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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颖怡     逍遥章txt下载     逍遥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隆安郡王的身世(二更)

    那婆子一怔,今天送来的首饰头面要多名贵就有多名贵,这华大小姐却要一丈青,鸡蛋里挑骨头也没这样的。

    “没有,大小姐,您看这步摇,上面的金刚石大小一样,最是难得。”婆子讨好地说道。

    “那给我拿笔来,我把我想要的画出来,你们照着样子给我打出来。”华静瑶说道。

    婆子松了口气,什么一丈青,分明就是这位大小姐没有挑到喜欢的。

    稍顷,华静瑶画好了一张图,前世她是一棵春风吹又生的野草,哪里学过琴棋书画,她把用尽平生之能画出来的图交给婆子,婆子瞬间头大如斗。

    “大小姐,您画的这是……这是……”婆子千伶百俐,可是一时也想不出好听的名字用在这幅图上。

    这分明就是锥子,纳鞋底用的锥子!

    和锥子相比,一丈青真是文雅脱俗啊。

    “我就是要这个,多打几个,你们可以在上面多镶几颗宝石,不行,宝石多了会硌手,哎呀,好麻烦,你们看着办吧,不过一定要结实,而且下面要尖,能扎死人的那种尖。”华静瑶说完,小手一挥,带着丫鬟走了。

    婆子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要能扎死人的那种尖?扎死人?华大小姐是把金玉坊当成兵器铺子了吧。

    华静瑶让人叫来了小狸,小艾端上用冰镇着的葡萄,她把葡萄推到小狸面前,自己则捧了半个西瓜,用银匙挖着吃,她最喜欢这样吃西瓜了。

    “姐姐,大宝小宝会死吧?”小狸愣不丁问了一句。

    华静瑶怔了怔,终于反应过来,大宝小宝就是陈娘子的双胞胎吧。

    “不会死的,寺里的师傅会给他们治病的。”华静瑶说道。

    “他们没有鸡汤喝。”小狸小声嘟哝。

    华静瑶失笑:“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小善人,寺里的师傅们全都没有鸡汤喝,可个个都是身强体健,不过下次再见到他们时,他们就不叫大宝小宝了。”

    “那叫啥?”小狸好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看看寺里的小和尚们叫什么,他们的名字应该差不多,就是悟空悟能悟净之类的。”华静瑶说道。

    这时,紫萱端了冰碗进来,闻言问道:“姑娘,您是说那两个孩子会留在寺里当和尚吗?”

    “是啊,昨天我问过陈家那两兄弟了,那两个不认他们是弟弟,他们已经没有亲人了,不过我和妙慧师傅说过来,寺里会收留他们的。你们别小看寺里的小和尚们,个个都是认识字的,否则怎么念经,怎么抄经?你们放心,广济寺香火鼎盛,有的是银子,别说是多养两个,就是多养二十个也养得起。”

    华静瑶笑着说道,若是平时,她是懒得管这种事的,可是陈娘子太可怜了,华静瑶不忍心看到这两个孩子变成街上的小叫花子,所以才请广济寺收留他们。

    紫萱叹了口气,昨天她照顾过那两个孩子,现在听说他们要当和尚了,心里有些不忍。

    可是就像姑娘说的,当和尚不愁吃喝,还能读书认字,比大多数穷苦人家的孩子过得好多了。

    “当和尚有什么好的,不能吃肉,连鸡汤都不能喝。”小狸沉声说道。

    他声音清亮,猛然变得低沉起来,华静瑶忍不住看向他,刚好看到小狸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郁。

    那一刻,华静瑶忽然觉得陌生。她揉揉自己的眼睛,面前依然是那张阳光灿烂的脸,只是那脸上写着失望。

    是失望,单纯的失望,孩子气的失望。

    刚才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小夏跑了进来,说道:“姑娘,金玉坊的人走了,长公主让姑娘过去。”

    “好。”华静瑶把没吃完的西瓜丢到一旁,原本想要叫上小狸一起去,想起昨天晚膳时昭阳长公主那突发的奇想,还是算了吧,免得她那个便宜娘,看到小狸又想起什么夭蛾子。

    锦园里,昭阳长公主坐在紫藤花架下,看到华静瑶,伸出纤纤玉指,指着石桌上的凉茶,说道:“你尝尝,这是照着寺里的方子煮的,高太医说了,若是脸上起痘痘,喝这个也管用。”

    华静瑶倒抽一口凉气,有苦说不出啊,有苦说不出。

    她连忙岔开话题,问道:“娘,隆安郡王请客,为何那些人还要看着您,您去他们才去,您不去他们也不去,他们不想给隆安郡王面子吗?”

    昭阳长公主从攒盒里挑了颗杨梅干,喂到女儿嘴里,嗔怪道:“我儿心思纯净,自是不知道那些人狗眼看人低,不过,隆安郡王的身份也委实尴尬了些。”

    华静瑶眨眨眼睛,隆安郡王身份尴尬?怎么尴尬了?她怎么不知道?

    前世若不是郑婉,她对隆安郡王的印象也限于邻居而已。

    听昭阳长公主的语气,姐姐一定是知道的。

    好吧,不懂就问。

    “娘,隆安郡王是什么身份啊,我想不起来了,您说给我听听嘛,还有,为何别人都要盯着您,看您去不去赴宴呀?”

    昭阳长公主看着女儿有些无奈,可看到女儿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她又觉得可爱极了,她像女儿这么大的时候,也只会记住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像这些陈年旧事,压根就听不进去。

    “隆安郡王这一支是曾经做过皇帝的啊”,昭阳长公主叹了口气,耐心解释,“当年仁宗无后,宗室趁他病重,选了两个孩子进宫,仁宗驾崩后,就又从两个孩子中选中一个叫赵襄的登基为帝。几个月后,德宗就打进了京城,赵襄禅让了。”

    听到这里,华静瑶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话说,这是她在广西的时候坐在茶楼里听说书的讲的,原来是真的啊。

    “听说是阁老们让两个小孩打了一架,赵襄打赢了,就让他做了皇帝,是吗?”华静瑶问道。

    “瞎说,这么重要的事,岂会让小孩子胡闹,当时阁老们让两个孩子各写了一篇文章,赵襄写得最好,就让他做了皇帝。”昭阳长公主说道。

    “啊?原来隆安郡王的祖上还是个有大才的,那么小的孩子,就能写出好文章来了。”华静瑶艳羡不已,她活了两辈子,也没写出过一篇文章,连打油诗也没写过。

    昭阳长公主忍俊不止,噗哧笑了出来:“什么好文章啊,七八岁的孩子能写出什么来,赵襄能当上皇帝,是因为他没有写错字,另一个孩子有错字。”

    华静瑶怔了怔,然后哈哈大笑,天呐,话本子都不敢这样写。

第七十七章 传说中的温顺女子(蔚小蔚830打赏加更)

    “赵襄退位后,封了安亲王,世袭三代,还请了大儒做他的师傅,安王府最初就在东华胡同。按理说,像他们家这样的闲王,只要不存二心,三代之后说不定还能再给一代的恩典,可是传到赵白平时,却出了一件事,让先帝对他们家厌恶起来。”昭阳长公主又挑了块桃干喂给女儿吃了,才接着继续说下去。

    赵白平是隆安郡王赵孟瑜的亲伯父,也是最后一代安亲王。

    和其他宗室不同,安王府的男丁从未领过差事,宗人府每年给他们拨多少,他们就用多少,别的府里有祖上留下的家底,安王府是没有的,更没有俸禄,日子过得紧巴巴。

    赵白平这一代,安王府只有兄妹三人。

    赵白平是长子,他与弟弟赵白安,妹妹赵白云都是嫡出。

    当年禅位的事,已经过去很多年,到了他们这一代,已经渐渐没有了祖上的战战兢兢。赵白平开始在私底下和京城里的勋贵子弟们交往。

    那时他只有十六岁,他的想法也很简单,皇帝不让他们结交大臣,那他结交勋贵总行吧。再说,这些勋贵子弟,大多数都和他一样,是无所事事的二世祖,和这些人交往,也不会影响什么。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了,和这些勋贵子弟们相比,他差得太多了。

    那些才是真正的二世祖,不但有钱,而且有权,十四五岁的毛孩子,就能一呼百应。

    而他身边,长年只有两个长随。

    赵白平有几分小聪明,他跟着这些二世祖,除了混吃混喝,渐渐的,他开始跟着他们做生意。

    比如修河道赚河工银子、从私盐贩子身上拿红利、给那些想要巴结贵公子的低品小吏们牵线搭桥,不到一年,赵白平就赚了几万两。

    飞鱼卫包围安王府的时候,他正在算帐,算最近的一笔赚了多少。

    那个案子砍了三十多颗人头,其中就有赵白平的,安王府的亲王爵位到此为止,先帝封赵白安为隆安郡王,将乾清宫里的司茶宫女赐给赵白安为侧妃,五年后,先帝又封赵白安十岁的妹妹赵白云为咏恩郡主,赐婚给已致仕的礼部仕郎郑千秋的第五子郑理。

    咏恩郡主是在八年后成亲的,昭阳长公主比她小两岁,和她是同一年成亲。

    “我与咏恩郡主从小就认识,赵白平死的时候,她只有五岁,老安王妃在得知赵白平被判斩立决后,就悬梁自尽了。后来每年的宫宴,咏恩郡王都是跟着顾老夫人一起进宫的,顾老夫人就是先帝赐给赵白安的那名司茶宫女,她比赵白安年长十岁,赵白安只有她一个,连正妃都没有。”

    华静瑶听到这里就明白了,这位顾老夫人是个厉害角色啊,一个二十五六岁的老宫女,眼看就要放出宫了,却摇身一变成了郡王侧妃,而且硬是没让郡王立正妃。

    “这位顾老夫人就是赵孟瑜的生母?她还活着吗?赵白安呢,应该还不老吧,怎么就让儿子袭爵了?”华静瑶有一连串的问题,她终于明白了,郑婉就是咏恩郡王赵白云的女儿。

    昭阳长公主喝了口凉茶,润润嗓子,继续说道:“那位顾老夫人还在宫里的时候,是在乾清宫里侍候的,颇有些手段,她嫁给赵白安还不到一年,就生下了赵孟瑜,赵孟瑜刚满周岁,赵白安就死了,死时还不到十八岁。先帝可怜孤儿寡母,赵孟瑜孝期一满,就让他袭爵了。顾老夫人既要照顾儿子,又要照顾比儿子大不了多少的小姑,长嫂为母,也多亏了她,咏恩郡主才能长大成人。顾老夫人还健在,不过没有住在枣树胡同,她平时是在城外的庄子里,那庄子是她离宫时,先帝赐给她的,是她的嫁妆。”

    华静瑶舒了口气,她终于搞明白隆安郡王府上的这些子事了,也难怪那些宗室和勋贵们,不愿意亲近他们,就这背景,就这经历,谁愿意和他们搭上关系啊。

    不过华静瑶记得,前世时隆安郡王过得挺不错的,郑婉成了宠妃,连皇后都敢下手,隆安郡王反而如闲云野鹤,没有参于朝堂中事。

    “娘,那这次他们府上的宴会是啥名目,还有,那些人为何要盯着您呢?”华静瑶终于想起了这个问题。

    “那是因为本宫与咏恩郡主是旧识,当年也算是闺中密友了,她也是个可怜的,唉。”昭阳长公主说道。

    “咦?咏恩郡主回京了?她是赐婚,能随便回京吗?”华静瑶的眼睛亮了起来,咏恩郡主回京了,那么郑婉会不会也一起来了?

