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137世界这样小,我们谁都跑不掉
时年惊讶得张大眼睛,刚想叫“理事长”,皇甫华章却笑着走过来,跟时年碰了下杯:“嗨,时记者。叫我威廉,或者皇甫华章就好。”
时年心下小小一跳,为了他的善解人意崾。
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可是他也同样知道她不想叫外人知道时年=nana,于是在发现了她想要脱口而出“理事长”的时候,上前帮她掩掉这个称呼。
若叫这一圈儿人听见“理事长”的称呼,便会有人猜到她冒充学生了。
时年感念地点头,又主动跟他碰了下杯:“皇甫先生,没想到竟然是您。晚上好。”
汤燕声惊讶望过来:“哦?皇甫跟时年,你们早就认识?”她扬眉朝两人微笑:“我以为皇甫你一直是个低调到神秘的人,而时年也是个喜欢安静的姑娘,你们这样的两个人是怎样有的交集呢,我都忍不住好奇。”
“呃……”皇甫华章略略沉吟,目光却落在汤燕衣身上。
汤燕衣身上还穿着警服,于是时年明白,皇甫华章一定是想到汤燕衣会知道他们之间的那次相救的关系了。
时年便忙上前解释:“大姐,是这样的,我终究是做记者这个行当的,于是也曾经好奇过佛德集团的那位身份低调神秘的掌舵人的故事,所以曾经试着联系佛德先生……没想到就是这位皇甫先生。”
“原来是这样。”这果然是最好的一个理由,汤燕声便也含笑接受躏。
皇甫华章的目光还留在汤燕衣的一身警服上,却轻轻歪头在时年耳边低低耳语:“原来你已经调查过我的背景了?佛德集团掌舵人……这个身份,我好像没告诉过你。”
时年脸红过耳,也有点后悔自己一不小心竟然泄了底。倘若皇甫华章真的是叫她怀疑的人,她这不是等于告诉了皇甫华章,她和警方已经在调查他的资料了么?
她便连忙遮掩:“……皇甫先生您别见怪。您知道的,我是记者,总难免有这个职业病。”她抬眼望去,想要看清他眼底的神色:“谁叫您行事总是这样低调,我之前想找您的电.话号码都找不到,所以便设法想知道您的身份。”
他眼中却是全然的平静,只含着淡淡的微笑,全然看不出什么来。
“别担心,我没有任何的不高兴。甚至相反,我很高兴你能对我好奇。”
他说着,目光浅浅滑过她的手袋。她不自觉地将手袋捏紧,他便知道他给过她的手机号码的纸条此时还在她的手袋里。
他便笑得更加愉快:“不过你以后不必这样辛苦,因为我已经向你敞开了通向我的门。我的手机号码,你忘了么?那是我的私人电.话,你有问题想问我的话,随时可以拨打那个号码。”
时年的脸便又红了起来:“那怎么好意思呢。”
他的话虽然明明是善意的,可是让她听起来却有些不由自主的心惊肉跳。
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可是直觉就是给了她这样的信号,让她无从去追查根由。
不知是不是皇甫华章的目光在汤燕衣的警服上停留得久了一些,或者是汤燕衣十分好奇时年跟皇甫华章之间的互动,于是汤燕衣虽然在跟大姐说话,可是目光却也同样毫不客气地落在皇甫华章身上。
“大姐,你说他是咱们家的远亲,这是什么意思?还有这个男人,你是从哪里认识的?”
汤燕声便微笑:“这些事或者也是缘分吧。我这次回亚洲,也到过几个战火冲突的地区,十分惋惜那些被困在战火里的文化遗产。结果让我惊讶的是,原来有机构正在低调地做着从战火里挽救那些文化遗产。”
汤燕声便朝皇甫华章努了努嘴:“几经周折我才打听到,原来那些‘战地拯救公司’也都是他出资的。拯救回来的文物,他请专家重新修补之后,全都交给给联合国教科文卫组织托管,或者等该国战火平息下来之后,重新无偿送还给该国。”
“是么?”汤燕衣眯起眼睛来。
汤燕声刚刚回来,并不明白汤燕衣为何对皇甫华章这般心存怀疑,便尽力解释道:“我有一次也被困在双方交火的城市里,没来得及撤出去,是他的雇员救了我,我在回撤的直升机里见到了他。”
“该怎么说呢……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我觉得他身上的气质跟咱们家的男人有点相似,尤其是思考和说话时候的感觉,像极了燕犀和燕卿。于是闲聊时候说起各自家族的故事。原来他家里不止他母亲是华人,还有好几代的女主人都是华人。”
汤燕声想起当时的情形,还是忍不住会心微笑:“小衣你们年纪小,对于家里的故事知道得不那么详细,可是因为我是做这一行的,又是你们的大姐,所以对祖上的故事知道得多一些。大约一百年前,我们家出过一位特立独行的前卫姑奶奶。”
“那时候咱们家那位督军老祖宗刚刚就任海陆空大元帅之职,也就是当时事实上的国家元首……那位姑奶奶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他原本想将她嫁给国务总理的公子,结果那位
姑奶奶竟然爱上了一位前去采访的m国记者,竟然跟着那位记者私奔了,趁着兵荒马乱跑到了m国来。”
汤燕衣也不由得惊讶:“大姐,你该不是说那个m国记者就是他佛德家族的长辈,而我们的姑奶奶就是嫁进佛德家了吧?”
