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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颖怡     逍遥章txt下载     逍遥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二一章 变成狗的小孩

    “查董祥!”

    沈逍一声令下,国公府八名护卫立刻动身前往高碑店和保定府,同他们一起去的,还有叶行。

    两天之后,他们回来,带回来一张画像和一名叫毛贵儿的汉子。

    画像是叶行画的,高碑店和保定府有很多见过董祥的人,这幅画像就是根据这些人的描述所绘。

    毛贵儿曾经是董祥的长随,后来受寒得了风湿,骑不成马,便回老家种田了。

    华静瑶看了看那幅画像,画像上的董祥眉清目秀,尤其是一双眼睛分外有神。

    她把画像交给史丙,说道:“让人临摩二三十幅,四处查一查,尤其是那些商号铺子,看看有没有人和他做过生意。”

    京城里的铺子正月初五便开市了,今天是初六,除了个别不差钱的,大大小小的铺子几乎全都打开门做生意了。

    根据国公府的护卫所说,毛贵儿欠了很多银子,大过年的担心债主上门讨债,一家六口躲到一处别人废弃不用的破房子里,护卫们找到他时,毛贵儿原本不想来,他老娘和老婆听说走这一趟能得二十两银钱,便硬逼着他过来了。

    华静瑶失笑,让人叫了毛贵儿过来,问道:“你跟在董祥身边多少年?”

    毛贵儿紧咬着牙,不肯抬头,对于华静瑶的问话充耳不闻。

    一旁的史丁正要呵斥,华静瑶使个眼色,史丁恨恨地瞪了毛贵儿一眼,没有说话。

    华静瑶道:“听说是你娘和你媳妇硬逼着你过来的?你也怪不得她们,这大过年的,别人家里都是喜气洋洋,可是你们却要东躲西藏,你娘生你养你,却不能安享晚年,你媳妇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却有家不能回,最可怜的是你的儿女,过得连乞丐都不如。你娘你媳妇你孩子何错之有,他们凭什么要跟着你受苦受难?唉,对了,你欠了别人多少银子?是因为你的腿疾要治病,才欠下的银子吗?”

    毛贵儿早就听得面红耳赤,此时听到面前的这位大小姐提到他的腿疾,更是羞愧,含泪说道:“不是因为腿疾,我这腿是治不好的,何苦再浪费银钱,我欠的这些钱,是为了赎我儿子。我这腿不能下地种田,就给人看果园子,去年我在外面看菜园子,我婆娘独自在田里干活,两个孩子在田埂上玩耍,过了一会儿,小妮一个人跑回来,告诉她娘,说弟弟被人抱走了。

    我们一家子找遍了整个村子也没有找到孩子,到了晚上,有人往我家院子里扔了一块石头,那石头是用块布巾子包着,布巾子上写着,让我们拿三百两银子去三里外的破道观里赎孩子。我家里原本是能拿出五百两银子的,可是前年我跟人一起贩卖西瓜赔了一百两,一下子凑不出三百两了。村子里住的都是庄户人家,顶多能借个十两八两,无奈之下,我便去镇上借了印子钱,好不容易凑够了三百两,可是那贼人却又加价到五百两,没办法,我只好又借了二百两,总算是把儿子赎出来了。

    为了还印子钱,我卖了地卖了牛,却也只够还利息的,那放印子钱的找了镇上的一伙混混撑腰,那些混混说了,我若是敢逃跑,就掘了我家祖坟,他们不是吓唬人的,四里八乡被挖祖坟的有好几家,衙门里把那混混头子叫过去问了话,啥事也没有就又把人给放出来了,那混混头子便立刻带人去苦主家大闹一场,说那苦主冤枉他,我上有老下有小,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得罪他们,这大过年的,担心那些人来闹事,只能带着一家老小东躲西藏。“

    毛贵儿抹着眼泪,哭得像个孩子。

    华静瑶劝道:“无论如何,你儿子也赎回来了,一家团聚是最好的事了,你现在带着儿子东躲西藏,可若是你儿子被卖了,那他过得还不如现在呢。你应该也听说过京城的天桥吧,几年前天桥上有个叫狗子胜的,他最出名的就是驯狗,他养了一条狗,那狗会认字会唱歌机灵无比,狗子胜凭着这只狗,赚了很多钱。有个耍猴的看着眼红,就下了迷药偷走了狗子胜的两条狗,耍猴的原本是想把这狗杀了吃肉的,可是开膛破肚之后,却吓得去报官了。衙门派人去看,发现那狗皮里面的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原来那狗子胜驯的不是狗,而是人,他先用药把小孩身上的皮肤腐蚀掉,让他体无完肤;然后用狗毛、烧灰拌了密药给他敷上去;再给他吃药,让他伤口愈合,这样狗毛就会长在身上,完全就是一只狗的样子。在此过程中,十不活一,他偷来了二三十名男童,多次试验,才成功了这一只狗。”

    说到这里,华大小姐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问道:“毛贵儿,你那儿子现在还住在荒山野岭的破房子吧,我那几个护卫都是好记性,既然能找到那里,当然也能记住那地步,你说是吧?”

    面前的小姑娘声音清悦,可是这几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毛贵儿却觉得背脊发寒,他抬起头来,这次映入眼帘的不是小姑娘皎月般的漂亮脸蛋,而是那一袭素白的衣裙。

    毛贵儿大吃一惊,刚刚他居然没有留意到,这小姑娘竟然是穿了一身白!

    又不是上元节,谁家姑娘会在正月里穿白衣裳!

    看着毛贵儿脸上那瞬息万变的神情,华静瑶阴森森地笑了笑。

    毛贵儿一头冷汗,硬着头皮问道:“姑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那二十两银子我不要了,只求你快点放我回去。”

    “你说你原本有三百两银子,你家就是普通农户,你以前也只是做长随的,哪里来的三百两?”华静瑶问道。

    毛贵儿怔了怔,说道:“我腿有毛病,离开东家时,东家见我可怜,给了我二百两银子,另外一百两则是我前些年当长随时存下来的。”

    华静瑶点点头,笑着说道:“你说的东家,不是董家老太爷,而是董祥吧,你以前是董祥的长随,跟在他身边多少年?”

    毛贵儿说道:“十三年,我从十二岁就跟着二少爷,二十五岁时离开的。”

第四二二章 人是你们杀的

    “十三年啊,难怪你能存下一百两银子,不过有很多少人比不上你,存不了这么多的银子,可见那位董家二少爷是个仁义的,对你不错。”华静瑶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

    “的确是不错,二少爷对我一直都很好。”毛贵儿不由自主地顺着华静瑶的话头说了下去。

    “二少爷对你那么好,你跟了他十几年,他又是个仁义的人,你为了赎儿子而找他借钱,他一定会借给你吧,你为何没有去找他借钱,而要去借印子钱呢?”

    华静瑶问的突如其来,毛贵儿怔怔一刻,嘴唇翕翕,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我不好意思去麻烦二少爷。”

    “你倒是个忠仆,宁可被人追债追到荒山野岭,也不去麻烦旧主”,华静瑶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呵呵笑了出来。

    毛贵儿瞪着面前笑得花枝乱颤的白衣少女,心里却越发忐忑,正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少女身后的屏风后闪身出来,毛贵儿只看了那人一眼,便感觉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住了。

    少年一袭黑衣,面色清冷,眉峰凌厉,明明俊美无俦,但周身气场却似修罗场,生人勿近。

    他站在少女身后,他身上的黑衣,映衬着少女的白衣素服,一黑一白,宛若阴曹地府里走出来的黑白双煞。

    毛贵儿大气都不敢喘了,如果说这个少女给他的感觉是走在路上前面脚下忽然裂出一个大坑,那么这忽然出现的少年,就如同先是看到脚下裂出一个大坑,你吓得一抬头,就看到头顶悬着一把刀。

    对,这少年就是头顶的那把刀,若是不肯跳进那个大坑里,这把刀就会掉下来,割断你的脖子,让你死了也要死在那个大坑里。

    毛贵儿听到自己的上下牙齿碰撞时发出的咯咯声,他想要握紧拳头,可是两只手却已不能使唤。

    他听到少女出谷黄莺般的声音再次响起:“董祥杀人,你也有份,事后董祥和你分开,说定老死不相往来,对吧?”

    少女的这几句话犹如晴空霹雳,毛贵儿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趴跪在地上:“没有,我没有,没有杀人,真的没有。”

    “乔二姑娘根本就不是投河自尽,你家二少爷**不成,便和你一起把她杀了,尸体也是被你销毁的,对不对?”华静瑶声色俱厉,把桌子拍得啪啪响。

    沈逍眉头蹙起,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张紫檀木的桌子。

    毛贵儿却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他望向华静瑶,拼命摇头:“你胡说,乔二姑娘与二少爷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二少爷若想要她,何用**?再说,二少爷那么喜欢她,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会杀她的。”

    “原来如此,表哥表妹,天生一对,如果没有老李逼婚,你家二少爷已经娶了乔二姑娘了,对吧?”华静瑶终于不再拍桌子了,沈逍松了一口气。

    “那是当然,我们二少爷是继室所出,族里的人站在大少爷那边,整日给老太爷吹耳旁风,老太爷去世之前就把家给分了,只分给二少爷几家一直赔钱的铺子,二少爷没有办法,拿出所有银子,跟人合伙去南方做生意,他临走时和二表姑娘早就说好了,等他从南边回来,就到北后村提亲,可是二少爷才走了两年而已,二表姑娘就被霸占了,二少爷从北后村回来,就大病一场,二少爷病好之后,悄悄去京城看过二表姑娘,得知二表姑娘和那姓李的畜牲没有婚书,二少爷便做起了京城的生意,想要找机会把二表姑娘接出来,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二表姑娘就出事了,二少爷花了几百两银子,沿河打捞二表姑娘的尸体,可是最终也没有找到。”

    毛贵儿说着说着,大哭出声,一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

    华静瑶蹙起眉头,问道:“那老李呢,你别告诉我,老李是幡然醒悟,良心发现,所以才不再去北后村胡搅蛮缠,又悄悄卖了京城里的房子和铺子,远走他乡的。“

    听到华静瑶忽然说到老李,毛贵儿脸上的肌肉忽然僵硬,他避开华静瑶看过来的目光,低下了头。

    他这不经意的小动作全部落入华静瑶的眼里,华静瑶微微一笑,道:”所以说,你家二少爷和你,没有杀死乔家二表姑娘,但是你们杀了老李,你们是为乔二表姑娘报仇,对吧?“

    毛贵儿全身抖成一团,他汗如雨下,忽然趴在地上磕起头来:”二少爷没有想杀死那个老李,只是想要抓他过来打个半死,让他到二表姑娘的坟前认错而已,可那畜牲却不肯,还有污言秽语辱骂二少爷,二少爷气极,把他绑在了二表姑娘坟前的老槐树上,想要吓吓他,可是......可是第二天早上,二少爷和我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却发现那畜牲已经死了,我们虽然打了他,可是那不是致命伤,绝对不会死的,可是他却死了,真的死了!”

    华静瑶和沈逍互视一眼,两人没有说话,室内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毛贵儿才从惊恐中缓过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到的时候,远远看到那畜牲和昨天一样,被绑在树上,可是等到我们近前去看,却看到那畜牲的脖子歪到一侧,脖子和身子只连着一点儿,腔子里窜出来的血已经凝固了,地上的血也已经干涸,那畜牲是被人割断了脖子死的。我当时就吓瘫了,二少爷也吓坏了,我们也想过去报官,可若是去报官了,这事根本就说不清,二少爷去过京城,还见过那里的里正,若是官府得知那畜牲死了,很快就能从里正那里得知二少爷去过的事,这样一来就要怀疑到二少爷头上,再说,那畜牲去北后村闹事的时候,村里也有很多人看到,二少爷那天虽然没去北后村,可是我去了,村里也有人见到我,当时只有我一个外地人,衙门一查就能查到我是谁。”

    华静瑶叹了口气,问道:“你们是怎样处理老李尸体的?”

