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逍遥章TXT下载逍遥章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逍遥章全文阅读

作者:姚颖怡     逍遥章txt下载     逍遥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零六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唐顺口中的这个婆子嫁的是张三老爷的长随,张三老爷在世时,就给他们一家放了籍,虽然还在张家做事,可是卖身契早就拿回来了,自是没有太多顾忌,再说,张三老爷虽然过世了,可还有三太太和几位少爷,这婆子一家可从来没把张四老爷张若溪当成自己的主子。

    她告诉孙家那位老姑奶奶,当初她在柳树胡同时,就觉得张四老爷和张四太太非常古怪,这夫妇二人从不让丫鬟婆子值夜,要么是刘伯,要么是黄山,她说她还是头回见到,两口子睡觉要让男人值夜的。

    还有就是张四太太从来不管家事,家务事都由刘伯管着,这也不合情理。

    可这婆子就是来帮忙的,她虽然觉得古怪,可也没有太介意,毕竟自己是张三太太的人,也不能全怪四老爷四太太信不过自己。

    直到张四太太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才令这个婆子萌生了要离开的念头。

    有一次张三太太打发人送来一只乳猪,厨上便做了一道烤乳猪,没想到晚膳时,那只烤乳猪刚刚端上桌,张四太太便尖叫起来,她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张四老爷上来想要捂住她的嘴,挺着大肚子的张四太太,忽然扑过去一口咬在张四老爷脖子上,刘伯冲进来,揪着张四太太的头发,把她揪过来,猛抽了几记耳光。

    那婆子从小就在张家做事,比那些新买来的小丫鬟更会察言观色,在张四太太见到乳猪大叫的时候,她就感觉不对劲,趁着刘伯进来的空当,她跑出去便没有进来,这一切都是她在门缝里看到的,她吓得全身被冷汗浸透,没敢继续偷看,回到自己屋里再也没敢出来。

    这事之后,张四太太就病倒了,说是不小心磕了一下,就连吃饭也要让人喂,而当时在屋里的两个丫鬟就不见了,据说是偷东西被发卖出去了,可是那婆子悄悄问过府里的门子,没见到有人牙子过来,也不知那两个丫鬟是真的被卖了,还是死了。

    后来孙家稳婆进府,婆子不知道孙家稳婆知道了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到那稳婆心神不宁,似是很害怕,洗三礼的时候,连吉利话都忘了说。

    洗三礼一过,婆子就听说孙家来接那稳婆了,据说还和门子吵了起来,她悄悄在府里找了一圈儿,也没有看到那稳婆的踪影,似乎是洗三礼结束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稳婆了。

    婆子越想越怕,先是干活时让自己受伤,接着又让自家男人求了三太太,把她调回了宝相寺前街。

    公堂上,唐顺刚刚提到有这么一个婆子,巩六就伸出爪子去掐张十二少的脖子了,当着那么多的人,张十二少实在没办法把他甩开,只好问道:“你要干嘛?”

    “让人去把这婆子找来啊,这婆子的男人是你三叔生前的长随,还有比这更好找的人吗?”巩六一脸的兴奋,这一刻,张十二少甚至怀疑昨天挖出来的那具尸体,是巩家的人了。

    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兴奋做甚?

    “你什么时候换了一副心肠?”张十二少问道。

    “我一直都是古道热肠啊,再说,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好玩吗?”巩六笑嘻嘻地说道。

    是啊,很好玩,张十二少也觉得很好玩,昨天晚上,他兴奋得半宵没睡,只要一想到平素里道貌岸然的四叔父会是个杀人犯,他就兴奋得不成。

    “你是不是想要包庇啊,对了,你们是亲戚。”巩六撇嘴。

    “亲的哪门子戚啊,我爹和张四老爷是同一个曾祖父而已,到了我这里,已经隔了十万八千里。”张十二少说道。

    巩六冷哼:“哪有十万八千里,就是从荷花池到山水巷的距离而已。”

    张十二少觉得今日的巩六越发面目可憎,他下意识地看向衙门外面的人群,冷不丁就对上了张五老爷的那张盛怒的脸。

    张十二少打个激凌,他直到前不久,才第一次见到这位从叔,他一没有欺负过他家的孩子,二没有调、戏过他家的丫鬟,这位从叔为何一副要杀了他的样子?

    “春茗,你去趟宝相寺前街,找我三婶,把那个婆子带过来。”张十二少说完,远远地冲着张五老爷呲呲牙,谁让你吓唬我呢,活该!

    他爹说过,张家的男丁只要及冠了就是大人了,及冠之前就是孩子,他今年十六岁,他还是个孩子。

    “巩六,我如果被禁足了,你要营救我。”他们张家对于犯错的孩子,最大的惩罚就是禁足。

    “有老秦呢,他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放心吧。”在巩六和张二十少的眼里,已经二十多岁的秦崴绝对当得起“老秦”的称呼。

    顺天府衙门离宝相寺前街只隔着两条街,没用多长时间,春茗就带着一个婆子回来了。

    唐顺并没有见过那个婆子,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都是孙家那位老姑奶奶告诉他的。

    可是张若溪在看到那个婆子的一刹那,脸上的皮肉就抖了一下,华静瑶一直盯着他,看到这里,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婆子的口供与唐顺说的没有任何出入,这时,外面的百姓已经沸腾起来了,无论张四太太是疯了,还有另有隐情,张若溪堂堂名士,竟然默许家里的下人在他面前责打当家主母,就是小门小户也没有这样的事。

    黎府尹沉声问道:“张先生,请问此事当真?”

    张若溪冷冷道:“无稽之谈,绝无此事。”

    黎府尹没有再问,大手一挥,喝道:“带刘福上堂!”

    刘福就是刘伯,昨天秦崴把张若溪带到顺天府,也把刘伯和黄山一并带回来,与张若溪分别关在不同的牢房里。

    刘伯矢口否认。

    这也是华静瑶意料之内的事。

    她冲着黎府尹恭身施礼,问道:“府尹大人,不知小女能不能问这位嬷嬷几句话?”

    黎府尹暗暗松了口气,华大小姐就是顺天府的小福星,福星终于要闪光了。

    “可以。”黎府尹颔首。

    张若溪瞪了华静瑶一眼,想要出口阻止,却又撞上大皇子投过来的目光,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第一零七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华静瑶走到那婆子面前,说道:“刚刚唐顺说过,张四太太被刘福殴打的次日就病倒了,说是不小心磕了一下,连吃饭也不行,需要让人喂,可有此事?”

    这婆子如今是张三太太身边的体面嬷嬷,张三太太孀居,很多场合不便出门,因此,府里的姑娘们出去应酬时,张三太太都是让她跟着同去,因此,这婆子一眼就认出了华静瑶,她微微吃惊,长公主府的姑娘为何会出现在公堂上?

    她转而又想,既然大皇子在这里,华大小姐也在,那么就是说张四老爷的这桩案子,说不定已经惊动了皇帝。

    婆子想到这里,心里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家摘出来。

    “回姑娘的话,那日老奴吓坏了,生怕会像那两个丫鬟一样生死不明,从那天开始,四老爷和四太太用膳时也不让我服侍了,府里又从外头买进来几个人,恰好那阵子各府里的太太们得知四太太有了身孕,隔三差五就往府里送东西,刘伯便把我派过去专管收礼和回礼,以及接待各府来送礼的婆子们。每次回礼,都是老奴按照府里的先例拟出单子,送到刘伯那里,刘伯准了再由老奴安排。有一次恰好刘伯没在,老奴急着回礼,就直接去找四太太,刚好看到新买来的丫鬟正在给四太太喂饭,我之前服侍过四太太用膳,四太太可从来也没有让人喂过,于是便多问了一句,四太太便说她不小心磕着了,肩膀疼,一边的胳膊抬不起来。”

    华静瑶听这婆子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只有最后一句话才是关键,眉头蹙了蹙,便明白了,这婆子前面的那些话,就是在强调她在那天之后就被打发到别处去了,无论张四老爷有没有杀人,杀了谁,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微微一笑,继续问道:“那么嬷嬷可还记得张四太太是左肩疼,还是右肩疼呢?”

    “是右肩。”婆子想都不想就随口说道。

    “嬷嬷为何记得这样清楚?”华静瑶又问。

    婆子说道:“回姑娘的话,四太太虽然身体不好,可却不是一个娇气的人,若她疼的是左肩,那么她的右胳膊就能抬起来自己吃饭,也就不用喂了。”

    华静瑶点点头:“谢谢嬷嬷了。”

    说完,她又对黎府尹说道:“府尹大人,可否请骆仵作再上堂呢?”

    黎府尹点点头,传了骆仵作上堂。

    华静瑶看向骆仵作,以骆英俊的耳聪目明,刚刚她问那婆子的话,骆仵作应该已经知道了。

    果然,还没等她开口,骆仵作便一脸兴奋地对黎府尹说道:“昨天挖出的那具女尸,她的右肩骨变形,这是骨折后没有长好形成骨痂造成的,尸体的皮肉虽然腐烂了,可是还没有变成白骨,骨架还是完整的,她的右肩骨与常人不同,肯定是受过伤的,而且不是新伤了。如果这位嬷嬷所说之言全部是真的,那么她口中的张四太太,应该就是凤阳书院挖出的那具无名女尸!大人,尸体是不会说谎的。”

    说完,骆仵作把一直拿在手里的几张纸呈了上去,华静瑶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么,早在德宗年间,刑部便有律令下发各级衙门,但凡是命案,卷宗之中必须附上两份图纸,一份是仵作的验尸图,一份是尸体发现时的现场图。

    骆仵作呈上来的,便是仵作验尸图,图上会将所有与案子有关的细节全部详细描画,以备刑部复查之用。

    黎府尹和大皇子传看了那几张验尸图,两人交换了一下目光,这时,骆仵作又拿出另一张图来,说道:“这是下官刚刚要上堂的时候,那个叫苗红的书生给我的,说是请张七姑娘重新画的。”

    这幅图上,就是当日秀秀姑娘画给苗红的那一幅,她亲眼看到爹爹把娘套进绳套里。

    黎府尹道:“来人,先请张先生下去,容后再审!”

    此言一出,外面又是一片哗然,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新的证据,为何又不审了?这张若溪不是凶手吗?

    官官相护?

    还是这些证据有问题?

    赵谦也是一头雾水,这摆明是黎府尹和大皇子达成共识后才做出的决定,赵谆那个庸材,这是要做什么?

    莫非是不想得罪张家?毕竟张家的门生故旧还有姻亲们太多了,就连秦家也和张家是通家之好。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是大皇子还是华静瑶,早就把张家得罪透了,现在要做的,应该是把张若溪从张家分离出来,要让张家和满朝文武知道,他们针对的只是张若溪,而不是张家其他人。

    蠢货!

    这个案子若是到了他手里,他一定能比赵谆办得更妥当,这远比香火胡同的那个案子,更能树立威望,也更能令父皇嘱目。

    赵谦握紧拳头,这一切全都是拜华静瑶所赐,他滞留病榻养伤,这样一个大好机会,白白落到了赵谆那个蠢货手里。

    难怪史丙和史丁一口咬定他们姑娘没有落水,硬生生把他和华静瑶撇清关系,那时他还有几分不解,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赵谆捷足先登,和华静瑶有了私情,所以长公主府才会不遗余力地帮他。

    刚才朱子惠让人递过来消息,说昭阳长公主的马车就停在附近,再想想华毓昆进来时那些金吾卫,呵呵,为了赵谆,长公主和前任驸马竟然全都出手了,他们是看准了赵谆会位主东宫,坐上那个位子了吗?