    “她是大归了”,昭阳长公主叹了口气,说道,“前几年郑五老爷过世了,孝期一过,咏恩郡主就写信回来,想要大归,皇帝一直未准,直到今年,咏恩郡主再次上了折子,说川地潮湿,她患了腿疾,想要回京城调养身体。皇帝终于准了,让她大归回京,这次的宴会就是为她准备的接风宴,京城里的昔日贵女全都知道我与她年少时交好,自是要看着我,看我去不去,看我给不给隆安王府这个面子,哼,这些人啊。”昭阳长公主不屑地摇摇头。

    “咏恩郡主大归回来,那她的孩子们呢?她有几个子女?也能一起进京吗?”华静瑶问道。

    “你这孩子,咏恩郡主的事情,我以前也和你说过,怎么现在你倒是有兴趣了?”昭阳长公主笑道。

    “是啊,有兴趣了,以前我还小,小孩子不长记性。”华静瑶摸摸鼻子,嘿嘿干笑。

    昭阳长公主看着一脸傻笑的女儿,越看越觉得女儿可爱,她生的女儿,自是天底下第一可爱。

    “咏恩郡主只有一个女儿,小名叫婉儿。因为是个女儿,皇帝便准了一起回京,赵白云是个美人,她生的女儿也不会丑到哪里去,到时你可以和她亲近亲近。不过你别吓到她,毕竟是小地方长大的,没见过世面,她娘就是个温顺之极的性子,想来她也是这样。”昭阳长公主说到这里,忍不住又笑了,瑶瑶以前也是个温顺之极的性子呢,可是现在,活泼泼、古灵精怪。

第七十八章 打听不到的消息

    华静瑶用眼睛瞟着一脸自豪的昭阳长公主,心里一阵酸楚。便宜娘啊,前世害死你女儿的恶人当中,就有这个郑婉啊。

    “娘,宫里有个姓孙的嫔妃吧,她现在是什么位份?她好像是郑家的亲戚吧。”话一出口,华静瑶就用手指轻轻弹了弹自己的嘴唇,这话不能这样说,刚刚她还不知道什么郑家呢。

    果然,昭阳长公主反问道:“郑家有亲戚在宫里吗?你如何知道的?”

    这下子华静瑶懵了,郑家的亲戚也就是咏恩郡主的亲戚,若是连昭阳长公主都不知道,那么……那么就是说要么压根没有回事,要么就是瞒过了所有人。

    但是这事是千真万确的啊,不可能没有。

    前世这位孙太妃是个很了不起的,是这个后宫里笑到最后的那一个。

    四皇子出事后,皇后就一直病着,再后来大皇子死了,皇帝封了赵谦为太子,皇后气怒交加,赵谦登基后,皇后就自请去了慈恩寺。华皇后软禁之后,后宫大小事务便由郑贵妃协助孙太妃主持。

    “我不知道这个郑家是不是咏恩郡主那个郑家,只是听人说起过宫里有个姓孙的嫔妃好像是郑家的亲戚,娘,到府有没有一个姓孙的,您知道吗?”华静瑶说道。

    “姓孙的……让我想想……”昭阳长公主抬起精致的下巴,若有所思,“有个孙嫔,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她,她应该不是咏恩郡主婆家的亲戚吧,至少我没有听说过。”

    “除了孙嫔,还有其他姓孙的吗?”华静瑶又问。

    “你这孩子,后宫那么多女人,连皇帝自己也认不全,何况是我?这个孙嫔若不是给皇帝挡过一刀,我也不会记得。”昭阳长公主挑了块南瓜糖塞进女儿嘴里。

    华静瑶正想说话,嘴巴刚刚张开就被塞进一块糖,她不知道别人家的亲娘是什么样的,至少她眼前这位,恨不能无时无刻往女儿嘴里喂东西。

    她三两下把南瓜糖嚼了咽下,正要再次开口,又是一块枣泥糕塞进她的嘴里。

    接连两次张嘴都被塞进东西,而且一次比一次塞得满,她如果再不明白,那她就是傻子了。

    昭阳长公主分明是不想让她打听孙嫔给皇帝挡刀的事。

    算了,下次再问。

    华静瑶看一眼面前那摆得满满当当的石桌,只能宣告退堂待审。如果她再问,嘴里还不知道又被塞进什么呢,没见摆了一桌子吗?

    两天后,华静瑶带着小狸和史丁,连同小艾,去了折芦巷。

    一进巷子,就看到陈举人的宅子里大门敞开,离得老远就能听到牙人的大嗓门:“您看这门窗上的雕花,还有屋里一水的黄花梨,可都是好东西。”

    柳氏要租房子了?

    华静瑶脑袋里灵光一闪,对史丁说道:“你去问问,这院子是怎么租的,要多少银子。”

    和前几回一样,华毓昆还在画白描,华静瑶走过去翻了翻,都是些才子佳人的,一看就是词话本子的插画。

    “爹,您认识隆安郡王吗?就是现在这位,叫赵孟瑜的那个?”华静瑶假装随口问道。

    “见过几面,是位仪表出众的翩翩公子。”华毓昆头也没抬,注意力都在画笔上。

    “仪表出众?能有多出众,比我爹还要出众?”

    华静瑶一边说,一边看向正在院子里喂猫的小狸,那只猫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华静瑶见过几次,一次是在巷子里,还有两次是在墙头上,这次居然跳到她家院子里了。

    “你这孩子”,华毓昆哭笑不得,放下手里的画笔,终于抬起头来,“衡量一个人不能只看相貌,还要看他的德行修养和气度。”

    “可是我问起赵孟瑜,您只说他仪表出众,您这也是只看相貌了呀。”华静瑶声音轻脆,如金珠落盘,只觉悦耳,却不鸹噪。

    “你……”华毓昆笑着摇头,无奈地说道,“你是越来越像你娘了,得理不饶人。不过爹爹没有说错,那位隆安郡主确实仪表不凡,风度翩翩,而且他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最擅抚琴,爹爹有幸听过,确是不俗。”

    “对了,上次您说过,赵谦身边那个叫朱子惠的,以前就是隆安郡王府里的,赵孟瑜能给赵谦荐人,他和赵谦是不是关系很好?”华静瑶又问。

    华毓昆凝神蹙眉,想了想,道:“没有听说过他们之间有关系,隆安郡王和二皇子虽是平辈,可是彼此相差十来岁,不似能玩到一起的。”

    华静瑶无语了,在父亲看来,赵谦那厮还只是个十几岁、无依无靠的半大孩子,他能做的最大的事,也就是想用卑鄙无耻想要骗婚表妹了,至于夺嫡争皇位那样的事,只有做为皇长子的大皇子和嫡出的四皇子才配去想。

    前世,你们就是这么眼瞎心瞎,才让那只中山狼得逞的。

    “爹呀,我想打听宫里的事,除了我娘以外,还能找谁?”华静瑶问道。

    “尤嬷嬷。”华毓昆说道。

    华静瑶翻个白眼,她找尤嬷嬷打听,与和找昭阳长公主有区别吗?

    “除了尤嬷嬷之外呢?”华静瑶又问。

    华毓昆想了想,道:“温公公还没有荣养吧,他的两个侄子都在宫里当内侍,有一个叫温荣的,是酒醋局的,能出宫,我见过他两次。对了,你要打听什么,为何不能问你娘?“

    华静瑶差点跳起来,温荣是温公公的侄子?

    我的天呐,这温家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吧,一门三太监?

    没错,温荣的弟弟温华也是内侍,这兄弟两个,后来一直都在宫里活得好好的。

    前世,她当宫女的那些年,和这两块料没少打交道。

    “姐姐,姐姐,你看。”正说话间,小狸抱着那只猫跑了过来。

    “把猫放下,那是野猫,身上有跳蚤。”华静瑶跳出老远。

    “有血,这里有血。”小狸一边说,一边拨开猫脖子上的毛。

    华静瑶离得老远,伸长脖子看过去,猫脖子上系着一根指宽的布条,这只猫的毛很长,布条藏在毛里,不把猫毛拨开,根本看不到。

第七十九章 爹负责貌美如花

    “这上面有血。”小狸说道。

    华静瑶离得远,只能看到布条,却看不到上面的血,华毓昆站得近些,他看到了布条上露出来的笔划,说道:“不是血,是有字。”

    “是字啊”,华静瑶笑道,“这猫有主人吧,说不定那上面就是写的这个,比如华府李府什么的。”

    “不是,这是血,是血……”小狸纠正。

    小狸说是血?

    华静瑶收起笑容,神情凝重起来,她忘记了猫身上可能会有跳蚤的事,快步走过来,仔细去看猫脖子上的布条,布条系的是个死扣,是折起来系在猫脖子上的,只能看到上面的笔划,却看不到完整的字。

    “小艾,找把剪子来。”华静瑶瞬间来了精神。

    片刻后,华静瑶拿着剪开的布条看得出神。

    布条很脏,已经看不出原本是白色还是灰色,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救命”。

    布条是折了一下系在猫脖子上的,因此,小狸和华毓昆初时也只是看到了笔划,把布条剪下来摊平,才能看清楚写的是什么。

    “救命?”华毓昆猛然想起陈文朝陈举人,吓了一跳,又觉自己想多了,陈举人虽然杀妻,但是却不是在这里杀的,自己若是大惊小怪,说不定还会吓到瑶瑶,他连忙笑着说道,“不知是哪家孩子恶作剧,胡乱写的,你看这字,连运笔都没有,分明就是个刚会写字的蒙童。”

    华静瑶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那块布条,听到父亲的话,她缓缓摇头:“这字写得不好,是因为这是咬破了手指,用血写的。”

    “什么?”华毓昆着实被女儿的话给惊住了,他怔了怔,拿起布条细看,可却什么也看不出来,“瑶瑶,不要吓唬自己,这就是两个字而已,怎么会是用血写的呢,小艾,去把这劳什子扔掉。”

    华毓昆说着,就要把布条交给小艾,小艾却哆嗦了一下,没敢扔手去接。

    “老爷,要不再让小狸闻闻,万一真是用血写的呢。”她可眼睁睁看着自家姑娘破了两个案子了,姑娘让去抢五姑娘棺材,五姑娘就真的是被毒死的;姑娘在折芦巷外面遇到陈娘子,陈娘子就真的被杀死了,现在姑娘说这上面的字是用血写的,会不会又有人死了?再说,小狸那鼻子,唉,自从有了小狸,小艾都不敢偷东西吃了。

    “就是血,肯定是血。”没等华毓昆发问,小狸就抢着说道。

    “爹啊,我见过干涸的血字,就是这个颜色,再说,陈举人砌在炕洞里的尸体,就是小狸闻出来的。”

    华静瑶的话音刚落,那块布条就从华毓昆手里掉了下去,嗯,手抖了。

    华静瑶很无奈,她踮起脚尖,拍拍自家老爹的肩膀,以示安慰,爹啊,您就负责貌美如花就行了,这些脏活累活粗糙活,交给闺女我吧。

    “青语,快扶我爹进屋歇着,有珍珠沫吗,给我爹压压惊。”华静瑶喊道。

    华毓昆这才反应过来,俊脸一红,斥道:“胡说,爹爹哪里用得着压惊,爹爹就是嫌那布条太脏了,嗯,太脏了。”

    华静瑶想笑又忍住,不能笑,她爹就不要面子的吗?