汤燕声愉快点头:“我跟他都想到了一块去,所以还一起查过各自的家谱,果然对上了。”
百年前的兵荒马乱,百年前勇敢的为爱出走,造成了那位汤家女儿的下落不明。也曾以为早已天人永隔,却没想到原来远隔重洋,却也还是有一天亲人竟然在异国他乡聚首。
“只可惜都过去一百年了,咱们两家之间的血缘已经被十代人稀释掉了,如今是很远的远亲了。不过却也神奇,这样远的亲戚了,而且他还是混血,却还是能在神态和气质上与咱们家人这么相像。这或许就是遗传基因的神奇力量。”汤燕声现在想来还是不由得唏嘘。
“是么?那还真是太巧了。”汤燕衣不由得勾起嘴唇。
如果汤家跟皇甫家是远房的姻亲,而皇甫家跟马克家也是同样的关系……那汤家、皇甫家、马克家还真是搅合到一块儿去了。谁能想到就因为一桩普通的校园伤人案,竟然能将几大家族的历史给联系到一起去。
或许这个世界还真是小,真的是这个地球上任何人之间也不过隔着六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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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燕卿拿着个小餐盒下楼来,目光自然先投向那一小圈人去。只是灯影幽暗,皇甫华章又仿佛巧合地站在了灯影暗处,于是汤燕卿最初第一眼并没有看见他的存在。
汤燕卿的目光都先被骆弦声给吸引了去。
那么一小圈人站在一起聊得热闹,可是骆弦声却站在圈外,站在一个那一圈人都不会发现的视线死角里,遥遥地望向那边。自己一口接一口地喝酒,染了一肩一身的落寞。
显然他看着他们,却不想叫他们发现他。
汤燕卿叹口气走过来:“用不用我友情赞助你一条小手绢儿,好叫你咬着?”
“别闹。”骆弦声却兴趣索然,并不想开玩笑。
汤燕卿便跟他并肩站在一处,尽量从他的视角去打量那边。
骆弦声黯然垂首:“方才燕声带了一个新客人进来,我都没见过。可是看样子燕声跟他关系很是亲密。我想也许她这一走半年,途中终于遇上了能叫她满意的人。”
汤燕卿便明白了,同情地转头望向骆弦声。
骆弦声今年28岁,汤燕声却32岁了。所以大姐叫“大声”,骆弦声却叫“小声”。
也许四岁的差距对于现代人来说真的不算什么,骆弦声自己也不在意,可是大姐却怎么都迈不过这个坎儿。大姐永远都坚持说,小声从小就像是自家的弟弟,永远都只能是弟弟。
于是这些年骆弦声披挂着弟弟的身份,眼睁睁看着汤燕声谈了一场又一场“年龄合适”的恋爱;而他自己也一年比一年越发地荒唐下去,甚至都被外界传说成了最大的“网路yin媒”。
这就像是一柄双刃剑,终究让他跟大姐越距越远。
汤燕卿转了转手里的酒杯:“你的意思是,那个新来的男人,年纪跟我大姐相当?”
骆弦声便无限寂寞地笑:“是。十分相当。成熟稳重,举止优雅,是我骆弦声永远都学不会的。”
汤燕卿便也极力向那个身影望过去,待得发现了那个人就站在时年旁边,便是一皱眉:“我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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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还有五千字~】
138.138我们三个人共享一个秘密
汤燕卿走过去,却比向远晚了一步。
因为站立位置的不同,向远比汤燕卿更早发现了皇甫华章的出现,而且就站在时年身边。
汤燕卿刚走过去,正眯起眼睛想要看清那个灯光暗影里的男人,却听见向远一声低呼,将一切谜底揭开。
“皇甫先生,您怎么也来了?”
汤燕卿便指尖一紧,狠狠扣住了餐盒的提梁。
汤燕声闻声也朝向远转过来,忍不住笑:“哟,今晚上可真是熟人大聚会,怪不得时年认得皇甫呢,原来阿远你也跟皇甫是旧相识。躏”
向远则防备地盯着皇甫华章和时年。
那天在路边,皇甫华章直接让夏佐将时年带上车……那种恐惧他如何能忘得了?
向远笑不出来,只是一径走到皇甫华章面前,伸手去与他握手,并不忘了抬头深深望进皇甫华章的眼睛去:“怎么会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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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向远一脸防备地走过来,时年夹在中间,便越发觉得尴尬。
她明白向远一定是又想到了那天的事,或许向远已经在误会她跟皇甫华章的关系。
向远一边向皇甫华章伸出手去,同时另一只手已经将时年扯过去,按在身边。
这样防备的举动,自是都落进皇甫华章眼底。皇甫华章便只淡淡地勾了勾唇角,仿佛大人在欣赏着小孩子的那些小把戏,缓缓伸手,恩赐一般也回握住了向远的手。
“不巧,我今晚本来就是故意来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明目张胆地全都落在时年面上。
今晚他在车里见到了立在路边的风里、以漫天彩霞为背景的时年;今晚他的车子又一次近距离地滑过她身边,甚至擦过她的裙摆……可是她竟然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尽管是他计算好了她视线的角度,想要利用“灯下黑”不被她发现的,可是说来也是奇怪,当她真的没有发现之后,他反倒觉得心下怅然,久久难纾。
于是他直接吩咐司机开车上山,就在汤家所在这座山的山顶,独自立在夜幕之中垂首望向汤家的方向。良久之后,忽然转身回到车上,吩咐:“去汤家。这一场盛会,我也该现身道贺。”
夏佐被吓了一跳:“先生?!”
彼时他终于心臆舒畅下来,原来他一直都想出现的,是不是?他便缓缓地回答夏佐:“我跟汤燕声好歹也是朋友,跟汤家总算也有百年前的一点亲缘不是?这一点人情,该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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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律师,向远对皇甫华章的字眼果然极为敏.感,便忍不住眯起眼来:“今晚能请动皇甫先生的,是谁?”
时年便皱眉。
皇甫华章依旧平平淡淡地微笑:“向律师最近在上庭么?怎么这时候说话的语气好像还是在质询证人?只可惜这里不是法庭,我也不是你质询的对方证人。”
汤燕声发觉不对劲,赶紧上前解释:“阿远,皇甫是我的客人。”
汤燕衣看戏一般,抱着手肘跟着解释:“向远哥,说来真巧,皇甫先生是大姐的新朋友,同时还是咱们汤家的远亲呢。”语气中有些掩不住的嘲弄。
“哦?”向远果然也吃了一惊。
皇甫华章的目光再度朝汤燕衣拢过来,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汤燕衣的警服,继而缓缓微笑:“燕声,这位不是汤家人吧?”