    赵谦看向大皇子和华静瑶的目光里,越发狠毒。

    片刻之间,张若溪已经被带了下去,可华静瑶却依然昂首挺胸站在那里。

    赵谦忍不住大声喊道:“凭什么让华大小姐还留在堂上,凭她是金枝玉叶吗?”

    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是强忍着不让自己高声说话,今天是一时愤慨,没有忍住,于是话音刚落,他便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这渣里渣气的声音,华静瑶不用去看也知道是谁,本姑娘就站在这里,有种你来打我啊!

第一零八章 听不下去的口供(lee打赏加更)

    “启禀府尹大人,小女乃是本案最重要最关键最具作用的证人,嫌疑犯带下去了,小女也不能下去,大人,小女所言可有道理?”

    前世,华静瑶发配官员家眷的身份在衙门里招摇,练就一身铜皮铁骨,别说她现在还有位身为长公主的便宜娘,即使没有,她也能抱住柱子撒泼打滚赖在这里,再说,既然有便宜娘给她撑腰,她若是低头弯腰让赵谦得逞,那她就是废物了。

    她重活一世,第一要做的就是让赵谦去死,掐不死他也要把他气死。

    果然,赵谦听到华静瑶的这番话,气得胸口剧痛,他以前怎么就误以为华静瑶是个弱质纤纤的名门淑女了呢?

    这分明是个没脸没皮的泼妇!

    黎府尹也被华静瑶的这番自我肯定给震住了。

    姑娘,你能谦虚一点吗?

    黎府尹干咳一声,想要缓解尴尬,明明这番话是华静瑶说出来的,可华静瑶还神气活现站在那里,感到尴尬的人偏偏是他。

    可能是想让他尴尬得更加彻底,华大小姐又说道:“府尹大人,您听到没有,刚刚有人说我是金枝玉叶了呢,我除了是本案最重要最关键最具作用的证人,我还是金枝玉叶,我若是不留在公堂上,谁还好意思待在这里,您说对吧?”

    黎府尹一时无法反驳,莫名其妙,他竟然觉得华大小姐这番话还有几分道理。

    他又干咳一声,敲响惊堂木,指着仍然跪在地上的刘伯,说道:“你这恶奴,不敬主家,殴打主母,人证俱在,来人,杖责四十!”

    外面的围观百姓凭心静气,正等着看黎府尹大展神威,把华大小姐赶下公堂,没想到这转折来得这样快,这样措不及防,不是在针对华大小姐吗?怎么就变成给刘伯上刑了?

    两个粗壮衙役上前,拖起刘伯放到长凳上,接着堂下便响起了一声惨叫。

    所有人全是一惊,不是杖责吗?怎么还没有听到打板子的声音,这人犯就叫上了?

    这个刘伯,刚刚看上去像是个硬骨头,这也太没用了,还没打就开始叫。

    华静瑶却看向了黎府尹,冲着他眨眨眼睛,别人或许不明所已,她这个在衙门里当了好几年小混子的人,还能不懂吗?

    杖责四十?刘伯那副老骨头,即使身怀武功,一顿板子挨下来,就是不死,也要躺上一阵子,到时连话都说不出来,又何来口供。

    所以杖责只是幌子,见不得光的私刑才是真的。

    上次在香火胡同里,她就见到尹捕头把陈洪带进小黑屋,从小黑屋里出来,陈洪有问必答,乖得不成。

    果然,又是几声惨叫传来,接着,刘伯就如同一条死狗被拖了上来。

    黎府尹正要开口,忽然看到华大小姐的嘴巴一张一合,分明是用口形在和他说话。

    “老年人全都怕死。”

    黎府尹哭笑不得,昭阳长公主是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女儿的?

    他又是一声干咳,冲着跪趴在地上的刘伯说道:“此案你只是帮凶,若是你能实话实说,本官保你不死,发配你到柴沟堡的木炭营刑役,可若是你拒不交待,呵呵,那只能说明你才是本案真凶,奴才弑主乃是不义,你连杀孙家三人,是为不道,不义不道乃十恶不赦大罪,依大周律,此两罪并发,当判凌迟!”

    黎府尹声若洪钟,竟是将外面围观百姓的嘈杂之声全部压了下去,所谓官威,便是如此了。

    依照大周律法,庶民或下属杀官五品以上长官,奴仆杀害主家,学生杀害师长,皆属不义,而一案之中连杀三位无罪之人,或者杀人手法残忍恐怖,以及巫术杀人,皆属不道,不义不道同属十恶不赦,皇帝大赦天下也和这些犯人无关。这两项中任何一项便已是死罪,因此,黎府尹说刘伯两罪并发当判凌迟,并不夸张,即使送到刑部复审,也不会更改。

    闻言,如同被抽去最后一根筋,刘伯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冤枉……是老爷……是老爷……”

    华静瑶没有说错,越是整日把“老夫早就活够了,老夫一大把年纪还能怕死”,诸如此类挂在嘴边的老人,私下里便越是怕死。

    昨日在山水巷里,刘伯脖子梗着,一副泰山压顶我也不怕的架式,可是一番暗刑下来,再被黎府尹有理有据的一番恐吓,他那最后一点精神气便也散去了。

    刘伯终于招供了,随着他的招供,证词便透过重重人山,一波一波传了出去。

    华丽的马车内,昭阳长公主用叉起一片桃子,听着车厢外面一个接一个的汇报。

    “刘伯招供,张若溪外放湖南时,张四太太生下长子,这个孩子生下来时没有手臂,肩膀上各悬着一个小小的如同肉瘤似的东西,刚巧,城中有一家早年也曾生出过一个无臂幼儿,且张四太太去寺里上香时,曾与那家的男人独处,张若溪便认定此子乃是张四太太与那男人通奸所生,他将婴儿烤熟后逼着张四太太吃了下去,张四太太从此便疯掉了。”

    啊的一声,昭阳长公主手上一抖,送到嘴边的桃子掉了下去……她用帕子捂住嘴,雪梨连忙拿来盂桶,昭阳长公主大吐特吐。

    “刘伯招供,长子死后,张若溪就将张四太太软禁起来,次年,张四太太诞下次子,此子同样生有异状,竟有一大一小两个头颅,张若溪见状,当着其妻的面,将此子摔死!”

    昭阳长公主把朝食连同刚才吃的零嘴儿统统吐完,忽然想起宝贝女儿还在公堂上,公堂上没有盂桶,想吐都没有地方吐。

    她忙对雪梨说道:“快包些杏干话梅给姑娘送过去,快去!”

    “刘伯招供,待到次子死后,张四太太反而不疯了,就是不说话,整个人像傻子一样。这样过了几年,张家担心张若溪的子嗣,听说张四太太有病,便想方设法把他调回京城,可能是换了地方的缘故,回到京城之后,张四太太渐渐正常起来,张家的亲戚没有人发觉她的异样。”

    昭阳长公主松了口气,这口供终于能听下去了。

第一零九章 我不认识他了

    “刘伯招供,张若溪原本早已不与张四太太同房了,可是一次酒醉醒来,发现他躺在张四太太床上,后来张三太太请的大夫过来,意外发现张四太太有了身孕,因着张若溪一直没有子嗣,因此,此事很快就惊动了荷花池张家长房,长房的太太们全都送了礼品过来,无奈之下,张若溪只好打消了给张四太太落胎的计划。”

    听到这里,昭阳长公主啐了一口,这张若溪真不是东西,又当又立,若是嫌弃这个老婆,你一张休书休了她啊!

    “刘伯招供,自从张四太太再次怀孕之后,便会常常想起以前的事,每次想起来都会发病,好在她都是在夜里发作,张若溪又小心谨慎,因此这事便没有传扬出去。”

    昭阳长公主连连冷笑,对雪梨说道:“听听,这就是个伪君子,真小人,若不是瑶瑶,这伪君子还会继续欺瞒下去,可笑京城里的女眷们提起他来,还要赞他是少有的好男人,妻子在世时不离不弃,妻子死后不续不纳,太后以前就曾经说过,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无论男女,无论高低贵贱,哪里有十全十美的。”

    雪梨在心里偷笑,太后说这番话时,她就在长公主身边服侍,太后说的是华三老爷啊。

    马车外面传话的又来了,这些人都是府里的侍卫,一波连着一波,雪梨也不知道长公主究竟派出去多少人。

    “刘伯招供,张四太太看到烤乳猪发疯的事是真的,他在张若溪的授意下,殴打张四太太也是真的。”

    “刘伯招供,张若溪原本不想请稳婆接生,可无奈荷花池和宝相寺前街都要送稳婆过来,与其用族里送来的稳婆,还不如在外面找一个。之所以要请孙家稳婆,是因为孙家稳婆常在大户人家走动,懂规矩,不莽撞,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清楚不过。”

    “刘伯招供,孙家稳婆来了以后,张四太太表现也很正常,可是有一天,孙家稳婆趁着张四太太睡觉时,悄悄解开张四太太的衣裳,张四太太受到惊吓便病发了。她病发的时候,说出张若溪逼她吃下自己孩儿的事,虽然刘伯及时进来堵了张四太太的嘴,可是稳婆还是听到了。事后稳婆招认,她给张四太太用的是孙家秘方,能帮助产妇顺产的。”

    “刘伯招供,张若溪原本没有想要杀人灭口,可是那稳婆悄悄托了府里小厮往家里传话,让家里人快来接她,这事被黄山得知,虽然让小厮去孙家报信,可却是报的平安。孙家稳婆是黄山杀的,张若溪对黄山有救命之恩,黄山杀孙家稳婆时只有十七八岁,那稳婆极是壮硕,黄山砍了二十几刀方才把她杀死,孙家婶娘和唐顺幼女同样是死在黄山手中,孙家婶娘原本就是体弱多病,唐顺的女儿只有五岁,黄山杀她们没费力气,回来后还很得意。”

    “张若溪原本只是想把唐顺的儿子绑了,用来逼迫唐顺离开京城,可是唐顺的儿子已经十四五岁,力气很大,人也机灵,竟然自己逃出去了,逃跑时撞到一块石头上人事不知,张若溪便让刘伯把那孩子扔到城外一处乞丐们聚集的破庙里,之后的事情不知道,两个月后他们找到那孩子时,那孩子已经成了那群乞丐的玩物,人也傻了,张若溪担心拖得太久,孙家又会再闹,便让他们把那孩子送去通州,扔在大街上,孙家人果然把孩子捡回去了。”

    “回长公主,唐顺像疯了一样,在公堂上便扑到刘伯身上撕打,被衙役们拖了下去。”

    “唉”,昭阳长公主叹了口气,她也是有女儿的人,自是能够理解唐顺的心情,她用帕子抹了把眼泪,对雪梨道,“等到唐顺从衙门里出来,你安排一下,让人给他送些银子过去,我记得我在通州是不是有几家铺子啊,给唐顺在铺子里找个轻松些的差事,别让他再回去喂猪了。”

    雪梨答应着,见昭阳长公主面色悲戚,便劝道:“唐顺若是有良心,就要好好谢谢三老爷和姑娘,若没有他们,他这辈子也难以洗冤。”

    昭阳长公主翻个白眼:“明明是瑶瑶的功劳,与那人何干?”

    马车外面又有侍卫跑过来,禀道:“回禀长公主,大小姐全都说对了,十七年前,张四太太没有死。张七姑娘生下来健健康康,长得也是漂亮可爱,张若溪很疼这个女儿,因此对张四太太也很好。可是张七姑娘三岁的时候,张若溪发现这个女儿不但没有遗传张家人的聪明智慧,而且她还是个痴儿,于是他把所有的恨意全都发泄到张四太太身上,张四太太因此旧病复发。”

    顺天府衙门外面,张五老爷呆若木鸡,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他只是感觉所有人都在看他,那一道道目光,如同刀子扎在他的身上。

    “五老爷,您别多想,除了十二少爷以外,没人看您,您刚回京城,认识您的没有几个。”长随在一旁开解。

    张五老爷抬起眼睛,打量着跟随他多年的长随,这人是他的长随吗?是吗?为何这张脸越看越陌生?