    正在这时,史丁从外面进来了,给华毓昆见了礼,史丁就对华静瑶说道:“姑娘,小的问过那牙人了,陈家,不对,现在是柳家了,柳家那宅子不是出租,是卖。”

    “刚刚那客人,把宅子买下来了?”华静瑶问道。

    “没有”,史丁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哪有那么好卖啊,要一万两银子呢,牙人说了,明年这个时候能卖出去就不错了。”

    华静瑶也给吓了一跳,道:“那宅子能卖一万两?柳氏是想钱想疯了吧,她也不缺钱啊。”

    “不是,那位柳家太太卖的不只是这宅子,还有宅子里的东西,这么说吧,就是以前宅子里的那些家什摆设全都留下了,就连锅碗瓢盆也没带走,那可是一水的黄花梨,那牙人说,仅是三十六头的瓷器就有三套,都是上好的粉彩和甜白瓷,对了,就连轿子都有。”

    华静瑶明白了,这个宅子里的一切,柳氏都不想再看到了。

    她给儿子改了姓,断了与陈家的一切过往,就连一家四口曾经住过的宅子,用过的物件,也一并不要了。

    “甘石桥寸土寸金,有钱也买不到好宅子,一座宅子加上那些家什摆设,卖一万两倒也不多,可是东西再好也是旧的,是别人用过的,既然能拿出这么多钱,何不用新的,来不及打家什,也可以去买现成的啊。”华静瑶说道。

    “旧物有旧物的好处,小孩子不懂的。”华毓昆有些感慨,那位陈举人写得一笔好字,品德却如此败坏,好惜了那只会写字的手啊。

    自家美爹悲风伤秋,华静瑶的思绪却又回到那根充满血腥的布条上了。

    “布条上面有毛边,毛边不规则,说明不是用剪刀剪的,而是用手撕下的。”

    “这布虽然很脏,可却是上好的松江三梭布,松江三梭布贵过杭绸,大多用来做中衣,能穿这种中衣的人,肯定不会是穷人。”

    “布条系在猫脖子上面,这只猫虽然可爱,可是很脏,应该是只流浪猫,这个写字的人十有八、九不是它的主人。”

    “我见过这只猫四次,一次在巷子里,两次是在墙头上,今天是第四次。这只猫平素里就在这附近活动,那么这个求救的人,肯定是在这只猫常常去的地方。”

    “流浪猫会吃人给的食物,可是却不会让人随便去抱去摸,这个人能在这只猫的脖子上系上布条,而刚刚小狸也能抱起它来,说明这只猫一向与人亲近,要么是它的性格超级好,是只平易近人的好好猫,要么就是它原先有主人,它早就习惯被人抱被人摸了,根据我被猫抓过无数次而得来的宝贵经验,我倾向于后者,这只猫曾经有过主人。”

    “小狸,你再闻闻,这上面的血腥味新不新鲜?”

第八十章 名士之地两大儒

    华静瑶很快就失望了。

    小狸只能闻出这血不新鲜了,至于这不新鲜到了哪种程度,小狸说不出来。

    华静瑶叹了口气,骆英俊对她明说暗说了好几次,想要让小狸做助手。可是她舍不得啊,又好看又听话又可爱的小狸,她可舍不得送给别人,哪怕那个人是骆英俊,那也不行。

    可是,如果换个方式,让小狸拜骆英俊为师,学会骆英俊的本事,这样一来,小狸的鼻子不但灵敏,而且专业,不但能闻出这血不新鲜,而且还能知道是三天的不新鲜,还是三个月的不新鲜。

    华静瑶兴奋起来,她要给小狸准备一份丰厚的束修,让骆英俊想不答应都狠不下心来。

    “兵分三路,第一路是小艾,你拿上一包糖,找外面玩的小丫头小小子去打听打听这只猫的来历。”

    “第二路是史丁,嗯,借青语一用,你们一起去。这里有本小册子,册子里登记着这附近前后三条巷子各家的情况,你要么敲门,要么打听,看看这本小册子里记录的有没有变动。”

    “第三路是我和小狸,我们去附近的铺子里走一走,转一转。”

    华静瑶安排完毕,就见父亲华毓昆半张着嘴,怔怔地看着她。

    “爹啊,您这嘴巴都能塞进一颗卤鸡蛋了。”不知为何,看到父亲的嘴,她就想起了昭阳长公主,咦,他们两个没有和离时,昭阳长公主会不会也是无时无刻投喂父亲的?

    “……瑶瑶,爹爹看过你那小册子,上面只是这条折芦巷里邻居的资料啊,为何现在变成前后三条巷子全都有了?”

    华静瑶一脸自豪:“这要多亏那位陈举人啊,以前我只是担心有不三不四的登徒子带坏爹爹,没想到竟然还隐藏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这当然不能大意了,所以我让史丙把前后三条巷子的邻居资料全部记录在册了。”

    折芦巷前面是大名鼎鼎的洗笔巷,后面是山水巷。折芦巷和山水巷虽然不如洗笔巷出名,但是两大书院的山长正是住在这两处。

    树人书院的山长余隐山住在折芦巷,凤阳书院的山长张若溪则住在山水巷。

    对于这两位大儒,华静瑶都是只听过名字,不对,在她爹华毓昆搬来之前,她听说过的也只有张若溪。

    凤阳书院的创办人名叫张颖悟,其父张谨乃是大周朝不世出的大儒,号凤阳先生,如今存放在勤政殿,被当做皇家传世之宝的大周山川图,便是张谨所绘。

    凤阳书院比树人书院晚了几十年,可是名气却远远超过树人书院,书院创办至今,与山东泰山书院,江南余杭书院、金陵书院并称四大书院,而树人书院虽然与凤阳书院并称京城两大书院,可是名气只限于北方,过了长江,就没人认了。

    张若溪出自张家三房,二十五岁中了进士,外放湖南做了知县,那时他虽然成亲,可是膝下无子,因此,家里便让他带着妻子一起赴任。外放的第二年,妻子生下长子,可是没出满月就夭折了。两年后,妻子又生下一个女儿,落草不到半个时辰就咽气了。妻子受了打击,从此后便一病不起。

    张若溪心痛妻子和孩子,这一任做满,他就让家里把他调回京城,在通政司做了个经历,官小职微,反倒让他把精力全都用到学问上。

    没过几年,张若溪的文名便传到皇帝耳中,破格让他参于翰林院编书,这部书编了五年,张若溪名声更盛。

    而这个时候,张若溪的妻子也终于病愈,生下了一个女儿。

    这个女儿得来不易,张家如珠如宝,眼看着女儿活过了洗三礼,又活生生出了满月,过了周岁,一家子这才放下心来。

    那时,张若溪已经进了翰林院做了翰林,可谓事业家庭皆如意,那一时期,他写了很多脍炙人口的诗稿,文名远播。加之他多年来与妻子相濡以沫,不离不弃,也传为佳话。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女儿刚满三岁,妻子再次病倒,这一次没有挺过来,撒手人寰。

    妻子的死令张若溪伤心不已,他也一病不起,他足足病了半年,半年后,他辞官致仕,来到凤阳书院做了山长。

    一直以来,凤阳书院的山长都是张家族人担任,张若溪两榜进士出身,有官场经验,文名远播,他做山长实至名归。

    这些年来,张若溪没有续弦,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这位张大姑娘像她娘一样,也是身体不好,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们,见过她的人很少。

    相比于出身仕林大族的张若溪,树人书院的这位余隐山就属于草根出身了。

    余隐山出身商户,余家是关外豪商,子孙繁盛,余隐山在家中排行第十五。他从小喜欢读书,余家有的是钱,可是却没有读书人,好不容易有个爱读书的,自是舍得栽培。

    余隐山十八岁考中秀才,便由师长举荐,来到京城在树人书院读书。几年后他又考中了举人,当时树人书院的山长就是他的恩师,他也便留在树人书院教书育人,这一教就是二十年,他教出的学生里,有七位进士,八位同进士,十几位举人,还有一位庶吉士!

    前几年,老山长病故,临终前把山长的位子交给了余隐山。余隐山有一妻一通房,妻子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他们有三子二女,余家在京城里另有大宅,但是折芦巷离书院很近,因此,平素里余太太和儿女们住在大宅里,余隐山则带着正在书院读书的小儿子余敏住在折芦巷,由那位通房照顾起居。

    华静瑶带着小狸出了院子,临出门之前,她问父亲:“爹啊,那两位山长,余隐山和张若溪,您和他们有交情吗?”

    华毓昆道:“没来搬来此处之前,我甚至没有见过余山长,不过,前些年我去荷花池张家老宅给老太爷贺寿时,倒是见过张山长,有幸听过他的教导。”

第八十一章 何处是猫家

    华静瑶明白了,世家之间多有联姻,张家和秦家便是姻亲,而皇室之中,孝宗这一世便是出自秦家,这样一来,张家和皇室也就成了亲戚,而夷人血统的华家自是与这些世家都是八竿子打不着,她爹华毓昆去给张老太爷贺寿,还能和张若溪聊上几句,那肯定是因着昭阳长公主的关系。

    “那是您和我娘还没有和离吧?”华静瑶笑嘻嘻地问道。

    华毓昆有点尴尬,干咳一声,斥道:“明知故问,淘气,太淘气了。”

    华静瑶朝他做个鬼脸,拉着小狸就跑了,留下华毓昆独自站在院中悲风伤秋。

    那只猫被小艾抱着出去打听消息了,华静瑶和小狸走进了一家笔墨铺子。

    这家铺子她来过一回,给父亲买过几支画笔,还买了一叠子花笺。

    伙计还记着她,见她又来了,立刻笑脸相迎:“姑娘,小店又来了新花笺,姑娘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华静瑶装模作样把那些花笺一一看了,三分挑剔,七分失望,问道:“还有别的吗?”

    读书人写文章不用花笺,花笺价格昂贵,就是卖给闺阁女子们为赋新词强说愁的。

    伙计察言观色,一看就知道华静瑶是个有钱的,既然是回头客,那就说明这姑娘就住在附近,百分百是长在书香门第的姑娘,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空谷幽兰。

    “姑娘若是不急,过两天会有新制的兰草签和碧荷签,不过这两种都是请了名家执笔,有市无价,姑娘若是想收藏,现在还能下订。”

    华静瑶暗暗撇嘴,还有市无价,你就哄我吧,什么名家,哪个名家会把亲笔所绘的花笺拿到这里卖的,上次我把买回去的花笺拿给我爹看了,他说一看就是书院里的学生们画来赚零用钱的,而且画得都不怎么样。

    “有小猫笺吗?”华静瑶轻声问道。

    “啥?”伙计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姑娘问的是卫矛笺吗?”

    “不是,我说的是猫,仅次于老虎的猫。”华静瑶耐心解释。

    伙计终于听懂了,是猫啊,京城里的千金小姐们流行在花笺上画猫了吗?这要赶紧告诉东家。

    “姑娘想要小猫签,有,当然有,不过也要预订。”伙计说着,就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本大簿子,一手握笔,一手平摊,这是要订金了。

    “姑娘,订金五两。”

    花笺而已,订金就要五两,你们怎么不去抢?