汤燕声越发觉得不对劲,可是苦于不知道情由,又不能不发声,便只能笑笑解释:“都怪我,忘了给你介绍。这也是我们汤家人,我二妹汤燕衣。”
皇甫华章却惊讶地挑了挑眉:“哦?那真是失礼了。怪我眼拙,怎么都没从二小姐身上看见汤家的气质呢~”
在场的人无不暗暗变色。汤燕衣则是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了。
汤燕衣不是汤家的血脉,只是收养的女儿,这从来都是汤燕衣最碰不得的软肋,却没想到此时被这么个看似低调的皇甫华章给直接毫不留情地掀开!
这一刻就连时年都忍不住有些同情汤燕衣。
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她的姓氏,或者就为了她身上这身警服……时年便一笑,偏首望皇甫华章:“皇甫先生看不出来,也有情可原。谁叫今晚灯光这么黯淡呢。皇甫先生又是初来乍到,看走眼也是有的。”
这话里也是藏了一点锋芒的了,皇甫华章便眯眼朝时年望过来。却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轻轻耸了耸肩。
可是反倒因为他这样的宽容,倒叫向远面色更差。
向远的手指紧紧扣着时年的手腕,指尖几乎扣进肉里去。时年觉着有点疼。
就算是上次被皇甫华章目睹了他们的争吵,并且皇甫华章将她带走……如果只是因为这个理由,仿佛向远也没有必要面对皇甫华章的时候这样紧张吧?
或者因为皇甫华章的身份,也许阿远的律所跟他有业务上的往来,所以阿远才不开罪他么?
这一小圈人之间的
气氛有些暗潮汹涌,这时候汤燕卿才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谁也没理,甚至眼睛都没抬,直接站在时年身边,柔声说:“给你煮了点粥,过来吃。”
仿佛那一圈人的事儿,半点都与他不相干,他只直接拨开向远那捏得登紧的手指,轻巧将时年带到一边去。
时年也惊了一下,被他拖着走,忍不住回首去望那一圈人。
果然,大家也都一副反应不过来的神情。
汤燕卿却仿佛浑然不知,将她带到餐桌边,将餐盒打开,又将勺子准备好,递进她手里:“我刚熬的,温度刚刚好,趁热吃。嗯哼,我虽然不会洗衣服,煮粥的功夫还不算差。至少,比你做饭好吃。”
那一圈人的目光还都追过来,汤燕卿却好像自动穿越到了另外一个平行世界,一点都不甩那边。时年便也只好垂下头去,背朝那边,小心吃粥。
简单的白米粥,里头打了咸蛋黄。又香又糯,咸蛋黄也是恰到好处,不油不腻、不腥不咸。
他就一抬长腿坐在餐桌边儿上,垂眸只认真地看着她吃粥,低声含笑问:“好吃吧?比你的手艺好了那么一点点吧?”
仿佛在他眼里就只有她,仿佛他心上的事儿也只有让她吃粥……其余的人,其余的事,他一概不放在眼里,更不入心。
粥有一点小热,时年便一边吹一边悄声问:“刚刚阿远攥得登紧,你怎么就能那么轻松给挑开了呢。”
他便笑起来,有一点小得意:“他那是蛮力,实则最好撬。只需一点庖丁解牛式的小技巧。”
时年讶了讶……脑海里又有混沌的片段莫名涌起,仿佛在那场黑暗的梦里,便曾经有个淘气的家伙,自己竟然能挣脱绑住他的绳子,将手松了出来,缓缓抚上她的长发……
心便又跳得急了,她赶紧甩甩头,专心吃粥。
那两个人……就这么将他们所有人都甩下了,抛开了;或者说不止他们这一圈人,甚至是整个汤家所有人。
更何况,这个地点是汤家啊!
那两个人,他只静静地凝视她,而她则是乖巧地垂首吃粥,两人短暂地交谈过后便都宁静下来。便将那幅小小的画面营造得更玄妙,更让人忍不住悄然地叹息。
汤燕衣有些受不了,却当着这么多人不好发作,便低低跟汤燕声打了声招呼,说要上楼换衣裳。
皇甫华章则是高深莫测地高高抬起了头,眯眼看了一会儿,继而转身去,只似笑非笑地盯住向远。
汤燕声也只好赶紧打圆场,想要请皇甫华章和向远到那边去再换一种酒。皇甫华章淡然应允,向远却道了声“抱歉”,便抬步朝汤燕卿和时年这边走过来。
向远用力压制心中不快,尽量心平气和问:“燕卿,这是做什么?我的妻子我可以照顾,你交给我就行了。”
汤燕卿依旧坐在长桌上,居高临下眯眼望着向远:“向远哥,你一路开车载她过来,路上怎么也不会少于30分钟。那你可曾发现了她为了今晚这场聚会,为了穿下这条裙子,连晚饭都没吃么?”
“如果你早发现了,自然就没我的机会去给她亲手煮粥。”
向远也微微一愣,垂首问时年:“……你没吃晚饭?怎么不告诉我?”