    “我们......我们把那畜牲埋在了二表姑娘的坟里......二少爷原是不肯的,他觉得那样是玷污了二表姑娘,可是当时的情况下,我们若是带着尸体去别的地方,说不定会被人看到,只有藏到二表姑娘的坟里最方便,何况那坟里原本也没有尸体,只有二表姑娘的一身衣裳,是我说服了二少爷,等到这事过去,寻一处风水好的地方,给二表姑娘再立一座坟,二少爷这才答应下来。”

第四二三章 话本子里看到的

    “二少爷和我一起把那畜牲的尸体埋好后,没敢回高碑店,也没敢去京城,我们在北后村住了两天,见没有人说起那畜牲的事,便回了保定府,从那以后,二少爷和我便都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我有风湿,不能跟着二少爷走南闯北,二少爷给了我二百两银子,上我回家种地了。”

    毛贵儿说完,却没有抬起眼睛,他依然趴在地上,身下的青砖上水渍点点,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眼泪。

    华静瑶的目光一刻不离毛贵儿身上,忽然,她冷冷地说道:“你们掩埋了老李的尸体之后,的确回到了北后村,但是你们离开北后村,却没有马上回保定府,至少不是你们两个人一起回去的,让我猜一猜,你家二少爷是派你去京城了吧,你到了京城之后,先是偷偷潜入老李的宅子里找到了房契地契,接着便委托牙行将那宅子售卖出去,牙行的人去过石头胡同,街坊们便全都知道老李卖房子的事,加之老李的铺子早就支撑不下去了,街坊们便理所当然以为老李是在京城混不下去,回了老家。”

    沈逍冷眼旁观,趴在地上的毛贵儿闻言终于抬起头来,他的眼中满是惊恐,不可置信地瞪着华静瑶:“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华静瑶冷笑一声,道:“纵然老李不是死于你们主仆之手,但是绑走老李的人是你们,偷卖老李房子的人也是你们,依照大周律,你们主仆最轻也要流放千里,因此,即使你儿子被人偷走,你既不敢报官,也不敢找董祥借钱,有一句话你没有说谎,你确实是不想麻烦你的二少爷,你没钱没地位,偷孩子的贼人为何要抱走你的儿子,所以你担心当年的事被人知道了,那人是想趁机敲诈于你,你是忠仆,你为了保全你家二少爷,宁可自己去借印子钱,也没有去找董祥,担心祸水东引,连累了他。”

    毛贵儿目瞪口呆,他双唇颤抖,好一会儿才能说出话来:“这都是我做的,把那畜牲绑在坟前大树上的人是我,把那畜牲埋进二表姑娘坟墓之中,也是我出的主意;偷走地契委托牙行售卖的人更是我,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与二少爷没有关系,我儿子被人绑走,是我的报应,是我的报应。”

    华静瑶挥挥手,史丁提起毛贵儿带了出去。

    沈逍则叫来了平安,让他带着顺天府的人去一趟北后村,找到小乔氏的坟,看看毛贵儿所言是否属实。

    其实沈逍和华静瑶全都知道,毛贵儿在这件事上不会说谎,他说老李的尸身在小乔氏坟里,那想来就是真的。

    炕桌上不知何时洒了几滴茶水,华静瑶伸出手指,蘸着茶水在炕桌上写下了六个字。

    大乔氏、小乔氏。

    在审问毛贵儿之前,这个案子里有三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现在老李的下落大致清楚,那么就还有大乔氏和小乔氏下落不明。

    “我想亲自去一趟北后村,问问乔家二老。”华静瑶说道。

    “嗯,我陪你一起去,请骆仵作一起去,如果那坟墓里真有老李的尸体,顺便验尸。”沈逍轻声说道。

    华静瑶扬起笑脸,忽然又嘟起了嘴,她看看身上的素服,说道:“不知道有没有孝期不能出远门的规矩。”

    如果尤嬷嬷在身边一定知道这里面的规矩,可是尤嬷嬷不在,小艾肯定是不知道了。

    “不用管那么多,我也在孝期里。若是御史们说三道四,那么连我一起参就是了。”沈逍说道。

    华静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让小艾出去找人回长公主府送信,北后村离通州还有三四十里,这一来一回,今晚怕是要在那边过夜了。

    小艾从外面进来,便手脚麻利地从后屋搬了被褥放进马车里,还不怕又把书铺里现成的点心糖果也用食盒装了一起带去,想了想,又折回来,拿了红泥小炉,让史丁从缸里舀了两桶清水也一并带上。

    华静瑶看得瞠目结舌,问道:“怎么还要带上水?马车上也装不下啊,再说,水桶上也没有盖子,路上颠簸,还没到地方,这两桶水也全都给洒没了。”

    “三老爷说过,荒山野岭里的水是不能随便喝的,会生病。”小艾振振不辞。

    华静瑶抚额,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北后村,不是荒山野岭,若是那里的水喝了会生病,那么北后村的人岂不是全都病了?”

    小艾还是不依:“三老爷有学问,他说的话不会错的。”

    华静瑶还要说什么,沈逍插嘴道:“我也要带些东西,不如把我们的东西全都放在一辆车上。”

    说着,他便吩咐喜乐回国公府拿东西赶马车。

    既然有一驾专门用来装东西的马车,华静瑶也就不再阻止,待到国公府的马车赶过来,便任由小艾指挥着史丁往车上搬这搬那。

    沈逍忽然问华静瑶:”你说的狗子胜的案子,我在顺天府的案宗房里没有看到过,你还记得是哪一年的吗?我想去仔细看看。“

    华静瑶:“案宗房里没有,我书铺里有......我是在话本子里看到的。”

    沈逍......

    下午的时候,他们到了北后村。

    北后村依山而建,是一个三四百人的小村子,村子里还沉浸在后年的气氛中,加之又是农闲季节,村里有很多走亲戚的。

    几匹高头大马和二十几名衙役没有进村,而是按照上一拨人给的路线,直接去了小乔氏的墓地。

    但是还是被人看到了,小乔氏的墓虽然是孤坟,可是距离乔家祖坟并不远,有两家人家,因为明天有亲戚要回城里,今天来坟前向祖先告别,恰好看到有官府的人往这边来了,这些人起初还有些害怕,可是官府的人并没有来这片坟地,还是团团围住了一处地方。

    “那里是不是也有一座坟?”

    “有,是座孤坟。”

    “我想起来了,是乔老实家那个短命闺女的坟。”

    “出嫁女的坟为何会埋在这里?”

    “没有正式成亲,呸,就是把闺女白给人家睡了几年,后来死了,婆家不让进,娘家也进不得,就只能埋在那儿了。”

第四二四章 不关我们的事

    有人大着胆子凑过来,顿时吓了一跳,这些官府里的人拿着铁锹,正在挖坟!

    有人飞奔着回村报信,挖坟了,光天化日下挖坟了!

    六十多岁的里正爷正在院子里看孙子杀鸡,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大喊大叫,里正爷老脸一板,让孙子打开门看看是哪个没规矩的。

    门一开,一个毛头小子闯了进来:“里正爷,不好了,官府的人在挖坟,挖坟!”

    里正爷以为自己听错了,直让那小子连说了三遍,他才确定没听错,的确是说有官府的人在挖坟。

    和那个毛头小子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子,那是嗓门大的,毛头小子来里正家报信,另一个已经在村子里喊了起来。

    里正爷带着儿子孙子从家里出来,村子里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

    “里正爷,官府为何要来挖咱们祖坟,您老知道吗?”一个汉子问道。

    里正爷也正迷糊着,他们这个小村子,一年到头也看不到官府的人,更别说是挖坟了,这要是多大的罪才会挖坟鞭尸啊。

    “不是祖坟!”先前来报信的毛头小子大声说道,他什么时候说是祖坟了,他明明说的是挖坟,“挖的不是祖坟,也不是咱们坟地里的坟。”

    “啥?不是咱们坟地里的坟?那你小子来报什么信啊,挖就挖吧,和咱们有啥子关系?”一个汉子怒道,他正在家里打小牌,让这小子一闹腾,好好的一把牌白扔了。

    里正爷干咳一声,问道:“不是咱们坟地里的坟?那是哪家的?”

    他是里正,只要是这个村子里的坟,那都是他的管辖范围。

    对,活人是,死人也是。

    毛头小子指着村里的一处地方,道:“就是乔老实家的那个二闺女的坟。”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来是那个丢人现眼的女人啊。

    打牌的汉子啐了一口唾沫,骂道:“我好好的一把牌,都让那贱货给害的,白瞎了。”

    原本提着一篮子烂菜叶子准备去打架的胖大婶更是没好气:“老乔家的浪蹄子,活着时臭不要脸,死了还要祸害人,这大过年的,这不是添堵吗?”

    里正爷叹了口气,挥挥手,甩着大烟袋,说道:“行了,不关你们的事,散了吧,全都回家,官府的人在这儿,大家不要惹事生非,回家,都回家!”

    村里人骂骂咧咧地散开了,孙子问道:“爷,咱们回去吧。”

    里正爷站在那里没有动弹,望着坟地所在的方向,怔了好一会儿。

    孙子又催,里正爷把烟袋杆插在腰上,对两个孙子说道:“你们跟我去坟地看看。”

    “看啥啊,那关咱家啥事?”孙子不满地说道。

    里正爷没有说话,这臭小子啥也不知道,老汉心里有愧啊,当年乔老实家的大女婿来村里闹的时候,是他当的中人,让乔老实家的二闺女跟了大女婿,后来听说二闺女死了,还是投河自尽的,里正爷连着几个晚上做噩梦,有一天早上醒来,孙子指着他的脖子问是怎么回事,他到水缸前照了半天也看不清楚,可是孙子告诉他,说他的脖子上有好几个手指印,竟像是被人掐出来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掐他的不是人,而是鬼,乔家二闺女的鬼。

    里正爷带着两个孙子,刚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一前一后两驾马车向这边走过来,跟在马车旁边的,是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人。

    里正爷和两个孙子全都看傻了,他们这小山村里,从未有马车来过,偶尔也有有钱的亲戚过来,可也顶多是坐骡车或者是坐驴车,两个孙子揉揉眼睛,没错,这拉车的是马,高头大马。

    爷孙三人正在怔忡间,为首的一个骑马的人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史甲打量着面前的三个人,翻身下马,走到中间的老人面前,问道:”这位老伯,可是这个村子的里正?“

    里正爷吓了一跳,忙道:“我是里正,你们是什么人?”

    史丙拱拱手,说道:“我们是京城来的,调查四年前的一宗案子。”

    里正爷心里一动,前几天同村的乔二喜家里来过外乡人,那外乡人走后,乔二喜的媳妇曾经说过,那外乡人是来打听乔老实家二闺女的事。

    就在刚刚,官府来的人还去挖乔家二闺女的坟。

    那么这些人,要查的也是乔家二闺女的事?

    不对啊,乔家二闺女是两年多以前死的,再说,她是在京城投河自尽的,是死在外头,和村子里没有关系,这些人来村子里查的哪门子案子。

    “四年前的案子?”没等里正爷开口,大孙子抢先问道,“别说是四年前,就是四年后,俺们村里也没有出过案子。”

    史甲打量着面前的三个人,翻身下马,走到中间的老人面前,问道:”这位老伯,可是这个村子的里正?“

    里正爷吓了一跳,忙道:“我是里正,你们是什么人?”

    史丙拱拱手,说道:“我们是京城来的,调查四年前的一宗案子。”

    里正爷心里一动,前几天同村的乔二喜家里来过外乡人,那外乡人走后,乔二喜的媳妇曾经说过,那外乡人是来打听乔老实家二闺女的事。

    就在刚刚,官府来的人还去挖乔家二闺女的坟。

    那么这些人,要查的也是乔家二闺女的事?

    不对啊,乔家二闺女是两年多以前死的,再说,她是在京城投河自尽的,是死在外头,和村子里没有关系,这些人来村子里查的哪门子案子。

    “四年前的案子?”没等里正爷开口,大孙子抢先问道,“别说是四年前,就是四年后,俺们村里也没有出过案子。”

    史甲打量着面前的三个人,翻身下马,走到中间的老人面前,问道:”这位老伯,可是这个村子的里正?“

    里正爷吓了一跳,忙道:“我是里正,你们是什么人?”

    史丙拱拱手,说道:“我们是京城来的,调查四年前的一宗案子。”

    里正爷心里一动,前几天同村的乔二喜家里来过外乡人,那外乡人走后,乔二喜的媳妇曾经说过,那外乡人是来打听乔老实家二闺女的事。

第四二五章 回不来的女儿

    打谷场上,史甲背着手,神情庄重中不失温和,面对一**头接耳的村民,和故作镇定的里正爷,史甲显得更加从容。

    “诸位乡亲过年好!在下姓史名甲,在京城里做些给衙门跑腿的闲差”,史甲抱拳拱手,团团行了一礼,“在下今天请诸位乡亲们来这里,是有件事情想要请大家回忆回忆。”

    人群里一个汉子冲口而出:“你们和那些来挖坟的是一起的吧,你要问的也是乔家那贱货的事?”

    史甲温声说道:“在下要问的是四年多以前,发生在官道上的一件事......“

    村东头乔老实家里,华静瑶用一件宝蓝色斗篷遮住大半个身子,只露出素白的裙裾,不簪钗环,未施粉黛,在乔婆子眼中,面前的小姑娘除了长相甜美以外,穿著打扮和镇上的姑娘没有区别。

    “俺那大闺女从小就生得漂亮,十三四岁就有来提亲的,她爹和我千挑万选,放着那么多好小伙子没选,却挑中了那个混帐。那年快过年的时候,她爹带着俺们娘仨去镇上置办年货,那个混帐刚好也在镇上,就相中了俺家大闺女,过了年就来提亲,说他在京城有房子有铺子,爹娘早就不在了,俺闺女嫁过去不用伺候婆婆,自己说了算。她爹和俺就动心了,那混帐还带着她爹去京城看了房子和铺子,她爹回来和俺说,那混帐说得都是真的,闺女嫁过去就是当奶奶的,享福着呢。俺们要了二十两的彩礼,那混帐给的也痛快,前后不到三个月,就把俺那大闺女娶过门了。”

    华静瑶静静地听着,乔婆子唉声叹气,继续说道:“刚开始的那两年,那混帐对俺闺女确实不错,闺女托人带信回来,说她过得好,让俺们不要牵挂。”

    华静瑶插嘴问道:“她是让人带信回来?她自己没有回娘家?”

