置办下不少家业,他死后这些家业便留给了冯娘子的母亲,冯娘子的母亲是状元楼的大厨,没有时间打理家业,索性找了一家老字号牙行,委托他们把四五处宅子全都租出去,每隔几个月,牙行会派人把租金给她送去状元楼。

    冯母去世后,冯娘子因为脸上有疾,不想留在状元楼,便来给华三老爷当厨,前阵子刚刚通知牙行,以后把租金送去折芦巷。

    至于冯老御厨留下的几处宅子,冯娘子也只是知道大概地点,她一次都没有去过。

    史甲直咂舌:“有钱人就是这样低调!”

    京城里寸土寸金,冯娘子坐拥五六处房产,却还在外面辛苦打工,若不是查到这案子,打死他都不会想到。

    华静瑶哈哈大笑,她早就猜到冯娘子有钱了,先不说冯老御厨,只说冯娘子的母亲吧,那可是状元楼的大厨啊。状元楼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状元楼的大厨不但有月银,而且年底还有分红,她们母女几乎吃住都在酒楼里,想不存钱都不可能。

    “没事没事,史甲,你们兄弟从现在就开始存钱,等到你们的孙子长大以后,就也能像冯娘子这么有钱了。”华静瑶劝慰道。

    史甲怔了怔,姑娘说的都对,可是心里为何更郁闷了?

    除此之外,牙行里查到的消息,白石头胡同的这两处宅子,四年前租给两个南方来的行商,这两人是结伴过来做生意的,又是一起结伴离京的,在他们走后,宅子空了一年多,其中一处宅子在前年租给过一位刚到京城的官员,那位官员租了半年,嫌这里离衙门太远便退租了,去年的时候,其中一处租给了一个姓张的生意人,租约两年,那人一次交了两年的房租,牙行的人便也没有再过问,房租至今没有到期,如果史甲没有去查,牙行还以为那人还住在那里。

    “那个姓张的是在哪里做生意,查出来了吗?”华静瑶问道。

    她的话音刚落,史甲派出去的人就回来了。

第二一五章 这是一个局

    姓张的是个倒腾古董的,他虽然在白石头胡同里租了房子,可是平时在那里住着的只有他新娶的太太,他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都是在附近的几个县里收古董,这收古董是个辛苦活儿,常要进村,有时还要去山里,两个月前,张古董又进山收古董,正遇大雨,被雷给劈死了。

    他的小厮回来报信,张太太听说以后,卷了家中细软便跑了。

    华静瑶怔了怔,问道:“张古董死了,他太太就跑了?”

    史甲解释道:“像姓张的这种行商,常常会娶平妻,有个说法叫做两头大,就是在家里有个老婆,在外头再娶一个,有些行商每到一个地方便娶一个,据说有同时娶七八个的。”

    华静瑶明白了,想来那位张太太也不是良家女子,听说张古董死了,担心张家派人过来收走财产,所以才抢先一步卷了细软跑路。

    “袁重九呢,他又是什么人?”华静瑶问道。

    “想来是张太太走后,张古董的小厮便悄悄把那房子再转手租了出去,收了一笔租金后也跑了。”史甲说道。

    华静瑶冷哼一声,前世时大皇子顺着聂元慎外室这条线查下去,十有八、九是查到了所谓凶手,待到后来出了人命,朝廷派人再查时,通过牙行便轻而易举查到了张古董,这样一来,不但所谓的人证是假的,就连聂元慎的那个外室也是假的,坐实了冤假错案,只这一招,就把大皇子从龙椅边缘踢到了三丈以外。

    “就当袁重九说的全都是真的,继续查,查那位李娘子,让我想想啊……”华静瑶略一沉吟,说道,“对了,袁重九的口供里说李娘子有了身孕,保胎药就是在胡同口的药铺里买的,你们去那家药铺里查,我想那药铺的伙计一定记得这件事,说不定他还知道李娘子去了何处。”

    果然没让华大小姐失望,史甲很快就找到了袁妻所说的伙计。

    华大小姐亲自过去,一来帮着冯娘子看看她继承的产业,二来指挥着史甲,把那伙计带到没人的地方,一顿暴揍,伙计便招了。

    “有人给了小人十两银子,若是有官差来打听那十三太保的事,就让小人说那位李娘子身边的嬷嬷临走时来过,还又多买了几副十三太保,说是去了三河怕一时找不到靠谱的药铺。”

    华大小姐微微一笑,对史甲说道:“看来咱们要去趟三河了。”

    “姑娘,这明摆着个局啊,小的带人过去,您就不要去了。”史甲说道。

    华静瑶道:“人家花了这么大的力气设下一个局,这个局是给你设的吗?”

    史甲摇摇头。

    华静瑶又道:“我且问你,我为何能够出入顺天府衙门帮着查案?”

    史甲想说因为您有个公主娘,可是转念一想还真不是因为这个,黎府尹会给长公主面子,可是也不会容忍华大小姐一个小姑娘指手划脚。

    真正能让华大小姐出入顺天府跟着一起查案的人,不是黎府尹,也不是秦崴,而是大皇子。

    “小人懂了,小的虽然是姑娘的人,可若是小的去三河,谁也代表不了,可姑娘若是去三河,那便是去给大皇子查案子。”

    华静瑶颔首,史甲越发上道了,已经隐隐有了前世的风采。

    华静瑶说走就走,让史甲去给大皇子打了招呼,说她有了聂元慎外室的线索,要去三河查找。

    大皇子正和沈逍坐在屋里,听完史甲的汇报,大皇子怔了怔,这才想起来那日和小表妹的谈话,小表妹让把聂元慎外室的事情交给她,让他把精力全都放在聂正琪这边。

    “那线索可否属实?”大皇子问史甲。

    史甲摇摇头,如实说了,道:“姑娘说这是一个局,可是她不能假手于人,否则无法代表大殿下。”

    大皇子心头一热,如果这是一个局,那么这个局就是为他而设,而小表妹却要替他入局。

    “不,这样不行,来人,去备马,我现在就去三河!”

    大皇子说完,站起来便往外走,他的动作快,有人比他更快。

    一个黑影瞬间便拦在他面前。

    沈逍说道:“大殿下身为皇子,没有圣旨不得离京百里,三河虽然离得不远,可已经出了百里,您若是现在进宫,无论是否能讨来圣旨,也追不上华大小姐了。”

    大皇子一怔,刚刚情急,他竟然忘了还有这规矩。

    皇子无旨不得出京百里!

    “这可如何是好?”大皇子一时无措。

    “我替您去。”沈逍说道。

    “阿逍……”大皇子正想说这样也好,可又想到小表妹好像不待见沈逍,沈逍也不像是会让着小表妹的,万一两人打起来,那不是连个劝架的人也没有?

    大皇子还没想到两全之策,沈逍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史甲忙道:“大殿下您忙着,小的去追我家姑娘了。”

    出城之前,华静瑶打发人回府送信,她身边有史甲和史丁,外加他们两个的四名手下,还有小艾侍候着,带的人虽然不多,可也足够了。

    自从重生以来,华静瑶不是第一次出城了,上次为了找小狸,她在外面一找就是好几天,因此听说她要去三河查案,昭阳长公主倒也没有特别担心。

    昭阳长公主在三河有个小庄子,城里还有几个铺子,这些都是和离之后,太后娘娘从自己的私房里拿出来赏给她的,不在她的封邑里。

    史甲前年曾经护送府里的帐房去过三河,华静瑶不知道这几处地方,史甲却不但知道,而且全都去过。

    这也是昭阳长公主放心的原因,三河庄子里的人都是以前慈宁宫里放出去的,那全是太后的人,女儿去了三河都能照应。

    刚刚出城,史甲便追了上来,隔着打开的车窗,史甲对华静瑶说道:“姑娘,沈四公子也一起来了。”

    想到沈逍,华静瑶便想起那盛开怒放的茅厕之花,她蹙起眉头,没好气地问道:“他来做甚?”

    “大殿下原是想要来的,可是他不能离京,沈四公子是替大殿下过来的。”史甲解释道。

第二一六章 不靠谱的沈四公子

    此时已是初秋,阳光明媚却不刺目,和颜悦色,干爽舒服,不着灰尘地落下来,催生出一片绚丽的色彩,就连那毫无色彩可言的黑炭,也被折射出柔和的光线,变得恬静含蓄起来。

    华静瑶微微眯起眼睛,看那黑衣黑马的少年,明明已是正午时分,他却如同从子夜里走来,披着黑夜的色彩,策马走在五彩缤纷的繁花似锦中,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画。

    还怪好看的,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即使再讨厌也还是好看的。

    华静瑶觉得她回京以后需要和公主娘坐在一起,嗑着瓜子,好好探讨探讨这个问题。

    沈逍骑马从她的车窗前走过,忽然转过头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不好闻。”

    这根本就不是一句话,而是三个字。

    看着那一去绝尘的马屁股,华静瑶一头雾水,冲着小艾问道:“什么不好闻?”