时年也有些尴尬,赶紧冲汤燕卿说:“是我自己没说的。再说这也都是女人的通病,谁穿礼服裙都不想露出小肚子。”
她又出言护着向远……汤燕卿便忍不住冲她呲了呲犬齿,却没说什么,只转头盯着向远:“她为什么会不吃饭,又为什么不告诉你,这些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我得亲眼盯着她把这些粥都吃光,别叫她傻兮兮地站在夜风里喝红酒。“
“向远哥,如果你真的爱惜她,也请别再为了那些所谓的理由聒噪,你叫她先安安静静地把这些粥吃完了,暖了身子再说。如果你觉着我这样你看着不顺眼,那也没关系,我家里的摔角馆就在里面呢,咱们随时可以进去打一架。”
他说着傲然扬了扬下巴:“当然前提是,你敢跟我打的话。”
“燕卿!”向远又被狠狠击到了痛处,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汤燕卿微微抬眸,望向远处的夜色,那个高挑颀长的男子正与大姐相谈甚欢。他缓缓道:“向远,你听着,等她吃完了粥,你就马上去向我大姐告辞。我爷爷和我爸妈那你就不用去了,我替你去说,你直接带着时年先离开。”
他说着从长桌上跳下来,“直接送她回康川大学,别再试图打别的什么主意。我想不用我再提醒你,你们现在已经处于法定分居状态,她已经对你不再有任何义务了。”
这样的汤燕卿,叫人虽然有些不愤,却是不容抗拒。
向远便也回头又看了皇甫华章一眼,毅然点头:“好,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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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燕卿这样的严肃,也难得向远这样地配合,虽然总觉这里头有古怪,却说不出古怪的所以然来。时年便也点
头,答应离开。
向远先去向汤燕声告辞,时年趁机走到汤燕卿面前,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想放弃今晚的机会,想跟皇甫华章聊案子的事吧?”
汤燕卿微微躬身,让自己的眼睛与她的眼睛距离更近:“嗯哼,我今晚要找他单挑。”
时年微笑起来:“君子动口不动手。”
他的呼吸忽地一乱,忍不住在她耳边呢喃:“……你是说,我对你么?”
“汤sir!”时年面颊大热,忍不住小小跺脚。
他便愉快地笑起来:“安心地回去睡觉,别的什么都不用想。”
她便也点了头,悄然抬眸望他:“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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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远和时年走了,向远走之前还特地向汤燕声告辞,这话便也自然落进皇甫华章的耳朵去。
汤燕卿目送向远和时年的背影离开,这才举步走向汤燕声和皇甫华章,痞痞地一笑:“大姐,这位是谁呀?该不会是你的新男友吧。怎么,这么快就带回来见家长啊?”
汤燕声面色大红,急忙伸手拍了他手臂一下:“燕卿,胡说什么呢?这位是皇甫华章,是我的新朋友,也是咱们汤家的远亲。”
汤燕声便将这远亲的来龙去脉又复述了一遍,汤燕卿听得高高挑眉:“乱世佳人的本子啊。”
汤燕声便也笑起来:“别说,倒也贴切。”
汤燕卿便朝皇甫华章举杯:“那我该叫你什么呢?——大表哥?”
皇甫华章悠然一笑:“我知道这个称谓在中国,刚刚变成一个贬义词。所以还是算了,汤sir叫我威廉就好。”
“不好。”汤燕卿邪邪地笑:“一说威廉,我就只想到英伦的王太孙。要我用称呼王子的称呼来称呼你,我怕你觉着别扭,我自己也别扭。”
今晚这气氛,奇了……汤燕声心下只能再度叹息,着实参不透为何这一圈人都对皇甫华章露出莫名的敌意。身为主人,她只能打圆场:“其实这么叫也没错,皇甫也继承了佛德家族的伯爵勋衔。”
“伯爵?我喜欢。”汤燕卿笑得邪气儿潋滟:“德古拉伯爵么?”
汤燕声被呛住,只好跟皇甫华章解释:“燕卿虽然现在入了警界,可是从小在家就嬉笑惯了,你别见怪。”
“怎么会呢,”皇甫华章自在地笑:“这样的性格反倒叫我十分欣赏。”
夜深了,陆续又有宾客来向汤燕声告别。汤燕声送出去,皇甫华章便摇着酒杯缓步走到汤燕卿身边来,低声说:“如果我不欣赏你的话,又怎么会批准你来康川大学任职客座教授呢?燕卿,你该不会不知道,康川大学所有的人事聘用,总得要我签字才能生效。毕竟每个教授的薪水,还要我来支付的。”
酒香从酒杯里缓缓飘散出来,潋滟在夜色里。
“燕卿,这个秘密只有你、我、时年三个人知道。我们三个人一起分享一个秘密的感觉,真是好极了。你说是不是?”
“谁说不是呢?”
汤燕卿微微眯了眯眼,便也举起酒杯来与皇甫华章轻轻碰了碰杯:“茫茫人海,远隔重洋,我们三个能这样聚在一起,真是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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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里,向远和时年有些各怀心事。
时年小心地望着向远:“可以告诉我,你跟皇甫华章之间有什么关联么?难道他跟你或者爸爸,有生意上的往来?”
虽然已经法定分居,可是时年提到向景盛,还是礼貌地用“爸爸”来称呼。
向远身子微微一僵,手指握住方向盘,指节有些发白。
时年忍不住皱眉——这个问题有什么叫向远为难的么?
果然,向远盯着前方,钝声说:“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么?”