    “你是谁?”张五老爷有气无力地问道。

    长随叹息,无可奈何地说道:“小人是福升啊,小人从十三岁就跟着您了,至今已经二十年了。”

    “福升啊,那你一定能认出四老爷,你再看看,顺天府里的那个人,真的是四老爷吗?”张五老爷喃喃说道。

    福升心中不忍,硬着头皮说道:“小人认识四老爷,顺天府里的那位确实是四老爷,千真万确。”

    张五老爷泪流满面,他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脸,声音干涩:“真的是他吗,为何他与我认识的四哥不一样呢,我认识的四哥不是这样的,他德才兼备,人品贵重,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刘伯说的那个人不是他,唐顺说的也不是,全都不是……”

第一一零章 多活的十七年

    顺天府的公堂上,刘伯已经招认完毕,签字画押。

    有一次张四太太再次发作,张若溪将她打得重伤,鼻血滴在地上。年仅三岁的张七姑娘走进来,用手指蘸着鲜血,在地板上画了一朵红牡丹,而那日在院子里,正盛开着这样一盆红牡丹。

    三岁的张七姑娘用她稚嫩的画,令张四太太多活了十七年。

    张若溪看到女儿用鲜血画的这朵牡丹,大喜过望,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痴儿竟然有如此天赋,张家的女儿虽然个个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可却没有一个能够在三岁就展露出绘画天赋的。

    他的女儿从未学过丹青,若是用心培养,说不定会教导出一个才女。

    从那天起,他抽空便教女儿丹青。

    张若溪试了几次,当他把张四太太关起来,不让女儿见到她时,女儿就不肯学画画,可一旦让张四太太陪在身边,女儿就会变得很乖巧,安静地学画。

    他一次次的惋惜,可惜这个女儿是个傻的,不过她还小,说不定能够慢慢好起来。

    在张四太太又一次发病后,张若溪做出一个决定,他对外宣称张四太太病故!

    那时,他在京城已经声名鹊起,他的德行也与他的文章一样,被世人称赞。

    张家祖上出过凤阳先生这样的大儒,可是子孙们却更重仕途,一来二去,张家当官的多了,做学问的却越来越少。

    如今有了张若溪这样一位既有贤名又有文名的后人,自是成了凤毛麟角。

    那时的张若溪,已经隐隐有了文坛领袖之风。

    对他来说,人生中最大的污点就是张四太太。

    一个疯颠又不贞的女人!

    张四太太的母亲与张家已故的二老夫人,也就是张四老爷的生母是孪生姐妹,这位姨夫人远嫁四川,丈夫早亡,膝下只有张四太太这一个女儿,当年张四太太跟随张若溪外放湖南,没过多久,这位姨夫人就病故了。

    因此,张四太太的娘家远在四川,且,已经没有亲人了,只有几个远房亲戚,早已断了来往。

    张四太太的死讯送到荷花池和宝相寺前街,两个府里的人赶过来时,张四太太的尸身已经装殓,就连棺盖都钉上了。

    张四太太体弱多病,因此,虽然死讯传得突然,可是各家也没有怀疑,毕竟,她已经病了许多年。

    半年后,张若溪致仕,赴任凤阳书院山长,带着女儿住进了山水巷的那座宅子里。

    之后的这些年,京城里人人皆知张若溪的女儿遗传了母亲的体弱多病,养在深闺,几乎从不出来应酬。

    但是偶尔有画作传出,往往令人赞叹不已。

    张山长的千金虽然体弱多病,但却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才女,能作画,自是也不会病得很重,之所以不出来应酬,想来是才女们生性清高,不与俗人为伍。

    因此,尽管张家人全都知道张七姑娘是什么病,可是却无人提起,外人问起来,也只是四个字“体弱多病”,十多年过去,至于张七姑娘是什么病,没有人提,也没有人问了。

    张四太太一直住在山水巷里张家宅子旁边的那个院子,住了整整十七年。

    从张七姑娘十八岁开始,张四太太便催促张若溪给女儿说亲,她在不发病的时候,是一位正常的母亲。

    刚开始时,张若溪一再推拖,就这样拖了两年,张四太太依然没有等到给女儿说亲的消息。

    眼看女儿的年纪越来越大,张四太太很着急,这座宅子对她而言,就是龙潭虎穴,她已经死了两个孩子,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她想在自己有生之年,给女儿找个依靠,但是,那绝不会是张若溪。

    “我不会让你留在那个畜牲身边的。”她一次次对女儿说道。

    可惜女儿只会对她甜甜的笑。

    直到有一天,张四太太对张若溪下最后通牒:“秀秀已经二十岁了,别的姑娘像她这么大,早就成亲生子,你什么时候让秀秀出嫁?你不要再拖了,我知道你没安好心,想让秀秀像我一样,一辈子被你关在这里。”

    张若溪勃然大怒,指着张四太太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还嫌害我不够吗?你想让秀秀出嫁,就是想把你和她的事传扬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妻子是个疯子,我的女儿是个傻子,你居心叵测,我不该因为秀秀,让你活到现在。”

    可是张若溪没有想到,当天夜里,张四太太便趁着刘伯睡着的时候,带着秀秀悄悄走出了那个院子。

    张四太太被囚禁多年,早已虚弱不堪,她带着秀秀刚刚走到洗笔巷,就被刘伯和黄山追上来,母女二人再次被关了起来。

    经过这一次,张若溪感觉这座宅子不够安全,他想起了掩月山房。

    他常常会去掩月山房,早就知道雅轩里的密室和暗道。

    于是,他使把张四太太和秀秀带到了掩月山房,关进了那间密室。

    进门的时候,张四太太和秀秀同坐一顶轿子,因此,掩月山房的人全都以为这一次来的只有张七姑娘,而没有以前来过的那位蔡娘子。

    但是,他们住进来的第二天,张四太太又一次和张若溪发生了争吵,张若溪终于下定决心,让张四太太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一切是在密室里进行的,而那时,他让秀秀在画室里画画,可是秀秀在画室的墙上发现了一只壁虎,她是小孩心性,竟和壁虎玩了起来,阴差阳错,她跟着这只壁虎,发现了一块活动的木板,把木板拿开,她看到了父亲抱着母亲套进绳套里。

    张若溪从不知道,这间密室还有另一个入口,他惊诧之下,只好假装做游戏,让秀秀闭上眼睛。

    再之后,张若溪从暗道里运出张四太太的尸体,埋在凤阳书院的那片林子里,而秀秀睁开眼睛后没有看到父亲,也没有看到母亲,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母亲,她懵懵懂懂跑了出去,恰好后门的老苍头去前院领新扫帚,谁也没有看到,张七姑娘从这里出去,跑下那道山坡,来到了凤阳书院的后墙外,遇上了来此喂猫的苗红。

第一一一章 与我如此般配

    那天,在常婶家那间出租的小房间里,当着苗红的面,秀秀画出了她看到的情景。

    苗红怀着复杂的心情回了书院,秀秀也同样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她拿着那幅画,走出了常婶的小铺子,她要去找母亲。

    华静瑶在掩月山房那个老苍头身上查到的事,张若溪也早就发现了端倪,他认定秀秀是从后门离开的。这座山上不仅有张家的宅子,还有秦家、罗家,以及永国公府沈家的,秀秀若是转向大路,一定会有人看到她。张若溪让黄山悄悄打听过,那天没有人见过秀秀。

    因此,张若溪便想到了那道山坡,那道能够通往凤阳书院后墙的小路。

    一个月来,刘伯和黄山轮班守在那条路上,终于在那个晚上,黄山看到了夜色中走来的少女。

    因为杀过人,张若溪打消了让秀秀继续住在掩月山房的念头,父女二人重又搬回了山水巷,只是从此以后,住在山水巷张家隔壁的人,只有秀秀了,那位用自己仅存的意识守护着女儿的母亲,永远也回不来了。

    很快,张若溪就发现了秀秀的变化,秀秀不再如以前那般乖顺,她哭闹着要母亲,张若溪在秀秀身上,看到了张四太太疯狂的影子。

    他试图用画画令秀秀安静下来,可是看到面前铺开的画纸,秀秀号啕大哭,嘴里口齿不清地喊着:“我不要在这里画,我要和哥哥一起画。”

    从那天开始,张若溪收走了她所有的画具,秀秀哭累了,趴在桌上睡着了。

    半夜,她醒过来,迷迷糊糊向外走去。

    这里没有母亲,她要去找哥哥,她要和哥哥一起画画。

    她刚刚走出屋门,就被在外面值夜的刘伯发现,刘伯问她去哪里,秀秀懵懵懂懂地说道:“我去找哥哥。”

    次日,张若溪让黄山出去,找了一家铁匠铺子,悄悄打制了一副脚镣。

    如果昨天苗红没有亲眼看到被救出来的秀秀,他便永远也无法想想,天真纯洁如一只小白兔的秀秀,在之前的二十多天里,一直拖着沉重的脚镣,徘徊在那个她永远也无法走出去的宅子里。

    秀秀看到了那只猫,刘伯也看到了那只猫,可是他没有在意,一只野猫而已。

    秀秀抱着猫亲昵,刘伯也没有当回事,他万万也不会想到,他眼里痴痴傻傻的七姑娘,悄悄咬破手指,在撕下的衣襟上写下了两个字,又悄悄系在猫脖子上。

    刘伯全部招认,那边黄山也在重刑之下认下了自己犯下的罪行,只是他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承担下来,一口咬定他杀死孙家三人完全是自己的主意,张四老爷毫不知情。

    黎府尹和大皇子议过之后,当堂判处黄山杀死多人,罪判凌迟,刘伯虽然手中没有人命,但他欺主犯上,罪无可赦,发配柴沟堡为奴。

    面对刘伯和黄山的证词,张若溪始终一言不发,冷笑连连,他杀害张四太太罪名属实,此案移交大理寺。

    张若溪有进士功名,是天子门生,按大周律,此案须交由大理寺再审,然而今天这案子是大皇子参于审理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是铁案,张若溪杀妻罪名成立,除非皇帝想要留他性命,否则一定会是死罪。

    唐顺大哭,他没有想到有生之间还能亲眼看到杀死妻儿的凶手伏法,十七年了,他的家没有了,他那个虽然泼辣但却对他知冷知热的妻子没有了,他那个壮实得像只小牛犊子似的大小子没有了,他那乖巧听话的小女儿也没有了……

    张十二少看着张若溪被上枷带镣带下去的背影,怔怔发呆。

    巩六朝着他的脑袋拍了一下,道:“你还傻站着干啥,快回家告诉你爹啊!”

    张十二少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潇洒飘逸了,提着袍子拔腿就跑。

    他要回去告诉他爹,让他爹现在就写请罪折子。

    巩六看着张十二少转瞬就消失在人群里,伸手理了理一丝不乱的头发,对好不容易才找过来的小厮说道:“你家六少今天英俊吗?”

    小厮忙道:“六少每天都英俊,今天最英俊!”