    “是啊,没回来,俺们村子离京城远,从京城出来,要到大车店里坐车,先到通州,再从通州雇拉脚的车,那拉脚车不是时时都有,要等上大半日,而且贵得很,听说有时明明讲好的价钱,走到半路时还会加价,你若是不给钱,那赶车的就把人轰下来,荒山野岭的,谁敢啊,还不是要把钱给他们。”

    乔婆子叹了口气,显然是想起了大闺女的死,抹了把眼泪,继续说道:”后来隔了好长一阵子,京城那边没有信儿捎回来,俺放心不下,托了里正爷写了一封信,她爹去镇上卖柴禾时,让货郎带到京城,可是这信送出去两三个月,也没有大闺女的回信,她爹没法子,就想去京城找一找。刚好这个时候,那混帐自己来了。“

    ”您那大女婿自己来村里了?“华静瑶问道。

    ”是啊,他来了以后就骂俺们,骂俺闺女,说俺那闺女是只不会下蛋的鸡,嫁过去两三年了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他吵着让俺们退彩礼,还说如果不退,他就在村里喊得人尽皆知,让俺们的小闺女以后没人敢娶。她爹是老实人,怕他真会乱喊,就退了十两银子,一半的彩礼啊。那混帐骂骂咧咧地走了,这一走就是好几年,中间俺那大闺女托人带信回来,还是说过得挺好,就是铺子里太忙,没有时间回娘家。“

    乔婆子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把眼泪,继续说道:”后来有一年八月十五,大闺女忽然回来了,把俺给高兴得不成,这都好几年没有回过娘家了啊,可是俺那大闺女回来的第二天,那混帐就找过来了,他说大闺女是偷跑回来的,当着俺们的面就揪着闺女的头发打,她爹想要拉开,被那混帐推倒在地上,大闺女是孝顺的,担心那混帐会连俺们老两口也一并打了,就答应跟他回京城。

    “这是哪一年的事?”华静瑶问道。

    “唉,就是出事前一年的事儿,后来整整一年,俺那大闺女没有回来过,但是每个月都会往家里捎信,说她过得好,让俺们放心。”乔婆子说到这里,捂着嘴哭了起来。

    华静瑶从小艾手里接过一条干净的帕子,递给乔婆子:“大娘,您擦擦吧。”

    乔婆子接过帕子,正想往脸上抹,忽然看清了手里的帕子,连忙把帕子往华静瑶手里塞:“这么好的料子,让俺给弄脏了就给糟蹋了。“

    华静瑶微笑:”无妨,这帕子我还有,这条就送给大娘了。“

    乔婆子不再推辞,可还是没舍得用那帕子,用自己的衣袖抹去了脸上的眼泪鼻涕。

    ”您那大闺女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你们提前知道吗?“华静瑶问道。

    ”不知道啊,如果知道,俺们宁可自己去接她,也不让她雇那坏人的车。“乔婆子又哭了起来。

    当年,直到老李又一次找上门来,乔家二老才知道大乔氏回了娘家,老李说大乔氏是三天前离开京城的,既然没回娘家,那一定是跟野汉子私奔了。

    乔家二老不相信女儿会跟人私奔,又担心被村里人说三道四,乔老汉和乔婆子就靠着两条腿,顺着村里到通州的那条路,一路寻找,找了整整一天,他们在一座破庙里找到了大乔氏。

    ”造孽啊,俺那大闺女身上都是血,已经不醒人事了”,乔婆子嚎啕大哭,“她爹脱下衣裳盖在闺女身上,俺那闺女一动也不动啊,俺把闺女抱在怀里,她身上冰冰凉凉,俺说要去请郎中,她爹去了,可是没有请回郎中,却把那混帐给带过来了,那混帐看到俺那大闺女,没等人醒过来就扑上去拳打脚踢,俺那大闺女就没气了。”

    华静瑶心里一沉,她猜到大乔氏在被找到之后就死了,可是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被老李给打死的。

    “你们为什么不去报官?”华静瑶大声吼道。

    乔婆子给吓了一跳,哭着说道:“俺们乡下人哪里想到那么多,大闺女嫁出去了,是那混帐家的人,那混帐说了,那是他的人,他想怎样就怎样,轮不到俺们管,现在她做了丢人现眼的事,就是该死,报到衙门也会被判沉塘骑木驴。”

    华静瑶冷笑:“大周朝的律法之中就没有沉塘和骑木驴,这是私刑,滥用私刑也是犯罪。”

第四二六章 为了她好

    乔婆子愣了一下,怔怔说道:“你说什么,衙门里没有这个刑罚?”

    华静瑶坚定地摇头:“没有。”

    “可是俺从小就听人说过,不守妇道就是要......”乔婆子说不下去了,她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大乔氏埋在哪里,为何没有她的坟?”华静瑶问道。

    “她的坟在小山子村......”乔婆子低下了头。

    “小山子村?”华静瑶看向身边的沈逍,问道,“这是在哪儿?”

    沈逍也没有听说过,他沉声对乔婆子说道:“详细说说,小山子村在哪里,你女儿为何会葬在那儿?”

    乔婆子脸有愧色,她唉了一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俺闺女咽了气,那混帐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和俺们要那余下的十两银子彩礼钱,俺就说要先给闺女置办个棺木入殓,那混帐一听就骂开了,他说俺闺女没有清白,也不知道被多少野男人......他说俺闺女不配埋进他家祖坟,他白白没了媳妇,让俺们不但要退回十两银子,还要赔他个媳妇,她爹急得差点给他跪下了,闺女是出嫁女,可是却埋不进夫家的坟地,这可咋整啊,俺和她爹当时也是急狠了,俺在破庙里守着闺女的尸体,她爹出去,想回村求里正爷想办法,俺就说先买个棺材吧,不能让闺女就这么躺着......”

    “后来呢?”华静瑶想起了埋在乔家祖坟不远处的小乔氏,是了,小乔氏和老李没有婚书,严格说来,她并没有正式嫁出去,她还是乔家女儿,未嫁之女不能葬入娘家坟地,但是可以埋在祖坟附近。

    小乔氏可以,正式出嫁的大乔氏却不行。

    老李不许她葬进李家祖坟,娘家的坟地也不行。

    一旁的小艾小声嘟哝:“这里到处都是空地方,随便找个地方也能埋啊,又不是非要进祖坟不可,五姑娘......”

    小艾想说华五姑娘华静琳,就是让尤顺才买的坟地,那地方离华家的祖坟远着呢。

    可是小艾担心自家姑娘听到五姑娘三个字会难过,所以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华静瑶没有说话,乔婆子却听到了,她诧异地看着小艾,说道:“小大姐说的是啥子话啊,妇道人家又没有儿女,如果不能埋进祖坟,到了阴曹地府也要受人欺负,孤魂野鬼,想投胎都投不了。“

    小艾听得瞠目结舌,什么意思,五姑娘不能投胎吗?

    华静瑶拍拍小艾的肩膀,低声说道:“不要插嘴。”

    小艾扁扁嘴,不插嘴就不插嘴吧。

    华静瑶看向乔婆子,问道:“你接着说,后来怎么样了,你闺女又为何会葬在那什么小山子村?”

    “唉,她爹先是回村找里正爷,里正爷听说以后,当时就摇头了,这是出嫁女,绝没有埋到咱们这里的规矩。里正爷是个好人,借了几两银子给她爹,让先置办个棺材。她爹刚出村,就又遇到了那混帐,她爹以为那混帐要到村子里闹事,可是那混帐却说,虽然大闺女不守妇道,丢人现眼,可毕竟夫妻一场,他也不能眼看着她变成孤魂野鬼,刚刚他在路上听人说,小山子村里户人家的儿子新死不久,想配**,配了**就能埋进那家的祖坟,还说要过继儿子,这样一来,大闺女还能跟着一起沾光,受儿子香火。”乔婆子叹着气,说得却很流利。

    华静瑶却是倒抽一口凉气,她问道:“你们给大乔氏配了**?所以她才埋到了小山子村?这配**是白配的,是不是还得了银钱?”

    乔婆子咬牙切齿,很是生气:“她爹是出名的老实人,不会说话,也不会和人家谈钱的事,这事从头到尾都是那混帐去谈的,那家人姓韩,是村子里的富户,可是他家儿子是个麻子,有羊角风,三四十了也没有娶上媳妇,现今他死了,家里便想着给他配个**,免得他到了阴间也没有媳妇,那混帐开口就要一百两,还骗那家人说俺那闺女是他表妹,虽然成过亲,可是年轻貌美,又没有生养过孩子,那家的儿子活着时也娶不到媳妇,被那混帐一通胡说,就真的相信了。唉,那小山子村是在山沟沟里,那村里和俺们北后村平时没有往来,自是不知道俺那闺女是被人祸害过的,一百两银子给的也痛快,当时说好的,那混帐拿五十两,俺家拿五十两,棺材钱是俺家来出,可是那混帐回到村里就不认帐了,非要让俺们把那五十两也给他,否则就到衙门里告俺们,说俺们把他媳妇配了**,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明明是他提的**的事......”

    原来那次老李到村子里大闹,竟然是因为配**的五十两银子。

    若不是乔婆子亲口说的,村里人都以为是因为大乔氏被人污了清白的事。

    华静瑶冷冷地问道:“你们把五十两给他了?”

    “没有,刚好俺那二闺女从屋里出来,那混帐就......”乔婆子目光闪烁,不敢去看华静瑶。

    华静瑶却不想放过她,冷笑道:“老李提出来,要么你们把小乔氏赔给他,要么就给他五十两银子,于是你们就让他带走了小乔氏,还让里正做了中人,是不是?”

    “唉,俺那二闺女是个苦命的,能够嫁进京城,这也是她的福气,再说,我们也没有办法......”乔婆子吱吱唔唔。

    “胡说八道,什么福气?就因为她不是你们亲生的,所以你们就觉得这是她的福气了?你亲生女儿跟着那混帐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心里不清楚吗?死了一个,你们又送去第二个,还口口声声说你们没有办法,是没有办法吗?你们是为了那五十两银子而已。只是五十两,你们卖了两个闺女,你们和老李有什么区别?”

    华静瑶啪啪啪地拍着桌子,沈逍看一眼那张破桌子,有点担心那桌子会被华静瑶给拍烂了。

    “你不能这样说,俺那大闺女能进韩家祖坟,这个小闺女也能嫁到京城去,这是好事,这都是好事。”

第四二七章 为人父母

    华静瑶和沈逍走出乔家的正屋,这屋子修得很好,青瓦白墙,院子里种着一棵石榴树,虽然光秃秃的,但是从那粗壮的树干就能想像出七月榴花红胜火。

    这房子是董祥修的,董祥之所以修这房子,并非是因为乔家是他的舅家,而是冲着小乔氏。

    华静瑶忿忿地想,董祥知不知道乔家是为了省下那五百两银子把小乔氏送给老李的呢?

    想来是不知道的吧,如果他知道,还愿不愿意供养这对夫妻?

    这时,一个中年汉子从外面进来,看一眼沈逍和华静瑶,便冲着屋里喊道:“舅老太爷,出大事了,二表姑娘的坟让人给挖开了!”

    华静瑶和沈逍对视一眼,从这汉子的称呼可以判断出来,这就是董祥留在这里照顾乔家二老的仆人吧。

    乔老实从屋里出来,看到沈逍和华静瑶,有些诧异他们为何还没走。

    那汉子连忙又重复了一遍:“舅老太爷,二表姑娘的坟让官府的人给挖了,里正爷还说他管不了,您快去看看吧。”

    乔老实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接着瓮声瓮气地斥责那汉子:“里正爷都管不了,俺就更管不了,你回去问问那官府的人,挖坟赔不赔银子,能赔多少?”

    汉子怔了怔,想说什么,可也只是叹了口气,这种情况他不是头回遇到了,汉子转身离去。

    乔老实看一眼还在院子里的沈逍和华静瑶,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问俺婆娘那么多,咋还不走?”

    这是猜到他们和挖坟的人是一起的吧。

    华静瑶忍不住了,冷冷地问道:“那是你闺女的坟,光天化日被人挖开了,你也不拦着?”

    “你这位小姐说的是啥子话,那是官府,是官府的人给挖的,里正爷不管,俺管得了吗?再说,那死妮子不是俺亲生的,丢人现眼,俺早就不认她了,若不是俺那外甥非要立什么衣冠冢,俺才不让她埋到那儿。”

    乔老实振振有辞,华静瑶气得想要捶死他。

    “如果她不是你闺女,你能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吗?董祥会给你这个舅舅修房子?”华静瑶讥讽道。

    “这有啥,这是俺家该得的,当年为了买那死妮子,俺让那拐子坑了二两银子,二两银子呢,俺还养了她十几年,十几年啊,吃了俺家多少粮食?”乔老实这会儿可一点儿也不老实,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华静瑶更来气了,她道:“董祥假冒房主,卖了老李的房子和铺子,又用那钱给你盖了大屋,这盖大屋的银子是赃款,所以你这大屋也是贼赃,这案子审完,这房子就要充公,到时你们想不搬走都不行!”

    说完,华静瑶转身就向外面走,身后传来乔老实的喊声:“啥贼赃,俺不知道,俺不搬,这是俺的房,是俺的!”

    出了乔家,沈逍追上华静瑶:“他应该是当真了,接下来该睡不好觉了,你也别生气了。”

    毛贵儿说过,老李那宅子卖得相当便宜,董祥不缺那点儿银子,他之所以要把老李的房子给卖了,一是为了掩盖老李的死讯,二是为了出气。

    董祥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也是小富,衙门根本无法证实,乔家这房子是用赃银盖的,所以华静瑶的那番话,也只是想给乔家二老添堵而已。

    华静瑶咬牙:“老李固然可恶,这乔家也不是好东西,但凡他们能为两个女儿着想,也不会把她们卖了一次又一次。”

    可这样的人,却不能治罪。

    就如那蔡老太太,上至皇帝下至百姓,整个京城都知道她杀死孙女,可也只能是夺了她的诰命,她还是清远伯府的老太太,如果没有吕夫人的误杀,蔡老太太至今还在安享晚年。

    沈逍劝道:“这样的父母只是少数。”

    他在襁褓中便远离父母,虽然从未承欢膝下,但是他一直都能感受到父亲对他的关爱,勋贵子弟应有的一切,他全都不缺,在沈逍眼中,华静瑶如是,所以面对华静瑶的愤怒,他想不出更多的话语来劝慰。

    华静瑶说道:“你听说过婴儿塔吗?”