    小艾学着小狸的样子,吸吸鼻子,说道:“好闻呀,这瓶玫瑰露多好闻啊。”

    这瓶玫瑰露还是原本放在马车里的,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了,刚刚在路上华静瑶闲来无事翻出来,担心放久了会坏,就把她和小艾全都抹得香喷喷的。

    “好像和我平时洗澡用的不是一个味儿。”华大小姐对香露没有多少研究,有什么就用什么,没有就不用。

    “姑娘平时用的是栀子花的。”小艾往嘴里扔了颗蚕豆。

    “咦,我不记得我还有这个爱好。”华静瑶挑了颗最小的蚕豆,嚼得嘎嘣响。

    “是奴婢给姑娘挑的……”小艾含糊不清地说道,“上次巩六少爷送来的那些香露,奴婢挑出栀子花的,余下的让玉梨姐姐拿到锦园去了。”

    华静瑶想起来了,巩六那个神经病送来了一大堆香露,她让小艾挑几瓶好闻的,余下的全都给公主娘了。

    “为啥要挑栀子花的?玫瑰丁香桂花的这些不香吗?”华静瑶还挺喜欢桂花的,好吃。

    “小狸说栀子花最好闻,他的鼻子那么好使,他说好闻的就一定是最好闻的。”小艾还想再吃一颗蚕豆,又觉得姑娘只挑小的,可自己挑的都是大的,这样好像不太好,一时踌躇着不知道该拿大的还是该拿小的。

    “小狸说的?他说的你就信啊?你还有没有自己的想法了,以后不许听他的。”华静瑶没好气,为了惩罚小艾,她开始挑大蚕豆吃。

    小艾眨眨眼睛,以后也找不到小狸了啊,沈四公子倒是挺像小狸的,可是那关她什么事啊,沈四公子那是天上的乌云,和她一个小丫头差了十万八千里,她爬上梯子也够不着啊。

    京城距三河并不远,只有一百五六十里,快马加鞭一日便到,但是坐着马车却没有那么快。

    沈逍纵马奔出一程,便勒住缰绳,在原地转上几圈,再下马歇一会儿,远远看到长公主府的马车了,他便骑上马继续走,因此,华大小姐把脑袋探出车窗看到的,永远都是沈逍那乌黑的马屁股。

    史甲却对沈逍多了几分好感,这位不知道是不是小狸的沈四公子,做起事来倒也靠谱,姑娘或许不知道,可他是骑马的行家,沈四公子若不是为了等着姑娘,这会儿怕是早在几十里以外了。

    于是,在又一次看到沈逍的马屁股时,史甲打马追上去,说道:“沈四公子,前面不知道有没有官驿或者客栈,今天晚上是赶不到三河了,万不要错过宿头才好。”

    因此待到终于看到一家官驿的时候,便看到已经在官驿外面等侯的驿丞。

    沈四公子已经安排好了,只是官驿不同于客栈,房间狭小,布置也简陋。

    小艾还是第一次住官驿,看到那粗糙的摆设忍不住嘟哝:“怎么能让姑娘住这种地方呢,这位沈四公子不靠谱啊。”

    房门敞开着,沈逍正从门前走过,小艾看到了吓了一跳,华静瑶也忍不住看过去,恰好对上沈逍的目光。

    “安全。”沈逍凉凉的落下两个字,便消失在她们的视野中。

    华静瑶似笑非笑地对小艾说道:“听到了吗?安全!官驿有驿兵,闲杂人等住不进来,而客栈只要有钱都能住,三山五岳什么人都有。”

    小艾恍然大悟,她要收回刚才的话,乌云端上的沈四公子还是很靠谱的。

    沈四公子当然靠谱,次日一行人到了三河,便在一家酒楼外面看到了沈四公子的马屁股。

    沈四公子一个人,昨晚把官驿安排好了,今天又把吃饭的酒楼也定下来了。

    这一路上虽然并不辛苦,可从昨天到现在,众人也只是草草填饱肚子,方到此时才能坐下来好好吃一顿。

    华静瑶带着小艾进了雅间,沈逍独自远远坐着,史甲史丁和几名护卫则坐在大堂里大快朵颐。

    他们全都不着急,既然已经来到三河,那就不急了。

    这顿饭吃了足足一个时辰,华静瑶和小艾早就吃饱了,主仆二人从雅间的窗户里向外去看三河的街景。

    “姑娘,三河还挺热闹的。”小艾说道。

    “是啊,在路上的时候,史甲说咱们府里在三河有庄子有铺子,也不知道那些铺子是卖什么的,倒可以去逛逛。”华静瑶说道。

    “好啊!”小艾开心了,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京这么远,当然想要去逛逛了,可是转念一想,这不行。

    “姑娘,您是来查案的,若是去逛街,会不会被人说您不靠谱啊。”小艾问道。

    华静瑶叹了口气,她仰头看看外面的天色,说道:“我们若是不去逛街,人家怎么会知道咱们来了三河呢。”

    小艾不太明白,若是让坏人知道她家姑娘来了三河,那坏人吓跑了怎么办呢?

    华静瑶站起身来,拂拂身上的衣裙,对小艾说道:“走吧,咱们去逛街,三河哪里最热闹,咱们就到哪里去。”

    “姑娘,这样好吗?万一……”小艾心想姑娘在京城也常逛街,可那是京城,天子脚下,这里是三河啊,若是遇到坏要怎么办?

    可是华大小姐已经走出了雅间,小艾来不及细想这样靠不靠谱,便追了上去。

第二一七章 想睡觉有人递枕头

    三河最热闹的就是聚财街,三河只有这一条街,从街头走到街尾,也就把三河逛完了。

    虽然没有一条街,可这街道却很长,街上的铺面也很多。

    三河隶属顺天府,地方安宁,百姓富足,因此,京城里的大户人家甚喜到三河置办产业,街上的铺子十之七八都是京城人开的,本地的反而不多。

    华静瑶带着小艾捧着大包小包从一家干果铺子里出来时,便看到史甲正和一个泼皮模样的年轻人勾肩搭背进了一条小巷子。

    “咦,奴婢还以为史甲是靠谱的呢,奴婢打脸了。”小艾愤愤不平。

    华静瑶记得她刚重生那时,小艾这丫头不是这么爱说话啊。

    不过,她喜欢爱说话的人。

    听着小艾说话,华静瑶便想起另一个不爱说话的人来。

    那块炭。

    她四下看看,立刻就看到那块炭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正和两个人说话。

    没办法,在这一片白墙青瓦之中,那块黑炭格外引人注目。

    “咦,那两个人怎么有点面熟啊?”小艾自言自语。

    华静瑶点点头:“当然面熟,那是平安喜乐。”

    难怪在路上的时候只看到沈逍一个人,原来平安喜欢先他一步到了三河。

    华静瑶指着旁边的糖果铺子,对小艾说道:“咱们去那里。”

    小艾很开心:“三河的铺子里卖的东西和京城的差不多。”

    “当然差不多了,你没见这些铺子原本就是京城人开的。”也不知道公主娘的铺子在哪里。

    主仆二人在糖果铺子出来时,手上又多了几个纸包。

    这时,史甲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对华静瑶道:“小的刚刚去见了这条街的团头,街尾的那家布店是两年前开的,掌柜的是三河本地人,东家是个年纪女子,平日里几乎不露面,常来铺子的是位嬷嬷,四十多岁,操一口京片子,有一次还带着个小男娃一起来过。”

    华静瑶嘴角勾起,道:“这么容易就打听到了。”

    史甲的眼睛里也有了笑意,他压低声音说道:“沈四公子那边应该还有其他消息,平安喜乐和咱们查的不是一条线。”

    “嗯,别管他”,华静瑶强忍着不让自己四下张望,问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该不会还在树底下站着吧。

    史甲说道:“沈四公子就在那边的大柳树下面站着。”

    “走吧,咱们去那家布店看一看。”华静瑶说道。

    布店的铺面不大,里面的布料倒是不少。

    这条街上有好几家布店,华静瑶虽然没有进去,可是只是从门外向里面看了看,便能看出差别。

    是这家布店和其他布店的差别。

    差别在于这家布店的布料花色。

    “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找来的,倒像是别家卖不出去的。”华静瑶在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这哪用找啊,只要从这条街上另外几家布店里,花低价把人家卖不出去的那些买下来也就行了。

    布店里冷冷清清,伙计趴在柜台上睡大觉,当然也看不到掌柜,如果掌柜在铺子里,那伙计也就不敢睡觉了。

    华静瑶使个眼色,史甲走过去,去拍那伙计的肩膀,手刚落到伙计肩上,那伙计就醒了,目光明亮,眼睛子咕噜一转,便把从外面走进来的三个人全都看在眼里。

    “客官买布?”伙计殷勤地说道。

    “找你打听点事。”史甲把一块碎银子扔在柜台上。

    伙计煞有介事地四下看看,飞快地拿起那块碎银子塞进怀里。

    史甲问道:“你们东家的儿子几岁了,会打酱油了吗?”

    伙计笑道:“瞧您说的,我们少东家刚刚两岁,哪里就会打酱油了。”

    史甲又问:“你们东家姓啥,听说是个女的,为何一个女的当东家,家里男人呢?”

    伙计拔着脖子向门外看了看,像是在担心掌柜的忽然进来,小声说道:“看你这位大哥出手大方,我能告诉你,可你千万不要出去乱说。”

    华静瑶有点想笑,你这意思不就是想要让我们一定要乱说吗?

    “你放心,咱们是京城来的,不是本地人,只在这里逗留两日而已,这地方人生地不熟,能和谁说啊。”史甲说道。

    伙计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我们东家有相公,只不过她的相公家里有正妻,我们东家是养在外头的,你懂了吧?”