时年只能叹了口气:“算了,当我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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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更八千字完毕,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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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139情之一字,最易言不由衷(2更1)
皇甫华章和汤燕卿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
外人看起来,便也只觉再正常不过,毕竟是远亲;汤家自家人也会觉得很合理,毕竟这两个人也算是康川大学的同事。
只有两个人自己才明白,那些笑意殷殷的言谈里,多少听似普通的用词里,却是含了多少的深意。
这个时候了,宾客都要陆续散去,门口却还有人刚刚出现。汤燕卿回眸望了呃一眼便笑了,抬手招呼。
门口是两个人:汤燕犀、安澄躏。
安澄便朝汤燕卿走过来。
今晚虽然是欢迎汤燕声回来,但是凭她跟汤燕声的感情,不需要这些俗套;汤燕声也明白她现在正在忙着案子,便叫她不必过来了,说哪天她亲自过去看安澄崾。
结果安澄却收到了汤燕卿发来的短信,短信里就一句话:“想见皇甫华章的话,就快来happy。
安澄一看这个眼睛都蓝了,便丢开了手里的一切,跟汤燕犀一起过来。
汤燕卿扬眸一笑:“安澄,过来。给你介绍我们家新认的远亲:皇甫华章;也就是威廉?佛德。”
安澄目光如剑,直接刺向皇甫华章去:“皇甫先生。踏破铁鞋,却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你。”
汤燕卿“善良”一笑:“大表哥,给你介绍:安澄,助理检察官。”
说完了他便功成身退,含笑挥手:“你们二位聊,我就不打扰了。”
将皇甫华章丢给了安澄,汤燕卿勾起唇角,抬步走向夜色里去。
就算皇甫华章能在他面前滴水不漏,他却也不相信皇甫华章抵抗得住车轮战术。他先歇歇,让安澄再战一轮。
汤燕犀穿过夜色走过来,截住汤燕卿:“少爷,你虽然是在帮安澄的忙,可是别以为我瞧不出,你现在是拿安澄当枪使。”
汤燕卿嘻嘻一笑,攀着汤燕犀的肩头:“那关键也是要看安澄乐不乐意。哥你说怎么办呢,我就是有魅力能叫安澄为了我而心甘情愿……你要不要跟我学学?”
汤燕犀面上神色未变,只突然暗中出拳,擂向汤燕卿的肋骨。
汤燕卿夸张地笑,兄弟两个笑闹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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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紧紧盯住皇甫华章:“皇甫先生你既然救下nana,便足以证明您是心怀正义的人士。况且作为佛德集团的主席、康川大学的理事长,您如果能出庭作证,也能为这两个机构赢得十分正面的形象,何乐不为呢?”
皇甫华章淡淡含笑:“没想到安检是这样美丽的女子,失敬。”
安澄却不买账:“在我说公事的时候,即便对方是在夸奖我的相貌,可是若目的是将话题带偏,那就同样是不尊重我。”
安澄的犀利叫皇甫华章微微尴尬地耸肩:“我明白无论是地检,还是警方,都在设法联络我,想让我作为控方证人出庭。身为守法公民,这件事我愿意尽量配合,所以我委托律师出具了书面的口供,并且亲笔签名。相信这份书面文件可以作为呈堂证供。”
“至于我自己么……”他摇了摇手里的酒杯,打量安澄那明亮到近乎犀利的美丽:“安检难道现在还没有警方的进度快么?警方都已经查知我跟嫌犯马克的关系,怎么安检却还不知道么?”
安澄便一皱眉。
……方才那一瞬,皇甫华章是在“礼貌地”奚落她么?
安澄便一皱眉:“你跟马克,有关系?”
“嗯哼,”皇甫华章淡淡地哼了一声,缓缓抬首喝酒,姿势优雅到了骨头里。
放下杯子才盯着安澄的眼睛道:“我跟马克是表亲。我想这样的关系,我应该还是适用于法庭回避制度的吧。”
安澄也是惊讶,却随即摇头:“虽然可以适用回避制度,但是你们之间并无关键利益关系,只要你愿意在法庭上宣誓,你的证言还是可以被法庭和陪审团接受。”
“哦,”皇甫华章清淡摇头,“可是对不起,我有公民的义务,却也有维护家族利益的义务。我已经出具了书面的证言,便有权回避出庭作证了。”
“难道没有转圜余地么?”安澄也是寸步不退。
皇甫华章想了想:“并非没有。谁让马克和nana同时还都是我康川大学的学生呢?身为康川大学的理事长,我不希望学校的任何一个学生受到伤害。”
安澄便微微眯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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瞄着远处的安澄与皇甫华章,汤燕卿还是走到骆弦声身边,揽住他肩头:“今晚你是最幸运先生。那个人不是我大姐的男朋友,也不可能成为我大姐的考虑人选,因为他是我们家的远亲。”
今晚皇甫华章的出现,对于他们这一圈人来说都算不上个好消息,却唯独对骆弦声没有负面的影响。
骆弦声惊喜地挑起长眉:“真的?”
汤燕卿跟他对了对拳头:“真的。”
骆弦声含笑点头,鼓起勇气朝汤燕声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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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客渐渐少了,汤燕声也终于不用应酬,独自站在长桌前端起酒杯,缓缓享用一杯红酒。
她的身影印在夜色里,被远处的灯光幽幽地照亮,虽然风骨依旧,却点点地透出了丝丝缕缕的孤单。
骆弦声听见自己心下悄然的叹息,便收敛了形色,朝着她的身影走向前去。
已经到了身边,他刚想轻唤他的名字。却忽地身旁的树影背后猛地窜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还戴着厨师高帽的汤燕余,而另一个是刚从夜校放学回来的汤燕翦,两人嘻嘻哈哈拦住骆弦声的去路。
尤其是燕翦,青春逼人的小姑娘,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紧了骆弦声,菱唇微翘:“小僧,这是要到哪里去呀?上回说好了要陪我们去坐那辆‘尖叫过山车’,怎么久等也不来,难道是故意失约?”
两个小妮子收拾骆弦声的嬉笑声随着夜风传到了汤燕声那里。汤燕声转眸望过去,隔着两个小妮子瞧见了骆弦声的眼,还有他脸上无奈泛起的笑。
只是那笑在汤燕声这里没看清无奈,只看清了戏谑。
汤燕声便收回目光,径自走开了。
那一瞬骆弦声真的想要忍不住发脾气,即便是汤家的两个女孩儿,他也真的想朝她们怒吼,叫她们消失!
只有一步之遥,只有一步之遥他就可以走到燕声身边去了,可是这两个小姑奶奶却偏偏不早不晚地横叉出现……为什么?!
燕余终究大一点,看清了骆弦声眼底隐约浮生而起的懊恼,便轻轻扯了扯燕翦:“小僧好像不高兴了哦。”
燕翦却依旧眼睛亮晶晶地盯紧了骆弦声:“他现在才生气么?我可早就生气了呢。那间主题公园已经开园三个月了,也就是说某人答应了陪我们去坐第一班的过山车,已是整整抛在脑后三个月了!”