    “婴儿塔?”沈逍摇摇头。

    “婴儿塔是扔孩子的地方,塔的一侧约莫一人高的地方有个小洞,那洞只能容下一个婴儿扔进去。有的孩子是病死的,还有的孩子并没有死,只是生病了,父母不想浪费钱财给医治,便扔进婴儿塔,反正爹娘还能再生,那个小洞的位置,约莫有我这么高,被扔进塔里的孩子想要爬都爬不出来。除了生病的孩子,更多的是女孩儿,生下孩子看到是女娃,就扔进那塔里,反正还能再生,那塔里常常会传出小孩子的哭声,她们一直哭,直到哭得没有力气,直到活活饿死。不要以为只有穷人家才会往塔里扔孩子,有钱人家也会扔,扔了就扔了,反正还能再生,正妻生不出来,就买姨娘接着生,若是自己家里生不出男丁,也还能在族里过继,过继来的儿子也是儿子,亲生的女儿却只能扔进婴儿塔。”

    华静瑶双手握拳,前世她亲眼见过婴儿塔,也亲耳听到过婴儿塔里传来的哭声,她想从那小孔里把孩子拉出来,可是够不到,她让史丁用石头把婴儿塔砸了,当地的村民发现了,上百人拿着锄头铁锹,把他们打得落荒而逃。

    “这事当地的衙门知道,父母官也知道,可是不会管,也不能管,因为把孩子扔进婴儿塔的是他们的爹娘。而我们知道了,也管不了,律法上没有这个,没有。”

    华静瑶说完,便大步流星向打谷场走去。

    沈逍怔怔一刻,拔腿追了上去。

    打谷场上的村民已经散开了,有人得了赏银,有人回到家里组织全家人想线索。

    看到华静瑶,史甲迎了上来:“姑娘,小的问出了一些事。”

    “说说吧。”华静瑶向村口走去。

    史甲跟在华静瑶身后一步的距离,说道:“拿到赏银的是乔兴福的媳妇。乔兴福媳妇说就在大乔氏出事之后大约一个月左右,她娘家兄弟接她回娘家,说是听来他们村里的货郎说,那条路上不安生,还说亲眼看到七八个汉子在破庙里......乔兴福媳妇说那货郎现在还常去她娘家那个村,姓徐,都叫他徐大郎。”

第四二八章 沈四公子很为难

    “还有一条线索是里正提供的,但是他说什么也不肯要赏银”,史甲继续说道,“里正说小乔氏的鬼魂找过他,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鬼手印,他说小乔氏恨他做了中人,所以想要掐死他。”

    “什么?”华静瑶提高了声音,问道,“那鬼手印还在吗?你看到了?他的脖子上面还有?”

    史甲笑着摇头:“里正拔开衣领给我看,可他的脖子上什么也没有,不过他的孙子也说,曾经亲眼看到过他爷爷脖子上有印子,不过当时里正说他嗓子疼,是自己掐的。小的觉得里正估计是心里有愧,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华静瑶却笑不出来,她对史甲道:“你现在再去问问里正,他是什么时候被掐的,只掐过一次还是很多次?你再看看他家的房子,严不严实。“

    史甲没有多问,转身去了。

    那边沈逍叫来国公府的护卫,让他们现在就动身,去小山子村,查一查韩家给儿子配冥(防)婚的事。

    刚好有个村民经过,护卫问了问,村民告诉他,小山子村是在山沟沟里,离北后村其实不算远,就是山路不好走。

    过不多时,史甲就回来了:“小的把里正家里里外外看了一遍,院子虽然不小,可就是篱笆墙,不严实,院子里有条大黑狗,里正说那是在他被鬼掐之后才养的,黑狗辟邪,养了那黑狗之后,小乔氏的鬼魂便再也没来找过了。里正说他在梦里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连续好几天他都有梦到,后来被那鬼掐过脖子后,便没有再梦到过了。里正还说,他这辈子就做过这一件亏心事,所以要掐死他的除了小乔氏没有别人。”

    “嗯”,华静瑶点点头,对沈逍说道,“我们去坟地吧,骆仵作差不多也该验完尸了。”

    在来北后村的路上,华静瑶和沈逍还曾讨论过,如果村里人拦着不让衙役挖坟怎么办,如果乔家二老躺到坟里打滚哭喊怎么办。

    可是事实证明,他们真是多想了。

    这挖坟的事,顺利得不能再顺利。

    村里没人管,乔家二老连来也没有来,反倒是董祥留下来的那个汉子哭了几声,说这是他家表姑娘的坟,表姑娘是苦命人,死了也不得安宁。

    骆仵作更是感慨万分,因为他那一点爱好,他没少干过挖坟的事,不过他自己挖的次数少之又少,大多都是雇人去挖,即使是雇的专业人士,那也是见不得光的事,每次都要偷偷摸摸。

    这么多年,就属这一次挖得痛快,挖得舒心。

    华静瑶看到不远处被尸布盖起来的那具尸体,便知道毛贵儿没有说谎,小乔氏的衣冠冢里埋着老李的尸体。

    “骆仵作,验得如何?”华静瑶问道。

    “从尸体的腐烂程度可以看出,死了约末有两三年了,与那个老李失踪的时间吻合,尸体骨骼粗大,是男人,另外他的左脚上生有六根脚趾,若能证明老李也有六趾,那便能确定了。”骆仵作说道。

    华静瑶凝神想了想,一旁的沈逍看出她在想什么,便道:“我去问吧。”

    若是老李生有六趾,大乔氏一定会知道,说不定也会告诉乔婆子。

    而华静瑶已对乔家二老厌憎之极,沈逍担心若是她再去乔家,一定又会啪啪啪拍桌子。乔家的破桌子拍烂了也就拍烂了,华大小姐的那双白白嫩嫩的小手可不能受伤。

    所以,这不讨好的差事,还是他去吧。

    沈逍去的时间并不长,他回来后,先是对骆仵作点点头,道:“乔婆子曾听大乔氏说过,老李的一只脚上生有六趾,老李还告诉她,说这是遗传的,他那死去多年的老爹也有六趾。”

    骆仵作那张白胖的脸上笑出了花,就像只开花大馒头。

    华静瑶瞟了沈逍一眼,见他看着自己,一副想说又不能说的样子。

    “乔婆子还说了什么?你说吧,我挺得住。”

    沈逍抚额,我知道你挺得住,可我说不出口,尤其是在你面前说不出口。

    见他还是不说话,华静瑶有些不奈烦,她道:“乔婆子是不是说老李是阉人?天阉?”

    刚刚在乔家时,华静瑶很生气,只顾着生气了,忘了去问一件重要的事。

    老李曾经到乔家说过大乔氏没生孩子的事,后来大乔氏曾经回过娘家,并且住过一晚,乔婆子毕竟是当娘的,一定会问大乔氏这种事,大乔氏不能对别人说,却能告诉自己的亲娘。

    华静瑶曾经怀疑过老李是阉人,可是老李活得好好的,所以她才会说出“天阉”这两个字来。

    天生的阉人。

    沈逍哭笑不得,华大小姐懂得可真多,他这个学过医的,也不过如此了。

    “倒也不是天......天阉,乔婆子说她问过大乔氏,老李......老李的身体像小孩子一样,想过很多办法,可还是没有孩子。老李自己心里明镜似的,他之所以到乔家闹,就是想要讨回当年给的彩礼,老李想要从外面买个儿子,可又觉得买儿子的钱不能让他出,应该让岳家拿出来。”

    沈逍好不容易把这番话说完了,他的耳朵尖都红了,心里不住嘀咕,也不知道华大小姐能不能听懂,若是她听不懂,提出问题让他解释,那可怎么办,他是解释呢还是不解释呢?

    沈逍觉得华大小姐一定没有听懂,一定会问的,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有洞吗?他想钻进去!

    可是出乎沈四公子的预料,华大小姐没有提问,嗯,说来没人相信,华大小姐听懂了。

    到青楼里抓过人,看仵作们验过尸,和内侍们讨论过小兄弟的事,华大小姐有啥不懂的?

    她太懂了好吧,理论知道有的是!

    “原来如此,不过那老李早些年想要买儿子,后来把彩礼要回去一半,大乔氏死后他又赚了五十两银子,足够买儿子的吧,后来没有买,想来是把那些银子全都输光了吧。”

    华静瑶冷哼一声,石头胡同的人都认为老李不知道方裁缝欺负小乔氏,现在看来,他很可能早就知道了。

    一个赌徒,连儿子都不想要了,那就是输红眼睛了,为了那点银子,把自己的女人卖了一次又一次,他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第四二九章 一个女人

    当天晚上,一行人便住在了村里,里正爷腾出了自家的房子,他带着一家老小住到了同村的亲戚家里。

    说起来,北后村都是姓乔的,各家各户彼此之间都是亲戚。

    里正爷原本想让他那四十出头的儿媳妇留下烧水做饭,伺候京城来的贵人,但是被小艾拒绝了,她家姑娘有她伺候就够了,用不着外人,啥?你说要给做饭,那更不用了,有沈四公子呢。

    华静瑶本想吃点心凑合一下就行了,可是当沈逍把一大碗香气四溢的香菇肉丝面摆在她面前时,华静瑶就不想凑合了。

    “这面条是你擀的?你还会擀面条?”华静瑶只吃了一口,就惊叹不已。

    “嗯,我还会抻面,回京城后做给你吃。”沈逍柔声说道。

    华静瑶又吃了一口,赞道:”你这面条真筋道,真好吃,比我们府里的还要好。“

    “那就多吃一点。”沈逍说着,把一碟凉拌小黄瓜放到华静瑶面前。

    华静瑶看到那切得细细的黄瓜丝,吃惊地问道:“这小黄瓜也是你从京城带来的?”

    还没有立春,这小山村里可没有黄瓜。

    “嗯。”

    沈逍的声音极轻,轻得像羽毛一样,华静瑶的心尖尖都跟着痒痒起来。

    华静瑶连吃了两碗面,吃饱喝足,她舒服得不想动弹,小艾催着她站起来走走,说是尤嬷嬷说过的,晚膳吃得太多容易积食。

    “我不,今天一直都在赶路,现在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积食就积食吧,我不起来。”华静瑶才不想动,再说,这穷乡僻壤,又是大冬天,没有花没有草也没有风景,她去哪儿遛达,去看那只大黑狗吗?

    “对了,里正家的大黑狗还在外面吗?”华静瑶想起史甲说过,里正爷自从养了那只大黑狗,小乔氏的鬼魂便没有来过了。

    沈逍道:“没有,我让里正把那只狗牵走了,有我们在,鬼不敢来的。”

    沈逍说完,便叫了平安过来,小声吩咐几句,平安转身出去,再回来时,拿回几颗大山楂丸。

    沈逍拿了两棵山楂丸看着华静瑶吃了,把余下的交给小艾,华静瑶笑着问道:“你还带着这个?”

    “我身边有个叫吴常的,整天觉得自己病入膏荒,若是大夫说他没有病,他就会认为那大夫是庸医。于是岳离便准备了很多大山楂丸,每次吴常去找他看病,他就拿几颗给吴常,还叮嘱吴常要把囫囵吞下,不能咀嚼,否则就没有效用了。”沈逍说道。

    华静瑶哈哈大笑,道:“他让吴常把药丸子囫囵吞下,是怕他尝出这是山楂丸吧,哈哈哈,吴常后来发现了吗?”

    沈逍摇头:“没有,吴常把岳离奉为神医,岳离给他的大山楂丸则是他的救命药。有一次一个小贼以为吴常是个病夫,便偷了他的荷包,吴常把小贼揍了一通,围观的人问那小贼偷了多少钱,小贼说那荷包里只有十个铜钱,吴常便说如果小贼只是偷他十个铜钱,他连追都不追,可是小贼偷的是他的救命药,这是害他性命。”

    “哈哈哈!”华静瑶笑得前仰后合,她以为一个朱禄就已经够奇葩了,没想到沈逍身边还有这个叫吴常的,也是个神人,神经病的神。

    “我怎么没见你带吴常出来过,他在京城吗?”华静瑶越发好奇。

    “在,这会儿应该在国公府睡觉,他很懒,如果没有事,他能十天半月不下床,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我住在国公府时,他便住在外面,因为我嫌他脏,这阵子我常常不在府里住,他便搬进来了,还说是为了给国公府增加人气。”

    说起吴常,沈逍也很无奈,因为吴常住进了国公府,现在他每次回去,便觉得国公府的空气里多了一股子臭味儿。

    华静瑶又笑了一会儿,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上下打量沈逍,看得沈逍有些不自在了,华静瑶便道:“沈逍,你今天说得话可真多。”

    沈逍一怔,华大小姐是嫌弃他话多吗?

    他下意识地闭上嘴巴,把嘴唇抿成一条线。

    华静瑶却又笑了起来,伸出纤细的手指在他的嘴巴前比划着:“你这样子和小狸一模一样,小狸若是不想说话时便这样抿着嘴唇。”

    沈逍看着面前晃动的手指,脸色微红:“那我以后少说话。”

    “谁让你少说话了,你以前就是话太少了,哎呀,你不知道,每次听你说话,我都要阅读理解,小狸就特别爱说话,可爱极了。”华静瑶抚额,她发现她真的很喜欢听沈逍说话,听他说他自己的事,他身边的朋友。

    “嗯,那我以后尽量多说话。”沈逍语气认真,华静瑶觉得吧,沈逍在皇帝面前,八成也是这样。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华静瑶醒得很早,她虽然没有认床的毛病,可是里正家的土炕也太硬了,她睡得浑身疼。

    小艾也醒了,这小丫头也是没有睡好,天刚蒙蒙亮,主仆二人便站到了廊下。

    “姑娘,您看,那是沈四公子吗?他在做什么?”小艾指着篱笆外面说道。

    华静瑶也看到了,那里有一团黑影,虽然看不清楚,可是正月里还穿一身黑的,也就只有沈逍了。

    两人走过去,那团黑影也站直了身子,不是沈逍还能是谁。

    “你在做什么?”华静瑶问道,如果她没有看错,刚才沈逍是蹲在地上的。

    “夜里有人来过,女人。”沈逍说道。

    华静瑶一怔,推开篱笆门走了出去。

    沈逍指着那道篱笆墙给她看。

    南方的篱笆墙用的是竹子,北方的农家用的却是木头树枝,华静瑶顺着沈逍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此时已经不是太冷,夜里起了雾,篱笆墙的木头也是湿漉漉的,地上潮湿却没有上冻,就在沈逍手指的地方,有两个极浅的脚印。

    也难为了沈逍,天还未全亮,他居然看到了那两个脚印,华静瑶伸出自己的脚比了比,那双脚印和她的脚差不多大小,难怪沈逍一眼就看出是女人的。

    华静瑶奇道:“只有这一处脚印,别的地方没有?”