    “外室?”史甲一副吃惊的样子。

    “让你小声点,你别喊出来啊。”伙计忙道。

    史甲表示不相信,问道:“好端端的女子,又有这么一间铺子,干啥要给人当外室,这还不如进府做姨娘呢。”

    “可不是嘛,我也这么想,想来是府里那位正室太厉害,我们东家担心进府受磋磨吧,唉,我们东家也是苦命人,如今来了三河,心里还要牵挂着她那位爷,前些日子才从京城回来。”

    “去京城?该不会是会情郎去了吧?”史甲忙问。

    “当然是去会情郎啊,不过这一回,我们东家像是伤了心,已经好多日没有露面了,就连嬷嬷也没来铺子,唉,我们掌柜的也一样,自从我们东家去了京城,掌柜的也没来铺子,我这儿正担心吧,万一到了发薪银的日子,掌柜的也不回来,那可咋整?”伙计一脸无奈,没有了刚才的精神头,唉声叹气起来。

    “那你怎么不会东家的家里问问?莫非你不知道东家住哪儿?”史甲问道。

    “当然知道,就住在后头的巷子里,门口有棵冬青树。”伙计说道。

    出了布店,史甲问道:“姑娘,小的带人去那家看看吧,您就不要去了。”

    华静瑶说道:“咱们先晾晾他们,找间客栈先住下!”

    客栈是早就找好的,和酒楼一样,是平安喜乐一早就订下的。

    刚刚住下,史甲便进来了,对华静瑶说道:“咱们从聚财街出来,一路都有人跟踪,跟踪的那两个小子不是老手,看样子倒像是本地的混混,客栈外面那个馄饨摊上,有个客人坐了好一会儿,面前放个空碗,里面的馄饨早就吃完了。”

第二一八章 另一个沈逍

    华静瑶问道:“沈逍呢?”

    “在。”话音未落,一条黑影从窗外飞进来,没等史甲动手,那块炭已经站在他们面前。

    华静瑶脸色都变了,她怒道:“你一直藏在窗户外面偷听?”

    “恰好路过。”沈逍面色平静地说道。

    史甲嘴唇翕翕,不知道该说呢还是不该说。

    “沈四公子,我这是二楼,你在楼下路过飞上来的?”华静瑶冷笑。

    “我恰好路过,本就想要跳窗进来。”沈逍面不红心不跳。

    “为何要跳窗?”华静瑶质问。

    “楼梯口有人盯梢。”沈逍说道。

    华静瑶使个眼色,史甲拿着茶壶走了出去,喊了伙计沏了一壶热茶重又回来。

    “沈四公子说得没错,是小的疏忽了,正对着楼梯口的那个房间客人,是跟在咱们后面住进来的,屋门外掩着,显然一直在留意着咱们的动静。”史甲说道。

    华静瑶深深地看了沈逍一眼,算是原谅了他。

    “有什么事?”华静瑶再次看向沈逍。

    沈逍说道:“今晚我去那家抓人。”

    华静瑶心想她还没有把今天从伙计那里问到的事情告诉沈逍,他是如何知道的?莫非平安喜乐查到的?

    或许是看出她的疑问,沈逍说道:“平安喜乐先你们一步到了那条街上,看到他们临时安排,然后有人去了聚财街后面的那条巷子,在一家种着冬青树的人家敲了门,很快便又出来。又过了约末半个时辰,你们便到了。”

    华静瑶想了想,说道:“那家人会不会已经死了?”

    “不会,既然设局,就不会到此为止,总要有所图谋,我想若是他们只想脱罪,没有必要大费周章,把你骗到三河来,只要找几个家仆假装凶手顶罪便是了。”沈逍说道。

    沈逍的话很有道理,华大小姐点点头。

    若非前世大皇子很可能是在这个案子上出了事,华静瑶决不会明知是个圈套,可还是要跳进来。

    前世他们一家的悲剧是从姐姐落水开始的,可是赵谦真正有了争储资格,却是从大皇子出事开始的。

    赵谦既非嫡又非长,只要大皇子和四皇子有一人健在,那个皇位便和他没有关系。

    想到这里,华静瑶忽然有了想和沈逍详谈案情的冲动。

    可是显然现在不是时候,沈逍马上要走了。

    “让我的人跟你一起去吗?”华静瑶问道,声音虽然没有温度,但却明显平和下来了。

    “不用,我是圣上派来查案的,此事定当我来做。”

    沈逍说完,便走到窗前跳了出去。

    “姑娘啊,奴婢和您说啊,沈四公子不靠谱,他虽然长得好看,可是也不能跳窗户来见姑娘,让尤嬷嬷知道了,一定会告诉殿下的。”小艾看着那空荡荡的窗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长这么大,还是头回看到这种事。

    “我不说你不说,史甲也不说,尤嬷嬷又如何知道?”华静瑶没好气地说道。

    “可是尤嬷嬷叮嘱过奴婢,若是姑娘在外面做了不靠谱的事,一定要告诉她。”小艾冲口而出,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我的天呐,她怎么把这个说出来了?

    华静瑶却没有生气,绣园里的丫鬟,只有小艾能和她出出进进,尤嬷嬷若是不给小艾叮嘱叮嘱,那就不是尤嬷嬷了。

    小艾一脸惆怅:“可是姑娘,可是姑娘……”

    “行了,把今天买的东西全都拿出来,咱们开吃。”华静瑶说道。

    沈逍去抓人了,她也不能干等,总要吃点什么。

    吃了两颗荔枝干,华静瑶想起一件事来,挑了几样吃食,对小艾说道:“你和史甲去把这些送去给沈四公子。”

    小艾先是一怔,立刻便反应过来,和史甲便去沈逍屋里敲门。

    门一敲便开了,黑乎乎一块炭,接了那堆吃食,便又把门关上了。

    小艾回来,抚着胸口,压低声音对华静瑶说道:“姑娘,吓死我了,那屋里的人和沈四公子长得一样,真的一样。”

    华静瑶一怔,看向史甲。

    史甲点点头,道:“的确如此,小的乍一看也给吓了一跳,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所不同,屋里那位比沈四公子似乎胖了一些。”

    “易容?”华静瑶想到了李补儿。

    “嗯,想来是吧,小的自幼便听说过易容术,不过真正见过的,也只有李姑娘一人而已,其他的要么是人皮面具,要么也只是有四五分相似,刚刚那位,相似度竟有八、九分,想来也是一位高手,竟和李姑娘不相上下了。”史甲说道。

    “对了,姑娘,小的一直想和您说,沈四公子和小狸……”史甲有些为难,他其实早就想说了,可是却担心惹得姑娘不高兴。

    “我知道。”华静瑶淡淡地说道,不悲不喜,至少没有发火,这让史甲松了一口气。

    小艾看看自家姑娘,又看看史甲,一头雾水。

    华静瑶可不想让自家丫头整日像个小傻瓜一样,她说道:“沈四公子就是小狸,只是我还不知道他为何要扮成小狸来公主府。”

    当初小狸在府里时,是和甲乙丙丁一起住在西路的,他们四个和小狸接触最多,男人看男人,和女人看男人是不一样的,所以史甲和沈逍刚刚见面时并没有多想,毕竟沈逍和小狸虽然相貌相近,可是气质气度相差甚多,但后来常在顺天府遇上,史甲的感觉便不一样了。这次一起来三河,他越看越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小艾却是惊掉了下巴,不是吧,那乌云端里的沈四公子真的是小狸?她竟然吃过沈四公子烧的菜,她还欺负过沈四公子?

    小艾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却发现姑娘和史甲已经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而是在说今晚的事。

    那伙人定然以为姑娘和沈四公子此时都在客栈里,若是要去抓人,也会是明天。

    所以今晚是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沈四公子选择今晚动手,再好不过。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扇虚掩的窗子却纹丝不动。

    小艾把屋门敞开道缝,门外响起史丁的哈欠声,他们在屋里等着,史丁和两名护卫在门外,华大小姐出行,门外若是没有护卫,那一定会令人起疑。

第二一九章 扎你没商量

    夜色渐深,史甲不便留在这里,让史丁和两名护卫去睡觉,他带着另外两名护卫在门外值夜。

    白天又是赶路,又是逛街,若是平日这个时辰,华静瑶早就去睡了,今天为了等沈逍,她只能强打精神,恨不能用瓜子皮撑住眼皮,心里不住默念:不能闭眼,不能闭眼,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见屋里没有别人了,小艾终于问出心里的疑问:“姑娘,小狸和沈四公子真是一个人吗?”

    冷不丁听到这两个名字,正准备往华大小姐脑壳里钻的瞌睡虫齐刷刷不动了,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不要把我家小狸和那块炭相提并论。”华大小姐迷迷糊糊中,还不忘义正言辞。

    小艾吓了一跳,姑娘这是……她仔细看了看,明白了,姑娘这是睁着眼睛睡觉?

    这功夫怎么练出来的,以前是不是也这样睡过?

    小丫头佩服极了。

    正在这时,那扇虚掩的窗子动了动,可是屋内的一对主仆并没有在意。

    直到那块黑炭站到桌前,小艾这才发现,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华静瑶依然睁着眼睛打着瞌睡,对身边多出一块炭毫无知觉。

    那块炭看看她,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那双大眼睛依然圆睁,眨都没眨。

    沈逍叹了口气,只好对小艾说道:“告诉她,人已经连夜送往京城。”

    说完,他便向窗户走去,走到窗前忽然又转过身来,说道:“明天不用早起赶路。”

    ……

    华静瑶一觉醒来,只觉浑身酸软,她看看滴漏,吃了一惊,小艾为何没有叫醒她?

    小艾见她醒了,忙道:“姑娘再睡一会儿吧,沈四公子说不用早起赶路。”

    华静瑶这才想起昨晚的事来,咦,她怎么睡在床上?