汤燕翦是汤家最小的孙女儿,大学还没有毕业,却还趁着晚上攻读第二学位。22岁的小姑娘长得就像个活脱脱的洋娃娃,苹果脸吹弹可破,上面总是挂着可爱的红晕。汤燕卿平素最喜欢欺负这个小妹妹,可是燕翦也只叫汤燕卿欺负,对别人可只有她欺负人的份儿。
便比如骆弦声。从小到大,堂堂骆弦声在汤家反倒是被这个最小的妹妹欺负得最狠。只要他来汤家,便只会看见燕翦宛若翩然的小燕子一样,撵着他满汤家地跑。总归到最后,骆弦声总是败在燕翦的撒娇攻势之下,就连“小僧”这样的外号都生生扛下来多年。
不过也许是燕余和燕翦这两个小妮子当局者迷,汤燕声身为大姐却渐渐地刻意闪身事外,与骆弦声拉开了距离。
不经意之间,年幼时候的懵懂无知,不懂得拉开异性之间的适当距离,终究造成了他与汤燕声越距越远。
等他渐渐明白,汤燕声不是不能跟年纪争,不是放不开四岁年纪差距的这个坎儿,她只是不能跟自己的妹妹争的时候……一切却早已错过了合适的转圜余地。
于是他渐渐地不敢再来汤家,不敢再面对燕翦那双娃娃般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他苦恼地皱了下眉:“……对不起燕翦,我要先过去跟大声说句话。”
“说什么?”燕翦嘟起了嘴:“好吧我替你说就是。”
说着回首朝向汤燕声的方向,喊:“大姐!”
汤燕声只好停步,望过来:“嗯?”
燕翦娇憨一笑:“小僧好像还没来得及跟大姐说:欢迎回来。我替他说喽!”
汤燕声努力一笑:“嗯,收到了。谢谢你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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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还有五千字~】
140.140进退之间,感情总让人有小小挣扎(2更2)
华堂律师事务所。
向远的律所。
向远窝在大班椅里,盯着玻璃门上的贴字,有些走神。
他记得刚结婚那会儿,第一次带时年来律所。她怯生生地环顾周遭,那些精致到每一根线条的装修和家具叫她有些不自在。尽管这间公司是自己老公的,她却还是明显地束手束脚,不敢坐不敢碰的。
——那个时候即便已经成了法律上的夫妻关系,可是其实他们之间的生疏感还并没有消除。表面上看起来是她对装修格调的不适应,事实上也是表现出她对他的距离感躏。
他便尽量帮她自在下来,带着她一间一间办公室地走,给她介绍公司里的每一个人。
后来她却独独对玻璃门上的贴字感兴趣——也许因为这贴字是中文的崾。
她便问他为什么取了这个名字,是想说这间公司装修高雅,是为“华堂”么?
彼时他笑着说:“当然不是。好的律所不在于装修格调,在乎打赢官司的能力。之所以叫华堂,是因为我们主要的客户都是华人,同时我们华人都喜欢堂堂正正,于是取这两个意思合并在一起,就是华堂。”
彼时时年第一次在这间办公室里露出真诚的笑意,她凝视着他的眼睛,她的目光中充满了仰视和骄傲:“阿远,我真喜欢这个名字。”
想到这里,向远忍不住深深叹息一声。
真的怀念两人那时的时光,他真的好后悔,怎么会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秘书打进来内线电.话,向远听了也是一愣:“你说是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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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远赶紧重整精神,迎出去。马克的父亲、林奇先生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向远微笑。
“真不好意思向律师,我来得仓促,没来得及预约,给你添麻烦了。”
向远忙躬身握手:“林奇先生您太客气了。快请进来说话。”
两人进了办公室,林奇却没坐下,反倒郑重地对向远鞠躬:“我这才知道犬子险些伤害到的nana竟然就是向律师的妻子,这才明白向律师怎么会辞去我林奇家律师的职务。我今天来是特地替犬子向向律师伉俪诚恳致歉的。”
向远完全没想到情势会忽然变成这样,便也尴尬地连忙同样躬身:“林奇先生言重了。实则我那天打了马克,心下也十分后悔,正想着等双方心情都平复一些,再登门致歉。”
“不管怎么样,我身为法律工作者,不应该动手。”
林奇连忙说:“怎么能这么说。向律师所做的一切是为人丈夫的人之常情。不瞒向律师,今天犬子之所以没跟我一同来,就是因为我亲自将他打了一顿,禁足在房间里,不准他再出门。”
向远惊讶不已:“林奇先生,这怎么好意思……”
秘书送进来咖啡,两人这才落座。
林奇诚恳地说:“我今天来,实则是想亡羊补牢,希望向律师能继续帮马克打这场官司。”
失去林奇家这样大的客服,向远也曾十分肉疼,没想到今天林奇先生亲自来重新邀请。向远很想答应下来,却还是迟疑着摇了头。
眼前又是时年:四年前要捉住他手指,才敢走出家门的时年;四年后坚强独立到时常用失望和质疑的目光凝视着他的时年……他便轻轻闭了闭眼睛。
不,他不可以再做让她失望的事。
再错一次,可能就要一生都错过了。
他便忍住不舍,毅然拒绝:“对不起林奇先生,多谢厚爱。因我妻子就是受害人,我便应该回避,不能担任辩方律师。”
林奇此来的目的,向远也并非猜不到。只要他还想继续担任马克的辩护律师的话,也就是说他得设法说服时年不出庭作证……现在别说他对时年已经失去了这样的影响力,况且他对这件事的态度还极有可能决定了他和时年那命悬一线的婚姻。他不敢再造次。
林奇略有失望,却也并不意外。灰白头发的精瘦男子,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说道:“也难怪向律师会这样做,我们完全都理解,完全的歉意。”
“只是我们实在是欣赏祥律师的能力,也更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表达我们的歉意——不知向律师看这样行不行,你不直接担任马克的辩护律师,但是可以作为律师团的顾问。也就是说你还是我林奇家族的常任律师,只不过因为此案需要回避,才暂时退出本案的辩护。”
“我们同时也还是希望向律师能将原来的辩护方案继续执行下去。心理医师的选聘,还希望由向律师你这方面多多帮忙。”
林奇先生这样低下了姿态来,几乎只要他能答应,他们便一切条件都可以接受。这样的优厚条件,让向远一时难以抗拒。
只是他又不能不想到时年……
他便踌躇了下:“林奇先生,很感谢您今天特地拨冗过来。只是此事……请容我考虑。”
林奇便也知趣地起身,与向远握手告辞。
向远克制地没有亲自送出去,他想强化自己身为受害人丈夫的身份。
林奇下楼,立在电梯门口等电梯。正好罗莎也走出律所,同样站在电梯旁。
林奇的形象气度叫人无法忽视,罗莎知道这是个有身份的人物,便客气地跟林奇点了个头。林奇便也报以一笑:“这位小姐也是来华堂做法律咨询的么?”