    别的地方当然也有,那个女人是走过来的,只是天色偏暗,他们的视觉范围也只有脚下这一处。

    “你是怎么发现的?”华静瑶问道。

    当天晚上,一行人便住在了村里,里正爷腾出了自家的房子,他带着一家老小住到了同村的亲戚家里。

    说起来,北后村都是姓乔的,各家各户彼此之间都是亲戚。

    里正爷原本想让他那四十出头的儿媳妇留下烧水做饭,伺候京城来的贵人,但是被小艾拒绝了,她家姑娘有她伺候就够了,用不着外人,啥?你说要给做饭,那更不用了,有沈四公子呢。

    华静瑶本想吃点心凑合一下就行了,可是当沈逍把一大碗香气四溢的香菇肉丝面摆在她面前时,华静瑶就不想凑合了。

    “这面条是你擀的?你还会擀面条?”华静瑶只吃了一口,就惊叹不已。

    “嗯,我还会抻面,回京城后做给你吃。”沈逍柔声说道。

    华静瑶又吃了一口,赞道:”你这面条真筋道,真好吃,比我们府里的还要好。“

    “那就多吃一点。”沈逍说着,把一碟凉拌小黄瓜放到华静瑶面前。

    华静瑶看到那切得细细的黄瓜丝,吃惊地问道:“这小黄瓜也是你从京城带来的?”

    还没有立春,这小山村里可没有黄瓜。

    “嗯。”

    沈逍的声音极轻,轻得像羽毛一样,华静瑶的心尖尖都跟着痒痒起来。

    华静瑶连吃了两碗面,吃饱喝足,她舒服得不想动弹,小艾催着她站起来走走,说是尤嬷嬷说过的,晚膳吃得太多容易积食。

    “我不,今天一直都在赶路,现在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积食就积食吧,我不起来。”华静瑶才不想动,再说,这穷乡僻壤,又是大冬天,没有花没有草也没有风景,她去哪儿遛达,去看那只大黑狗吗?

    “对了,里正家的大黑狗还在外面吗?”华静瑶想起史甲说过,里正爷自从养了那只大黑狗,小乔氏的鬼魂便没有来过了。

    沈逍道:“没有,我让里正把那只狗牵走了,有我们在,鬼不敢来的。”

    沈逍说完,便叫了平安过来,小声吩咐几句,平安转身出去,再回来时,拿回几颗大山楂丸。

    沈逍拿了两棵山楂丸看着华静瑶吃了,把余下的交给小艾,华静瑶笑着问道:“你还带着这个?”

    “我身边有个叫吴常的,整天觉得自己病入膏荒,若是大夫说他没有病,他就会认为那大夫是庸医。于是岳离便准备了很多大山楂丸,每次吴常去找他看病,他就拿几颗给吴常,还叮嘱吴常要把囫囵吞下,不能咀嚼,否则就没有效用了。”沈逍说道。

    华静瑶哈哈大笑,道:“他让吴常把药丸子囫囵吞下,是怕他尝出这是山楂丸吧,哈哈哈,吴常后来发现了吗?”

    沈逍摇头:“没有,吴常把岳离奉为神医,岳离给他的大山楂丸则是他的救命药。有一次一个小贼以为吴常是个病夫,便偷了他的荷包,吴常把小贼揍了一通,围观的人问那小贼偷了多少钱,小贼说那荷包里只有十个铜钱,吴常便说如果小贼只是偷他十个铜钱,他连追都不追,可是小贼偷的是他的救命药,这是害他性命。”

    “哈哈哈!”华静瑶笑得前仰后合,她以为一个朱禄就已经够奇葩了,没想到沈逍身边还有这个叫吴常的,也是个神人,神经病的神。

    “我怎么没见你带吴常出来过,他在京城吗?”华静瑶越发好奇。

    “在,这会儿应该在国公府睡觉,他很懒,如果没有事,他能十天半月不下床,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我住在国公府时,他便住在外面,因为我嫌他脏,这阵子我常常不在府里住,他便搬进来了,还说是为了给国公府增加人气。”

    说起吴常,沈逍也很无奈,因为吴常住进了国公府,现在他每次回去,便觉得国公府的空气里多了一股子臭味儿。

    华静瑶又笑了一会儿,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上下打量沈逍,看得沈逍有些不自在了,华静瑶便道:“沈逍,你今天说得话可真多。”

    沈逍一怔,华大小姐是嫌弃他话多吗?

    他下意识地闭上嘴巴,把嘴唇抿成一条线。

    华静瑶却又笑了起来,伸出纤细的手指在他的嘴巴前比划着:“你这样子和小狸一模一样,小狸若是不想说话时便这样抿着嘴唇。”

    沈逍看着面前晃动的手指,脸色微红:“那我以后少说话。”

    “谁让你少说话了,你以前就是话太少了,哎呀,你不知道,每次听你说话,我都要阅读理解,小狸就特别爱说话,可爱极了。”华静瑶抚额,她发现她真的很喜欢听沈逍说话,听他说他自己的事,他身边的朋友。

    “嗯,那我以后尽量多说话。”沈逍语气认真,华静瑶觉得吧,沈逍在皇帝面前,八成也是这样。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华静瑶醒得很早,她虽然没有认床的毛病,可是里正家的土炕也太硬了,她睡得浑身疼。

    小艾也醒了,这小丫头也是没有睡好,天刚蒙蒙亮,主仆二人便站到了廊下。

    “姑娘,您看,那是沈四公子吗?他在做什么?”小艾指着篱笆外面说道。

    华静瑶也看到了,那里有一团黑影,虽然看不清楚,可是正月里还穿一身黑的,也就只有沈逍了。

    两人走过去,那团黑影也站直了身子,不是沈逍还能是谁。

    “你在做什么?”华静瑶问道,如果她没有看错,刚才沈逍是蹲在地上的。

    “夜里有人来过,女人。”沈逍说道。

    华静瑶一怔,推开篱笆门走了出去。

    沈逍指着那道篱笆墙给她看。

    南方的篱笆墙用的是竹子,北方的农家用的却是木头树枝,华静瑶顺着沈逍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此时已经不是太冷,夜里起了雾,篱笆墙的木头也是湿漉漉的,地上潮湿却没有上冻,就在

第四三零章 是我

    沈逍想让华静瑶留在村里,他带人上山查看,可是华静瑶不同意,提起裙子便往前走,上山的时候更是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她的脚早就不疼了。

    半山腰上只有一户人家,两间小屋,院子用柴禾圈起来,没有砌墙。

    还没有走近,华静瑶便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药香。

    她下意识地看向沈逍,问道:“和你早上闻到的一样吗?”

    沈逍点点头,其实不用问也能猜到,定是一样的。

    华静瑶对沈逍说道:“你们留在外面,我进去吧,都是女子,我想她不会为难我的。”

    “不行,你不要忘了方氏和方大娘,她们也是女子。”沈逍冷冷地说道。

    方氏和方大娘全都死了,死得很惨。

    “不,我和方氏不同,我能为她申冤。再说,她半夜进村,其实是想要自首的吧,她既然已经有了归案的想法,就更加不会伤害我。”

    华静瑶说完便往院子里走,刚走两步,衣袖便被人拉住,她转过身来,对上沈逍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

    “信我,我能行。”华静瑶咧开嘴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一刻,她想起了小狸,小狸的笑容也是这样的。

    “嗯,把这个拿上。”沈逍拉过华静瑶的手,把一只瓷瓶塞进她的手里。

    不用细问,华静瑶也已猜到这小瓷瓶里装的是什么,她冲他点点头,把小瓷瓶揣进衣袖,推开柴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放着十几个大笸箩,晾晒着各种药材。

    地上洒落着很多碎屑,应是筛拣药材时掉出来的,华静瑶从那些药屑上走过,现在她的鞋底上也染上了药香。

    推开房门,一个女子背对着坐着,面前一只大笸箩,她正在挑拣药材。

    华静瑶站在门口,看着那女子的背影,娇娇小小,消瘦单薄。

    “方裁缝一家不是你杀的。”华静瑶淡淡地说道。

    女子的肩膀瑟缩了一下,她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你是小乔氏?”华静瑶问道。

    “我是。”小乔氏站起身来,曲膝行礼,低眉顺眼,却没有惊讶之色。

    “你知道我是谁?”华静瑶有些好奇。

    “嗯,你是华姑娘,你上过公堂,你破过案子,多亏有你,柳家娘子的夫君才能绳之以法。”小乔氏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兴奋,她还不到二十岁,也还是个少女。

    “柳家娘子?你认识她?”华静瑶想起来了,柳氏就是通州的,之所以找到北后村,还是通过柳氏的长子。

    “有一次我想寻死,便去了玉带河,我在河边站了很久,柳娘子走过来,对我说人活一世不容易,能忍则忍,若是不想忍了,也不要和自己过不去,你死了,可那些害你受委屈的人却还会好好活着,死了便是死了,过不多久便没人记得你了,可若是你还能活着,便总能有希望,若是看不到希望,便要自己去创造希望。”

    小乔氏说到这里,嘴角上扬,牵出一抹微笑:“柳娘子以为我不认识她,可是我知道她是谁,小时候我去镇上时,曾经见到她到肉铺子里收帐,她带着帐房,还带着好几个伙计,好不威风。后来我躲在这里,有一次齐郎中回来,他说起京城里发生的事情,便说到了通州的柳娘子,柳娘子的丈夫不但骗了她,而且还杀死了千里寻夫的女子,柳娘子检举丈夫,大义灭亲,通州城里全都传遍了,还有人说厉害的不仅是柳娘子,还有华大小姐,若是没有华大小姐,那案子永远也不会被人发现。昨天张婆子说家里来了一位京城的大小姐,在询问我和姐姐的事,我便猜到一定就是华大小姐了。”

    说到这里,小乔氏又行了一礼:“谢谢你来查姐姐和我的事,柳娘子说得对,只要人还活着,总会有希望。”

    华静瑶愕然,柳娘子或许并不知道,当年她一念之仁,竟然对小乔氏的影响这么大。

    “张婆子?”华静瑶心头一动,问道,“张婆子就是董祥派去伺候你爹娘的那对夫妻中的妻子?”

    小乔氏点点头:“这两三年多亏有她照顾,她是好人,你不要怪她。”

    “这事董祥知道吗?”华静瑶又问。

    “表哥不知道,张婆子连老张也没有说,更不会告诉表哥,是我不让她说的,表哥也是好人,我不能再拖累他了。”小乔氏说到表哥时,语声温柔,那是她内心深处最后的一抹美好。

    “所以那年你没有投河自尽,你只是在河边留下了一双鞋子?”华静瑶问道。

    “嗯,我没死,可我无处可去,天大地大,却没有我的安身之所。如果我回到娘家,爹娘一定会再把我送回去,我便上了山,想藏在林子里,我从小就住在山脚下,我知道这山里没有大野兽,我在山上躲了好多天,饿了就吃野果,渴了就喝溪水,后来有一天我肚子很疼,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可却被去打水的齐郎中给救下了,他说我肚子里生了虫子......”

    说到这里,小乔氏有些羞涩,她还记得那次她屙出了很多虫子,齐郎中说溪水不能直接喝,否则就会生虫子,还好遇到了他,否则她真的会死。

    华静瑶察言观色,问道:“从此后你就在这里住下来了?你和齐郎中一起住?”

    这半路上杀出来的齐郎中,让华静瑶的思维有点混乱。

    因为方氏身上的那些刀伤,所以她便怀疑杀死方家三口的是个女子,一个憎恨方氏同为女子却能生儿育女的女子。

    可是当她看到小乔氏时,却几乎可以肯定,小乔氏没有杀人的本事。

    难道是齐郎中?

    若是齐郎中,他为何会憎恨方氏,憎恨方家三口?

    小乔氏脸上一红,她听出华静瑶的意思,忙道:“没有,我平时住在山上的洞里,只有齐郎中不在的时候,才会过来帮他照看这些药材。”

    齐郎中是铃医,走街串巷,里正爷也说过,齐郎中常常不在山上,但是到了收药的季节,他肯定会在。

    “我知道了,你虽然没有自尽,但是你恨极了老李,也恨方家的人,所以你便让齐郎中去伤了他们,对吧?”华静瑶毫不客气地问道。

    “不,不是!”小乔氏断然否定,她有些着急地说道,“齐郎中悬壶济世,他是救人的人,他怎么会杀人呢,那些人是我杀的,我夜里曾经去过村里,想要投案自首的,可后来还是没有勇气走进去,没想到你们竟然认为齐郎中杀人,早知如此,我是一定会找到你们说个清楚的。”

    “是你杀的?你会杀人?”华静瑶好笑地问道。

    “没有人天生会杀人,可是被逼急了,就没有不会的了,再说老李是被绑在树上,当时已经奄奄一息,我杀他不费吹灰之力!”

    沈逍想让华静瑶留在村里,他带人上山查看,可是华静瑶不同意,提起裙子便往前走,上山的时候更是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她的脚早就不疼了。

    半山腰上只有一户人家,两间小屋,院子用柴禾圈起来,没有砌墙。

    还没有走近,华静瑶便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药香。

    她下意识地看向沈逍,问道:“和你早上闻到的一样吗?”