    “是奴婢把您搬到床上的。”小艾想说她是连拖带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姑娘弄到床上的,说来也怪,姑娘竟然没有醒过来,而且若不是她给姑娘合上眼睑,姑娘的眼睛便一直睁着。

    “你?”华静瑶有点不能相信。

    “真是奴婢,奴婢不小心和您一起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的。”是啊,离床就差一步时,她和姑娘一起摔在地上的。

    华静瑶忍不住卷起身上的缎裤,果然有块淤青,这是昨晚摔的。

    她睡觉虽然不是很轻,可也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华静瑶强压住心头的疑惑,对小艾说道:“沈四公子来过,他还说了什么?”

    “沈四公子让奴婢转告您,那些人已经连夜送往京城了。”小艾回答。

    华静瑶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有些好笑,她来一趟三河,什么也没做,就是来当诱饵了,还是个假诱饵。

    用过朝食,华静瑶便见到了沈逍。

    因为昨天的事,所以华静瑶仔细打量着沈逍,这一个身材修长,应该是真的。

    “我们可以返京了吗?”华静瑶问道。

    沈逍看她一眼,说道:“真有一个妇人。”

    “当然会有一个妇人了,否则昨天我若是真的去了那座门前种前冬青树的宅子,岂不是会穿帮?”华静瑶笑着说道。

    “不,我是说这个妇人确实是聂元慎的外室。”沈逍说道。

    这倒是出乎华静瑶的意料。她一直认为,这既然是一个局,那么这个外室当然也是假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华静瑶坐下身来,摆出一副要长谈的架式。

    沈逍在华静瑶对面坐下,自从他成了沈逍之后,他和华静瑶还是第一次心平气和面对面谈话。

    “李氏出身娼门,聂元慎出了银子把她包下,李氏存了心思,悄悄换了鸨母给的避子汤药,因而怀上了聂元慎的骨肉。聂元慎知道以后,便给她赎身,并把她送去了山东。”

    按大周律,但凡有官身有功名者不得娶纳娼户女子,聂元慎身在京城,若是将李氏养于外室,也是纸包不住火,迟早会被揭发,为了保全李氏腹中同肉,聂元慎只能将她远远送走。

    “李氏之所以被送往山东,是因为聂元慎的乳兄一家在山东。聂元慎原本是想让李氏在山东生下孩子后再做定夺,没想到李氏人还没到山东,就被明慧郡主派去的人追上了。”

    听到这里,华静瑶眉头微动,插嘴问道:“李氏后来生下孩子了吗?”

    沈逍摇头,道:“李氏是娼门出身,早有隐疾,出京不久便小产了。她担心聂元慎知道以后弃她而去,便瞒过了护送她的人,一路之上依然假装有孕,护送她的是聂元慎的心腹,只是以为她有孕在身,身体不适,并没有起疑。直到李氏被明慧郡主的人带回京城,也没有发现破绽,还是明慧郡主请郎中给李氏诊脉,方才露馅。”

    华静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问道:“这个局是谁设下的?”

    沈逍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说道:“明慧郡主原是想用李氏拿捏聂元慎的,却没有想到李氏腹中胎儿已经没有了,这样一来李氏便没有用了。她索性也瞒下了这件事,李氏从见到明慧郡主那一刻起就吓坏了,明慧郡主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前些日子,她一直都被关着,直到前不久,她才被放出来,接着便来到了三河,莫名其妙就成了那家布店的东家。”

    沈逍忽然不再说了,一双幽深的眼睛望向华静瑶,华静瑶心头一动,问道:“李氏会自尽?”

    “李氏不敢自尽,她也不用自尽,因为我去的时候,跟在她身边的那位嬷嬷,正和一个男人,用一条绫子,帮她上吊。”

    沈逍说话的速度不紧不慢,好像他正在说的只是一件小事。

    华静瑶的手心里湿漉漉的,她微微蹙起眉头,不解地问道:“昨晚你不是很小心吗?他们为何还会选出在昨晚杀人?”

    “嗯,我故意让平安喜乐露出破绽,让他们知道你会连夜过去抓人。”沈逍面不改色心不跳。

    华静瑶把他的这两句话反复想了两遍,这才发现哪里不对。

    “你让他们认为我会连夜抓人?我?是我?”华静瑶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

    她明明是计划今天去抓人,是沈逍来找她,自动请缨要连夜过去,而且沈逍担心被盯梢的人发现,他不但跳窗户,而且还留下一个替身。

    那些人不是应该认为沈逍会连夜过去的吗?

    为什么会是她?

    “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知道。”沈逍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说,啊,你是个傻子啊,我以为你不是。

    华静瑶喘了两口气,强压下要挠死这个人的冲动,沉声说道:“因为你不能代表大皇子,而我可以,所以明明去抓人的是你,可你却做出是我过去的假像,我想知道,平安喜乐做了什么?”

    沈逍淡淡地说道:“平安扮成了你,喜乐扮成你的丫鬟,从你的窗户下面悄悄溜出客栈。”

    “从我的窗户下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华静瑶还是想要挠死他。

    “就是我从窗户外面跳进来的时候。”这个时候,沈逍变成一个诚实的人。

    华静瑶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了。

    沈逍跳进她的窗子,说他要连夜去抓人,这不是来知会她,而是掩护平安喜乐。

    而平安喜乐假扮成她和小艾,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在这个窗户下面,被盯梢的人发现了。

    “平安喜乐扮成女的,没有被人发现?”那两个小厮虽然个头不高,可也比她和小艾要高。

    “深更半夜,看不清楚,但是那都无妨,只要是在你的窗户下面出现的,那就是你。”沈逍说道。

    华静瑶艰难地咽下一口苦水,她要收回早上她说的那句话,她不是假诱饵,她是真诱饵,沈逍把她当成真诱饵了。

    她想起昨晚的异样,她睡得死猪一样。

    “你给我下了迷药?”华静瑶问道。

    “嗯。”沈逍说道。

    这个该死的东西,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华静瑶看看自己那修剪得光秃秃的指甲,她默默拔下一根筷子。

    “你和我说话的时候下的迷药?为何小艾没有事?”华静瑶问道。

    “我下到你面前的那碟瓜子上了。”沈逍老实得不成样子,有问必答。

    小艾已经吓傻了,听到沈逍说起那碟瓜子,她终于反应过来:“姑娘,那碟瓜子都是您一个人嗑的,奴婢没吃。”

    “好,很好,沈四公子,你真行。”

    最后那个行字还没有落定,沈逍只觉眼前闪过一道金光,他把头偏向一旁,那道金光贴着他的耳朵扫了过去。

    沈逍觉得耳朵上一痛,他没敢停留,捂着耳朵嗖的一下就溜了!

    华静瑶咬牙切齿,恨恨地把筷子重又插回头上。

    万万没有想到,她打制的这些筷子簪,第一次派上用场,面对的竟然会是沈逍。

    回到京城,华静瑶依然很生气,沈逍可能知道自己把人得罪了,整整一天都没有露面。

    从三河带回的人犯已经押进了顺天府,出乎华静瑶意料的,在他们去三河的时候,大皇子终于把聂正琪请进了顺天府衙门。

    只不过聂正琪是被抬进来的,他刚刚进了衙门还不到半个时辰,便有聂府的管事陪着太医过来,说是奉了郡主之命,来给聂正琪看病。

    大皇子虽然生气,可还是让太医给聂正琪问诊,其实聂正琪已经病了十几年,太医院早就束手无策,又何谈追到衙门来看病的。

    此时此刻,太医还在给聂正琪看病,大皇子在屋里来回踱步,照此下去,下一步聂正琪说不定就要病得奄奄一息,让他不得不放人回去了。

    华静瑶说道:“大表哥,你也生病吧,你觉得若是你和聂正琪同时病了,那太医会先治哪一个?”

    这还用问,当然是要先治他了,他是皇子。

    大皇子眼睛亮了,可是随即又黯淡下去,他是堂堂皇子,这个时候装病,好像不太好意思。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聂正琪好意思这个时候奄奄一息,你当然也好意思现在生病了,还有我不知道那人犯你审了没有,若是她已经签字画押,现在就可以把明慧郡主也请过来了。她不是心疼儿子吗?正好可以来一个母子团聚。”

    华静瑶在心里叹息,有其母必有其子,只是不知道下令杀死聂元慎的,是明慧郡主还是聂正琪。

    无论是谁,这都是一出狗血的家庭伦理大戏,此案若是结了,案情传扬出去。倒是给写话本子的有了素材。夜色渐深,史甲不便留在这里,让史丁和两名护卫去睡觉,他带着另外两名护卫在门外值夜。

    白天又是赶路,又是逛街,若是平日这个时辰,华静瑶早就去睡了,今天为了等沈逍,她只能强打精神,恨不能用瓜子皮撑住眼皮,心里不住默念:不能闭眼,不能闭眼,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见屋里没有别人了,小艾终于问出心里的疑问:“姑娘,小狸和沈四公子真是一个人吗?”

    冷不丁听到这两个名字,正准备往华大小姐脑壳里钻的瞌睡虫齐刷刷不动了,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不要把我家小狸和那块炭相提并论。”华大小姐迷迷糊糊中,还不忘义正言辞。

    小艾吓了一跳,姑娘这是……她仔细看了看,明白了,姑娘这是睁着眼睛睡觉?

    这功夫怎么练出来的,以前是不是也这样睡过?