    “你们的画师还有擅长画猫的?我最喜欢猫了,这附近住的才子们有养猫的吗?擅长画猫的人都是养猫的,不养猫的人若是说他擅长画猫,那一定是胡说八道。”华静瑶一边说,一边摸出一张银票子加一小锭银子。

    银票子是五两的,而那一小锭银子也有一两。

    “姑娘,这是……”伙计把那锭银子攥在手心里,抓得紧紧的。

    “我不是问你了吗?这里住的才子们有擅长画猫的吗?”华静瑶问道。

    “有,有,不过没在这里住,他是书院里的学生,叫苗红,常来买笔墨颜料,小的听人说,他擅长画猫,他画的猫在梨香院里小有名气。”

    梨香院也在这附近,原本是一处梨树园子,之所以会出名,是因为那里是文人雅士们品评书画的地方。

    “那他养猫吗?”华静瑶又问。

    伙计摇摇头:“这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他是住在书院里的,应该不能养猫吧。”

    “那这附近有人家养猫吗?”华静瑶又问。

    伙计又摇摇头,道:“姑娘也知道,能在这里住的都是读书人家,这猫猫狗狗的都在人家院子里,小的也看不见啊,不过我们铺子里养了一只猫。”

    说着,伙计大声喊道:“翠花,翠花!”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猫叫,一只肥硕健壮的大花猫步履从容地从里屋走了出来。

    “这猫平时不出门吗?”华静瑶问道。

    “不出去,可懒呢,平日里就在后堂里,除了吃就是睡,顶多就是在屋后转悠转悠。”伙计边说边抱起那只猫,放在柜台上。

    华静瑶拽拽小狸,说道:“去闻闻。”

    小狸凑过去,在伙计惊异的目光中,把那只猫从头闻到尾,然后摇摇头:“不是一个味儿。”

    “好吧,我先走了,小猫笺到货以后,你送到折芦巷华三老爷府上。”说完,华静瑶就带着小狸走出了铺子。

    伙计惊疑未定,原来是那位有名的美男子华三老爷府里的小姐,这也真够重口味的,给他一两银子,就是要闻猫。

    梨香院不是每天都开门,今天恰好不开门,华静瑶想看看那个苗红画的猫,看来是看不到了。

    她带着小狸回去,刚进门,小艾便抱着那只猫回来了。

    “姑娘,奴婢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以前没有见过这只猫,最近才见到的,和咱们一样,都是在折芦巷里见到的,奴婢又问了洗笔巷的人,有的说没留意,还有的说肯定没见过,山水巷里没有看到小丫头小小子,也就没有打听到。”

    华静瑶已经很满意了,小艾越来越机灵了,不错不错。

    过了一会儿,史丁和青语也回来了,史丁对青语说道:“我嘴笨,你来说吧。”

    青语笑笑,也没推辞,他和甲乙丙丁彼此很熟,姑娘让他跟着史丁一起去,就是让他替史丁说话的。

    “回姑娘的话,洗笔巷里没有上锁的,折芦巷里有三家上锁,一家是陈举人家,这个就不用说了,还有一家是汪先生家,汪先生在树人书院教书,他只有一个书僮,主仆二人要么买着吃,要么就在书院里吃,家里不开火,也没有粗使婆子,他带着书僮去书院时,家里便是上锁的;山水巷里只有一家是锁门的,便是张山长隔壁的那一家,那本就是张山长的宅子,张山长不缺银子,也就没有出租,前几年有书院的先生在里面住过,后来那位先生搬走,这宅子便空着,一直都没有住人,姑娘的册子上也写着呢。”

    华静瑶记得这件事,当初她爹在这一带找房子时,还曾找牙人打听过那处宅子,听说想租的不少,可人家不缺银子,不想出租。

第八十二章 连猫带蛇炖一锅

    “瑶瑶,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不必理会了。”华毓昆看到女儿那一脑门的汗珠子,心疼不已。

    以前的瑶瑶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温柔斯文,如同养在暖房里的蕙兰,一晒一水,小心呵护。可是自从琳琳死了……瑶瑶就变了,变得坚强而大胆,她的改变,是因为琳琳的死吧。

    华毓昆也不知道瑶瑶的改变是好还是不好,他只是心疼,心疼之后就是强烈的自责。

    做为父亲,他能给予女儿的太少了。

    华静瑶板起小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可万一是真的呢,有人真的被禁锢起来了呢,人命关天的事,宁可信其有。”

    华毓昆怔怔一刻,瑶瑶说的对,人命关天的事,宁可信其有。当初琳琳中毒以后,若是能有人搭以援手,那么琳琳就不会死。

    “这批画要得不急,晚两天也无碍,爹爹和你们一起查。”

    “好啊”,华静瑶也不客气,扯着父亲的衣袖,说道,“您带我去书院里逛逛吧,我知道书院里不让闲逛,但是爹爹出马一定行。”

    “哪一家书院?”华毓昆问道。

    “两家都去。”华静瑶一脸讨好。

    今天微阴,阳光不晒,时而有微风拂动柳丝,送来丝丝潮气。

    “爹,您认识一个叫苗红的人吗?”华静瑶问道。

    “苗红?那是谁?”华毓昆显然不认识,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听说他是书院里的学生,听说他擅长画猫,他的画在梨香院里小有名气。”华静瑶把从伙计那里听来的话复述一遍。

    华毓昆笑了,道:“那一定是凤阳书院的学生了,若是树人书院的,肯定不敢把自己的画作挂到梨香院去。”

    “为什么?是因为树人书院里有很多擅画的才子吗?”华静瑶不解。

    “这倒不是”,难得女儿打听他擅长的事,华毓昆很高兴,话匣子也就打开了,“其实每年的乡试和会试,这两家书院的成绩相差不大,之所以凤阳书院的名气远胜于树人书院,那是因为凤阳书院是由张家创办的,秉承的也是凤阳先生的风格。凤阳先生是大才,但是众所周知,他的学问不限于科举八股,与此相比,他在琴棋书画,天文地理,金石子籍乃至其他各类杂学上的造谐更有独到之处,因此,凤阳书院在治学上也是不拘小节,除了经义以外,也培养一些术业有专攻的学生。”

    华静瑶明白了,父亲只说了凤阳书院,却没说树人书院,他是君子,是老好人,自是不会指摘别人,尤其还是树人书院这种地方。

    凤阳书院的学生想读书就读书,想画画就画画,无论是读书还是画画,书院都会因材施教。而树人书院却恰恰相反,但凡会影响到读书的事,全都不允许。

    因此,凤阳书院的学生可以把自己的书画挂到梨香院接受品评,树人书院的学生却不敢,万一被师长发现,那是会挨训的。

    从折芦巷到两大书院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两大书院位于小甘山的山脚下,中间只隔着一道小山坡。

    这还是华静瑶第一次来这里,在此之前,她一直都以为但凡是书院所在的地方,一定是清静之极,雅致之极。

    可是真正来到这里,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还没到两大书院,但是鳞次栉比的店铺,有书铺、有印坊、有笔墨铺子,还有点心铺、卤味铺、包子铺,以及大大小小的酒楼和茶馆,华静瑶眼尖,她甚至还看到一间清倌书坊。

    所谓清倌书坊,就是专门招待文人雅士的风月场所,里面的女伎都是清倌人,只卖艺不卖那个身的,当然,银子给足了照卖不误。

    “爹,这里可比咱家那里热闹多了。”华静瑶说道。

    华毓昆很喜欢女儿的那句“咱家”,以前女儿每次去清远伯府,可从来也没有这样说过。他也能给女儿一个家了。

    “那是当然,咱家那里住的都是老头子,而这里是书院,虽然也有老头子,可是大多数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人。”华毓昆学着女儿的语气说话,心情好得如同三月里的天空,晴朗明亮。

    “咦,这里有很多笔墨铺子啊,过去逛逛吧。”华静瑶说道。

    这里的笔墨铺子竟然有九家,待到父女二人全部逛完出来的时候,跟在身后的青语和青言,每人手里全都捧了一堆。

    华毓昆正要让青语他们先把东西拿回去,自己带着女儿去书院里面走走,还未开口,华静瑶就说道:“爹,改天再去书院吧,我想,我要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了。”

    华毓昆一怔,瑶瑶是什么意思?

    华静瑶则对小狸和史丁说道:“你们去凤阳书院,把那个叫苗红的书生请到折芦巷,就说他若是不来,你们东家就捉条蛇,和那只猫一锅炖了给他送过来。”

    小狸和史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天呐,姑娘好凶!

    父女二人回到家里,一盏茶还没有喝完。小狸和史丁就把人带过来了。

    苗红是个清瘦的年轻人,二十出头,眉目温润,脸上白白净净,可是身上那袭蓝布袍子上却沾了几处墨迹,看上去有些邋遢。

    他刚刚站定,原本在小艾怀里的猫就挣扎起来,小艾手上一松,那猫就窜下来,跑到苗红脚边,在他腿上蹭来蹭去。

    苗红一把抱起那只猫,亲了亲,有些惊慌地看向华毓昆,问道:“这位先生,请问这只猫是不是闯祸了,若是它打坏了东西,我照价赔偿。”

    华毓昆觉得自家闺女太淘气了,看把这个可怜的年轻人给吓得,指指旁边的华静瑶,背过脸去,不忍直视。

    “是我让人把你请过来的,我姓华,我是华大小姐。”华静瑶说道。

    在来的路上,苗红已经被史丁吓了一通,进来以后,看到风姿绝艳的华毓昆,他很吃惊,没有想到把他叫过来的人竟然是一位翩翩如玉的公子;现在听到华静瑶的话,他反而不吃惊了,华大小姐,是那个华大小姐啊。

第八十三章 骗不了的华姑娘

    “苗红,我且问你,这只猫是你养的吗?你是猫的主人?”华静瑶开门见山。

    苗红已经冷静下来,他含笑说道:“也算不上是主人,我在书院里读书,也在书院里住,书院里不能养猫,偏偏我从小就喜欢猫,偶尔看到有猫出没,就会喂喂它们,这只猫就是其中一只,说起来也是有缘,它还是小奶猫时,掉进一个深坑里爬不上来,我跳进去把它救出来,又给它治好了伤,后来它就时常来找我要吃的,每次都是跳到窗台上,隔着窗子冲我叫,我听到它的叫声,就会打开窗户让它进来。以前它每天都会来,遇到天冷或者刮风下雨,它还会在我那里住上几天,可是这段时间,它已经很久没有来了,我把书院附近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它。没想到它竟然来了这里,多谢贵府收留它,多谢,多谢。”

    华毓昆不由重又打量起面前的苗红。这个年轻人气质温润,言辞谦和,更难得的是心地善良,他看苗红的目光中便又多了几分欣赏。

    可是华静瑶却对苗红的良好气质视而不见,她继续问道:“这只猫在这附近有些日子了,你常来这里,居然没有见到过它?”

    苗红微笑:“不瞒姑娘,我平日多在书院,顶多就是到梨香院里转一转,看看字画而已,再说书院离这里虽然不远,可也不近,我没有想到它会跑这么远,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它就在书院附近。”

    “原来如此,那一定是苗才子的画太出名了,在洗笔巷折芦巷山水巷妇孺皆知,无论文人墨客还是贩夫走卒全都知道呢。”华静瑶笑得天真烂漫,可是侍立一旁的史丁和小艾却觉阴风恻恻,这个姓苗的一定是杀人了,否则姑娘不会和他说这么多话。

    只有小狸,却是歪着脑袋,也不知这孩子在想什么。

    “小生不知姑娘这是何意?小生虽然偶有涂鸦,可也只是小画怡情,谈不上出名,更没有妇孺皆知,姑娘的话,令小生惭愧不已。”苗红冲着华静瑶拱拱手,一脸的无奈。

    这姑娘是什么意思啊,华毓昆名士风流,怎么也不管管自家女儿?