    巩六又拍拍身上那花团锦簇的袍子,道:“你去江南春订桌席面,对,就是他家那个什么曲院风荷,少爷我要为华大小姐压惊。”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啊,这位长公主府的华大小姐,简直太对他的胃口了。

    小厮吓了一跳,四下看看,见没有人向这边看过来,连忙说道:“六少,华大小姐是昭阳长公主的女儿,若是让惠妃娘娘知道您对华大小姐献殷勤,一定饶不了您,惠妃娘娘和昭阳长公主合不来。”

    巩六撇嘴:“那你给少爷我好好说说,她和谁能合得来?宫里的?京城里的?有能和她合得来的人吗?要想顺着她的心意,少爷我就要孤独终老了。”

    “可华大小姐只有十二三岁,还太小,和您也不合适啊。”小厮苦口婆心,面对这位说一出是一出的六少爷,他这个小厮太难了。

    巩六抬手朝小厮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骂道:“你家少爷我很老吗?”

    “您都十七了。”小厮冒死提醒。

    “还差两个月呢,少爷我才十六,要多年轻就有多年轻,要多般配就有多般配!滚滚滚,快去订席面!”

    巩六抬腿就要去找华大小姐,一撇眼,忽然看到旁边站着一个人,他转头看过去,那人见他看过来,转身快步走了。

    “那个……咦,那不是华大小姐的护卫吗?华大小姐还在公堂上,他怎么自己先走了?没规矩,长公主府的护卫看来不行啊,比金吾卫那群家伙一样,都是花架子,比起打架,不对,比起保护华大小姐,还要是本少爷这样从军营里出来的,你记着,回头挑几个行的,给华大小姐送过去。”巩六吩咐。

    小厮头大如斗:“六少,护卫都是大老爷们,哪有给小姑娘送大老爷们的,华大小姐也不敢要啊。”

    “华大小姐不敢要?瞎了你的狗眼,华大小姐……她还有什么不敢的?绝了,你家少爷我长到十六岁,还是头回见到和我这么般配的小姑娘!”

第一一二章 你想勾引谁

    想要庆功的不是只有巩六,史甲悄无声息走到华静瑶身边,低声说道:“姑娘,长公主来了,马车停在四季巷,刚刚有侍卫来传话了,长公主让您忙完了就过去。”

    “我爹呢?”看到金吾卫给华三老爷开路的时候,华静瑶就猜到昭阳长公主一定过来了。

    这个时候,若是不让她爹在公主娘面前刷刷帅脸,天理难容!

    “三老爷正和江南春的东家在说话。”史甲说道。

    自家姑娘在公堂上耀武扬威,史甲的眼睛一刻没闲,把衙门里里外外尽收眼底。

    自从上次被华大小姐敲打过一顿,史家兄弟当中,至少有三个是开窍了,至于老四史丁,他开没开窍就不重要了,毕竟,人家天生神力,可以弥补脑力不足。

    衙门外面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赵谦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华静瑶有些失望,她还想下堂之后把那厮引到小巷子里打闷棍,那厮怕是已经猜到了,溜得比兔子都快。

    想到赵谦,大皇子赵谆便和黎府尹一起走过来了:“表妹,我让人在江南春订了雅间,你一定要去,秦崴和骆炯也一起去。”

    华静瑶看看大皇子,又看看一脸严肃的黎府尹,问道:“黎府尹也同去吗?”

    黎府尹摸摸胡子,他其实也想去啊,可是这个案子有张若溪涉案,他现在就要把案宗整理出来,转交大理寺,唉,大理寺那个王犟驴,也不是好相于的。

    “本官一大把年纪,就不和你们年轻人掺和了。不过,华大小姐于本案有功,这一次本官一定要为你请功。”

    华静瑶笑了,历来能做顺天府尹的,无一不是老滑头,且,还是能令皇帝信任的老滑头。

    张若溪的案子,不知打了多少人的脸,那些将张若溪奉若神明般崇拜的读书人,脑残起来不会怪自己眼瞎,而是会想方设法洗白张若溪,维持那薄如纸的脸面。

    总要有一个人出来受万夫所指,黎府尹有青天之名,那些人不会去惹,大皇子龙子凤孙,那些人不敢去惹,想来想去,只有她这个撕开张若溪虚假面具的人,才是那些人会惹也敢惹的.

    就如今天她站在公堂上,那些人捶胸顿足,就像是她这个小女子掘了他们家的祖坟。

    若是她华大小姐从此消失于江湖,那倒也罢了,一旦黎府尹为她请功,立刻就会有沽名钓誉的渣滓跳出来,指责她一个女子参与破案是祸乱法纪。

    可是……华静瑶翻个白眼,她不怕!

    而且,她稳稳觉得,这会是一个好机会,这么好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好啊,那就有劳黎府尹了,真是太遗憾了,昨天您不在,没能亲眼看到我抽丝剥茧,找到尸体,查出真相,不过没有关系,我让苗红留下,和您详细说说,若是这还不够,我跟着您一起上朝,向圣上当面禀告也是可以的。”

    黎府尹虽然老奸巨滑,可以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大言不惭的人。

    且,这还是一个小姑娘。

    大家闺秀,金枝玉叶,名门淑女!

    “不用不用,本官会尽所能,将华大小姐的功劳详详细细禀给圣上的,华大小姐……放心吧。”

    短短几句话,黎府尹几乎用尽生平之力,谁能告诉他,他为何要对一个小姑娘说出这样一番话!

    大皇子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快点带着小表妹离开为妙,黎府尹抠门又小心眼,万一表妹惹恼了他,他跑到父皇面前这样那样说上一番,自己还要去替表妹求情,得不偿失。

    “表妹,黎府尹言而有信,你就放心好了,秦崴和骆炯已经去了,我们也快些吧。”大皇子说道。

    听说骆炯也去,华静瑶就兴奋起来了。昨天她从凤阳书院出来,就被华三老爷催着回家了,没能与秦崴一起回到顺天府,也没能见到骆仵作交流对这个案子的看法。

    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她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请教骆英俊。

    “姑娘,长公主那边……”史甲低声提醒。

    华静瑶这才想起了自己的公主娘,她对史甲说道:“你告诉我爹,我在四季巷口等着他,让他快点过去。”

    说完,她就催促着大皇子快点走,兄妹二人在一大堆随从的簇拥下出了顺天府,上了各自的马车,浩浩荡荡向江南春而去。

    案子刚刚审结,顺天府门前的围观百姓便纷纷散去,今天的案子太过震憾,必须要和街坊们交流交流。

    随着大皇子和华大小姐的离去,最后一波等着和贵人打招呼的人,也意犹未尽的离开了。

    刚刚还人声鼎沸的衙门口,这时只有几个扫街官奴在清扫那满地的瓜子壳西瓜皮,还有不知道是谁掉落的鞋子。

    顺天府一侧有一棵合抱粗细的古槐,茂盛葱郁,如冠似盖,盛夏的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照下来,洒下一地细碎光影。

    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大树后闪出来,目送着长公主府渐渐远去的马车,伫立良久。

    “少主,该走了。”

    浑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少年转过身来,那细碎的光影映在他的脸上,明明暗暗,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

    四季巷的巷子口,昭阳长公主伸手把车帘撩开一条缝,蹙眉道:“这孩子怎么还没过来,早知如此,就该让人去接……”

    昭阳长公主的话戛然而止,她看到前面匆匆忙忙跑过来的人,那人发髻凌乱,身上的袍子上满是皱褶,再加上一头一脸的汗……

    昭阳长公主玉手一抖,帘子上缀着的十几颗玉葫芦相互碰撞,玲珑作响。

    他怎么来了?

    真的是他吗?

    昭阳长公主怔了怔,重又撩起了车帘,这一次,她看得再清楚不过,那就是华毓昆。

    昭阳长公主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狼狈的华毓昆,不,不能说是狼狈,应该叫不修边幅。

    他是遭劫了吗?

    头发不梳,衣裳也不换,一副海棠春睡的模样,看那一脸的汗珠子,闪闪发光,就像是镶了宝石,他是想要勾引谁?

    昭阳长公主四下看看,肉眼所及看不到人,长长的巷子里,没有她的马车,和前面越来越近的那个人。

第一一三章 叫我昭儿你找死

    华三老爷的眼神不太好,十五丈以外,华三老爷六亲不认!

    华三老爷有自知之明,为了避免对熟人视若无睹,他走在街上,从不东张西望,路边的媚眼抛来抛去,也只能看到华三老爷那完美的侧颜,而他看向远方时,那微微眯起的星眸,却又给他那俊美无俦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不羁。

    此时,华三老爷便旁若无人地跑了过来,模模糊糊中,他看到前面有驾马车。

    华三老爷眯起眼睛,那一定是瑶瑶的马车,可为何马车旁边连个人影也没有?甲乙丙丁呢?

    华三老爷终于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真没想到,顺天府衙门附近竟然还有如此冷清的地方,瑶瑶身边没有护卫,独自坐在马车里,万一有歹人,那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华三老爷如同一支离弦的箭,转瞬之间便冲到马车前,撩起车帘:“瑶瑶,别怕……”

    话没说完,华三老爷就怔住了,他的眼神虽然不好,可是面前那张几乎和他贴到一起的脸,他还是认识的。

    “昭儿……不,不是昭儿,公主,公主……”

    昭阳长公主没想到华毓昆竟然会直接撩帘子,以前两人还是夫妻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没规矩。

    放养了几年,他还真把自己当成那话本子里的风流子,撩帘子撩出人面桃花来?

    他那个外室生的五丫头说不定就是这样撩出来的。

    没错,在昭阳长公主眼里,五姑娘华静琳就是外室生的,若是有朝一日华三老爷添个枕边人,无论是娶进来的还是抬进来的,全都是外室!

    “你称呼本宫什么?”昭阳长公主阴森森地问道。

    “公主……”面对艳光四射的昭阳长公主,华三老爷低下头,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公主前面呢?”昭阳长公主的声音如同寒冬腊月里挂在树梢上的丝绢,冷冷柔柔,飘飘忽忽。

    华三老爷的心也跟着飘飘忽忽:“……昭,昭儿……”

    昭阳长公主忽然感觉鼻子酸涩,自从父皇薨逝后,她从公主变成长公主,就连太后也是直接称呼她的封号,新婚之夜,年仅十五岁的她望着摇曳烛光中美如谪仙的少年,心旌神摇,说出了自己的乳名:“驸马叫我昭儿吧,那我叫驸马三郎可好?”

    ……

    面前的华毓昆被汗浸湿了衣裳,一缕青丝粘在白皙如玉的脖颈上……昭阳长公主忽然觉得燥热起来,这天气可真热啊。

    瑶瑶已经十二岁了,可是眼前这人却丝毫不见老,分明还是初次见面时令她惊艳到撞到大树上的那个人啊。

    “闭嘴,以后不许这样叫我……不许如此称呼本宫!”昭阳长公主柳眉倒竖,真是气死她了,她强压怒气冷冷地问道,“你来这里做甚?”

    “瑶瑶说她在这里等着我,我是来送她回去的。”华毓昆低眉垂目,昭阳长公主只能看到他乌黑凌乱的发髻。

    “胡说,明明是本宫让人告诉她,我在这里等着她的……”话一出口,昭阳长公主就明白了,这是自家姑娘故意的!

    瑶瑶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鬼点子了?对了,这阵子她总是和顺天府的人在一起,一定是秦崴骆炯他们教的,还有黎之明那个老不休!

    “来人!”

    昭阳长公主话音刚落,方才还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的巷子里,就出现了两个人。

    “卑职在此,殿下有何吩咐?”

    华三老爷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与马车隔开一丈距离。

    昭阳长公主看着他那向后挪动的脚尖,瞬间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你是怕本宫吃了你吗?

    你都能和野女人生孩子了,还这样没出息?

    你是故意的吧!

    你就是嫌弃本宫!

    她咬咬嘴唇,冷冷地说道:“送华三老爷回府。”

    这副衣裳不整的模样,还想在大街上招蜂引蝶,做梦!