    小丫头佩服极了。

    正在这时,那扇虚掩的窗子动了动,可是屋内的一对主仆并没有在意。

    直到那块黑炭站到桌前,小艾这才发现,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华静瑶依然睁着眼睛打着瞌睡,对身边多出一块炭毫无知觉。

    那块炭看看她,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那双大眼睛依然圆睁,眨都没眨。

    沈逍叹了口气,只好对小艾说道:“告诉她,人已经连夜送往京城。”

    说完,他便向窗户走去,走到窗前忽然又转过身来,说道:“明天不用早起赶路。”

    ……

    华静瑶一觉醒来,只觉浑身酸软,她看看滴漏,吃了一惊,小艾为何没有叫醒她?

    小艾见她醒了,忙道:“姑娘再睡一会儿吧,沈四公子说不用早起赶路。”

    华静瑶这才想起昨晚的事来,咦,她怎么睡在床上?

第二二零章 姐姐妹妹

    明慧郡主叹了口气,看向面前的咏恩郡主,声音里带着苦涩:“白云,你好不容易回到京城,我却不能去看你,还要让你来看望我。”

    白云是咏恩郡主的闺名,连她自己也快要忘记了。

    “珍姐姐,你快不要这样说”,咏恩郡主握住明慧郡主的手,眼中含泪,“我在四川时常常想念你,想念长公主,想念京城里的一切,我还记得当年珍姐姐骑马走过玉带河的飒爽英姿,那时昭阳和我还特意跑去看你,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子也能骑马骑得那么好,我知道珍姐姐和我不一样,你和昭阳都是富贵之极的人,和我不一样……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珍姐姐,逝者已矣,你千万可保重自己啊,琪哥儿不能没有你。”

    明慧郡主苦笑着摇头:“妹妹有所不知,琪哥儿也被叫去顺天府了,说是要询问老爷的事,可琪哥儿还病着,顺天府二话不说,硬生生把人抬了过去。白云,你也是当娘的人了,你应该能理解我,我现在只有琪哥儿一个了,只有他了。”

    咏恩郡主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问道:“顺天府带走了琪哥儿?对了,我听说眼下大殿下在顺天府观政,不如让人去和大殿下说一声,底下的人不懂规矩,大殿下一定不知道。”

    “白云你初回京城,一定不知道如今那顺天府里,就连黎府尹也要看大殿下眼色行事。大殿下接连破了几个大案,就连张家人也被砍了脑袋,张家那么一个大族,如今颜面扫地。我虽是皇亲,可毕竟已经嫁作人妇,在大殿下眼里,我这个郡主怕是还比不上张家。别说琪哥儿了,恐怕就连我,也会被叫到顺天府里问话。”明慧郡主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她没有夸张,琪哥儿被带走之皇,顺天府便又来请她,无奈之下她只好派了一名管事过去。

    “啊?怎么会这样?”咏恩郡主吓了一跳,不敢相信地问道,“珍姐姐说的张家,可是荷花池张家?”

    明慧郡主冷冷一笑:“除了那个张家,大周朝还有哪个张家,能入了今上的眼吗?”

    没有了,这世上只有一个凤阳先生,也只有那一个张家。

    “大殿下怎能这样,那毕竟是凤阳先生的后人,说斩就斩了?太后没有过问吗?还有秦家,秦家也不管吗?”咏恩郡主捂住胸口,似乎被这个消息给惊到了。

    “母亲,您先喝口茶稳稳心神。”郑婉连忙过来,把茶杯送到咏恩郡主嘴边喂了两口水。

    “白云,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明慧郡主关切地问道。

    “让姨母担心了,母亲这是十来年的病了,找郎中看过,说是去不了病根了。”郑婉凄楚,既然是十来年的病,那便是去了四川之后才有的,谁说这不是心病呢。

    明慧郡主打量着面前的少女,身材略嫌纤细了一些,但是面容娟秀,眉宇间透着书卷气,倒是和隆安郡王赵孟瑜有几分相似,难得安王一脉还能养育出这样的后辈来。

    “婉儿是个孝顺的孩子,有你陪着,你母亲的身体也能好一些。”明慧郡主说道。

    郑婉有些害羞,轻声说道:“姨母谬赞了,婉儿自幼住在四川,什么都不懂,和京城里的闺秀们比不了,婉儿见过长公主府上的华家妹妹,聪明能干,婉儿听说她还帮着顺天府破案呢。”

    咏恩郡主连忙打断女儿的话,轻声斥道:“你这孩子,就是天真,那些丫鬟婆子们说的事,你也当真不成?华大小姐最得太后娘娘宠爱,无论人品学识还是礼仪规矩,都是一等一的,如何会像那些丫鬟婆子所说,但抛头露面,而且还要出入衙门,天呐,别说是大家闺秀,就是小门小户的女子,若是进过衙门那也没了名声。”

    “母亲教训的是,女儿不会再轻信那些传言了。”郑婉温顺地说道,两颊微红。

    明慧郡主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对咏恩郡主说道:“白云,你是错怪婉儿了。那些丫鬟婆子说的倒也不是空穴来风,昭阳家的女儿确实不守规矩,不但出入衙门,我听说她还带着人闯进凤阳书院挖尸体,更是带着男人强行将闺中女眷抢了出来。”

    “啊?”郑婉传来一声惊呼,随即发现自己的失仪,连忙用帕子掩住了嘴。

    “真有此事?怎会这样?不但挖尸体,她还去抢了人家的女眷,这……这……昭阳不管她吗?”咏恩郡主说道

    “昭阳?哼,白云,你和昭阳当年也算是闺中密友了,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你会不知道?听说她那府里,一半的地方都被面首住满了,她那女儿自幼养在她身边,耳熏目染,还会是个守规矩的?”明慧郡主冷笑。

    “那华家呢?那毕竟是华家的骨肉,华家不管吗?”咏恩郡主又问。

    “华家?”明慧郡主牵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隆安王府和华家住在同一条胡同里,难道你没有留意,那清平侯府已经变成了清平伯府吗?那全都是拜华大小姐所赐,她不但害得华家被降爵,还害了自己的亲祖母没了诰命,她又挑唆华家分家,如今那华三老家从华家分出来,穷困潦倒,以卖画为生。唉,这也是华家家门不幸。”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郑婉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紧紧抓住咏恩郡主的衣袖。

    明慧郡主再次打量郑婉,重又叹了口气:“如今京城的闺秀们,被那华家丫头带的也都没了样子,难得还有婉儿,看到婉儿,我像是又看到了当年的皇后,皇后初进宫时,也是婉儿这个年纪,婉儿便和皇后一样,温婉端庄,富贵天成。”

    咏恩郡主被她说的心中一动,忙道:“珍姐姐是太抬举她了,小孩子没见过世面,岂能与皇后娘娘相比?”

    “为何不能?皇后娘娘是我们庆王府的表姑娘,她的生母是大周朝最正统的血脉,你们安王府的血脉虽然远了一些,可也是姓赵的。”明慧郡主说道。

    郑婉依然低着头,可是嘴边却浮起一抹笑容。

    明慧郡主的意思,就是说如今龙椅上的那位,连同昭阳长公主,全都不是正统的皇家血脉。

第二二一章 亲事

    咏恩郡主忙道:“珍姐姐快别这样说了,到了如今,还谈什么血脉。”

    是啊,大周明自孝宗那一代便不是姓赵的了,所谓赵氏皇族,不过是挂着一个空名而已。

    昔年德宗膝下无子,一说是战乱时伤了身体,另一说则是德宗天生便有病,因为德宗的亲舅舅便是有缺陷之人,后来还做了阉人。

    德宗没在皇族中过继嗣子,反而抱走了自己的妹妹,后世人称老公主的孙儿,这便是孝宗皇帝,为此宗室们也闹过,无奈这些宗室除了庆王府以外,没有一个是近亲,不但如此,德宗兄妹幼时落难时,他们也没有出手相助,因此,庆王府不出面,他们闹了也是白闹,德宗固执己见,最终皇位落到了秦家后人身上。

    孝宗皇帝赵晟,原叫秦晟,如今的秦家嫡房,便是他的长兄秦昉的后人,所以论起血统,皇宫里的那一家子与赵氏皇族的关系,早就隔了十万八千里。

    明慧郡主似是也自觉失言,看向咏恩郡主的目光十分复杂,她幽幽地说道:“我们庆王府早就不理朝政,远离朝堂了,可是你们家却是可惜了。”

    当年仁宗皇帝驾崩,宗人府作主,过继了八岁的赵襄为嗣,登基为帝。可惜赵襄继位没有几天,德宗率领他的十万军打进了京城,赵襄被大臣们强逼着,禅位给德宗,封了安王,从此在京城里苟且偷生,不但成了笑话,也成了历代皇帝的眼中钉。

    咏恩郡主用帕子轻轻拭着眼角,谁说不是呢,据说当年仁宗皇帝是不肯过继子嗣的,是被宗室们逼得没有办法,才勉强同意,可直到仁宗皇帝驾崩,也没有立储,赵襄是被那些宗室们硬推到龙椅上的,如果当年他没当皇帝,那么他和他的后人便和如今宗室营里的那些人一样,靠着皇室的恩赐,过着安逸的日子,而不会有后来的砍头,更不如像现在这样,只余下赵孟瑜这一条根。

    这时,范婆子进来,在明慧郡主耳边低语几句,明慧郡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范婆子退下后,咏恩郡主忙问道:“珍姐姐,你没事吧?”