    “是吗?原来苗才子的画不出名啊,那我明白了,一定是苗才子长得太美貌了,无论男女老幼,但凡见过苗才子的,就会念念不忘。”华静瑶依然巧笑莲兮,可这一次就连华毓昆也坐不住了。

    任何一位父亲亲耳听到女儿毫不避忌地当面称赞年轻男子长得美貌,都会如坐针毡。

    苗红瞠目结舌,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这位华大小姐是怎么了?自己虽然长得不丑,可是也没到美貌的地步吧,再说,你爹在这里,谁敢说自己长得美貌。

    “华,华大小姐,你就不要戏弄小生了,小生……”

    华静瑶冷哼一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俏脸如同罩上一层寒霜:“大胆苗红,你故意把这只猫送到此处,又几次三番假装购买做画的颜料,鬼鬼祟祟在此出没,是何居心,快快招来,否则……史丁,去顺天府报官,就说有书生踩点作案,已被热心百姓当场抓获。”

    不但苗红大惊失色,就连华毓昆也吃了一惊。

    先不说华静瑶翻脸比翻书都快,就说她的这番话吧,分明就是光天化日下给人扣黑锅。

    华毓昆开口想劝,但是看到华静瑶面沉似水,他瞬间想起了昭阳长公主。

    昭阳发火的前奏就是这样,瑶瑶的脾气比昭阳要好多了,想来也不会真的报官,就是吓吓这个年轻人而已。

    算了,还是先不要管了,免得惹女儿不高兴。

    苗红原本悬起来的心,这会儿却沉了下去。

    这阵子他没少听说华大小姐的事。华大小姐协助顺天府连破两起命案,她说让人到顺天府报案,这就不会只是说说而已,她真的会报官,而顺天府也真的会来人把他抓走。

    一旦他在这里被顺天府的人带走,他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他刚刚想到“百口莫辩”这个词,华静瑶就又在他那颗惴惴不安的小心脏上猛敲一记。

    “街口那家笔墨铺子里的伙计可以做证,你为了遮人耳目,每次来这里,全都会到那家铺子里买颜料,虽然苗才子谦虚,自认为没有名气,长得也不美貌,可是那铺子里的伙计却是个细心的,他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擅长画猫,你知道为什么吗?”

    苗红大瞪着双眼,一脸莫名。

    华静瑶没有等他回答,就自顾自说了下去:“这家笔墨铺子除了卖文人们用的笔墨纸砚,他们还卖女儿家喜欢的花笺。这些花笺是铺子里的东家找人画的。盛名在外或者小有名气的画家是不屑于赚这种小钱的,比如我爹,他就不会去画这个,铺子里的东家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就到梨香院里找那些挂出画作让人品评的年轻人,这些人大多都是凤阳书院的学生,一来二去,连带着当伙计的也会留意这些会画画的书生。”

    苗红已经缓过心神,他不解地问道:“这和我有何关系?”

    “当然和你有关系了,你的这身打扮,若是在其他地方,或许没人能看出你的来历,可这里是甘石桥,紧邻两大书院,铺子里的伙计只凭你身上沾染的墨迹,就能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凤阳书院的,你三番五次去他们铺子买颜料,那伙计只要随口问一句你擅长画什么,你再随口一说你爱画猫,那伙计只要再把你爱画猫这事告诉东家,常在梨香院找人找画的东家很快就能知道你的姓名。”华静瑶说到这里,就看到不仅是苗红,就连华毓昆也瞪着眼睛看着她。

    她轻轻一笑,对苗红说道:“要不,等顺天府的人来了,我让那伙计来认一认,让他看看你是不是那个经常来他们铺子里买颜料的人?”

    “是又如何?我喜欢画画,来这里买颜料难道不可以吗?我就是来买颜料的,只是买颜料,不是你说的那什么踩点作案!”苗红神色凛然,拳头握起,指节微微泛白。

    “凤阳书院外面有九家笔墨铺子,那些铺子里,无论是画笔纸张,还是颜料,都要比这家铺子更齐全,价格也更合适,东西当然也更好,就连我爹这么讲究的人,全都买了一大堆。苗才子,你一个平素里不爱出门的人,为何放着家门口的颜料不买,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买东西,若是这里的有好东西也就罢了,偏偏这里买的颜料压根无法和你们书院外面的相比,苗才子,你可别讲一番我听不懂的大道理来糊弄我,我听不懂,可我爹能听懂,你擅画,那一定听说过我爹的名头吧。”

    华三老爷华毓昆擅画美人,堪称名家。

    华三老爷的名头,苗红当然知道,即使华静瑶没有警告他,他也不敢当着华三老爷的面胡说一番那家铺子里的颜料才是上品,你不懂之类的话。

第八十四章 难以启齿的秘密

    苗红深吸一口气,拳头松开又攥住,攥住又松开,然后又攥住。

    “喵~”一声猫叫打破了寂静,原本在苗红怀里的那只猫,不知何时窜到地上,正和小狸玩得起劲,小狸用布条逗弄着它,布条在猫爪间摇晃,眼看就要抓住了,却又弹开,来来往往几个回合,小狸一个不小心,那根布条便被猫爪勾住,小狸松开手,那只猫飞快地叼起布条,跑到苗红腿边。

    苗红初时没有在意,直到那只猫把布条叼过来,他才有些诧异。

    他救过这只猫,后来又一直喂它,曾经有过很多次,这只猫回来找他时,常常会给他带来礼物。有时是一只垂死的麻雀,有时是条早已死去的小蛇,还有一次,这只猫带回来的是尾金鱼,他一眼认出,那是刘夫子心爱的鹤顶红!

    虽然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些东西,可是每一次,他都会欣然接受。这一次,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华大小姐的那番话上,可是身子却已经蹲下,下意识地伸手接过那根脏兮兮的破布条。

    “我们见到这只猫时,这根布条被系在它的脖子上,苗才子仔细看看,布条上面有字,你再仔细看看,这字是用血写的呢。这是证物,苗才子可千万不要为了销毁证物而做出吞进肚子的蠢事啊,顺天府的骆仵作最擅长的就是开膛破肚取证物了……”

    没等到华静瑶的碎碎念说完,苗红就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他原本就是蹲着的,所以这一跌倒也不重,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却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呆呆傻傻。

    小狸走过去,想要从他手里扯过那根布条,苗红却像是从梦中惊醒,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甩开小狸的手,把那根又脏又臭的破布条紧紧捂在心口上。

    小狸不依,还要去抢,却被华静瑶喝止:“小狸,过来。”

    小狸冲着苗红挥挥拳头,跑回到华静瑶身边。

    “苗才子,这个求救的人是个姑娘吧,也不知她是死是活,唉,这上面的血迹很新鲜,应该不过超过十二个时辰,原本只要及时搭救,这位姑娘是能活下来的,可是……人海茫茫,到哪里找她呢,说不定找到她时,她已成一具白骨,那具白骨靠墙坐着,头冲着门口,她到死都在等待有人来救她,可是她没有等到,她等不到了……”

    华静瑶说着,用帕子拭了拭滴到眼角的一滴汗珠,却正好瞥到小狸正在看着她,一副想说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姐姐,我闻不出那血是什么时候的啊,你怎么说是十二个时辰?

    “小狸,乖,到屋里去等着姐姐。”华静瑶一句话,就把小狸远远支开了,这傻孩子,不要坏了姐姐的事。

    苗红却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拿着布条的手依然捂在心口,另一只手却指着华静瑶:“你,你说这血没有超过十二个时辰,你是如何知道的?”

    华毓昆皱眉,刚刚他还觉得这个书生温润谦和,怎么一转眼就变得如此无理,他站起身走过来,站在女儿身边,沉声喝斥:“放肆!亏你也是读圣贤书的,竟然如此不知礼数!”

    苗红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华大小姐虽然咄咄逼人,可她是个小姑娘,是位闺阁千金。

    他连忙深施一礼:“晚生失礼,一时情急多有冒犯,还请华三老爷恕罪,还请华大小姐恕罪。”

    华毓昆还想再训斥几句,手臂被女儿轻轻拍了一下,华静瑶开口了,却是对苗红说的:“苗才子,你说你一时情急,想来是为了这求救之人了?莫非苗才子有难言之隐,不便说出来?若是这样,那你就走吧,拿着这根布条,抱着你的猫,你是报官也好,回去当缩头乌龟也罢,踏出这个门,咱们谁也不认识谁。史丁,送客!”

    “好嘞!”史丁走上前来,铁钳一样的大手扣在苗红的肩头,“走吧,我家姑娘烦了,你快走!”

    苗红怔怔,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让他猛的缓过神来:“华三老爷,华大小姐,我知道是谁求救,我知道她在哪里,我全都知道!”

    华静瑶轻轻呼出一口气,对小艾说道:“给苗才子上杯茶,让他慢慢说,这事不急。”

    “急,很急!”苗红说完,顿觉自己又失礼了,忙道,“小生听说过华大小姐帮顺天府破案的事,其实小生见到华大小姐的时候,就想实话实说了,可是小生知道,这件事怕是华大小姐也无能为力。”

    “没事,你说说看,或许能有办法呢,对吧。”华静瑶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苗红咬咬牙,终于下了决心,把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

    他的祖母养了十几只猫,他从小就和猫一起玩耍,刚刚学会写字,就开始画猫了。来到京城读书后,他住在书院里,虽然不能养猫,但是除了这只自己回来找他的猫,他还常常去喂书院附近的野猫。

    书院的大厨房后面,就是书院后墙,墙外便是小甘山的西坡。因为紧邻大厨房,因此那里常有野猫出没,苗红每隔一天都会带上食物去那里喂猫。

    三个月前的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去喂猫,却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姑娘。

    “她躲在一丛灌木后面,看到有人来了,吓得籁籁发抖。因为那里挨着大厨房,平时学生们嫌有油烟味,很少会到那里玩儿,我常去喂猫,从未遇到过人,所以我听到有动静,还以为是猫。

    我拿着食物走到灌木后面,想把猫叫出来,就看到了她。”

    姑娘原本很害怕,可是看到苗红手里的食物,却扑了上来。那天苗红带去的是一砂锅加了鱼肉的米饭,他吃住都在书院,这是他请厨上单独做的。

    那姑娘力气很大,也是苗红措不及防,连砂锅带饭都被姑娘抢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你……”

    没等他把话说完,那姑娘便一手拿锅,另一只手从锅里抓起米饭塞进嘴里。砂锅很大,姑娘没有拿稳,砂锅掉了下去,磕在石头上,摔成几瓣,米饭洒得到处都是,那姑娘竟然趴在地上,捡起饭粒,连同土和草屑,一起塞进嘴里。

第八十五章 我叫秀秀

    苗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姑娘是饿得太久了吧,姑娘背对着她,跪趴在地上,苗红手足无措,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不该过去阻止。

    他生在小康之家,父亲同进士出身,已经做了两任县丞,他是家中幼子,两个哥哥都是举人,早已成家立室。从小到大,他生活无忧,除了读书就是画画,除此以外,就是猫了。

    除了家里的姐姐和嫂嫂,他几乎没和年轻女子打过交道,看到这个姑娘,在最初的惊诧之后,苗红首先想到的就是立刻离开这里。

    可是他的双腿却像是被钉在地上,纹丝不动。

    这姑娘一定是饿急了,否则怎么会这样,那些洒落在地上的米饭,混着泥土,被这姑娘一把一把塞进嘴里。苗红看得于心不忍,他有时读书错过饭时,就会整晚饿肚子,有时也会饿得头晕,可是即使再饿,他也不会捡食掉在地上的饭粒,京城富足,就连街上的乞丐也是只要钱不要吃的,更不会捡食地上的食物。

    莫非这姑娘是流民?没听说今年有哪里遭灾了啊,再看这姑娘的衣著,虽然脏了,也很凌乱,可即使他不懂衣料,也能看出这都是上好的料子。

    他的父亲是县丞,遇到天灾时,县衙开仓放粮,他见过流民,流民中的女子,可没有穿成这样的。

    苗红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这该不会是从人牙子手里逃出来的吧。

    想到这里,苗红便大着胆子走上去,站在那姑娘身后,问道:“姑娘,我可以帮你报官,官府说不定能帮你找到家人。”