    两名金吾卫答应一声,一人抓住一条胳膊,将华三老爷架了起来,几个起落,就消失无踪了。

    昭阳长公主哼了一声,怒道:“跑得比兔子都快,本宫有那么吓人吗?”

    跪坐在一旁的雪梨和香梨悄悄交换了一个你懂我也懂的眼神,明明是您让金吾卫把华三老爷带走的啊,要怪也要怪那两个金吾卫,跑那么快做甚?

    昭阳长公主独自在马车上生了一会儿闷气,有侍卫跑过来,说道:“回禀长公主,姑娘跟着大皇子去了江南春。”

    “江南春?”昭阳长公主蹙起眉头,“除了大皇子,还有什么人?”

    “回禀长公主,除了大皇子,还有秦府丞和骆仵作,巩家六少爷也跟着一起去了。”

    昭阳长公主老大不乐意,道:“你去对史甲说,就说本宫在彩衣坊等着她,让她吃完饭就过去。”

    “诺!”侍卫说完,转身离去。

    昭阳长公主翻个白眼:“来人!”

    又有两名侍卫跳了出来,恭身施礼。

    “你们去和彩衣坊说一声,本宫要去。”

    这叫什么事儿啊,闺女立了大功,她这个当娘的想带着闺女去买买买,还要找个地方等着。

    都是华毓昆那个混蛋害的,若不是那个混蛋过来,她就能让人直接把闺女接过来了,怎么会让顺天府的那些人捷足先登。

    昭阳长公主怨念深重,华静瑶已经坐在江南春最贵的曲院风荷里。

    江南春的掌柜对东家佩服得五体投地,瞧瞧,若是东家没有让他把曲院风荷留出来,这会子大皇子驾到,可要往哪里安排?

    不是说江南春除了曲院风荷就没有其他雅间,而是曲院风荷是江南春一等一的,总不能让大皇子眼巴巴看着曲院风荷被人占了吧。

    这位是大皇子,皇帝的长子啊!

    巩六少爷气势汹汹跑过来,叫嚣着谁敢和他抢曲院风荷,可是看到曲院风荷里坐着的是大皇子和华大小姐,脸上的怒气立刻消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大殿下,您说这事有多巧,昨天我恰好就在秦家别院里,华姑娘缺人手,您最了解我了,我一向见义勇为,听说华姑娘要查案子,我当然要挺身而出,拔刀相助,华姑娘,你可千万别谢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巩六少爷一脸真诚,他太有先见之明了,把张十二早早踢开,若是那小子在这里,肯定要和他抢风头。

第一一四章 且听我细说从头

    “华姑娘,你喜欢破案是吧,真是巧极了,我也喜欢,我五岁那年,我娘丢了一串珠子,那串珠子是太后审的,你说她能不急吗?把府里挖地三尺,就差到顺天府报案了,你猜怎么着,最终这串珠子还是我给找到的,原来是我被娘养的那只猫叼到窝里了,你说我是不是破案的天才?我六岁的时候,我二哥揍我,我爬到假山上,你猜怎么着,我在假山上往向一看,正好看到我二哥的长随正在假山后头偷吃,偷吃的还是我娘屋里的丫鬟,我二哥的耳朵差点被我娘揪下来,再也顾不上揍我了,哈哈哈!”

    曲院风荷着实是宽敞,宽敞到能容下六名舞姬齐跳胡旋舞。

    不过今天没有胡旋舞,华大小姐在场,江南春的东家若是还敢让那露胳膊露肩膀的舞姬进来,那就是嫌命太长了。

    没有舞姬,也没有丝竹声,可是却有巩六少年那震破苍穹的笑语声。

    秦崴没脸看了,巩六今年不是十六就是十七,这是要从他小的时候说起吗?

    他别过脸去,却迎上了大皇子投过来的眼神。

    大皇子眉头动了动,瞥了秦崴一眼,昨天你把这二货也叫过去了?

    秦崴扬眉,摊了摊手,昨天他在别院里宴客,明明请的是张家的十一和十二,张十二的确是来了,可是张十一却换成了巩六。

    后来他让小厮悄悄去打听,这才知道是巩六死乞活咧要跟着一起来,张十一和巩六小时候打过架,巩六打爆了张十一的脑袋,直到现在,张十一看到巩六就脑袋疼,因此,巩六要来,张十一铁定是不会来的。

    昨天巩六去了秦家别院,又去了山水巷和凤阳书院,所以今天巩六就进了顺天府,又屁颠屁颠跟到了江南春。

    秦崴来气,大皇子这是怪到他头上了?他真比窦娥还要冤!

    大皇子看着在自家小表妹面前大献殷勤的巩六,越看越辣眼,小表妹养在深闺,偶尔露露脸,就让狼崽子给盯上了。

    大皇子从小表妹联想到了自己的亲妹子三公主,再过几年,京城里的那些狼崽子,又会盯上佳卉了吧,佳卉可没有瑶瑶这么机灵,万一被人骗了,那可如何是好?

    那边巩六少爷已经说到了七岁那年:“我七岁时,我爹让人送回一车好皮子,我挨个去闻,你猜怎么着,我硬是从皮子上闻到了石灰的味道!我娘嫌弃得不成,死活不肯拿那些皮子做衣裳。我爹听说以后,写信给我三哥,让我三哥替他收拾我,我在恭房里藏了一天。”

    听听,恭房都出来了。

    大皇子忍无可忍,宫里有个巩惠妃,现在这里又有个巩六少爷,他们赵家的人该他们欠他们的,宫里宫外不得安宁。

    “表妹,你不是想要向骆仵作请教吗?骆炯,快问问我表妹要向你请教什么?”大皇子的声音宛若七月里的一股凉风,硬生生压下了巩六那如火如荼的童年往事。

    华静瑶正听得入神,别说,她还挺喜欢听巩六说话的。

    前世在衙门里,每天都要和那些衙役们一起喝喝小酒吹吹牛,就是在宫里时,她身后一众小内侍小宫女们的大姐头,唯一的乐趣就是听人吹牛了。

    反倒是重生回来,她想找个能吹牛的侃大山,真比登天都难。

    巩六一定是猴子派来的!

    不过,大皇子提醒了她,哎哟,她差点忘了今天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骆仵作,我还真有问题想要请教你。”华静瑶索性走过去,坐到骆仵作旁边。

    巩六正说到兴头上,一回神华大小姐竟然去找骆炯那胖子了。

    巩六拧着眉毛,同为勋贵子弟,他从小就认识骆炯。骆炯和秦崴差不多大,和他们玩不到一起,他之所以对骆炯记忆深刻,是因为骆炯身上总有一股子味道。

    以前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味儿,从昨天开始,他知道了。

    丫的,那是尸体的味道!

    算了,念在骆炯臭气熏天的份上,就不跟着华大小姐坐过去了。

    巩六招招手,一名亲随跑过来。

    “你去把那个啥啥,就是我娘买香露的那家铺子里,把每种香露各买上十瓶八瓶,全都送到梧桐胡同。”巩六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他可不想被人听到,学着他去给华大小姐买香露。

    那边华静瑶正在向骆仵作虚心请教。

    “骆仵作,我一直想不明白,张若溪这般聪明的人,为何生下的孩子要么天残,要么地缺,就连张七姑娘也不灵光,这是巧合吗?”

    巩六立刻来了精神,是啊,他也想不明白,华大小姐是问到他的心槛里去了。

    “对啊,老骆,你说说看,该不会是那张四太太真的偷人了吧,否则连生三个都有毛病?再或者是张若溪坏事做得太多,老天爷对他的报应?”巩六问道。

    这个问题其实萦绕在很多人的心头,就连大皇子和秦崴也不由看向这边,聚心会神地听他们说话。

    “咦,华姑娘为何有此一问,莫非令尊没有告诉你?”骆仵作有些不解。

    华静瑶错愕:“我爹?他知道吗?他既不是大夫,又不是仵作,他是如何知道的?他没有告诉过我,不过我也没有请教过他。”

    骆仵作点点头,道:“原来是华姑娘没有向令尊请教,这就难怪了。今日在顺天府,我和令尊都在堂下候着,听到刘伯的供词,我便也有同样的疑惑,并且不由自主说了出来。令尊听到后,便向我解释,张若溪之所以三个儿女皆有残疾,那是因为他与太太是表亲,血缘太过接近,这才会有此劫数。”

    “啊?”曲院风荷里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发出疑问。

    这怎么可能呢,张若溪与张四太太的确是表亲,可这明明是亲上加亲的美事,如何会遭到报应?

    大皇子禁不住问道:“张若溪与张四太太乃是姨表亲,不在五服之中,二人并非同姓同族,又怎能算是血缘接近呢?再说,各家各户如张家这般婚配的不计其数,为何别人家里没有这种事?”

第一一五章 小狸去哪儿了

    大皇子的疑问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谁家没有表亲联姻的事啊。比如皇室和永国公府沈家,比如秦家和金陵陆家,这都是多少代的姻亲,七拐八弯都是亲戚。

    华静瑶歪着头想了想,自言自语:“可是也没听说哪家生出过天残地缺啊?”

    骆仵作怔了怔,忽然一拍大腿,喜道:“对,就是这么回事!”

    所有人被骆仵作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起来了,骆仵作的外家是真定卫家,卫家的老太君好象就是他们骆家的老姑太太,这么说来,骆仵作也是表亲联姻的产物啊!

    看他如此兴奋,一定是想到了他自己,所以,华三老爷的推论还是站不住的啊。

    忽然察觉到那一道道看过来的目光,骆仵作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对于华三老爷说的这个原因,他其实也是似懂非懂。虽然心存疑惑,可是隐隐地却又感觉华三老爷说的有道理。

    因此,从顺天府往江南春来的路上,他一直都在思索这个问题,可是华大小姐的那句“没听说哪家生出过天残地缺”,却让他豁然开朗。

    “华大小姐说的对,咱们的确没有听说过哪家生出过天残地缺,可是若非华大小姐发现那只猫,找到了张四太太的尸体,我们在座的诸位,是否也不会知道张若溪夫妇先后生下过三个有缺陷的孩子呢?”

    骆仵作环顾四周,他先看向华静瑶,小姑娘双眉舒展,嘴角勾起,再看巩六,正张着嘴巴,一脸茫然。

    骆仵作释然,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这真的不是他偏心啊。

    大皇子和秦崴心下了然,并非是那些人家没有生出过有残疾的孩子,而是这些孩子要么生下来就被弄死了,要么就如张七姑娘一样,藏得严严实实,外人压根就不知道。

    骆仵作叹了口气,道:“不仅是有残疾的孩子,还有些生下来便体弱多病的,或许也是这个原因。”

    生下来就死的,或者生下便体弱的,谁家没有几个?

    大皇子和秦崴不约而同想到了自己家里那些夭折的孩子,巩六却看着骆仵作双眼发光:“老骆,你家那个据说生下来就有佛缘送到庵堂里的妹子,也是个天残地缺吧,哎哟,你家瞒得可真严实,这么多年都没让人发现。”

    骆仵作那些开花馒头似的胖脸,攸的变得铁青。

    “巩六,你再敢拿我妹子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去告诉你大伯。”巩六的大伯父便是飞鱼卫指挥使巩清,文武百官眼中的活阎王。

    当然,他也是巩六眼里的活阎王,巩六虽然怕他爹,可是他爹远在榆林卫,鞭长莫及,在京城,他最怕的人就是他的大伯父巩清。

    骆仵作素来是个和蔼可亲的性子,巩六又比他小了好几岁,若不是把他惹毛了,他万万不会对个毛孩子不留情面。

    巩六虽然愣,可是却也不傻,他挑起一条眉头,四下看了看,一本正经地说道:“咦,这是哪里?我走错屋子了。”

    说完,居然站起来走了!