    沈逍点点头,其实不用问也能猜到,定是一样的。

    华静瑶对沈逍说道:“你们留在外面,我进去吧,都是女子,我想她不会为难我的。”

    “不行,你不要忘了方氏和方大娘,她们也是女子。”沈逍冷冷地说道。

    方氏和方大娘全都死了,死得很惨。

    “不,我和方氏不同,我能为她申冤。再说,她半夜进村,其实是想要自首的吧,她既然已经有了归案的想法,就更加不会伤害我。”

    华静瑶说完便往院子里走,刚走两步,衣袖便被人拉住,她转过身来,对上沈逍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

    “信我,我能行。”华静瑶咧开嘴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一刻,她想起了小狸,小狸的笑容也是这样的。

    “嗯,把这个拿上。”沈逍拉过华静瑶的手,把一只瓷瓶塞进她的手里。

    不用细问,华静瑶也已猜到这小瓷瓶里装的是什么,她冲他点点头,把小瓷瓶揣进衣袖,推开柴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放着十几个大笸箩,晾晒着各种药材。

    地上洒落着很多碎屑,应是筛拣药材时掉出来的,华静瑶从那些药屑上走过,现在她的鞋底上也染上了药香。

    推开房门,一个女子背对着坐着,面前一只大笸箩,她正在挑拣药材。

    华静瑶站在门口,看着那女子的背影,娇娇小小,消瘦单薄。

    “方裁缝一家不是你杀的。”华静瑶淡淡地说道。

    女子的肩膀瑟缩了一下,她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你是小乔氏?”华静瑶问道。

    “我是。”小乔氏站起身来,曲膝行礼,低眉顺眼,却没有惊讶之色。

    “你知道我是谁?”华静瑶有些好奇。

    “嗯,你是华姑娘,你上过公堂,你破过案子,多亏有你,柳家娘子的夫君才能绳之以法。”小乔氏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兴奋,她还不到二十岁,也还是个少女。

    “柳家娘子?你认识她?”华静瑶想起来了,柳氏就是通州的,之所以找到北后村,还是通过柳氏的长子。

    “有一次我想寻死,便去了玉带河,我在河边站了很久,柳娘子走过来,对我说人活一世不容易,能忍则忍,若是不想忍了,也不要和自己过不去,你死了,可那些害你受委屈的人却还会好好活着,死了便是死了,过不多久便没人记得你了,可若是你还能活着,便总能有希望,若是看不到希望,便要自己去创造希望。”

    小乔氏说到这里,嘴角上扬,牵出一抹微笑:“柳娘子以为我不认识她,可是我知道她是谁,小时候我去镇上时,曾经见到她到肉铺子里收帐,她带着帐房,还带着好几个伙计,好不威风。后来我躲在这里,有一次齐郎中回来,他说起京城里发生的事情,便说到了通州的柳娘子,柳娘子的丈夫不但骗了她,而且还杀死了千里寻夫的女子,柳娘子检举丈夫,大义灭亲,通州城里全都传遍了,还有人说厉害的不仅是柳娘子,还有华大小姐,若是没有华大小姐,那案子永远也不会被人发现。昨天张婆子说家里来了一位京城的大小姐,在询问我和姐姐的事,我便猜到一定就是华大小姐了。”

    说到这里,小乔氏又行了一礼:“谢谢你来查姐姐和我的事,柳娘子说得对,只要人还活着,总会有希望。”

    华静瑶愕然,柳娘子或许并不知道,当年她一念之仁,竟然对小乔氏的影响这么大。

    “张婆子?”华静瑶心头一动,问道,“张婆子就是董祥派去伺候你爹娘的那对夫妻中的妻子?”

    小乔氏点点头:“这两三年多亏有她照顾,她是好人,你不要怪她。”

    “这事董祥知道吗?”华静瑶又问。

    “表哥不知道,张婆子连老张也没有说,更不会告诉表哥,是我不让她说的,表哥也是好人,我不能再拖累他了。”小乔氏说到表哥时,语声温柔,那是她内心深处最后的一抹美好。

    “所以那年你没有投河自尽,你只是在河边留下了一双鞋子?”华静瑶问道。

    “嗯,我没死,可我无处可去,天大地大,却没有我的安身之所。如果我回到娘家,爹娘一定会再把我送回去,我便上了山,想藏在林子里,我从小就住在山脚下,我知道这山里没有大野兽,我在山上躲了好多天,饿了就吃野果,渴了就喝溪水,后来有一天我肚子很疼,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可却被去打水的齐郎中给救下了,他说我肚子里生了虫子......”

    说到这里,小乔氏有些羞涩,她还记得那次她屙出了很多虫子,齐郎中说溪水不能直接喝,否则就会生虫子,还好遇到了他,否则她真的会死。

第四三一章 消失的新娘

    一行人刚刚回到京城,派去小山子村的人便回来了。

    小山子村的韩家前些年的确给儿子配过阴(防)亲,据说那新娘子是外乡的,新死不久。

    按照小山子村的风俗,韩家几个差不多辈份的老太太要“认亲”,这所谓的认亲,就是把新娘子的棺材埋进韩家坟地之前,开棺看一眼新娘子的脸,说是认亲,其实也是看货。

    小山子村,乃至附近的几个村子里都有这规矩,因为早些年曾经有过小伙子配了个老太太的荒唐事。

    虽说都是死人,可是小姑娘是小姑娘的价,老太太是老太太的价,两者之间相差大几十两银子。

    据说韩家的几个老太太当时看了新娘子的脸,所以才能确定是新死的,脸上没有死气,不吓人,是个年轻姑娘,长得也漂亮,女方家里来的是当爹的和大舅哥,当爹的很老实,从头至尾没说几句话,倒是那大舅哥一口京片子,像是京城里来的,见过世面。

    认亲之后,依照小山子村的习俗,韩家把事先讲好的一百两银子给了女方娘家人,娘家人用喜帕子盖在新娘脸上,这门亲事便算是做成了,接着便是下葬,下葬之后还在村里摆了几桌喜酒,娘家爹和大舅哥没有喝喜酒就离开了小山子村。

    “小的们掏了一两银子,村子里有个大婶悄悄告诉我们一件事”,护卫们继续说道,“当时在酒桌上,便有人说起那新娘子的相貌,说是听老太太们说了,那是个新死不久的年轻姑娘,还挺漂亮,村里的汉子们多喝了几杯,便说韩家儿子也算是有艳福,活着的时候连媳妇也没有娶上,死了以后反倒配了个漂亮老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小山子村虽然是在山沟沟里,但是常有京城的货商来村里采办山货,小山子村并不穷,相反,比起没种草药之前的北后村还要富足一些。

    但是肯嫁进小山子村的女子却很少,村里像韩家儿子那样,三四十岁还是光棍的不在少数,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这村里有很多人都患有羊角疯,这病平时不碍吃不碍喝,也能正常干活,但是发作起来很吓人。

    附近的几个村子知根知底,宁可把闺女远嫁他乡,也不肯嫁到小山子村。

    那天在酒席上,便有一个名叫韩大宝的老光棍。

    谁也没有想到,那天晚上韩家的酒席还没有散,韩大宝便起了贼心,趁着村里人都在韩家喝酒,他竟去刨了韩家新娘子的坟!

    那大婶瞟着护卫手里的银子,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压低声音说道:“这事真没几个人知道,都是一个村的,又都沾着亲,说起来韩家那死鬼儿子还要叫韩大宝一声叔叔呢,你想啊,当叔叔的想和侄媳妇干那事,别管那侄媳妇是活的还是死的,这都是丢人现眼的事,村里人一人一拳,也能把韩大宝给捶死。那天晚上韩广秀和韩大宝一桌上喝酒,见那韩大宝提前走了,便觉得稀罕,往常韩大宝最爱喝酒,但凡是有请喝酒的事,他可舍不得提前离席,于是韩广秀就在后头跟着,想看看韩大宝是不是偷了哪家的媳妇,却没有想到,韩大宝朝着坟地的方向去了,韩广秀索性回去叫上自家弟弟一起去看热闹,就这么一耽误,韩大宝就不见了,于是他们哥俩儿便也去了坟地,你猜怎么的,那韩大宝正压在一个女的身上干那事儿呢。那天有月亮地,韩广秀亲眼看到旁边那座新坟被刨开了,不用问也能知道,韩大宝压着的女人是谁。”

    接下来,韩广秀兄弟便冲了过去,把韩大宝臭揍一顿。

    说起来,韩大宝讨饶,答应拿出三两银子当封口费,韩广秀兄弟这才罢休,正想着趁着韩家的酒席还没散,把那新娘子放回棺材,可是一回头,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不知何时竟然不知去向。

    三个人吓坏了,尤其是韩大宝,当时就给吓尿了。

    惊吓过后,他们三人匆匆忙忙盖了棺盖,把那座新坟恢复了原样。

    韩大宝拿了三两银子给他们兄弟,三人说好,以后谁也不提这件事。

    大婶说道:“可这事也真吓人,韩广秀的弟弟才十四,回家以后就发起高烧,韩广秀吓坏了,就来找俺帮忙,俺当然要问明原由,那韩广秀没办法了,就把这事给说了,俺可费了不少力气,才把那附在他家弟弟身上的女鬼给请走的。”

    护卫说完,有些尴尬,这事很是不堪,原本他是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告诉沈四公子的,可是沈四公子非要让他在华大小姐面前说,他硬着头皮说完了,可这会儿他后怕了,若是被昭阳长公主知道了,会不会怪到他家四公子头上?

    平安可是叮嘱过,若是因为他们影响到四公子的终身大事,老国公爷,老夫人半夜会来找他们的。

    护卫战战兢兢,偷眼看看华大小姐,又求救般看看沈四公子。

    华大小姐好奇地问道:“那位大婶是个神婆?”

    护卫缓过神来,忙道:“也算不上专门的神婆,不过村里人若是遇到病病灾灾,就会请她跳大神。”

    华静瑶明白了,难怪大婶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事,那韩广秀心疼自家兄弟,自是会把这事的前因后果全都告诉神婆,以便精准驱鬼。

    “所以韩家坟地里的那座坟里是空的,只有一具棺材?”华静瑶问道。

    护卫连忙摇头:“小的不知道,那坟和北后村的不一样,不是孤坟,小的们不敢挖开。”

    华静瑶点点头,她能够理解,即使是衙门里的人带着公文过去,小山子村的人若是阻拦,那坟也挖不开。

    护卫走后,华静瑶问沈逍:“你从小跟在神医身边,有没有听说过死而复生的事?”

    沈逍嗯了一声,道:“小时候,我们住在山上,平安喜乐就是山下村子里的人,他们村里便出过一件事,有个老太太咽气了,家里的灵棚刚刚搭好,老太太就还阳了,在里面敲棺材,把正在守灵的子孙们吓得半死。”

第四三二章 她在哪里

    沈逍继续说道:“当地的县衙还专门派人来看过,确认老太太死而复生,后来那老太太便被村里人当成了神仙,受了很多供奉,赚了不少钱。岳离带我去看过,那就是个寻常老太太,不是什么神仙。这件事被写进县志,应该能够查到。”

    “那岳神医是如何看待这种事的?”华静瑶问道。

    “他说有的人会处于假死状态,比如说若是发现那人没有呼吸了,便会以为那人已经死了,而实际上那人可能还没死,只是暂时闭气而已。”沈逍耐心解释。

    其实吧,即使没有岳离的专业分析,华静瑶也挺能理解的。

    看看她,再看看三公主,这不全都活得好好的?

    不过,那位在墓地离奇失踪的新娘子,肯定不是她和三公主这种情况。

    要么当时还有一个人,趁着那三个人没有留意,悄悄拖走了大乔氏的尸体。

    若是当时那种情况下,现场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那么就是大乔氏活过来了,她是自己逃走了。

    韩大宝和韩广秀兄弟被吓坏了,自是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神婆虽然知道了这件事,但是同在一个村子里,又都是亲戚,她自是不会随便说出去,当然,有人肯花银子请她说,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华静瑶没让小乔氏住在书铺里,她把小乔氏安排在李补儿家里。

    沈逍听说后,蹙起了眉头,昭阳长公主也真是的,怎么就不给华静瑶找几个女护卫呢。

    他不由得想起了司徒娇,司徒娇去滇地吃蘑菇,一去两三年,还没吃够吗?

    司徒娇有没有吃够蘑菇他不知道,反正是指望不上了。

    沈逍索性拨了七八名护卫过去,在李补儿家附近转悠。

    李少白从外头回来,一把拽住女儿的袖子,急火火地说道:“闺女,爹要出去避避风头。”

    “怎么了?”李补儿没好气地问道。

    李少白指指外面,说道:“有人盯梢,一定是你爹我被人盯上了。”

    李补儿瞪他一眼,伸出手指头点着她爹的鼻子骂道:“你就不能长点出息啊,惹出麻烦就只想着避风头,你看你这怂样,就像是我护不住你似的。”

    李少白吸吸鼻子,那鼻子立刻一酸,硬生生落下两滴眼泪:“闺女,你快给爹易个容。”

    李补儿懒得理他,外面盯梢的人,应该是和华大小姐送来的这个女人有关系,或者那就是华大小姐派来保护这女子的。

    不过,她爹没啥本事,除了会骗人以外,就只有一双眼睛够厉害。

    她爹能认人,只要见过就能记住。

    华大小姐的人,她爹见过不少,之所以还会这么害怕,莫非外面的不是华大小姐的人?

    那是谁派来的?

    沈四公子?