    那姑娘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几乎把整个身体全都趴到了地上,那些不容易抓起来的米粒,她竟然伸出舌头去舔。

    苗红不再害怕,他开始怜悯这个可怜的姑娘了。

    “不要吃这些,这些脏了,再说,这原本就是拿来喂猫的,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给你拿干净的饭菜,你不要乱跑啊。”

    苗红飞快地跑回去,此时不是饭时,他索性跑到书院外面,买了十几个肉包子,想了想,又到茶铺买了一大壶茶,连壶带杯子一并买了,气喘吁吁跑回书院后面的那道小山坡。

    那姑娘果然还在,她正坐在地上,笑嘻嘻地看着几只小猫嘻闹。

    苗红松了口气,他这时才看清姑娘的脸,大约二十上下,脸上黑一道白一道,但依然能看出娟秀的容貌。

    他举起手里的包子和茶水,对姑娘说道:“你还没有吃饱吧,包子还是热的,还有茶水,不过这不是好茶,你用来解渴吧。”

    姑娘猛地看到他,吓了一跳,缩着肩膀,不敢去看他。

    男女授受不亲,苗红也不想靠近,便把包子和茶水全都放在一块大石头上,说道:“你慢慢吃,我走了,如果需要报官的话,你可以告诉我。”

    姑娘依然蜷缩着身子,不敢抬头。

    苗红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却听到身后传来姑娘的声音:“我要找娘。”

    苗红一惊,蓦地转过身来,那姑娘却已经站起身来,似是看着他,又似不是,一双大眼睛空空洞洞。

    “你娘?令堂是在这书院里的?”苗红想起书院里的那几位洗衣烧饭的婆子,莫非这姑娘的母亲就是其中一位?不对,看这姑娘的衣著打扮,可不像是帮佣婆子家的女儿。

    “我娘不见了,爹爹把她藏起来了,我来找我娘。”姑娘又开口了,她的声音纤细,还带着童音,和她的年龄不相符。

    “令堂是在这里不见的?对了,姑娘来这里,令尊知道吗?”苗红又问。

    “令堂,糖?我不吃糖,爹爹不让吃糖,牙痛。”姑娘喃喃说道。

    苗红吓了一跳,他这是鸡同鸭讲?还是他的官话说得不好?不对,不对,这姑娘该不会……

    这姑娘该不会脑子有毛病吧?

    想到这里,刚刚那姑娘趴在地上舔饭料的举动就合情合理了。

    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是个痴傻的。

    苗红心里有些不忍,也不知这是谁家的姑娘,看这穿著打扮,应该是大户人家的,这是家里的婆子丫鬟没有看住,自己跑出来的吧。

    要不要去报官呢,如果报官,他一个男子,这又是个孤身姑娘,万一到时说不清呢。

    苗红虽然多了几分书生气,但是他不呆,也不傻,父亲经常会说起在衙门遇到的案子,其中有一件,他记得很清楚,有个姑娘,出门走亲戚时和家里人失散,遇到一个好心的男子,不远千里将她送了回来,家里人重谢了那男子,可是那男子走后,家里人就逼着姑娘自尽以证清白了。

    那个自尽的姑娘还是个正常人,而面前这位是个傻姑娘,到时连话也说不清楚,那岂不更是无法自证了?

    苗红想了想,问那姑娘:“令尊,我是说你爹,爹爹,他在哪里?”

    姑娘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像是终于想起来了,指着前面,说道:“爹爹就在那儿。”

    初时,苗红还以为姑娘指的是书院的大厨房,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姑娘指的不是厨房,而是书院,凤阳书院!

    这姑娘的父亲是凤阳书院的?

    那是书院里的先生还是学生呢?

    凤阳书院里的学生不仅仅都是年轻人,也有上了年纪的,有两位甚至已是做了祖父的人,屡试不第,在凤阳书院已经读书十几年了,书院里甚至和他们说过,可以帮着他们在京城里找份西席,一边教书一边读书科举,可人家不答应,就要专心读书。

    不过,上了年纪的学生毕竟是少数,大多数还都是教书的先生。

    “令尊,不,爹爹贵姓,我是说爹爹叫什么名字?”苗红又问道。

    “爹爹,就是爹爹,就是叫爹爹。”姑娘眨着一双大眼睛,一脸的莫名其妙。

    “姓什么?人都有姓的,对了,姑娘叫什么?”苗红又道。

    姑娘瞪着他,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是说,你叫什么?”苗红说得很慢。

    “秀秀,我叫秀秀。”姑娘终于听懂了。

第八十六章 我的话我的画

    知道名字就好!

    苗红觉得自己虽然算不上师长们喜欢的得意门生,可也并不惹人讨厌,再说,因为他经常喂野猫,生怕那些野猫会让书院里的夫子和婆子们厌烦,便自觉地帮着花匠们修理花木,帮着婆子们洒扫清洁,偶尔也会听到婆子和花匠们八卦书院的夫子们,因此,他想说不上能从那些婆子口中打听出这个秀秀是谁家的女儿,然后他再找个婆子帮忙,通知秀秀家里把人接回去。

    这时,天空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起雨来。苗红担心秀秀姑娘会被淋到,想起前面不远处有一座用木头和石头搭起的矮篷,那是他搭的,给野猫遮风避雨用的。

    他看着秀秀姑娘钻进篷子,又再三叮嘱不要乱跑,这才跑回书院。

    可惜他接连问了几个婆子,她们竟然全都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叫秀秀,不仅不知道,还要扯着苗红的袖子打趣他:“苗少爷,你是看上人家的姑娘了,想让大婶去给你做媒吧?”

    苗红面红耳赤,落荒而逃。

    刚好刘夫子路过,看到苗红,便道:“老夫记得你的字写得不错,快来,帮老夫刻卷子。”

    苗红被刘夫子抓了壮丁,刻了整整十份试卷,累得头晕眼花,才被刘夫子放出来。

    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天早就黑了,苗红的肚子饿得咕噜响,他一拍脑袋,暗叫一声不好,那个姑娘还在篷子里等着自己!

    他撑伞,拿了一盏气死风灯,便去了后墙外的那道小山坡,好在走到一半,雨就停了,但是山路泥泞,苗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来到那个矮篷前。

    秀秀姑娘蜷缩在里面,吓得簌簌发抖。

    “对不起,我有事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秀秀姑娘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害怕,秀秀害怕。”

    于是那一夜,苗红没有回书院,他和秀秀,一个在篷子里面,一个在篷子外面,一个睡着,一个整夜没敢阂眼。

    天刚蒙蒙亮,苗红便叫醒了秀秀,既然在书院里打听不到秀秀家在何方,那索性先找个地方把秀秀安顿下来。

    他带着秀秀敲响了常婶的家门。

    常婶原本在书院的大厨房里帮厨,去年在这附近开了一家铺子,卖馄饨水饺,原本一家三口住在铺子里,三个月前女儿出嫁,空出一间屋子,常婶还托苗红打听过,有没有想租单间屋子的。

    常婶是个精明婆子,看到苗红带来一个姑娘,二话不说,就领到原先女儿住的那间屋子。

    苗红给了她一两银子,把常婶高兴得不成,她家这间屋子,哪里租得出一两银子啊。

    秀秀在那里住了整整一个月,苗红常常去看她,每次都会带上这只猫一起去,因为他发现,秀秀很喜欢猫,而且,他还发现,秀秀不但会写字,而且也会画画。

    他给秀秀带去了笔墨纸砚,做画的颜料。秀秀会画花花草草,他教秀秀画猫,秀秀学得很快。他问秀秀早饭吃得什么?秀秀会画一碗冒着热气的馄饨;他问秀秀屋里热吗?秀秀就画一个摇着扇子的小女孩;他问秀秀开心吗?秀秀是双笑弯的眉眼。

    苗红说到这里,嘴边含笑,那是他从未有过的美好生活。

    有她,有猫,还有画。

    “秀秀是这世上最纯洁最善良最可爱的姑娘”,苗红眼里有了泪花,“我不该问她那个问题的,我不该问,如果我不问,那她就不会跑出去。”

    苗红是君子,他和秀秀越是相处融洽,就越是想要找到秀秀的家人。

    他想向秀秀的父亲提亲。

    家里给他写信过来,三番五次提起他的亲事,他二十多了,这些年在京城读书,一直没有回家,耽误了亲事。他是家中幼子,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早已成家立业,父母膝下有九个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热闹得不成。后来家里索性告诉他,如果在京城有合适的姑娘,可以自己作主。

    虽然秀秀的脑子不灵光,可是苗红觉得这不是问题。父母早就说过,等他成亲后就会分家,到时他带着秀秀单过,有他护着秀秀,秀秀不用看人脸色,他会把秀秀保护得妥妥当当。

    因此,他迫切地想找到秀秀的家人,正式提亲。

    “秀秀,爹爹长什么样子,娘呢?”苗红柔声问道。

    秀秀怔了怔,提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苗红看着秀秀的画笔,嘴角都是笑意,可是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便被震惊所代替。

    秀秀的画上有一个男子,男子绾着簪子,穿着文士长袍,下巴上有胡子,画上还有一个女子,女子披散着头发,身上是绣着蔷薇缠枝花的褙子,女子神色惊恐,而那男子正把那女子抱起来,挂到梁上的绳套里。

    “这是爹爹?”苗红的指尖微微发抖,他了解秀秀,这画上的一幕不会是秀秀想像的,这是真实发生过的,是秀秀亲眼看到的!

    “嗯。”秀秀点头。

    “这是娘?”苗红又问。

    “嗯。”秀秀再次点头。

    “秀秀是什么时候找不到娘的?”苗红硬起心肠问道,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很残忍,他不应该问秀秀这些的。

    秀秀指着那幅画,说道:“爹爹说闭上眼睛,我就闭上眼睛,后来爹爹没说睁开眼睛,我闭了好久,好饿了,就自己睁开眼睛要吃饭饭,娘就不见了。”

    苗红明白了,秀秀发现娘不见了,就出来找娘,也不知是怎么走到了那片山坡上,她找不到娘,也找不到回去的路,看到自己来了,便藏在灌木后面,直到被他发现。

    那天回到书院,苗红开始犹豫,要不要去报官,秀秀看到的场景,是她的爹爹杀死了她娘,之后被她爹发现了,让她闭上眼睛,她爹趁着这个空当,把她娘的尸体处理掉了。

    如果是正常的姑娘,肯定不会这样,可她的智商如同孩童,爹爹让她闭上眼睛,她就真的闭上眼睛没有睁开。

第八十七章 你在哪里

    如果是正常的姑娘,肯定不会这样,可她的智商如同孩童,爹爹让她闭上眼睛,她就真的闭上眼睛没有睁开。

    可是如果自己去报官,该怎么说?衙门会相信他的话吗?不,他是秀才,衙门或许会相信他的话,可是他们却不会相信秀秀的话,何况秀秀不会表达,她把要说的话全都画在画上。

    那些人会把秀秀当成傻子,当成傻子!那些官老爷如何会相信一个傻子画出来的东西。

    苗红辗转反侧一夜无眠,次日是书院里休沐的日子,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睡懒觉,而是一大早就来到常婶的铺子吃早点。

    早点摊子摆在门口,已经坐了四五个客人。今天是书院的休沐日,学生们不像往常那样,吃完饭就急急忙忙回书院晨读,而是一边吃饭,一边侃大山,在饭桌上摆起了龙门阵.