    见他出去了,秦崴劝道:“老骆,消消气,别和他一般见识,樱姐儿的事,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骆仵作挥挥手,脸色重又恢复如初,笑道:“无妨,我就是吓吓那小子而已,不过,昨天我倒是真的见到巩指挥使了。”

    这时,雅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巩六没事人似的走了进来,笑嘻嘻地说道;“哎哟,大殿下,没想到在这儿遇到您,还有秦大哥、骆大哥,幸会幸会,好久不见,这位是华大小姐吧,久仰芳名,今日一见,惊为天人!”

    众人面面相觑,无语啊!

    华静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巩六这家伙,真的是猴子派来的逗逼吧。

    不过,骆英俊的妹妹,又是怎么回事呢?

    华静瑶把前世她看过的十部《骆英俊奇案录》一一回想,书里的第一个案子里,都会有一位绝代佳人爱上骆英俊,可是骆英俊挥挥衣袖,没有带走一片云彩,绝代佳人虽然多,可是骆英俊没有妹妹,堂妹从妹表妹义妹也没有。

    虽是大皇子请客,可是来的人里只有巩六一个外人,因此也就没有太多讲究,大家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估摸着酒席进行得差不多了,史甲进来,对华静瑶说道:“姑娘,长公主在彩衣坊等着姑娘,姑娘这边酒席散了就过去吧。”

    彩衣坊是京城里衣裳最好也最贵的成衣铺子,华静瑶对衣著打扮并不在意,可是她却爱逛街,姑娘家爱逛的地方,她全都喜欢!

    “好啊。”

    华静瑶起身向大皇子告辞,大皇子微笑,道:“表妹替我向姑母道歉吧,打扰她逛街了,对了,我让人送你过去吧。”

    “那倒不用,有甲乙丙丁和小狸呢。”华静瑶说到这里,眉头微微蹙了蹙,她好像好半天没有见到小狸了。

    巩六立刻自告奋勇:“巧了,我娘让我到彩衣坊给她买衣裳,正好顺路,我送华大小姐过去吧。”

    江南春到彩衣坊,只隔着一条街,离得非常近,大皇子原本并不担心,可是听了巩六的话,他却开始担心了。

    巩六这小子的吃相也太难看了,嗯,让德妃打听打听,京城里哪家的姑娘是母老虎,请父皇赐个婚。

    华静瑶懒得搭理巩六,她向众人告辞,便急匆匆走出了曲院风荷。

    她行色匆匆,众人也只是以为她不想让昭阳长公主久等而已,谁也没有在意。

    “华大小姐,你走得这么快……”

    巩六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华大小姐对候在外面的史甲和史丁:“小狸呢,他为何没和你们在一起?”

    史甲一怔,道:“莫非不是姑娘让小狸跟着老二一起留在顺天府的?”

    此案事关张若溪,要转交大理寺再审,黎府尹急着整理案宗,他自是不方便留下华大小姐,于是就让苗红和史乙留下核对口供。

    大理寺再审,自是少不了唐顺这个重要证人,这个时候,华静瑶不想让他回通州,便让尤顺才给他找了个住处,史丙是去送唐顺了。

    这两件事都是华静瑶安排的。

    而她安排这两件事的时候,大皇子正在等着她一起去江南春,所以……她好像把小狸给忘了,她更好像是从那时就没有见过小狸了。

第一一六章 被人拐走了

    “你们两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看到小狸的?”华静瑶瞪着史甲和史丁问道。

    从顺天府过来时,史甲坐在车把式旁边,史丁则是跟着马车小跑着过来的。

    史丁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这不是难为他吗,那么久远的事,他如何还记得?

    华静瑶原本也没对史丁抱有希望,她问史甲:“你呢?”

    史甲仔细回想道:“在衙门时,案子刚审完,府尹大人还没有退堂,巩六少爷和张家的十二少爷凑在一起说话,就是那个时候吧,小的还看到过小狸,他乖乖地站在那儿,正看着里面审案,接着张十二少就挤出人群走了,然后就退堂了,小的似乎从那时开始就没有看到他了,从衙门里出来时,小的见他没有跟着一起来,便以为他跟着老二老三他们一起去办事了,都怪小的,当时和姑娘说一声就好了,小的现在就去衙门找找,那孩子死心眼,说不定还在衙门里等着呢。”

    华静瑶点点头,道:“找到他便过来,我在彩衣坊等着你们。”

    说完,她叫过路过的伙计,问道:“包只香酥鸡,我要带走。”

    巩六终于能插个话了,他连忙问道:“华姑娘,你还没吃饱啊,我就知道,这什么苏菜淮扬菜的,巴掌大的碟子,哪里吃得饱,旁边有家宝丰楼,他家的烤鸭不错,要不我请华姑娘去吃烤鸭吧。”

    “不用了,我吃饱了,香酥鸡是给小狸带的。”华静瑶笑着说道。

    小狸啊,巩六刚才就想问了,小狸是谁?

    “华姑娘对丫鬟可真好,能给你当丫鬟太幸福了。”巩六满脸艳羡,不知道长公主府还缺丫鬟吗?他长得标致,男扮女装可还行?

    华静瑶实在不明白巩六那满眼的星星是怎么回事,她心不在焉地说道:“小狸是我的护卫,不是丫鬟。”

    “护卫?”巩六怔了怔,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俊朗身影,原来是那小子,那小子除了长了个狗鼻子,也没有过人之处啊,华姑娘居然给他买香酥鸡吃!

    他忽然想起来了,今天他好像看到那小子了,就在他和张十二说话的时候,他看到有个身影,当时他没有细想,现在想起来了,就是昨天在华姑娘身边的那个小护卫!

    巩六心里天神交战,他是告诉华姑娘,还是不告诉华姑娘。

    算了,还是告诉吧,他巩六又不是吃不起江南春的香酥鸡,没必要和一个小护卫争抢。

    可那是华姑娘买的香酥鸡啊,和他自己买的能一样吗?当然不一样!

    “六少爷,六少爷。”小厮白天忽然在他耳边说道。

    巩六吓了一跳,骂道:“你要死啊,这么大声做什么,你家少爷又不聋!”

    “不是不是,六少爷,您不是要送华大小姐去彩衣坊吗?”白天小心翼翼地说道。

    巩六这才发现,眼前哪里还有华大小姐的身影。

    他朝着白天的脑袋就是一巴掌,骂道:“你怎么不早点说?”

    白天捂着脑袋欲哭无泪:“六少爷,快追吧。”

    巩六从小练武,可这大热的天,他从江南春跑到彩衣坊,还是汗流浃背,可惜,华大小姐的马车走得很快,他跑了一路,还是没有追上。

    彩衣坊门前一拉溜站了十来个便装侍卫,虽然没有禁止入内,但是彩衣坊接待的都是女眷,门口站着一群人高马大的侍卫,也没有哪家的女眷敢进去了。

    这些侍卫都是长公主府的,巩六一个都不认识,好在这时,有个人从里面出来,五大三粗的,不是史丁还能是谁。

    史丁手里拎着只油纸包,一看就是江南春的香酥鸡,他站在这里,就是等小狸的,姑娘说了,小狸一准儿还没吃饭。

    巩六又不是真的来逛彩衣坊的,现在这个时候,他还不想和昭阳长公主对上,他只是想送华大小姐过来,不过,看到史丁手里的香酥鸡,他又想起了那个叫什么小狸的护卫。

    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就是一个小护卫而已。

    巩六走后,又过了一个时辰,史甲才回来。

    史甲是和史乙、史丙一起来的,却唯独不见小狸。

    “人呢?”史丁晃晃手里的油纸包。

    史甲脸色凝重,道:“我去见姑娘。”

    很快,华静瑶就知道了,史甲没有找到小狸。

    “姑娘,小的把顺天府衙门里里外外全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小狸,不过……”史甲犹豫。

    “不过什么?”华静瑶问道。

    “小的记得当时离开的时候,顺天府门前一片狼籍,可这会儿却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便想着扫街的官奴或许会看到小狸。”

    顺天府衙门前没有摆摊的小贩,也没有乞讨的叫花子,除了过往行人,便只有扫街官奴了。

    这会儿衙门口虽然大门敞开,可是里面没有升堂,过往行人不会驻足,而那些扫街官奴,要把刚刚围观百姓们留下的瓜子壳西瓜皮打扫干净,他们反而是在衙门口停留时间最长的人。

    “找到了吗?”华静瑶问道。

    “嗯,找到了,今天在顺天府门前扫街的官奴有三个,其中有一个说,他看到有个人在那棵大槐树下面站了好久,后来跟着一个人走了,但是他说那人是站在树荫下的,从他那里看过去,看不到那人的脸,但是那人穿的衣裳和我是一样的。”

    长公主府有侍卫和护卫,侍卫有统一的官服和便服,护卫们的衣裳也同样是统一的,今天小狸和甲乙丙丁便是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出门的。

    “我娘带的都是金吾卫,虽然也有人穿著便服,可和你们的不一样,今天府里的护卫,出门的只有你们四个和小狸。”华静瑶说道。

    扫街官奴是在大皇子和华大小姐这两位贵人离开后才开始清扫的,当时史甲和史丁随车同行,史乙留在衙门里帮忙整理证据,史丁送唐顺去住处,既然不是甲乙丙丁,那么站在大槐树下的人就只会是小狸。

    华静瑶第一个反应就是小狸被人拐走了!

第一一七章 寻找进行中

    不仅是华静瑶,甲乙丙丁也是这样认为的,昭阳长公主听说后,也觉得小狸是被人拐了。

    那孩子是傻的!

    昭阳长公主听说小狸被拐时穿的是府里统一的衣裳,立刻就不高兴了。

    “好啊,连我府里的人都敢拐,这是不想活了吧。”

    当天晚上,京城里那几个早就在衙门里挂上号,据说已经改邪归正很多年的拐子,便一起在顺天府的牢房里相会了。

    这几位都是顺天府的常客,只要是顺天府接到报案说有儿子女儿失踪的案子,他们便会在第一时间被叫过来询问。

    “啥?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哎哟,这年头谁会拐个小伙子啊,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倒有可能。”

    “就是,十五六了,正是能吃的时候,养瘦了没人要,养得壮实了,那不是给自己找揍吗?”

    “两三岁的小小子,七八岁的小女娃不好吗?又好拐又好卖,拐个十五六的,万一砸在手里卖不出去,那可咋整?”

    华静瑶躲在屏风后面,听尹捕头挨个询问,忍不住隔着屏风问道:“万一是卖到山西煤窑当苦力呢?”

    那几位冷不丁听到有女子的声音,毫不意外,上次那个什么侍郎家的小孙子丢了,也是像今天这样,后头立个老大个的屏风,那屏风后面至少坐着五六个女眷,有哭的,有骂的,后来听到噗通一声,是有个太太晕过去了。

    “回您的话,但凡是开矿的,无论是煤矿还是别的矿,全都是连着官府的,因此,那些矿上买窑奴也都有专门的渠道,要么是大户人家犯事的家奴,要么是重罪在身的犯人,这都是指名要卖到煤窑里的,无论是卖身契还是官府文书,全都一应俱全,正大光明,那些有矿的真是用不着冒风险从拐子手里买人,万一当中有大户人家的少爷,那可就麻烦了。”

    原来如此啊,华静瑶以前还真是不知道开矿的买窑奴会这样讲究。

    “小倌堂子呢?”华静瑶又问。

    几个前拐子相互交换着你懂我也懂的眼神,听到尹捕头一声暴喝,这才说道:“回您的话,您一准儿是没去过小倌堂子……”

    “休得胡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尹捕头喝道。

    前拐子们缩缩脖子,在这顺天府衙门里,他们最怕的就是尹捕头了,至于大皇子、黎府尹,对不起,他们没见过。

    一个上岁数的前拐子连忙露出一个憨厚无比的笑容,说道:“小人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说那小倌堂子也不笨,但凡是从顺天府的,除非是有正儿八经的卖身契,否则一律不要,宁可只要外地来的,安全啊,说白了,也是怕惹麻烦,毕竟咱这儿是天子脚下,京城重地。”

    华静瑶咬咬嘴唇,又问道:“那你们说说,若是真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被人拐了,最有可能送去的是什么地方?”