    李少白当然不知道,就这么一小息的功夫,李补儿已经把外面那些人的身份来历想得明明白白了。

    “闺女,快给爹易个容啊。”李少白就差给他闺女跪下了,当然,他也不是没跪过,谁让他闺女从五岁时就不相信他的眼泪了呢。

    不过,眼泪该流还是要流的。

    李少白抹一把眼泪,对李补儿说道:“你若是不给爹易容,就给爹点钱吧,爹有了钱,也就不害怕了。”

    李补儿给他一个后脑勺,李少白还想再求,李补儿竟然真的掏出一锭银子来。

    “你说得对,你真应该出避避风头,去吧,出了正月再回来。”

    李补儿才不会管她爹会去哪里,她爹每年都会避十回八回的风头,每次回来不瘦反胖。

    李少白眉开眼笑,接了银子转身就走,他要快走,免得他闺女会后悔。

    外头的那些人,他当然知道不是冲他来的,那一个个昂首挺胸的模样,就差告诉旁人,他们是军营里出来的了。

    就凭他这么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骗子,能有人请了军营的人来盯他?

    不过,趁机从他闺女手里骗银子却是最明智的选择。

    华静瑶和沈逍到的时候,恰好看到李少白兴高采烈地离开。

    华静瑶蹙眉,李补儿这是给她爹放大假了?

    见到李补儿时,李补儿正把在屋里养了一冬天的花搬出来晒太阳。

    华静瑶笑着说道:“刚刚看到你爹了,他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嗯,从我手里骗了点钱,正美着呢。”李补儿说道。

    华静瑶哈哈大笑:“你知道他在骗你,你还要把银子给他?”

    李补儿白她一眼,指指屋里:“你让人送来的这位胆子小得像只兔子似的,我怕我那不省心的爹吓着人家,就趁机把他打发出去了,我也能轻松几天。”

    华静瑶笑声更响,闪身走进屋里。

    小乔氏显然已经听到了华静瑶的声音,她从里屋迎了出来。

    华静瑶冲她点点头,把手里提着的点心盒子放到八仙桌上,示意小乔氏坐下来。

    小乔氏没有想到华静瑶会来看她,而且还带着点心过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激动。

    华静瑶却有点奇怪,她感觉小乔氏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怎么说呢,就像是被抛弃的孩子看到了亲娘。

    华静瑶为自己的这种感悟吐槽不已,自己是什么眼神儿,竟然把自己看成了小乔氏的娘?

    “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华静瑶问道。

    其实也只住了一天,也没有什么习不习惯。

    小乔氏小声说道:“李姑娘对我很好。”

    华静瑶笑道:“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嗯,我听得出来,她是好人。”小乔氏说道。

    华静瑶更想笑了,李补儿是不是好人连她也说不清,可这姑娘有本事把好人骗得溜溜转,被卖了还要帮着数钱。

    “你眼光不错,她也不错。”华静瑶说道。

    小乔氏重又低下了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华静瑶看着小乔氏那乌黑的发顶,叹了口气,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大姐现在哪里?”

    小乔氏的肩头猛的一震,可是却没有抬起头来。

    华静瑶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继续说道:“你大姐杀死老李的时候,你也在场,对吧?”

第四三三章 她的味道

    小乔氏终于抬起头来,一张俏脸苍白如纸。

    “华大小姐,你读过书,也通律法,你说说看,杀死坏人也要偿命吗?老李是坏人,他是坏人,他真的是坏人。”

    华静瑶叹了口气,道:“老李是坏人,方裁缝也是坏人,他们全都伤害过你们,可是方大娘和方氏呢,她们也死了,方氏的死状你没有看到吧,那我告诉你,她身中二十五刀,她死的时候,她那只有两岁的儿子就在隔壁睡觉,如果当时他哭闹被发现,会不会也要被杀死呢?如果那孩子也被杀了,那他又做错过什么,他也是坏人吗?”

    华静瑶一边说,一边暗暗打量小乔氏的神情,她看到小乔氏的脸色由苍白变得灰败,终于,当她说到方氏和她的儿子时,小乔氏拼命摇头,可是却说不出话来。

    华静瑶看到八仙桌放着茶壶,她亲手倒了杯茶,递给了小乔氏。

    小乔氏接过茶杯,双手紧紧抱住,似是她全身的温度全都来自这杯茶水。

    她不知道方氏身中二十五刀,她更不知道方氏的儿子就在隔壁。

    “姓方的是恶人,大恶人!他......仗着手里有钱就欺负我,有时候甚至当着老李的面就......”小乔氏说不下去了。

    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坚强,可是此时此刻,面对华大小姐时,她还是说不出口。

    华大小姐多么高贵,多么漂亮,多么干净,而她却是污秽的,即使只是说出来,也会污了华大小姐的耳朵。

    华静瑶伸手拍了拍小乔氏的肩膀,温声说道:“那让我来说,好吗?”

    小乔氏看着她,眼泪无声落下。

    华静瑶顿了顿,说道:“你离开京城后,走了很久,终于回到了北后村,但是你不敢回家,所以你去了山上。你从小就长在北后村,这座山也是你熟悉的地方吧,对你而言,比京城还要熟悉。后来你遇到了齐郎中,齐郎中常常不住山上,你便主动帮他晾晒药材,或者他还教过你制药,对吗?”

    小乔氏下意识地点点头,齐郎中的确教过她制药,齐郎中还说她有这方面的天赋,一学就会,而她也喜欢和药材打交道,她喜欢闻草药的味道,和草药在一起,时间过得飞快。

    华静瑶继续说道:“有一次齐郎中回来,对你说了董祥给你修坟的事,可能是你对自己的坟墓有些好奇,于是你便趁着天黑去了自己的墓前,你在那里看到了被绑在树上的老李,也看到了拿着刀的那个人,那个人就是你的姐姐,死了几年的大乔氏。你亲眼看到了大乔氏杀死了老李,对吗?”

    小乔氏没有说话,她微垂着头,看着手里的茶杯,眼泪滴滴落下,落到茶杯里。

    华静瑶深吸了一口气,小乔氏没有反驳,依着她的性子,这就是默认了。

    “你姐姐死后,被卖给小山子村的人配冥亲的事,你之前不知道吧,应该是你姐姐告诉你的,对吗?”

    小乔氏轻轻嗯了一声,细若蚊蚋。

    “你姐姐阴差阳错,从小山子村逃走,一晃好几年,她是怎么生活的?”

    在北后村时,华静瑶让小艾向北后村的妇人打听过大乔氏的相貌,大乔氏虽然是老乔家的亲生女儿,可是农民家的闺女,也不会娇养到哪儿去,大乔氏没有出嫁时,也常常下地干活,她虽然也很漂亮,可是和小乔氏是截然不同的,小乔氏长得单薄,小鸟依人,可是大乔氏却是高个儿,更是村里人最喜欢的那种类型,大胸大屁股的葫芦身材,一看就是个好生养,就连村里的女人们也弄不明白,大乔氏这副身板,为何就生不出孩子来呢。

    可即使大乔氏比寻常女子有力气,她能杀死被绑在树上的老李,可又是如何杀死方家三口的?

    方裁缝和方大娘是无为道的,而且还是那什么王墨林的护卫,这就说明,他们二人是有武功的,即使这二十年来,他们武功荒废,可也不是大乔氏这样的一个女子能对付的。

    这也是华静瑶想不通的,因此,大乔氏逃离小山子村后的经历便非常重要。

    小乔氏把头垂得更低,她不说话,华静瑶便耐心地等着。

    直到那杯茶上的水汽渐渐散去,小乔氏才终于开口:“大姐为了活下去,做过很多事,她跟着一群卖艺的走了很多地方,她不要工钱,先是洗衣做饭打杂,后来大师傅看她长得不错,又有把子力气,便让她学敲鼓,我大姐一个人能打上一个时辰的大鼓不停歇,后来那群卖艺的和人家打架,出了人命,班子里的男人全都被抓了,师娘便带着她们几个女的来了京城......”

    华静瑶心头一动,便有数了。

    她没有再问下去,她知道有些话,是永远也不会从小乔氏口中听到的。

    小乔氏可以告诉她,大乔氏过得有多苦,可是小乔氏却不会承认方家三口都是大乔氏杀的。

    大乔氏和小乔氏,她们之间没有血缘,可是她们却血浓于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大乔氏杀死老李,是为了小乔氏,也是为了自己;而大乔氏杀死方家三口,却只是为了小乔氏。

    大乔氏为了小乔氏可以去杀人,小乔氏为了大乔氏,可以把一切揽到自己身上。

    一棵光秃秃的老树下,沈逍正对着李补儿家的大门运气。

    喜乐看着自家公子额角鼓起来的青筋,连忙安慰:“四公子啊,华大小姐不带着您一起进去,也是为了您好,那里面的都是女子,华大小姐是为了让您避嫌。”

    话音刚落,喜乐便感觉周遭的气氛变得压抑冷凝,喜乐茫然地眨巴着眼睛,身上的棉袄是新做的,明明挺暖和的,怎么这会儿就不顶用了?

    沈逍的目光从李家大门上移开,冷冷地看了喜乐一眼,双唇微启:“滚——”

    平安连忙在喜乐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快滚去读书吧!

    “四公子,小的听说杨爷爷那两个孙女,个顶个的武功高强,要不请杨爷爷写封信,让她们来京城,给长公主殿下过过目?”

    平安说完这番话时,喜乐还没有滚远,若不是害怕自家公子罚他再去读书,他差一点就喊出来了,平安你个马屁精,这下拍到马蹄子上了吧,要往昭阳长公主府里送女人?你是嫌裤裆里不够透风?

    喜乐离得还是有点远,因此没有看到他家公子那欣慰的小眼神。

    “杨伯还有孙女?”沈逍问道。

    杨伯当过土匪,昔年永国公沈令泽剿匪的时候,当地有两伙大土匪,一拨是杨伯,另一伯是孙当家。有一次杨伯带人去偷袭孙当家,沈令泽便趁机端了杨伯的老窝。当时山上都是女人和小孩,只有十几个土匪。

    杨伯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被一把火烧光的寨子。他带着手下的土匪去闻官兵大营,可是人还没到,就看到一大群女人孩子正往这边走过来。

    杨伯一问才知道,沈令则虽然烧了山寨,可是却把女人和孩子放出来了,只留下了那十几个土匪。

    杨伯的儿子手里拿着一块点心正在啃,杨伯老婆告诉他,这点心是那位大官给的。

    杨伯二话不说,便投了官兵,孙当家后来也被招安了,还得了一个从五品的武将,可是杨伯却啥也不求,他给沈令泽当了十多年的护卫,直到后来老了,他也没有离开,一直留在国公府里,外人看他只是国公府里的老仆,却不知道他就是当年名震一方的大土匪。

    杨伯年轻时很风流,七个儿子五个女儿都不是同一个娘生的,儿子们如今有在军中的,还有在地方衙门的,据说还有开武馆的,逢年过节收孝敬时,杨伯总会显摆他的儿子多,孙子多,沈逍听说,杨伯的孙辈外孙辈太多了,他自己都认不清。

    沈逍却不知道,杨伯还有两个武艺高强的孙女。

    他颔首,再看平安的时候,感觉又顺眼了几分。

    不仅顺眼,而且平安这小子还懂事。

    他刚刚说的是什么,他说等杨伯的两个孙女进京以后,带到昭阳长公主面前!

    平安从自家公子眼中看到了自身价值,瞧瞧,这就是他与喜乐的区别。

    如果不把杨伯的两个孙女带去见昭阳长公主,而是直接送到华大小姐身边,那么昭阳长公主又如何会知道这两个人是他家公子送过去的?即使知道了,恐怕也会不高兴,八字都还没有一撇,你就敢往姑娘身边安插人手?这不是不想活了,而是不想娶媳妇了。

    看他家公子的表现,这是想娶媳妇想得快要迫不及待了。

    正在这时,沈逍的鼻翼忽然动了动,他转头去看,就看到华静瑶正从李家大门里走出来。

    他闻到了她的味道,她独有的味道。

    沈逍快步迎上去,却没有开口,而是递上了一包糖炒栗子。

    糖炒栗子还是热的,华静瑶捧在手里,心情却并不美好。

    “天桥上的那些人,应该都出来了吧。”华静瑶问道。

    每到过年,反而是天桥最冷清的时候。

    “初五就都出来了,听说这会儿很热闹。”沈逍说道。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有个吴常想不知道都难。

    杨伯当过土匪,昔年永国公沈令泽剿匪的时候,当地有两伙大土匪,一拨是杨伯,另一伯是孙当家。有一次杨伯带人去偷袭孙当家,沈令泽便趁机端了杨伯的老窝。当时山上都是女人和小孩,只有十几个土匪。

    杨伯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被一把火烧光的寨子。他带着手下的土匪去闻官兵大营,可是人还没到,就看到一大群女人孩子正往这边走过来。

    杨伯一问才知道,沈令则虽然烧了山寨,可是却把女人和孩子放出来了,只留下了那十几个土匪。

    杨伯的儿子手里拿着一块点心正在啃,杨伯老婆告诉他,这点心是那位大官给的。

    杨伯二话不说,便投了官兵,孙当家后来也被招安了,还得了一个从五品的武将,可是杨伯却啥也不求,他给沈令泽当了十多年的护卫,直到后来老了,他也没有离开,一直留在国公府里,外人看他只是国公府里的老仆,却不知道他就是当年名震一方的大土匪。

    杨伯年轻时很风流,七个儿子五个女儿都不是同一个娘生的,儿子们如今有在军中的,还有在地方衙门的,据说还有开武馆的,逢年过节收孝敬时,杨伯总会显摆他的儿子多,孙子多,沈逍听说,杨伯的孙辈外孙辈太多了,他自己都认不清。

    沈逍却不知道,杨伯还有两个武艺高强的孙女。

    他颔首,再看平安的时候,感觉又顺眼了几分。

    不仅顺眼,而且平安这小子还懂事。

    他刚刚说的是什么,他说等杨伯的两个孙女进京以后,带到昭阳长公主面前!