    “听说了吗?张山长病了,李宏和王云今天要跟着刘夫子、王夫子一起过府探望。”

    “唉,羡慕不来的,李宏和王云都是师长们引以为豪的得意门生,像我们这样的,想去探病都没人带着一起去。”

    “那倒也是,上次在状元楼的那场文会,李宏和王云可是大出风头,听说那场文会连三皇子四皇子都去了,唉,早知如此,那天我也去了。”

    “你去了又如何,你能拔得头筹,在两位皇子面前大出风头吗?”

    “算了,不说这个了,听说张山长病得不轻,连太医都请来了。”

    “张山长是住在折芦巷还是山水巷来着,我记得听人说过的。”

    “张山长住在山水巷,不过这会儿他没有在那儿,李宏说张山长在小甘山的半山上有处山房,他现在就在那里养病。”

    苗红知道小甘山上的那几座院子,有秦家的,有张家的,还有钱家和罗家的,对了,还有一座是永国公府的。听说那几座院子里全都连着温泉,因此,每年冬天这些人家都会过来小住,现在这个季节,因为经常下雨,下起雨来山路不好走,那些院子反倒是空着。不过,据说永国公府的院子一直空着,空了好几年了。

    张家的那处院子叫掩月山房,门匾上的字是凤阳先生张谨所题,刚来京城时,苗红和书院里的几个学生,还曾专程跑过去瞻仰过圣人墨宝。

    张山长是张家的人,想来就是住在那座掩月山房里。

    掩月山房,也不知为何会取这个名字。

    苗红手里的筷子忽然停在了半空,他想起来了,当年他们几个去看掩月山房的门匾,回来的路上曾在那片山坡上站了一会儿。

    那时他们几个都是初到京城,又考进了天下驰名的凤阳书院,难免有几分少年得意。

    当时,他们手搭凉篷极目四望,一个学生指着山下说道:“你们猜那是什么地方?”

    另一个说:“那一定是先生们的住所。”

    “不对,是画室,凤阳书院有画室。”

    于是大家便打赌,打赌那里是先生住所还是画室,赌注是小绍兴的一坛女儿红。

    他们飞奔着跑下山坡,结果发现,那里既不是画室,更不是先生们的住所,而是书院的大厨房。

    这件事让他们笑了很久,直到现在想起来,还会打趣一番。

    掩月山庄旁边有一条小路,那次他们是误打误撞,可也证明了从掩月山庄到那片山坡其实并不远,他们是跑着下山的,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如果是走着下山,也顶多是两盏茶的时间。

    苗红想到了那幅画上,梳着发髻,绾着簪子,穿着文士长袍的男人。

    昨天他一时紧张,竟然没有细看那个男人的相貌,只记得那人有胡子。

    秀秀的画技不亚于他,而且尤擅工笔,对人物的相貌描画细致。

    想到这里,苗红放下手里的筷子,快步进屋,正要去敲秀秀的屋门,却发现那门是虚掩着的,隔着一道门帘,若不撩开帘子去看,是看不到门是开着的。

    秀秀像个孩子,喜欢睡懒觉,从不会这么早起床的。

    苗红心里涌起不祥之感,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里只有一张床一个妆台和一张八仙桌。

    床上的被子摊开着,桌子上还有摊开的画纸,可是人却不见了。

    苗红转身跑出去,看到正在摊子上忙活的常婶和常叔,问道:“看到秀秀了吗?”

    常婶笑着说道:“那姑娘懒着呢,一定还在睡觉,没关系,我给她留了早饭,等她睡醒再吃也不迟。”

    “常婶,门板是您打开的吗?”苗红又问。

    “不是我,是当家的打开的。”苗红指着正往锅里倒水的常叔说道。

    苗红连忙跑去问常叔:“常叔,早上你是什么时辰打开门板的?”

    常叔一边忙活一边说道:“挺早的,今天不是我打开的门板,是你常婶,我早上起来就去茅厕了,从茅厕出来,你常婶已经打开门板了。”

    不对,全都不对。

    常婶以为门板是常叔打开的,常叔却以为门板是常婶打开的。早上常叔上了茅厕,所以才会引起这样的误会。

    而实际上,打开这门板不是他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个,而是秀秀。

    秀秀早就起来了,自己打开门板走了出去。

    她出门的时候,可能天还未亮,也可能还是半夜,更有可能就是昨天夜里常叔常婶刚刚睡下之后!

    苗红转身又回到秀秀的房间,他要找出昨天秀秀画的那幅画,那幅画着她的父亲杀死她母亲的画。

    可是苗红找遍屋里的所有角落,翻遍了秀秀留下的所有画稿,却唯独不见了那一幅。

    画在哪里,秀秀在哪里?

    秀秀一个人,一个连家在哪里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在天还没有亮,顶着星星,在黑夜里走出屋子,拿着那幅可怕的画,独自一个人走进黑夜,她去了什么地方,她会遇到什么人,遇到什么事......她是否还活着?

    苗红不敢再想下去了,他不敢想了。

    他像疯了一样,找遍书院外面大大小小的铺子,常婶家的铺子就在这里,他希望秀秀是走进了这些地方,她只是迷路了。

第八十八章 这就对上了

    从那天开始,苗红再也没有见过秀秀。

    常婶家里的那间屋子,他没有退租,他希望有一天,秀秀能够从外面走回来,也只有看到这间秀秀住过的屋子,看到秀秀留下的画稿,苗红才能确定,秀秀是真的来过,她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人,不是自己想像出来的幻影。

    苗红的话说完了,他抱起那只猫,把自己的脸埋进猫毛里。

    华静瑶一声叹息,所以说吧,这男男女女的事是最矫情也最没用的,耽误时间浪费金钱,更会消磨一个人的意志,搞不好连性命也要搭进去。

    比如前世自家美爹,比如姐姐,比如死去的陈娘子,比如眼前这个风花雪月的大好青年。

    “苗才子,其实你已经知道秀秀的父亲是谁了,所以你把这只猫带到这里,是想让秀秀知道,你在等着她,对吗?”

    没等苗红回答,一旁的华毓昆便愕然地看向华静瑶,问道:“秀秀的父亲,那是谁?”

    那是杀人凶手啊!

    华静瑶微微一笑,道:“爹啊,苗才子刚刚已经说过了,是您没有留心而已。”

    华毓昆仔细回想苗红说的那番话,不,那应该是一个故事,一个苗红亲身经历的故事,故事里提到的那些人……难道是那个人?不可能,怎么可能呢,绝对不可能!

    “爹,您猜得没错,秀秀的父亲就是那个人,那位传说中与妻子不离不弃,在妻子死后终身不娶的君子。苗才子,你先前不是听说他是在小甘山的掩月山房里养命吗?为何后来你却把这只猫带到了山水巷?”华静瑶问道。

    苗红终于抬起头来,他的眼睛湿润,显然刚刚落泪了。

    “秀秀走后,我凭着记忆把那幅画重又画了出来,可却描画不出秀秀父亲的模样,直到那日,我在书院里遇到了张山长,我几乎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秀秀的父亲!他穿着文士长袍,绾着簪子,腭下几缕轻髯。

    其实书院里多位师长都是这样的打扮,可是就连苗红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就在他看到张山长的那一刻,他便认定,这就是秀秀的父亲!

    “在此之前,我见过张山长很多次,不瞒两次,我也曾经怀疑过,但也只是想了一下,便下意识地否定了,直到那天,我再次见到他,我知道我无法再自我否定,他就是秀秀的父亲。”苗红说道。

    华静瑶看向自己的父亲,却见华三老爷微张着嘴,脸上的惊异还未褪去。

    “爹啊,我记得你说过张山长有个女儿的,他女儿几岁了?”华静瑶问道。

    “张山长的女儿?让我想想……”华毓昆心情复杂,思绪繁乱,他不相信自己一向敬重的人,竟会是杀死妻子的凶手,他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瑶瑶等着呢,瑶瑶等着呢,这样默念了几遍,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可以仔细回想。

    “那一年我从南边回来,你娘找到我,说若溪先生的发妻去世十四载,他依然不肯续弦,而我……”

    华毓昆看了看一旁的苗红,没有再说下去。

    不过,华静瑶已经明白了。她爹从南边回来的时候,带回了琳琳,昭阳长公主找到他,是骂他了吧,原来当年还有这一出。

    “嗯,我记得您说过,张山长的妻子是在他女儿三岁时过世的,这样算来,张山长的女儿应该是十九或者二十岁,和秀秀的年龄差不多,对吧,苗才子?”华静瑶说道。

    苗红点点头,道:“秀秀是属兔的,她画过一只小兔子,说那是她。”

    属兔的二十岁。

    “这就对上了,那么现在,苗才子你继续说吧。”华静瑶笑眯眯地说道,她忽然发现这个苗红,挺有破案天份的。

    “好的,后来的事情是这样的”,苗红继续说道,“我认出张山长就是秀秀的父亲之后,就开始留意他。他病好后每天都会来书院,我悄悄跟踪他,发现他没有回掩月山房,而是回到了山水巷的宅子。接着,我又发现山水巷张家宅子旁边的那一户长年累月锁着大门,我找了牙行去打听,假装自己想要租房子,牙行的人说那处宅子的主人就是张山长,还说以前也有人想要租下来,可是张山长拒绝了。但是我却发现,那门上的锁头很干净,如果那大门是长年累月锁着的,那锁头上应该落满灰尘,而不应该是干干净净的。我怀疑那锁头其实是经常打开的,只是开门的时候没人看到而已,于是我就悄悄在门槛与大门的缝隙里塞了两片梧桐叶子,次日再去看,那两片梧桐叶子已经不见了。”

    苗红说到这里,华静瑶已经重又刷新了对他的好感,这个苗红不但胆子大,而且心很细,脑瓜也很灵敏。

    “然后呢?你就把这只猫放进去了?”华静瑶又问。

    “我曾经在夜里来过,想要翻墙进去,可是……这里住的人家非富则贵,即使不是富贵人家也是有功名的,因此夜里巡城军一拨接着一拨,有一次,我刚刚走到巷子口,就被叫住了,我说我是书院里的学生,在梨香院里待得晚了,怕书院关门,想找先生借宿一晚,结果差点被押着找先生对质,从那以后,我就打消了翻墙的念头,我没有武功,身手也不够敏捷,难免会被人发现。但是我想起了猫,我如果能像猫那样灵活就好了,于是我就把这只猫带来这里,那是白天,这里有很多人出出进进,加之我常来这里买颜料,所以没有引起怀疑,我没费吹灰之力就把这只猫送进了墙里。”苗红说着,轻轻抚摸着猫咪,那只猫撒娇地仰起脑袋,冲他喵喵叫着。

    华静瑶问道:“可惜你等啊等,却没有等到这只猫回到书院里来,你以为秀秀留下了它做伴儿,是吗?”