    几个前任拐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说道:“除非是毁了容貌,砍掉胳膊或者砍掉腿,放到街上乞讨,不过,但凡是这种,都是要让那地方的花子头儿抽大头,得不偿失,在城外的寺庙外头或许还能混混日子,若是在京城里,这日子不好混,京城里干这个的不多,您说的那位真若是被拐子拐走的,最好是出城找找。”

    屏风后面,华静瑶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她似乎看到有朝一日,她穿着彩衣坊新买的月华裙来到一座寺院前,正要跨进山门,忽然,一只脏兮兮的手拽住了她的月华裙,她转过头去,就看到一张满是伤疤的脸。

    那人只有半截身子,两条腿被齐根砍去,他坐在一块安着轮子的木板上,衣裳褴褛,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里有小虫子蹦蹦跳跳。

    “姐姐……”那人张开干咧的嘴唇,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

    华静瑶霍的站了起来,对身边的史甲说道:“出城,马上出城!”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史甲可不敢这个时候陪着自家姑娘出城,昭阳长公主虽然能答应姑娘来顺天府,可不会让姑娘深更半夜出城去,万一出事了,谁能担得起?

    “姑娘,不如先回府吧,禀了长公主,明天一早就出城,您看呢?”史甲劝道。

    唉,姑娘是越大越难侍候了,以前斯斯文文,别说是夜里闹着出城了,就是像现在这样来顺天府看审人也不可能啊。

    华静瑶心急如焚,小狸身强体壮,而且还有武功,他虽然傻乎乎的,可是却不是任谁都能拐走的,想想当初在别院外面,她和史丁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小狸骗进去的。

    所以,小狸一定是被拍花了,可是小狸鼻子很灵,他能闻出醉仙桃的啊。

    史甲见姑娘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改了主意,还是坚持要出城,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她。

    好一会儿,华静瑶说道:“带我去见那个扫街官奴。”

    史甲松了口气,姑娘要去见扫街官奴,至少现在不会出城了。

    顺天府衙门后面有条巷子,巷子里有两个大杂院,顺天府所有的扫街官奴全都在这里住着,有专门的衙役看管。

    华大小姐要见扫街官奴,尹捕头二话不说,就让个衙役去提人,华静瑶出声阻止,说道:“还是我过去吧,这么晚了,你们把人带到衙门,那人说不定会吓得不敢说话。”

    前世她见过那些官奴,个个胆小如鼠,谨小慎微,真若是派个捕快把人带过来,怕是知道的也变成不知道了。

    华大小姐要亲自去见扫街官奴,不但甲乙丙丁为难,就连尹捕头也是头大如斗。

    官奴们虽然没有坐牢,可是他们住的地方也不是华大小姐能去的啊。

    但,华大小姐已经往外走了,她有经验,扫街官奴大多都是住在衙门的后巷里,嗯,顺天府应该也是,她从这里走过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尹捕头不带她去,她自己也能找得到。

    尹捕头见了,连忙快步过去,抢在前面带路。他见过小狸,那个长着狗鼻子的傻小子,唉,这傻小子可真是交了好运,华大小姐对下人可真好啊。

第一一八章 一大堆香露

    官奴都是犯罪官员的家眷,顺天府衙门后巷那两个大杂院里总共住了八家人,史甲带着华静瑶首先去见的就是说看到大槐树下站着一个人的那个。

    “罪妇没有看到那人的脸,不过那人个头挺高,如果个头不高,罪妇或许就能看到他的脸了。”扫街奴是个中年妇人,两鬓有了银丝,背脊微驼,但是眉目娟秀,隐隐透着书卷气,以前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太太。

    “和他一起离开的那个人呢,你记不记得那人的穿著打扮?”华静瑶问道。

    中年妇人嘴角动了动,但还是摇摇头:“罪妇只是看到有个人走过去,站在那棵大槐树后面,然后槐树下的人就和他一起走了,不过……”

    华静瑶环顾这间狭小的屋子,这屋子是从另一间截出来的,连窗子也没有。

    她问史甲:“扫街奴全都住在这两个院子里吗?”

    史甲心领神会,道:“前兆胡同还有一处,比这里的条件好得多。”

    华静瑶点点头,看向中年妇人:“听到了?”

    中年妇人咬咬嘴唇,思忖一刻,说道:“那人是个跛子,走路一拐一拐的。前次这位爷来问过罪妇和另两位老姐姐,这位爷走后,我们三个在一起聊天,孙姐姐便说,这要找的应该是大户人家的护卫,若是来找她昨天见到的那个跛子,她可不敢说见过,就是听孙姐姐说到跛子,罪妇这才想起来,那个后来的人,走路的姿势好像也是个跛子。”

    华静瑶叮嘱史甲回头去找人给中年妇人换个住处,便又去见那个孙姐姐。

    孙姐姐年近半百,干干瘦瘦,身板却挺得笔直,史甲低声说道:“这位是以前刑部薛侍郎的夫人孙氏。”

    刑部的这位薛侍郎早在十年前就流放了,华静瑶没见过这位薛侍郎,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了他的夫人。

    据说那位薛侍郎收受贿赂,把已经判了斩监侯的重犯替换出来,这个重犯出来后并没有躲起来,将当初判他入狱的地方官一家八口全部杀死,那地方官已经怀孕的女儿恰好回娘家,也一起殒命。女婿办完丧事,卖了家中田产,带着八岁的长子,来了京城,在大理寺门前撞响了鸣冤鼓,这个案子最后三堂会审,仅刑部薛侍郎以下就有五人定罪。

    华静瑶知道这个案子,前世她在衙门里时不止一次听人说起过。

    得知孙氏是薛侍郎的妻子,华静瑶眼中便多了几分鄙夷,那个地方官一家八口全都死了,薛侍郎也只是判流放而已,他的妻儿虽然不能锦衣玉食,可至少还活着。

    孙氏见面前这位派头很大的小姑娘,目光犀利,并没有在意,自从薛府被抄家以后,她早就见惯这种眼神了。

    华静瑶开门见山,问道:“你见过一个跛子?”

    孙氏抬抬眼皮,道:“没有。”

    华静瑶冷哼,对史甲道:“把她的嘴撬开。”

    孙氏一怔,这是想要收买她吗?

    她还没有来得及去想这小姑娘是要用哪种糖衣炮弹来收买她,史甲便走到她面前,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接着,那把匕首就抵上了她紧咬的牙关.

    孙氏明白了,原来这小姑娘说要撬开她的嘴,是真的撬,而不是她想的那种。

    孙氏用力咬着牙,可是冰冷的匕首还是撬开了她的嘴……

    片刻后,华静瑶拿到了孙氏的口供。

    就在昨天,天刚蒙蒙亮,孙氏在长荣大街扫地的时候,因为一直低着头,不小心撞到一个人,那人是个跛子,孙氏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以为是自己长年在大街上扫来扫去,或许曾经见过,因此,当时她也没有在意。

    可是晚上她回来的时候,从衙门口路过,无意中往衙门前的告示牌上看了一眼,便怔住了。告示牌上贴着的有官府的行政告示,也有海捕公文。

    告示牌上的海捕公文有五张,其中一张上的那张脸,与孙氏遇到的那个跛子竟有七八分相似。

    那人叫朱禄,是个水匪,因为劫了官船被通缉。

    史甲提着灯笼,照亮了告示牌上的海捕公文。

    华静瑶把告示上的字仔仔细细看了两遍,见尹捕头还没走,便问道;“尹捕头,这海捕公文上的朱禄是哪里人,他抢的是官船,那是哪种官船?“

    官船是个广义词,在大周朝,但凡是在官府备案的都是官船,官眷省亲坐的是官船,运送漕米的也叫官船.

    尹捕头摇摇头,道:“这个朱禄是在运河上犯案的,不是咱们顺天府的案子,公文是刑部下发的,不仅在咱们衙门,大周各地都贴上了,这案子我不清楚,不过秦府丞应该能从刑部查到案宗。”

    回到梧桐胡同时,已是二更时分,华静瑶在二门见到了尤嬷嬷。

    “姑娘可算回来了,殿下不放心,让老奴在这里等着姑娘。”

    华静瑶抱着尤嬷嬷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道:“其实是尤嬷嬷也不放心我,所以才自告奋勇在二门等着吧。”

    尤嬷嬷拍拍华静瑶的手,姑娘真是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她上了岁数,长公主自是不会打发她来二门候着,的确是她不放心,自己主动过来的。

    尤嬷嬷看看身后,甲乙丙丁如同四尊瘟神,尤嬷嬷默默叹息,问道:“小狸还是没有找到?”

    华静瑶点点头,岔开话题,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就不去锦园打扰我娘了,劳烦嬷嬷转告一声,我明早再过去,让我娘早点睡吧。”

    “好,姑娘饿了吧,老奴让你院子里的小厨房备了宵夜,姑娘快点回去吧。”

    尤嬷嬷又唠叨了几句,才放了华静瑶回去,华静瑶走出好远,还能听到尤嬷嬷在数落,不过数落的不是她,而是甲乙丙丁。

    回到她住的绣园,还没有去沐浴,大丫鬟紫薇便告诉她:“姑娘,巩家的六少爷让人送来了一大堆香露。”

    “一大堆香露?一大堆是多少?”华静瑶挑眉。

    紫薇苦笑:“奴婢数了数,七十多瓶呢。”

    “啥?七十多瓶?这是哪个铺子,把巩六坑成这样了?”华静瑶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七十多瓶香露堆在一起是什么样的。

第一一九章 挑个小郎君吧

    紫薇有些无奈,道:“香露都是露生香的,送礼过来的是巩六少爷的小厮黑夜,还有露生香的伙计,那伙计说这是他们铺子里所有的香露,这批香露全都送到咱们府上,他们铺子明天要关门一天,后天才能有香露售卖了。门上见是送给姑娘的,不敢收下,恰好殿下回来,在大门口撞上了他们,听说是巩家送来的,殿下就让收下了。”

    华大小姐待字闺上,自是不能收男子的礼物,这件事若不是昭阳长公主同意,整个府里没人敢收下。

    紫薇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

    华静瑶瞟她一眼,道:“你放心,我娘收下这些东西,不是因为巩六少爷。”

    “啊?那是因为谁啊?”紫薇说完,朝着自己的嘴拍了一下,忙道,“奴婢多嘴了,奴婢……”

    华静瑶笑道:“不懂就问,这不是多嘴,没关系。”

    她叹了口气,无可奈何:“我娘是冲着巩惠妃才收下的。”

    她敢说,接下来她娘就会把这七十多瓶香露全都原样送去给巩惠妃,打脸打得香气扑鼻。

    不过,巩六那个神经病就要倒霉了,他那位惠妃姑姑该不会用长指甲把他抓成满脸桃花开吧。

    华静瑶摇摇头,她顾不上巩六了,她把小狸弄丢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华静瑶就起床,带上小艾小夏两个小丫鬟,连同甲乙丙丁和另外十几个护卫,浩浩荡荡出城去了。

    昨天回到府里,史甲和史乙没有立刻歇下,他们找来其他几个护卫,把城外大大小小的寺院和尼庵全都筛了一遍,列出名单,又详细规划了路线,忙活到四更天,几人才去睡觉。

    昭阳长公主起床后,便等着宝贝闺女来陪她用朝食,她让厨房做了宝贝闺女最近才喜欢上的肉沫卷子和蘑菇粥,可是等来等去没有等到人,打发人去绣园,宝贝闺女没来,来的是绣园的大丫鬟紫薇,昭阳长公主这才知道宝贝闺女一大早就出府了。

    紫薇道:“姑娘是出城找小狸去了,昨天姑娘去顺天府审了几个拐子,又见了两个扫街奴,听说带走小狸的很可能是个正在通辑的水匪,姑娘担心小狸会出事,便一大早出城找人了。殿下放心吧,姑娘带了两个丫鬟,十几个护卫,小厨房连夜做了点心,也一并带上了。”

    昭阳长公主看着摆了满满一桌子的朝食,心里空空落落。

    “瑶瑶今年才十二,本宫想要和她一起用膳就已经这么难了,若是再过几年,她成亲嫁人了,本宫想要见她一面,岂不是要难于登天?”