    “唉,刚刚府里的管事回来了,说是顺天府找到了我家老爷的外室”,明慧郡主自嘲地笑了,眼圈儿红了,“你说说看,这是不是笑话啊,我家老爷那样方正的人,怎么会有外室呢。”

    咏恩郡主匆忙中看了女儿一眼,见女儿神色如常,这才说道:“珍姐姐,一定是顺天府查错了,你和聂二老爷夫妻情深,京城里谁不知道啊,聂二老爷又怎会有外室,他们一定是弄错了。”

    “是吧,我也是不相信,我家老爷怎会那样做呢,他有我,有琪哥儿,我还给他纳了姨娘,他岂会再纳外室,再说,若是他真有外室,只要和我说一声,我也一定会答应,正大光明把人接进府里的。”明慧郡主拭拭眼角,却又看向郑婉。

    “婉姐儿是个有福的,一定不要像你母亲和我一样,对了,婉姐儿的亲事有眉目了吗?”明慧郡主话锋一转,问起了郑婉的亲事。

    咏恩郡主刚刚松开的心又揪了起来,她带着郑婉过来,可不是让明慧郡主相儿媳妇的。

    明慧郡主的那个儿子,据说病得快要死了,再说,那个聂正琪既没爵位又没功名,哪里配得上她的女儿。

    “婉姐儿刚回京城,我认识的人也不多,唉,我是想让婉姐儿留在京城,我家老爷过世时,婉姐儿还小,我们母女相依为命,她就是我的命根子,我可不想让她像我一样。”咏恩郡主说道。

    明慧郡主自是听出了她的话外音,谁都知道郑老爷早早就病世了,咏恩郡主莫非是担心自己看上婉姐儿,想让婉姐儿嫁给琪哥儿?

    她也配!

    明慧郡主顿时没了兴致,用手支额,咏恩郡主见了,立刻带着女儿告辞。

    出了聂家,坐在马车上,郑婉问道:“娘,聂二老爷的外室,您说是真是假?”

    咏恩郡主冷哼一声,道:“她既然自己说出来了,那就是真有此事。”

    郑婉叹了口气,说道:“女儿听人说明慧郡主与仪宾伉俪情深,还以为是真的。”

    “我原本带你过来看望她,是想要通过她能有面见皇后的机会,没想到她看到你,却起了歪心思,就她那个病秧子的儿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娘请天师给你批过命,你是天生的皇后命,自是不能耽误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咏恩郡主说道。

    明慧郡主与皇后娘娘是表姐妹,咏恩郡主带着女儿回到京城也有一阵子了,原以为太后娘娘念在同是皇亲的位上,会召她进宫,可是好不容易进了宫见到太后,可不知怎么的,三公主看到她们竟然号啕大哭,太后心疼三公主,又是请太医,又是叫嬷嬷,慈宁宫里忙成一团,硬生生把她们母女晾在一边。

    无奈之下,咏恩郡主只好趁着聂元慎过世,来看望明慧郡主,想着借明慧郡主之力,让她能进宫见见皇后。

    一看从皇后那里,探探口风,咏恩郡主担心太后对她有成见;二来就是女儿郑婉的亲事,四位皇子之中,最有希望承继大统的是大皇子和四皇子,无奈四皇子年纪太小,比郑婉还小了好几岁,咏恩郡主为女儿相中的是大皇子,可如今东宫之位空悬,若是大皇子最终与那个位子无缘,她们不但落得一场空,还会变成皇后和四皇子的眼中钉。

    咏恩郡主一时也没有了主意,便想先带女儿进宫,给皇后留个好印像。

    可是明慧郡主却不像是能帮忙的,看她那眼神,倒像是想把郑婉给了她儿子聂正琪。

    “娘,女儿倒是觉得现在还不用急,不如再等等,看看皇上的意思,若是皇上心目中的太子是四皇子,女儿还不如嫁个寻常勋贵。”郑婉说道。

    是啊,急什么,她可不想像当年的赵襄那样,没来由地就坐了冷板凳。

第二二二章 积劳成疾

    顺天府里,两名太医守在大皇子身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对无言。

    大皇子在看公文,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便让他们诊一次脉。大皇子说他身体不适,至于哪里不适,大皇子却又说不上来,只说周身全都不适。

    这两名太医长年累月为达官显贵看病,哪有看不懂的,想来就是大皇子想要绊住他们吧。

    大皇子的脉象强劲,壮健如牛,比他们这些太医健康多了。

    可是大皇子说他病了,太医却不能说他是装病,不但不能说,而且有人问起时,他们还要说大皇子拖着病体在顺天府处理公务……

    算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是想想大皇子是生的什么病吧,这病要病来如山倒,病去不抽丝,还要病得不留痕迹。

    两位太医冥思苦想的时候,大皇子已经把整件案子重新梳理了一遍,尤其是从三河带回来的那个女人的事。

    正像小表妹所说,如果当初他寻着这条线查下去,找到李氏的时候,李氏已经死了。

    骆仵作若是能验出李氏是他杀,或许此案还有转机,可若是没有验出来呢?

    若是没有验出来,他一定会认定李氏是自杀,而那同时带回来的一男一女也会说出李氏买凶杀死聂元慎的“真相”,有了人证,他必会认定李氏因爱生恨,买凶杀人。

    当然,他能找到李氏,自是也能再“找到”被李氏收买的杀人凶手,此案便就此结案。

    待到尘埃落定,相关人犯全都行刑之后……

    大皇子想到这里,终于放过两名太医,让他们到另一间屋里去等侯传召。

    大皇子叫来自己的幕僚,两名幕僚听完大皇子的话,俱是一头冷汗。

    “大殿下,此事非同小可,真若这一切是个局,那么待到大殿下您审结此案,那幕后之人唆使人犯亲属鸣冤告状,到时再摆出条条证据……”

    另一名幕僚面容冷肃,沉声说道:“真若是针对殿下而来,那么这些人定是报着必死之心。”

    大皇子倒抽一口凉气,他的脑海里忽然闪出一幅画面,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举着白幡,上面写着血淋淋的“冤”字。他们走在京城的大街上,后面跟着无数看热闹的百姓,他们一边走一边控诉,控诉大皇子屈打成招,逼良为犯,他们的脚步越来越缓慢,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痛苦,但是他们没有停下来,踉踉跄跄一路向前,终于,他们走到大理寺门前,其中一人拼着最后的气力敲响了鸣冤鼓,那鼓声响起的刹那,这些人终于气力不支,倒在地上,抽搐而死。

    大皇子惊呼一声,缓过神来,忽然发现被他打发出去的两名太医,正在他身边,正满脸关切地看着他。

    “醒了,醒了,大殿下,您可否感觉还有不适?”太医关切地问道。

    大皇子诧异地环顾左右,不仅是太医,他的两名幕僚也在。

    “我怎么了?”大皇子不解地问道。

    “大殿下,您刚刚忽然就晕倒了,多亏太医院的太医就在隔壁。”幕僚说道。

    大皇子忽然感觉身上凉嗖嗖的,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竟然已被冷汗浸透。

    刚刚他看到的那一幕是梦境还是他臆想出来的?

    大皇子晕倒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皇帝耳中。

    “陛下不要太过担忧,太医院已经说了,大殿下是太过操劳了,好好调养便可。”劳公公劝道。

    皇帝面露愠色,道:“昨日还有御史弹劾顺天府迟迟未能找到杀害聂元慎的凶手,哼,这些人只会动嘴,莫非以为破案就是动动嘴皮子就行了的?大哥儿年纪轻轻,硬生生累成这样,他们是嫌朕的儿子太多了吗?大哥儿这是心病啊!”

    劳公公吓了一跳,想起已经变成病秧子的二皇子,连忙说道:“陛下,大殿下一心只想为您分忧,心无旁骛,定然不会理会那些闲言碎语的。”

    虽然劳公公这样说,可皇帝却越发认为,大皇子定然是已经知道朝堂上的那些话了,他不由想起自己年少之时,既不好色又不贪权,只是喜欢闲时钓鱼而已,就被那些人说成不务正业,惹得先帝大怒,命人到他的府里,毁去了他所有的鱼竿。

    “沈逍在做什么,还有秦崴和骆炯,朕信任他们,他们却不能为大哥儿分忧,莫非是要等着看大哥儿累到吐血吗?来人,让他们速来见朕!”