罗莎微笑:“不,我是在华堂里工作。”
林奇扬眉:“原来是位美女律师。”
被这样有身份的人物夸赞,罗莎也忍不住面上有光,便谦辞:“您过奖了。不过我不是律师,我是华堂的财务合伙人,主意帮公司处理财务上的工作。”
林奇便更惊艳,主动伸手过来:“原来这样年轻美丽的小姐,竟然已经是华堂的合伙人。后生可畏,佩服,佩服。”
电梯来了,两人一路寒暄着一同下楼。罗莎便也拿到了林奇的名片,知道了他就是国内,乃至全球的服装业大鳄,心下十分震动。
现在各个律所之间争夺重要客户的明争暗斗很激烈,虽然跟向远吵了几架,可是罗莎无论从向远的角度着想,还是为了自己的投资回报,便都想为律所留住这样一位重量级的客户。
只是林奇言谈之间很是失意,虽然没明说是什么事,也叫罗莎心下很是不安,频频问是否什么地方出了误会,身为华堂的合伙人,她很愿意从中将误会解开。
两人边说已是边走到了大厦的大门口。林奇便道:“这里也不方便说话,不知罗莎小姐你是否有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罗莎小姐喝杯咖啡,咱们再具体聊。”
罗莎自然应允,短信给秘书取消原本的一切工作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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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走进“中古”,立在门口左右打量。
“中古”店如其名,装潢古色古香,拥有清晰的亚洲古典风格,却不是某一单一风格,而是整个亚洲风格的混搭。
比如店门是斗拱飞檐的中式,飞檐旁却用了泰国式的金色尖顶。门廊是南亚风格,走进去却是直通向日式风格小巧雅致的园林。而园林中随处可见的佛相,也是综合了汉传、藏传,甚至是融和了印度教原始造像的风格。
站在店门口,就像是经历了一场亚洲古代历史的快穿,叫时年只觉目不暇接,奇妙无比。
她弯腰望向里面:“你好,请问有人吗?”
随即一声又高冷又娇嗲的声音传来:“看我看我看我,看我啊!”
时年怔了一下,分辨了一下方向,才上头朝上头瞧去。却见是头顶的天花板上吊着一个鸟笼,说话的竟是上头一只白羽红嘴的大鹦鹉!
那鹦鹉见时年终于准确地找见了它,便傲娇地一边叨着羽毛,一边扎撒着翅膀,高冷地问:“我帅吗?”
时年笑得腿都软了,只能认真地点头:“帅,特别帅。”
那鹦鹉才满意了,朝里头努了努嘴:“真乖。那就进7吧。”
人家可时髦了,都不说“进去”发的是“进7”的音,跟个傲娇的老太监似的。
时年忍着笑,一路走进去。一边走一边笑:这是汤燕声的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这一辈名字里都有个“燕”,所以干脆连店小二都不用人类,而用个跟他们家男生一样傲娇的鸟类了。
一路向里走,穿过了南亚风格堂皇富丽的彩玻璃走廊,这才终于看见了一个人类,而非鸟类了。
一个白净俊秀的小男生躬身相迎:“欢迎。”
走进那扇大门,才远远瞧见汤燕声。她正在尝试这将一个佛头,与店里原有的一个佛身对起来试试看。仰头瞧见是时年进来,便将佛头端端正正放回原本的檀木架子,然后郑重地合十之后,才转身走过来,冲时年介绍那男生:“他叫小楷。”
时年便又是忍俊不已。
小楷,这名儿取得可真不错。
汤燕声对时年的反应也不意外,便说:“我们这儿还有个女生,叫簪花。他们俩合一块儿正好是‘簪花小楷’。平时我不在的时候,都是他们两个替我观点。不过不巧,簪花今儿轮休,只有小楷在。”
时年笑着指指门口:“不止他们两个吧,还有门口的那个……”
“哦,你说它呀。”汤燕声正儿八经地点头:“门口的那只是个公的,不过我为了让这店里阴阳平衡,就给它取了个女名,叫——玉环。”
时年直接笑喷出来。
实在没想到汤家的大姐在表面的端庄之下,事实上却是个如此有趣的人,她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汤燕声老神在在地扭头望来:“难道不觉得玉环实在是个最配它的名字么?”