    “是,我以为秀秀把它留下了,我以前带着它去见过秀秀。虽然我喂过很多野猫,可是野猫和家猫不同,它们性子很野,即使我天天喂它们,它们也不愿意让我摸它们抱它们,只有这只猫,可能是因为它小时候受伤,被我养过一阵子的缘故,它与我是最亲近的。所以我带着它去见秀秀,秀秀也很喜欢它,我们还一起画过它。我知道秀秀一定还认识它,秀秀不会忘记它,也不会忘记我……”

第八十九章 咱们一起找上门

    “你就这么肯定,秀秀是回家了?万一那个晚上,她没有回家,而是遇到坏人了呢?”华静瑶问道。

    “不,我能肯定她回家了。因为就在我认出张山长就是秀秀父亲之后,我从初见秀秀的山坡上,沿着那条小路去过掩月山房,而且前前后后去过七八次,我几乎要把那条路翻遍了,我找到了秀秀的鞋子,还在灌木枝上看到了几缕布丝,那是秀秀的衣衫,是我买给她的,我最后见到秀秀的时候,她就是穿着那件衣裳。我请常婶帮忙,去掩月山房打听请不请帮佣婆子,掩月山房的门房说不需要,四老爷和七姑娘这阵子没住这里。门房说的是四老爷和七姑娘,他还说这阵子没住这里,那就是前阵子他们是住在这里的。张山长在族中排行第四,而他的女儿就是排行第七。所以我推断张山长离开的时候,一定是带着女儿一起的,否则门房是不会这样说的。”苗红说道。

    华静瑶有些后悔,她应该带着苗红去顺天府啊,让秦崴和骆仵作见见这个年轻人,苗红留在书院里读书画画太可惜了,他应该去顺天府去刑部去大理寺啊,这简直就是个破案的天才。

    不过,他只有个秀才的功名,这些地方全都去不了。

    “你做得很好,分析得也很有道理”,华静瑶再看苗红的目光都是惺惺相惜的,可惜苗红没有小狸的好鼻子,所以还是被自己那句血字没有超过十二个时辰给骗了,“我想我们应该去拜访一下那位德高望重的张山长了。”

    “我们?”苗红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只一次想过登门拜访,如果没有那幅画,如果他没有知道张山长杀死了自己的妻子,那么即使他知道秀秀的父亲就是张山长,即使知道两家的门第相差太多,他也会义无反顾去提亲。可是现在,他不敢了。张山长了解自己的女儿,他知道尽管女儿亲眼目睹了他杀人的过程,可是以女儿的智商,并不知道那是在做什么,只要他不让女儿与外界接触,不让女儿把这件事告诉别人,那么就没有关系。

    苗红能看得出来,秀秀之前被照顾得很好,她会衣裙精致,身体健康,会写字,擅丹青,说起爹爹来,也并不抵触。

    他担心他贸然前往,会让张山长知道,秀秀失踪的那些日子是与他在一起,这样一来,不仅仅是秀秀的贞操,更重要的是张山长很可能会怀疑他已经知道了那件事!

    秀秀是自己离开常婶家的,那幅画也是她自己带走的,如果她带着那幅画回到掩月山房,那么张山长一定看到过了。

    而他的出现,会让张山长知道,他也是看过那幅画的人。

    “华大小姐,我担心我们就这样过去,张山长会对秀秀……”苗红咬住嘴唇,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他不敢说。

    华静瑶却毫无怜悯之心地笑了,她看向华毓昆,说道:“爹爹,这就要请您出马了,无论是我,还是苗才子,去敲了张家的大门,人家也不一定会见我们,但是您就不一样了,您可比我们要有身份的多了。”

    华毓昆深吸口气,虽说他觉得女儿有些多管闲事,可是这是女儿想做的,他这个做父亲的就应该支持。

    “好,我去,青语,你现在就去若溪先生府上送拜帖,就说我有学问上的事情想要请教若溪先生,想要登门拜访。”

    青语答应着,便进屋取拜帖,华静瑶却对华毓昆道:“爹,我们和您一起去,把这只猫也带上,还有猫脖子上的这根布条。”

    “什么?你想直接拿布条质问他?”华毓昆皱紧眉头,摇摇头,道,“这样不妥,若溪先生不是普通人,你用这个或许能够震摄住普通人,但是对于若溪先生来说,他只会一笑置之,再说,我们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只猫是从他家里跑出去的,这原本就是一只野猫。”

    华静瑶笑道:“不用证明什么,我的意思是说,您和苗红在前面和他吵架,一边吵一边扇风点火,苗红呢据理力争,然后,我带着史丁和小狸直接去那宅子救人,等到你们吵完,我们也把人救出来了。”

    说完,没等华毓昆和苗红反应过来,华静瑶就越俎代庖吩咐青言:“你带上小艾,马上去昭阳小筑,找尤管家和尤顺才,让他们带人过来,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快去!”

    这里是甘石桥,距离昭阳长公主的别院很近,来不及回长公主府叫帮手,但是可以到别院里找人,何况尤顺才还在那里。

    华静瑶早已把尤顺才要过来给自己用了,可是府里一时没有差事交给他,华静瑶索性让尤顺才先留在别院听候调遣,毕竟华三老爷就住在附近,若是有事,也正好可以叫他过来帮忙。

    瞧瞧,现在不是就能把人用上了吗?

    也就是小半个时辰,尤顺才就带着二十多人,跟着青言和小艾一起过来了。

    按照华静瑶的吩咐,青言让这些人到张家粥铺里一边喝粥一边等着,他则只带着尤顺才过来见华静瑶。

    “三姑娘,尤顺才来了。”青言说道。

    “姑娘,您有何吩咐?”尤顺才说道。

    “你带来了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华静瑶问道。

    “加上小的,总共二十五人,有十位是别院的护卫,还有十五个是从秦家别院里借的。因着姑娘让青言转告小的,能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可是姑娘并没有指定要带什么人,是不是全都带咱们府里的人,所以小的就自己做主,找了秦家别院的管事帮忙,把他们那里的护卫全都带过来了。小的如果做得不妥,再把那十五个人打发回去就是了。”尤顺才恭敬地说道。

    华静瑶对尤顺才的做法满意极了,她就是需要这么机灵的人,能够在几句话间就领会她的意图,举一反三,人才啊人才,难怪前世被放出府后,尤顺才依然混得风生水起,当然,更难得的是尤顺才的忠心,前世回到京城,也多亏有他相助。

    华静瑶对尤顺才的信任,不亚于甲乙丙丁。

第九十章 华三老爷的拜访(一更)

    “你是找的小常管事?”华静瑶问道,“他能把别院里的护卫全都借出来?“

    小常管事是秦家别院的管事,华静瑶之所以知道他,还是因为上次被小狸藏身的那驾骡车,就是找小常管事借的。

    常家身份特殊,表面上是秦家的世仆,但是早在三代以前就已经脱籍,常家每代都有人在衙门里做事,每代也有人在秦家当管事,据说,常家老太太隔三差五就会进府陪秦家的孟老太君说话,可即使这样,小常管事也只是别院管事,除非有上面的吩咐,否则他也不能一下子借出十五位护卫。

    这是十五位护卫,不是十五个小厮丫鬟。

    “对,小的就是寻了小常管事借的人。托姑娘的福,小的去的时候,恰好顺天府的秦大人正在别院宴客,听说是姑娘借人,秦大人便让别院里的护卫全都过来了。”尤顺才答道。

    秦家上上下下有十几位秦大人,可顺天府的秦大人只有一个,就是秦崴!

    “秦崴在别院?大皇子也在吗?”华静瑶的眼睛亮得如同那黑夜里的启明星,先前都是别人想睡觉她给递枕头,这次是她想要吃菜,有人给她递上来一副镶金嵌玉的象牙筷子!

    “小的没有看到大殿下的车马,但是巩家六少爷和张家十二少爷肯定是在的,小的认识他们两位的亲随。除了这两位,还有三四家的车马,小的急着回来,没有一一打听。”尤顺才说认识谁谁家的亲随,华静瑶一点都不吃惊,前世尤顺才就有这个本事,但凡是京城里的数得上的显贵之家,他都有熟人。

    “巩家六少爷是巩惠妃的娘家人?那张家十二爷呢,又是哪一位?”华静瑶问道。

    尤顺才还是那副恭恭敬敬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像炒豆子一样嘎嘣脆:“回姑娘的话,巩家六少爷是巩惠妃的娘家侄儿,三公主的表兄,他的父亲是榆林卫指挥使巩澍。巩六少爷原本是在西山在营历练,这个月刚回来,还没领差事,不过去年秋狩,他虽未拔头筹,可也大出风头,陛下赏了他一张好弓;张家十二少爷是荷花池张家的,他的父亲是大理寺卿张大人张二老爷,他是张二老爷的幼子,虽然只有十六岁,可已有举人的功名,是张家这一代最出色的男丁,极得张老太爷的宠爱。”

    原来如此。

    秦崴在别院里的宴请,表面看上去就是少年子弟们凑在一起喝酒嬉戏。可是细思下来,却没有这么简单。巩六少爷和张十二少爷,这一文一武,要家世有家世,要本事有本事,可想而知,能和他们一起被秦崴宴请的另外几个,也不会是泛泛之辈。

    论年龄,秦崴比他们年长,不是能玩在一起的;论身份,秦崴入仕多年,而巩六少爷和张十二少爷,即使有荫封也无法与之相比。

    所以,这次宴请是秦崴给大皇子招揽人手。

    皇子们不能公开结交权宦,但是巩六和张十二却不一样,即使大皇子身边都是他们这些人,御史们也说不出什么,难道皇子身边连玩伴都不能有了吗?

    华静瑶心情大好,前世的这会儿,赵谦已经成了长公主府的常客,大皇子在顺天府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赵谦正在御书房里向皇帝汇报功课。

    而现在,赵谦还在府里躺着,大皇子却已开始招揽人手了。

    前世的时候,大皇子可没有这么上进,他是有了危机感吗?

    眼下,华静瑶顾不上研究大皇子的心路历程,她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去做。

    秦崴给的这十五个人,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对了,这会儿在秦家别院的,还有张十二少。

    “张十二少的父亲,大理寺卿张大人,与凤阳书院的张山长张若溪,是亲兄弟吗?”华静瑶觉得这种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尤顺才肯定知道。

    尤顺才果然没有令她失望:“张家是按族中序齿排行,张大人和张山长是同一位曾祖父,他们是隔着房头的从兄弟。张大人的父亲张老太爷是张家这一代的族长,张山长的父亲前几年已经过世。”

    “那小甘山上的揽月山房现在属于张家哪个房头?”华静瑶又问。

    “凤阳书院和揽月山房都是张家族产,不属于任何一家。”尤顺才心里有些纳罕,自家姑娘居然不知道这事儿?

    华静瑶是真的不知道,前世这会儿,她只有四岁,怎么会知道呢。

    “也就是说,张十二少不用征得张山长许可,也能随便去揽月山房?”华静瑶眼睛里的星星又亮了几分。

    “应该是的,小的不知道张家还有没有其他规矩,但是小的记得,去年姑娘去揽月山房的时候,就是受张家九姑娘之约,张九姑娘是张家二房的,和张大人、张山长全都隔着房头。”尤顺才说道。

    华静瑶暗暗吐吐舌头,她差点就漏馅了,原来姐姐去年曾经到过揽月山房。

    “好,你现在……”

    片刻之后,华三老爷华毓昆带着苗红叩响了张山长的家门。

    张山长已经收到了华毓昆让人送来的拜帖,他问过老仆,这才知道原来华家的这位三老爷搬来了折芦巷。

    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这件事,除了书院里的事,他很少留意这些闲事。

    他的生活非常简单,从书院出来就回家,偶尔会去揽月山房小住,那还是因为揽月山房离书院更近。

    身边的仆从深知他的性情喜好,因此,也不会把这些闲事讲给他听。

    “华毓昆?我记得他擅长工笔。”张山长点点头,他看过华毓昆的画作,以华毓昆的年纪,有如此功力算是不错了。

    没过一会儿,张山长便见到了华毓昆,与华毓昆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年轻人,初时张山长以为那是华毓昆的学生或者家中晚辈,直到年轻人自报家门,他这才知道,原来这是凤阳书院的学生。

    他的神情也严肃起来,见华毓昆和见学生是不同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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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章介绍:
华大小姐很烦恼,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英明神武的她被一个傻子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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