    龙颜大怒,劳公公不敢怠慢,不到一个时辰,三个人便齐齐出现在皇帝面前。

    待到他们三人离开的时候,赐给大皇子的一车东西也送去了大皇子府。

    慈宁宫里,华静瑶正在三公主屋里,坐在炕桌前,用手支着下巴,听三公主说起那日咏恩郡主母女进宫的事。

    华静瑶已经从昭阳长公主那里听说了这件事,这并不是秘密,昭阳长公主没有亲眼看到,也是听说的。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看到她们的时候,不知为何就觉得委屈,琳琳,我是不是和她们有过节?”三公主知道自己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她怀疑自己是忘记了。

    华静瑶点点头,她不想隐瞒,三公主不能当一辈子小孩子。

    只是有些事情,不能一股脑全都说出来,否则三公主那小心脏,还不知会吓成什么样。

    “那个郑婉不是好东西,你一定要提防她,当初她未足月生下孩子,那孩子出生不久便死了,她却污陷你害死她的孩子。”华静瑶恨恨地说道。

    三公主的小脸顿时褪去了血色,嘴唇颤抖着问道:“她为何要污陷我,我不会害死小孩的,真的不会,琳琳,我不会。”

    “嗯嗯,我知道你不会,是郑婉污陷你,所以你要提防她,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给她机会。”

    华静瑶一向认为,坏人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害人,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了,而是他还没有等到机会而已。

    三公主怔怔点头,难怪她看到郑婉的时候,心里便觉得委屈,她虽然想不起来郑婉害她的事,但是她相信琳琳,琳琳不会骗她。

    这时,有内侍进来,说道:“殿下,华大小姐,陛下过来了,太后娘娘请殿下和华大小姐过去见驾。”

第二二三章 谁也别闲着

    华静瑶见三公主眼中隐隐还有泪光,便把她拉过来,揉揉那吹弹得破的脸蛋,笑着说道:“现在你是公主了,只要不给他们机会,就没有人能欺负到你,你好好想一想,这是多开心的事啊,等你长大了,养一院子的面首,让他们给你唱歌跳舞。”

    三公主终于笑了出来:“呸,我才不会养面首呢,我要养猫养狗,养一院子。”

    “好好好,你是公主,你养狮子老虎都行。”华静瑶笑道。

    “我才不养狮子老虎呢,万一咬到我可怎么办,我只养猫养狗。”三公主一本正经地说道。

    皇帝和太后远远便听到了女孩子的说笑声,太后对皇帝说道:“难得她们表姐妹相处得这么好。”

    皇帝颔首,他的孩子不少,可是活下来的只有几个。年轻的时候他并不在意,总觉得他还有大把的时间生儿育女,繁衍子嗣,可是人到中年,每每看到硕果仅存的这几个孩子,他便会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后宫里的年轻女子并不少,可是最近几年,却也只有惠妃的孩子活下来了。

    皇帝想起前几日刚刚小产的李贵人,在心里叹了口气。

    李贵人被诊出有孕时,他龙颜大悦,甚至还准备给李贵人晋位,没想到不过几日,李贵人便在御花园里摔了一跤,把孩子摔没了。

    “父皇!”糯糯的童音传来,满满的都是欢喜。

    这是真的欢喜,华静瑶能够听得出来。

    她忽然发现,相较于时时想起前世的苦难,她更愿意看到面前这个娇宠着的三公主。

    姐姐忘记了前世种种悲苦,怀着一颗单纯的赤子之心重生而来,变成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三公主,这是上天对姐姐的垂怜,她这个当妹妹的,没有必要把那些仇恨加诸在三公主身上。

    那些事让她来做吧。

    “佳卉,你的脸色怎么不好?”皇帝爱怜地把女儿拉到身边,仔细打量。

    “晒晒太阳就好啦。”三公主说道,小女娃的笑容也是软绵绵的。

    “哈哈哈”,皇帝大笑,看向站在下首的华静瑶,说道,“瑶瑶以后有空就进宫来,陪着佳卉晒晒太阳。”

    没等华静瑶答应,太后便笑着说道:“皇帝还真信了她们,那猫儿才会乖乖地晒太阳,她们啊,一刻也坐不住。”

    祖孙四人又说笑了几句,皇帝看向华静瑶,问道:“瑶瑶怎么今天得空,没去顺天府玩吗?”

    华静瑶一怔,她到顺天府是去玩的吗?

    她道:“甥女刚从三河回来,给三公主带了几样小玩艺,急着送过来。”

    皇帝问道:“你也去三河了?”

    华静瑶明白了,皇帝要么是见过大皇子,要么是见过沈逍了。

    她道:“甥女是奉大表哥之命去的。”

    皇帝颔首,说道:“你是个好孩子。”

    从宫里出来,华静瑶想起皇帝那没头没脑的几句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待到在皇宫门前见到等待在那里的史甲,她这才知道,原来刚刚沈逍、秦崴和骆仵作也被传召进宫了。

    华静瑶算算时间,皇帝应该是见过他们三人之后,又去的慈宁宫。

    “陛下传召沈四公子他们,或许是因为大殿下晕倒的事。”史甲说了看到往大皇子府送赏赐的事。

    华静瑶笑了,她可算是明白皇帝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话外音:你还有闲心进宫来找小姐妹玩耍,有这个时间,为何不去帮我儿子破案,我儿子已经累得晕倒了!

    不用问了,皇帝召见沈逍、秦崴和骆仵作也是这个原因。

    华静瑶对史甲说道:“你现在去顺天府找秦府丞,让他派人去聂家,就说谋杀聂元慎的凶手已经抓到。”

    史甲不解,说道:“姑娘您忘了,秦府丞要避嫌,这会儿没在顺天府,小的要去九芝胡同找他。”

    华静瑶莞尔,道:“不用不用,秦府丞已经不用避嫌了,他现在肯定就在顺天府,说不定连铺盖卷儿也搬过去了。”

    皇帝的儿子都病了,你们还好意思避谦?

    御史们弹劾算什么,圣谕在前,什么规定都是虚的。

    谁也别闲着,全都去破案!

    傍晚时分,聂正琪便被抬回了聂家。

    明慧郡主闻讯迎出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儿子,眼圈儿不由得红了。

    “娘,您别哭,我没事,顺天府说杀害父亲的真凶已经抓到了,这是喜事,我们要庆祝。”聂正琪一字一句地说道,说到最后的庆祝二字时,加重了语气。

    “佳卉,你的脸色怎么不好?”皇帝爱怜地把女儿拉到身边,仔细打量。

    “晒晒太阳就好啦。”三公主说道,小女娃的笑容也是软绵绵的。

    “哈哈哈”,皇帝大笑,看向站在下首的华静瑶,说道,“瑶瑶以后有空就进宫来,陪着佳卉晒晒太阳。”

    没等华静瑶答应,太后便笑着说道:“皇帝还真信了她们,那猫儿才会乖乖地晒太阳,她们啊,一刻也坐不住。”

    祖孙四人又说笑了几句,皇帝看向华静瑶,问道:“瑶瑶怎么今天得空,没去顺天府玩吗?”

    华静瑶一怔,她到顺天府是去玩的吗?

    她道:“甥女刚从三河回来,给三公主带了几样小玩艺,急着送过来。”

    皇帝问道:“你也去三河了?”

    华静瑶明白了,皇帝要么是见过大皇子,要么是见过沈逍了。

    她道:“甥女是奉大表哥之命去的。”

    皇帝颔首,说道:“你是个好孩子。”

    从宫里出来,华静瑶想起皇帝那没头没脑的几句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待到在皇宫门前见到等待在那里的史甲,她这才知道,原来刚刚沈逍、秦崴和骆仵作也被传召进宫了。

    华静瑶算算时间,皇帝应该是见过他们三人之后,又去的慈宁宫。

    “陛下传召沈四公子他们,或许是因为大殿下晕倒的事。”史甲说了看到往大皇子府送赏赐的事。

    华静瑶笑了,她可算是明白皇帝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话外音:你还有闲心进宫来找小姐妹玩耍,有这个时间,为何不去帮我儿子破案,我儿子已经累得晕倒了!

    不用问了,皇帝召见沈逍、秦崴和骆仵作也是这个原因。

第二二四章 早就该死

    城外,官道上的客栈,大门旁边竖着一块牌子,上写“今日客满”。

    这块牌子已经竖了几日,明眼人一看就懂,这客栈是被人包下来了。

    此时,客栈的东家阴沉着脸,冲着刚刚进门的庄稼老汉看了一眼,便自顾自翻看帐本。

    庄稼老汉看着来气,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抢那帐本,却没有抢到,没好气地说道:“你老子留给你的家当,就快要败光了,你自己看看,这客栈里连个人影子也没有。”

    东家继续看帐本,眼皮也没抬:“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庄稼老汉气哼哼地上楼去了,走了几步,又觉得生气,返回来拿起烟袋竿狠狠抽在东家的屁股上。

    “臭小子,整日价给老子找麻烦!”

    二楼最里面的房间,老汉还没有进门,便被里面传来的女人尖叫声吓了一跳。

    “贱货,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你才是贱货,老贱货!”

    老汉皱起眉头,看向守在门外的两名护卫:“里面打架,你们也不管管?不怕有个三长两短?”

    两名护卫耸耸肩膀,说道:“老爷子,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真不是咱们犯懒。”

    老汉瞪了他们一眼,拎着烟袋竿儿推门进去。

    进了门,老汉便知道门口的两个小子没有信口胡说,屋里并排躺着两个女人,中间只隔着一只枕头,她们用最恶毒的字眼谩骂着对方,可是身体却一动不动。

    “听说你们是母女?亲生的?”老汉好奇地看着她们,道,“也是,听说你们全都不是好人,唉,这肯定是亲生的了。”

    “你是谁?你来做什么?”年轻女子吼道,一张扭曲变形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曾经的美貌。

    “我是老神仙,能给你们看病的老神仙。”老汉笑着说道。

    “老神仙?”年轻女子冷笑,“就凭你?你知道我们是什么病吗?”

    “你们是中毒了,鬼相生,对不对?”老汉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扁平的盒子,盒子打开,露出一排细长的银针。

    半个时辰后,老汉哼着小曲儿走下楼梯,正撞着平安和喜乐。

    “老爷子,怎么样啊?”平安喜乐问道。

    “再活个把月没有问题。”老汉说道,这毒无法可解,他也懒得解,那小子说了,只要让她们多活些日子就行了。

    老汉四处看看,没有看到看帐本的东家,拧着眉毛问道:“人呢?”