    平安从自家公子眼中看到了自身价值,瞧瞧,这就是他与喜乐的区别。

    如果不把杨伯的两个孙女带去见昭阳长公主,而是直接送到华大小姐身边,那么昭阳长公主又如何会知道这两个人是他家公子送过去的?即使知道了,恐怕也会不高兴,八字都还没有一撇,你就敢往姑娘身边安插人手?这不是不想活了,而是不想娶媳妇了。

    看他家公子的表现,这是想娶媳妇想得快要迫不及待了。

    正在这时,沈逍的鼻翼忽然动了动,他转头去看,就看到华静瑶正从李家大门里走出来。

    他闻到了她的味道,她独有的味道。

    沈逍快步迎上去,却没有开口,而是递上了一包糖炒栗子。

    糖炒栗子还是热的,华静瑶捧在手里,心情却并不美好。

    “天桥上的那些人,应该都出来了吧。”华静瑶问道。

    每到过年,反而是天桥最冷清的时候。

    “初五就都出来了,听说这会儿很热闹。”沈逍说道。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有个吴常想不知道都难。每到过年,反而是天桥最冷清的时候。

    “初五就都出来了,听说这会儿很热闹。”沈逍说道。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有个吴常想不知道都难。

第四三四章 大石坎

    被华静瑶抓住的那个人尖嘴猴腮,身材瘦小,穿着件灰扑扑的夹袄。

    史丁和平安快步上前,一个捏了那人的琵琶骨,另一个在那人身上摸索,很快一样物件便被搜了出来。

    是一只湖蓝色绣着大象的荷包。

    正是前几天沈逦送给华静瑶的那只,华静瑶很喜欢,最近一直戴着。

    天桥上几乎每天都会上演抓小偷的戏码,但是百姓们百看不厌,每次都是意犹未尽。

    几乎是眨眼之间,旁边几个摊子上看热闹的人便聚扰到了这边,指指点点,有说有笑,华静瑶怀疑若是这会儿让史丁端着铜盆走一圈,说不定也能收到几个铜板。

    有眼尖的认出了那个小偷:“这不是侯三吗?”

    “对啊,是侯三,他不是出去躲债了吗?”

    “这是没钱了,又出来做生意了吧。”

    史丁一脚踢在侯三的膝盖上,侯三吃痛,跪了下去。

    侯三大声求饶,华静瑶见这侯三是天桥的熟面孔,想来只是为了偷银子而已,便不再理会,把侯三交给史丁,她和沈逍转身出了人群。

    华静瑶把那只荷包拿在手里,正要重新戴上,沈逍问道:“你不看看里面的银子少没少?”

    华静瑶笑道:“我身上没有银子,银子在史甲那里。”

    沈逍失笑,一眼撇见荷包上的图案,问道:“你喜欢大象?”

    华静瑶道:“我也只是在画上看到过大象,没有见过真的,谈不上喜不喜欢,这荷包是沈逦绣的,我觉得挺别致。”

    沈逍想起来了,那天他在书铺见过沈逦,想来就是那次送的。

    这时,史甲回来了,对华静瑶说道:“姑娘,小的打听了,有一个杂耍卖艺的班子,全都是女的,去年重阳节后才来的。初五开始,她们便没有在这里出现,不过小的查到了她们在京城的落脚处,就在翠花胡同后面的大石坎。”

    华静瑶颔首,没有在天桥停留,便与沈逍回到了停靠马车的地方。

    沈逍道:“别让她们跑了,我带人骑马过去,你们随后。”

    这是当务之急的大事,华静瑶没有迟疑,对沈逍说道:“那些人中应该有硬茬子,你小心。”

    沈逍眼中闪过一抹暖意,华大小姐这是第一次非常诚恳地对他表示关心。

    以前也曾有过,不过那都是官方的,生硬刻板,毫无感情。

    华静瑶上了马车,车帘还没有放下,外面便传来史丁粗壮的声音:“姑娘,等等,等等!”

    “怎么了?”华静瑶问道。

    史丁是跑过来的,手里像拎小鸡一样拎着一个人,走近一点,华静瑶看清楚了,史丁手里的那人,就是刚刚抓的那个叫侯三的小偷。

    “姑娘,这小子说是有人雇他来偷您的荷包的。”史丁说道。

    华静瑶一怔,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荷包,这要多瞎才会来偷她的荷包啊!

    如她这般的贵女,顶多就是在荷包里放点香料香丸,要么不带银子,要么就让丫鬟小厮带着银子,贵女们在外面花钱的地方并不多,京城里稍像样的铺子都能记帐,到时到府里结帐就行了,因此平时偶尔就是打赏时才会用到现钱。

    所以,谁会专门来偷她的荷包呢,史甲和小艾身上不是比她有钱?

    或者,是要偷走她的荷包,转眼变成订情信物,用来抹黑她?

    这倒是也说得过去,毕竟,华大小姐觉得自己应该挺招人恨的,不说别人,就说清远伯府的那一大家子,还有郑婉那朵大白莲,私底下没少画圈圈骂她吧。

    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自是不适合审问小偷。

    华静瑶嗯了一声,对车外的史甲道:“把人带上。”

    ......

    翠花胡同是京城里有名的胭脂巷,这里和倚红楼、杨柳胡同不一样,翠花胡同里都是一家一户的独门小院,每家大多只有一位姑娘,只有二三家是有两位姑娘。

    虽然姑娘不多,但是客人却不少,主要原因是翠花胡同便宜,有多便宜呢,同样多的银子,在倚红楼只能喝一杯茶,连姑娘也见不到,在杨柳胡同能听姑娘弹上一曲,但是在翠花胡同却能软玉温香过一晚。

    价格决定消费群体,翠花胡同的客人们三教九流的都有,白天在天桥上打把式卖艺的,晚上就能来翠花胡同舒散舒散。

    大石坎座落在翠花胡同后面,若说京城里外地人最多也最杂的地方,莫过于大石坎了。

    天桥上卖艺的大多都住在大石坎,除了天桥上卖艺的,住在大石坎的,还有刚进京城还没有混出名堂的小戏班子,茶楼里说书卖唱的,甚至还有摆摊的算命先生和走街串巷的铃医。

    这一次,沈四公子带的都是他国公府的护卫,虽然个个一身劲装,但乍看上去也就是寻常百姓,和“官”字不搭边。

    所以,沈逍觉得,他们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引人注目地走进大石坎。

    可是沈四公子显然对自己认知不深,他忘了,就他那张脸,和他那生人勿近的气派,在踏进大石坎的那一刻起,但引起了骚动。

    大石坎住的都是下九流,可这些人却个个都是人精。

    这当中甚至还有人认出了他。

    抬着尸体逛大街的沈四公子啊!

    据说这位沈四公子有着特殊癖好,喜欢死人,但凡是出门,都要带上几个死人,否则沈四公子便心无所寄。

    据说这位沈四公子有病,可是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的,想来是病在脑子里,脑子有包。

    脑子若是没包,谁会抬着尸体逛大街?

    沈逍并不知道,他在京城民众的心目中是这种形像。

    看到沈四公子走进大石坎,原本在街上乱跑的孩子们,便都被自家大人叫回了家。

    虽然沈四公子今天没有带着死人,可是他身边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活人,看上去也并不比死人可爱几分。

    原本热闹喧嚣的大石坎,忽然陷入了死寂中,只有牛皮靴子踩在青石路上发出的哒哒声。

    平安抓住一个正要往家跑的半大小子,和言悦色地问道:“小兄弟,有个都是女子的杂耍班子住在哪里?是在天桥上做生意的。”

    那个半大小子忽然被人抓住,吓了一跳,慌忙向街道深入指了指,道:“最里面的那个院子。”

第四三五章 无人

    大石坎最里头的那个院子与其他院子没有区别,都是大杂院,院子里住着七八户人家大几十口人。

    大门敞开着,院子里杂七杂八堆满东西。

    有破锅、炉子、掉了一条腿的桌椅板凳。

    在这些杂物中,最为醒目的是一架大鼓。

    鼓上原有的红漆已经斑驳,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沈逍的目光在大鼓上扫过,院子里没有人,也没有晾晒的衣裳。

    沈逍一挥手,护卫们如同恶虎一般冲进了各间屋子。

    但是他们很快又出来了,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四公子,咱们来晚了。”平安惋惜。

    沈逍没有说话,他围着院子缓步走了一圈儿,一名护卫指了指西边的几间屋子,说道:“这几间像是住过女子。”

    沈逍推门走了进去。

    窗前有妆台,妆台上放着铜镜,却没有妆匣。

    铜镜前没有梳子,但是沈逍看到了几根细长的头发。

    沈逍伸出手指在妆台上擦了擦,有一层薄薄的尘土。

    他拈起一根头发放在鼻端闻了闻,转身走向床边。

    床铺是那种能睡五六个人的大通铺,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平安不知从哪里找到一只炕帚,在床上扫了扫,扫起一片尘土。

    “公子,这屋子至少十天没人住过了。”平安说道。

    “查查住在这院子里的人,所有人都要查。”沈逍冷冷地说道。

    华静瑶坐的马车来到大石坎时,大石坎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有些人本来就是住在大石坎的,可这会儿不敢进去,索性和过路的人一起,围在路口看热闹。

    这时,一个满头大汗的中年人,被一名国公府的护卫带着,急急忙忙走了进去。

    “看到没,这就是最里头那个院子的房东,我见过他,姓牛,这院子是他家祖上传下来的,他们家早就不在这儿住了,听说家里出了一位当官的,当然不能再住这里了,早就搬出去了。”

    牛房东被带到沈逍面前,他抹了把头上的汗珠子,硬挤出一脸笑容,讨好地说道:“小姓牛,三河的牛县丞是小人的长兄大石坎最里头的那个院子与其他院子没有区别,都是大杂院,院子里住着七八户人家大几十口人。

    大门敞开着,院子里杂七杂八堆满东西。

    有破锅、炉子、掉了一条腿的桌椅板凳。

    在这些杂物中,最为醒目的是一架大鼓。

    鼓上原有的红漆已经斑驳,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沈逍的目光在大鼓上扫过,院子里没有人,也没有晾晒的衣裳。

    沈逍一挥手,护卫们如同恶虎一般冲进了各间屋子。

    但是他们很快又出来了,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四公子,咱们来晚了。”平安惋惜。

    沈逍没有说话,他围着院子缓步走了一圈儿,一名护卫指了指西边的几间屋子,说道:“这几间像是住过女子。”

    沈逍推门走了进去。

    窗前有妆台,妆台上放着铜镜,却没有妆匣。

    铜镜前没有梳子,但是沈逍看到了几根细长的头发。

    沈逍伸出手指在妆台上擦了擦,有一层薄薄的尘土。

    他拈起一根头发放在鼻端闻了闻,转身走向床边。

    床铺是那种能睡五六个人的大通铺,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平安不知从哪里找到一只炕帚,在床上扫了扫,扫起一片尘土。

    “公子,这屋子至少十天没人住过了。”平安说道。

    “查查住在这院子里的人,所有人都要查。”沈逍冷冷地说道。

    华静瑶坐的马车来到大石坎时,大石坎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有些人本来就是住在大石坎的,可这会儿不敢进去,索性和过路的人一起,围在路口看热闹。

    这时,一个满头大汗的中年人,被一名国公府的护卫带着,急急忙忙走了进去。

    “看到没,这就是最里头那个院子的房东,我见过他,姓牛,这院子是他家祖上传下来的,他们家早就不在这儿住了,听说家里出了一位当官的,当然不能再住这里了,早就搬出去了。”

    牛房东被带到沈逍面前,他抹了把头上的汗珠子,硬挤出一脸笑容,讨好地说道:“小姓牛,三河的牛县丞是小人的长兄大石坎最里头的那个院子与其他院子没有区别,都是大杂院,院子里住着七八户人家大几十口人。

    大门敞开着,院子里杂七杂八堆满东西。

    有破锅、炉子、掉了一条腿的桌椅板凳。

    在这些杂物中,最为醒目的是一架大鼓。

    鼓上原有的红漆已经斑驳,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沈逍的目光在大鼓上扫过,院子里没有人,也没有晾晒的衣裳。

    沈逍一挥手,护卫们如同恶虎一般冲进了各间屋子。

    但是他们很快又出来了,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四公子,咱们来晚了。”平安惋惜。

    沈逍没有说话,他围着院子缓步走了一圈儿,一名护卫指了指西边的几间屋子,说道:“这几间像是住过女子。”

    沈逍推门走了进去。

    窗前有妆台,妆台上放着铜镜,却没有妆匣。

    铜镜前没有梳子,但是沈逍看到了几根细长的头发。

    沈逍伸出手指在妆台上擦了擦,有一层薄薄的尘土。

    他拈起一根头发放在鼻端闻了闻,转身走向床边。

    床铺是那种能睡五六个人的大通铺,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平安不知从哪里找到一只炕帚,在床上扫了扫,扫起一片尘土。

    “公子,这屋子至少十天没人住过了。”平安说道。

    “查查住在这院子里的人,所有人都要查。”沈逍冷冷地说道。

    华静瑶坐的马车来到大石坎时,大石坎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有些人本来就是住在大石坎的,可这会儿不敢进去,索性和过路的人一起,围在路口看热闹。

    这时,一个满头大汗的中年人,被一名国公府的护卫带着,急急忙忙走了进去。

    “看到没,这就是最里头那个院子的房东,我见过他,姓牛,这院子是他家祖上传下来的,他们家早就不在这儿住了,听说家里出了一位当官的,当然不能再住这里了,早就搬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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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章介绍:
华大小姐很烦恼,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英明神武的她被一个傻子赖上了!
这一切还要从一块石头说起……逍遥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