    昭阳长公主夹起一只肉沫卷子细细端详,她越看越心惊,她竟从一只肉沫卷子上看到了自己未来孤苦无依的生活。

    尤嬷嬷连忙劝道:“这全都是殿下教得好,姑娘心善,对个捡来的护卫也这么好,再说,姑娘是个孝顺的,即使以后成亲嫁人,也一定会时不时回来陪着您。”

    昭阳长公主又叹了口气,道:“所以啊,本宫一定要挺住,那几个皇子,谁也别想打瑶瑶的主意,本宫宁可给瑶瑶找个只会风花雪月的,也不会把她嫁进宫里去,本宫还想着时不时地把女婿叫过来教训一通呢。”

    华静瑶年纪尚小,昭阳长公主原本也没有考虑过女儿的亲事,可是自从出了二皇子赵谦的那件事,昭阳长公主想要不想也不行了。

    她女儿只有十二岁,就已经有皇子在宵想了。

    看来,她不仅要防备着那些攀龙附凤的,还要提防着龙子凤孙们暗地里使阴招。

    不要脸,真是太不要脸了,可惜昨天她回到府里,才有侍卫告诉她,二皇子赵谦也去了顺天府,一直躲在角落里贼兮兮地盯着瑶瑶看。

    气死她了,若是当时她就知道赵谦也去了,一准儿会让人趁乱一刀砍过去,让他成为大周第一个做太监的皇子。

    不过,小狸怎么就不见了,而且还是让个全国通辑的水匪给拐走了。

    昨天最初听到小狸丢了的时候,昭阳长公主还有一刹那的自责,她怀疑是不是小狸知道她要把他阉了,吓得逃跑了。

    瑶瑶看来是挺喜欢那小子的。

    当然,瑶瑶还小,虽然喜欢那小子,可是和男女之情无关,就是像喜欢某个丫鬟一样,出来进去都爱带着他。

    真若是那小子死了,或者永远也找不回来,瑶瑶恐怕要伤心难过了。

    “来人,去找个人牙子,挑上十个八个长相好的小子过来。”昭阳长公主说道。

    只用了两个时辰,人牙子就带人过来了,昭阳长公主兴冲冲地过去,她对自己的审美还是很自信的,若是不信,看看她给自己挑的前任驸马,一挑一个绝色。

    她要给宝贝闺女挑个长得比小狸还要好看的小厮,这样一来,瑶瑶就能忘了那个小狸。

    至于宝贝闺女整日身边带个漂亮小厮,会不会有损闺誉,这压根就不是昭阳长公主考虑的。

    顶多就是等到闺女要出嫁时,把那小厮净身了,在陪着闺女嫁过去。

    这是多大的事儿啊,挑个如花似玉的小郎君才是正事。

    可是没过多久,昭阳长公主就被泼了一盆冷水,那股子兴奋的火苗子一下子就全都熄灭了。

    她要挑的是小郎君,可眼前这整整齐齐的两排,也太小了吧。

    人牙子满脸是笑,她万万没有想到,昭阳长公主会亲自来挑人。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倒也不稀奇,毕竟,昭阳长公主哪能让别人代她挑面首啊,长得再好看,看不对眼也不行啊。

    “这就是你带来的人?没有别的了?”昭阳长公主冷声问道。

    人牙子还是头回见到昭阳长公主,此时趴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回禀殿下,这些是小的手里最好的货,不对,是最好的人,个个都是身家清白,而且都认识字,有两个会抚琴,还有两个擅丹青。”

    “滚滚滚,来人,把这老虔婆拖出去,连同这群……全都轰出去!”昭阳长公主越看这些人越生气,这是故意气她的吧,她要给女儿挑个小郎君当小厮,这老牙婆就送来了一大堆七八岁、八九岁,十来岁的!

第一二零章 一群太监上青那个楼

    位于东华胡同的二皇子府,便是原先的安王府,安亲王府削爵变成了隆安王府,那时的隆安王府一贫如洗,再加上内监的人偷工减料,为了图省事,选择了最省钱的做法,把门楼拆了,在原来的亲王府里圈出一块做了郡王府,银安殿怎么改都不合适,索性拆掉!

    后来昭阳长公主搬进梧桐胡同,内监把枣树胡同的公主府一分为三,隆安王府搬过去,总算是有了一处体面的王府。

    隆安郡王搬走了,却苦了二皇子赵谦,他和大皇子一起出宫开府,两人均未封王,他们的府第暂时只能按郡王制,皇帝把当年的庆郡王府赐给了大皇子。

    庆郡王原是亲王,仁宗年间自请降爵,庆王府的人口是皇室里最多的,因此,虽然从亲王府降为郡王府,可也只是改了门楼和内里的构造,王府占地没有变。到了德宗年间,庆王重又晋为亲王,皇帝另赐了新宅子,原有的这座宅子便空出来了。

    大皇子搬进去时,这座宅子虽然古旧,府中更加各种名贵花木,稍作粉刷修缮便华丽精致。

    而与之相反的是二皇子府,赵谦搬进来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一片连青砖都没有砌的空地,连同空地旁边那一堆长满青苔的砖石。

    得知这片空地原是银安殿,赵谦便想在这里盖间敞厅,工部和内宫监的人看过之后便没有了下文,直到现在,那片空地还是空地。

    更让赵谦堵心的,还是他这座皇子府的位置。

    当年,安亲王身份特殊,那自是恨不得躲到皇帝看不到的地方,最后是让皇帝忘记有他的存在,加之德宗皇帝也觉得他碍眼,便将赐给他的宅子选在距离皇宫很远的东华胡同。

    可想而知,二皇子赵谦搬到这里时,京城里的人在背后少不得闲言碎语。

    昨天赵谦从顺天府衙门回来,走到半路上发现了一件事。

    他身上的玉佩、喜闻和乐见的荷包,统统不见了。

    喜闻和乐见顶多就是丢了几两碎银子,可他丢的那块玉佩却是皇帝赏的。

    如果是普通玉佩还能让顺天府或者五城兵马司查一查,可是他丢的是御赐的玉佩,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声张,只能是哑巴吃黄连。

    发生这种事,也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偷偷摸摸找人仿造一块,反正这御佩戴在他身上,除了小偷也没人敢摘。

    “二殿下,一定是在衙门外头听审的时候,让小偷摸走的,小的当时看到有几个家伙挤来挤去,却不曾想那是小偷。”喜闻苦着一张脸,谁能想到小偷敢到衙门外头偷东西呢。

    赵谦冷笑:“顺天府有皇子观政,可是小偷却如此猖獗,一群蠢货!华静瑶不是会破案吗?怎么连顺天府衙门外的小偷也抓不到。”

    正在城外寻人的华静瑶无端端连打几个喷嚏,嗯,要么是小狸想姐姐了,要么就是赵谦那个渣渣骂她了。

    想到赵谦,华静瑶想起一件事来。

    她问史丙:“那几个偷儿得手了吗?”

    没错,顺天府的小偷虽然艺高人胆大,可还没作死到边看审案边做生意的地步,那几个小偷是华大小姐让史丙找来的。

    “得手了,不过那主仆三人也真穷,总共就拿到一块玉佩和几两银子,好在玉佩是御赐的,小的花了十两银子买过来了,倒也不亏本。”史丙说道。

    “亏本,当然亏本!御赐的玉佩,哪家当铺敢收?算了,我给你十两银子,那块玉佩……先留着吧。”

    赵谦那么谨慎,发现玉佩丢了,一定会找人做块假的,嗯,就等着他最得意的时候,姐拿真的砸他脸上。

    这次出城,直到三天之后,华静瑶才两手空空地回来。

    她把所有的残疾和不残疾的叫花子一一看过,有的看不清楚,还用清水洗了脸,可是她却没有找到小狸,甚至也没有小狸的任何线索。

    “姑娘莫急,还有朱禄那条线索,既然是海捕,那终归能抓到。”史甲安慰道。

    华静瑶歪着头想了想,问道:“海捕的犯人,都是用多长时间抓到的?”

    史甲道:“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几年十几年。”

    “几年?十几年?等到抓到朱禄的时候,小狸都变成老大叔了,到时胡子一大把,姑娘我还能认出他吗?”华静瑶吸吸鼻子,何止是小狸变成老大叔,十几年后,她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小狸该不会看着她叫大姑吧。

    想想就糟心。

    更糟心的是她回到长公主府,才知道她那个便宜娘竟然给她买了四个花骨朵似的小厮!

    可怜天下父母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

    有钱能使磨推鬼!

    千金散去美人来!

    昭阳长公主一脸得意:“我的儿,娘知道小狸丢了,你不开心,你快看看,这几个是娘精挑细选的,个个不比小狸差,我儿不用谢,这是为娘应该做的。”

    华静瑶无力吐糟,这是你为我出嫁准备的内侍生力军吗?

    便宜娘一早就说过,待到她出嫁时,就把小狸给阉了,现在小狸丢了,你担心到时无人可阉,索性找来四个!

    “你们几岁了,有名字吗?”华静瑶挨个打量。

    弱柳扶风的少年:“奴叫月夜,十四岁了,学过吹箫,姑娘若是想听,奴现在就吹上一曲。”

    “月夜?月夜惊魂那个月夜?这名字太惊悚了,改了,叫……”华大小姐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的秀美少年,“…….就叫闭月吧。”

    艳若桃李的少年:“奴叫花雨,十五岁,会蹴鞠,擅投壶,奴……”

    “花雨?血红血红的花,血雨腥风那个雨?这名字太血腥,改了,叫……”有了前面的那位,华大小姐没有犹豫,“就叫羞花吧。”

    眼波流转的少年:“奴叫鱼郎,十五岁,会……”

    “鱼肉百姓的鱼?郎心似铁的郎?呸,改了,以后你叫沉鱼!”

    冰肌玉骨的少年:“奴叫……”

    “不管你叫啥,改了,以后就叫落雁!”华大小姐已经没有耐心了,便宜娘是给她找事做吧,一群太监而已,搞得像是要上青那个楼一样。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2211/ 第一时间欣赏逍遥章最新章节! 作者:姚颖怡所写的《逍遥章》为转载作品,逍遥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逍遥章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逍遥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逍遥章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逍遥章介绍:
华大小姐很烦恼,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英明神武的她被一个傻子赖上了!
这一切还要从一块石头说起……逍遥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