    平安和喜乐压低声音说道:“华大小姐快到了,四公子躲起来了。”

    “躲?他躲什么?怎么越发没有出息了,连个女娃娃都害怕?”庄稼老汉就是岳离,此时他敲着烟袋锅子,亮起大嗓门,可是也没有把沈逍叫出来。

    “咦,谁躲起来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来,不是沈逍,是个女娃娃。

    岳离看到旁边有架屏风,连忙躲进屏风后面,老胳膊老腿不太利索,一个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身上。

    屏风后面还有一个人,先他一步藏进来的人。

    岳离看清这个人的相貌,正要说话,沈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岳离怒目而视,却只能看到沈逍的侧脸。从脸颊到耳朵,有一条血痕,已经结痂,可是凭岳离的经验,还是能看出来这条血痕是从下向上划出来的。

    行凶之人应该是个小个子,至少比沈逍的个头要矮。

    外面传来女孩子悦耳的声音:“湘竹母女还好吧?”

    “岳老大夫给她们看过了,再活个把月没有问题。”平安喜乐说道。

    “找两个房间,把她们分开。”女孩子说道。

    平安喜乐答应着,却不忘偷眼去看,见华大小姐转身要走,两人连忙问道:“大小姐,我们四公子一会儿就回来。”

    华静瑶觉得这两个小厮的话可真多,她道:“我不找他。”

    出了客栈,华静瑶问史甲:“有人吗?”

    史甲点点头,何止是有人,他们的马车刚刚从府里出来,后面便有人跟着了。

    “比起在三河的那几个,今天来盯梢的要专业多了,小的刚刚留意过,全都是练家子。”史甲压低声音说道。

    华静瑶莞尔,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里坐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小姑娘。

    小艾取出准备好的衣裳,侍候着华静瑶换好,马车拐了一个弯,在一家酒楼前停了下来。

    车帘撩开,两个穿着粉红比甲的小丫鬟下了马车,其中一个对车马式说道:“要等厨娘炒完菜才能得空,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先送姑娘回府,晚些时候再来接我们。”

    车把式答应一声,驾着马车向城外的方向走去,两个小姑娘蹦蹦跳跳进了酒楼。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两个青衣小帽的少年从酒楼里出来,手里提着食盒,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厮。

    已近傍晚,官道上的人渐渐少了起来,两个小厮提着食盒走在空旷的官道上,黄土扬尘,很快便不知去向。

    珍珑馆的后园里,少年一袭轻柔的罗衣,斜靠在青竹床上,纤细苍白,弱不胜衣。

    “公子,找到地方了,就在城外的百财客栈。”来人隔着屏风,声音里夹着微微的气喘。

    “确定吗?”少年问道。

    “确定,我们三拨人,一拨跟着沈逍的两个随从,一拨跟着岳离,还有一拨是跟着华大小姐,他们三拨人先后全都去了百财客栈,那家客栈已经连续几天挂着客满的牌子,显然是被衙门征用了。”来人说道。

    少年微微欠起身子,说道:“确定那是岳离?”

    “没错,岳离常常一个人出门,去张家园子买烟叶,我们跟过他几次了,不会认错。”来人说道。

    少年嗯了一声,挥挥手,道:“退下吧。”

    岳离去过,那就足能证明,李氏还活着,而且伤得很重。

    可是,换句话说,既然岳离去过了,那么李氏这条命或许就能保住了。

    少年低头看向手里的玉石把件,这只把件已经养了多年,莹润细腻。

    少年的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容,真是可笑啊,为了杀死一个早就该死的人,他却要再杀更多的人来掩饰,那个人不该死吗?早就该死了,从他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的那一刻起,就应该碎尸万断!

第二二五章 吵架

    金乌西沉,一名伙计摇摇晃晃走出来,收了外面竖着的客满牌子,四下看了看,伸个懒腰,开始慢吞吞地上门板。

    一天到晚没有客人,这门板压根不用再打开,若是早上不开门,晚上也就不用再上门板了。

    这时,官道上由远及近传来马蹄声,伙计转头看了看,天已擦黑,看不清楚。伙计也不在意,继续上门板。

    马蹄声在他身后停下来,伙计再次转身时,见两个大汉牵着马站在路边。

    “打烊了,两位客官到别家看看吧。”伙计客气地说道。虽然整日没有客人,可是做为客栈伙计的本能还没有丢下。

    “开客栈的哪有这么早就打烊的,你这伙计胡说八道,把门板打开,老子要住店。”两名大汉大声说道,一点也不客气。

    伙计一听就不高兴了,乡巴佬,这两个就是乡巴佬。

    “你们两位也不打听打听,咱们客栈可是连着衙门的,你们若是聪明,就不要在这里闹事,否则官老爷们知道了,你们吃不了也要兜着走。”伙计一条腿在门里,一条腿在门外,他可不怕,这里是天子脚下。

    两名大汉互看一眼,破口大骂:“你小子少拿衙门吓人,这年头谁怕谁,老子们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玩过,就你这破店,还连着衙门,你也不怕风大扯着舌头。”

    伙计一直都以自家客栈为荣,哪里听得了这些,他不甘示弱,大声训斥:“滚,快滚,两个穷鬼,你们那裤子是拿开裆裤改的吧,想遛鸟就去找老鸹对亲家,在这里鸹噪个啥,聪明的就快滚!”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今晚有云,夜空里看不到月亮,方圆几里,只有这里还亮着灯,远远看去,竟是多了几分阴森。

    只有门口那此起彼伏的吵架声,真实而热闹。

    这阵子客栈里没有客人,伙计闲得快要长出盐巴来了,好不容易看到两个喘气的,英雄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他恨不得和这两个人吵个三天三夜。

    前面吵得更酣,谁也没有留意,两条黑影如同灵猫一般,悄悄跳上了二楼的窗台。

    是这个房间了,一定是这个房间,房间里有灯,灯光把人影打在窗纸上,那是个女子。

    靠近一点,有女子低低的呻(防)吟声传出来:“疼,疼……”

    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你快知足吧,你知道下午时来给你看病的是什么人,那是神医,有名的神医,达官显贵们想请都请不来,若不是看在我们沈四公子的面子上,神医才不会给你这种人看病,你就再忍一忍,神医说了,只要你能挺过今晚,这条命也就彻底保住了。”

    “疼,太疼了……”女子依然呼痛,看是却没有了方才的绝望。

    神医啊,只要是听说神医来给自己看病,这病也就好了一半了。何况神医真的来过呢。

    客栈的大门口还在吵架,而且大有越吵越烈之势,双方已经开始撸袖子了,伙计索性卸了门板,举起那块写着“客满”的大牌子,随时准备砸向那两名大汉。

    二楼窗外的两个人互视一眼,忽然,两人一起跃身而入。

    屋内一灯如豆,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躺着的是个女子,看那满头青丝应该还很年轻。

    而坐着的那个,身材高大,显然是个顺天府里的女狱卒。

    而那个躺在床上的年轻女子,显然就是那个李氏了。

    两名杀手二话不说,一个扑向床边,另一个则挥刀砍向女狱卒。

    刀砍下去,却没有看到血,砍空了。

    下一刻,这屋里忽然多出很多人,床下、梁上,桌子下面,柜子里面,这些人埋伏在这里,已经等待多时。

    原本死气沉沉的客栈里,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门口正在吵架的伙计,冲着两名大汉做个鬼脸,笑嘻嘻地说道;“怎么样,你们还继续吵吗?和我吵架没用,我就是专门等着你们的人。”

    是啊,他在这里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有那么一阵子,他以为华大小姐是在逗他玩,他以为今天等不到人了,没想到在他万念俱灰,准备上了门板哀悼他白白浪费掉的青春时间时,华大小姐让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此时,华大小姐正在指挥着史甲把两个杀手嘴里藏的毒牙扳了下来。

    “好好搜搜,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毒。”话一出口,华静瑶便想起一件事来。

    “你们该不会已经服用了鬼相生吧,每个月用一次解药,若是没有了解药,你们就小命不保。”,举起那块写着“客满”的大牌子,随时准备砸向那两名大汉。

    二楼窗外的两个人互视一眼,忽然,两人一起跃身而入。

    屋内一灯如豆,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躺着的是个女子,看那满头青丝应该还很年轻。

    而坐着的那个,身材高大,显然是个顺天府里的女狱卒。

    而那个躺在床上的年轻女子,显然就是那个李氏了。

    两名杀手二话不说,一个扑向床边,另一个则挥刀砍向女狱卒。

    刀砍下去,却没有看到血,砍空了。

    下一刻,这屋里忽然多出很多人,床下、梁上,桌子下面,柜子里面,这些人埋伏在这里,已经等待多时。

    原本死气沉沉的客栈里,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门口正在吵架的伙计,冲着两名大汉做个鬼脸,笑嘻嘻地说道;“怎么样,你们还继续吵吗?和我吵架没用,我就是专门等着你们的人。”

    是啊,他在这里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有那么一阵子,他以为华大小姐是在逗他玩,他以为今天等不到人了,没想到在他万念俱灰,准备上了门板哀悼他白白浪费掉的青春时间时,华大小姐让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此时,华大小姐正在指挥着史甲把两个杀手嘴里藏的毒牙扳了下来。

    “好好搜搜,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毒。”话一出口,华静瑶便想起一件事来。

    “你们该不会已经服用了鬼相生吧,每个月用一次解药,若是没有了解药,你们就小命不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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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2211/ 第一时间欣赏逍遥章最新章节! 作者:姚颖怡所写的《逍遥章》为转载作品,逍遥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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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章介绍:
华大小姐很烦恼,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英明神武的她被一个傻子赖上了!
这一切还要从一块石头说起……逍遥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