时年一想便也含笑点头。
可不,又白又胖,是白玉的圆儿,就是玉环了呗。只是不知道大唐贵妃杨玉环若是听见自己跟个鹦鹉同名,还是个公的,会作何感想。
两人终于在矮桌前坐下,桌上铺着富丽的印式桌布,
身边散着的也都是印式的座垫、靠垫。
时年便直陈来意:“今天来,其实是想请大姐看一颗米珠。”
知道这次汤燕卿去了南亚地区,且对该地区的文化颇有研究;而妮莎又正好是印裔,燕舞坊如今也坐落在印裔聚居区里……于是时年想知道这颗米珠有没有可能跟燕舞坊有关。
汤燕卿将米珠接过来,放在放大镜下面仔细观察,“坦率说,虽然南亚也使用米珠,可是他们传统里更喜欢用的还是黄金。”
“哦,没关系。”时年将珍珠收回来。
就算暂时无法从米珠上来尝试寻找周光涵之死与童妻案的直接关联,但是以后还有机会,且米珠还是能与马克家联系在一起。
汤燕声却盯着时年,缓缓说:“其实邀请你今天过来呢……我也是想请你见个人。”
时年挑眼:“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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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一片宁谧。
自从罗莎和林奇走进来之后,店中再没进来其他的客人。
罗莎知道这间店不会是生意冷清,而是因为林奇先生的到来,店家配合着清了场,只为让他们方便谈话。
林奇便将之前与向远之间的事情说了。
“我此来是怀着对向律师极大的歉意和诚意而来,以为向律师一定会接受我的诚意,却没想到……”林奇遗憾地叹息,摊手:“看样子向律师真的是十分十分爱他的妻子,能为了他的妻子而一再推辞我的邀请。看来我们只能再去其他律所碰碰运气了。”
罗莎心里一沉。
林奇家哪里还用到其他律所去“碰碰运气”?罗莎心想,说不定此时各大律所在得知了向远拒绝林奇之后,已经蜂拥而来,正准备半路将林奇劫到自家手里呢!
更何况……向远之所拒绝这么好的客户的原因,居然是为了时年。
罗莎忍不住笑里带了苦涩,却还要尽力为了律所而争取:“林奇先生,我想这里面也许还有误会。况且您也说了,向律师并不是直接拒绝了您,他说需要再想想,那就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林奇先生您看不如这样,今天我既然有幸与您遇上,那我就有责任帮您和向律师再做沟通。您放心,我好歹也是华堂的合伙人,我有权为了华堂的利益而要求向律师重新作出选择。”
林奇面上漾出惊喜:“真的?只是我担心向律师实在是爱妻太甚,连罗莎小姐你的意思也不会在乎。”
这话……便听得罗莎心里更加黯然。
她甚至忍不住想,也许凭林奇先生的身份,他可能都知道了她跟向远的关系。毕竟在许多商务场合,都是她作为女伴陪着向远一起出席,也曾经很多次被不明就里的人当成是向远的女朋友或者妻子……于是林奇先生这话,便多少有些奚落的意思。
她便抱起手肘来,自信一笑:“林奇先生,我既然敢跟您这么说,就一定是有把握的。向律师远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在意他妻子。林奇先生还不知道吧,他们已经法定分居了,也就是说已经事实上离婚了。如果他还那么在意他妻子,又何至于会走到这步。”
“当真?”林奇便也忍不住面上浮起喜色:“那就太好了。一切都拜托罗莎小姐,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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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古。
汤燕声起身进了里间,带出一个人来。
时年一见,便惊得赶紧起身。
竟然是沈宛。
汤燕声走向门口去,带着小楷出去,顺手将门带上。
时年有些手足无措:“汤太太,怎么是您?您也是来燕声姐的店里来逛街的么?真是好巧。”
沈宛静静一笑:“不是巧合,我是特地到燕声这儿来等你。时年,我想跟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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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141沈宛vs.时年 初次见面
眼前的情形着实叫时年意外。
实则那晚在汤家,时年是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的。毕竟是在汤家,且她看出了沈宛的目光里隐约的不快,要是人家沈宛那天晚上单独找到她吗,想要跟她说点什么,她是不能闪躲的。可是真的没想到那天晚上沈宛并未单独见她,却反倒在今天这样一个完全想不到的场合见到。
时年有点紧张,可是却也并非完全没有头绪。
这样的情形之下,沈宛来单独堵她,又能说些什么呢?或许就像那些小说和电视剧里固有的桥段一样,或者就如同她真实生活里的婆婆郭正梅一样,是来警告她离汤燕卿远一点;或者干脆就是来当面指着她的鼻子,告诉她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不配与他儿子在一起。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反倒不怕了躏。
时年心放平静下去,目光也沉静下来:“好,您有话请直说吧。”
听向远说过,沈宛跟郭正梅的私交也很好,彼此还都是牌搭子。那么脾气秉性也一定十分相投吧崾?
沈宛却只静静观察着她的神色,无声地微笑起来:“时年,能告诉我是什么帮你从最初的惊慌,变成后来的沉静么?”
时间略有惊讶,便也坦率一笑:“晚辈是想,反正今天也躲不开您了,索性跟您开门见山。您想说的话,晚辈大致也能猜到一些,心下反倒不紧张了。”
沈宛亲自给时年倒茶:“你以为我想跟你说什么呀?”
时年深吸口气,然后吐出去,拿定了主意:“您是想警告我吧?其实您不必开口了,我觉得您的这番话还是最好回去跟您儿子说比较好。如果他能更在意您的感受而同意您的想法的话,那我也真的没什么好留恋的;那就让他继续给您当听话的好儿子,我就不打扰了。”
男人自然应该孝顺母亲,但是从男人决定要爱一个女人的那一天起,男人与母亲就已经分属不同的家庭了。男人在孝顺母亲的同时,更多的共同利益是应该与伴侣在一处的,也就是应该与伴侣站在一起来面对母亲,共同承担母亲那边抛过来的所有好的坏的;而不是瞬间退化回了小婴儿,全然罔顾伴侣的存在。
时年这话说得已经很直白,她做好准备迎接沈宛的不满。
孰料沈宛却惊讶地微微挑了挑眉,接下来也没有拍桌子指鼻子,而是含笑点头。
“如果卿卿也是那样的男人,我这个当妈的也会拍桌子骂他‘孬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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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听了很是惊讶:“真的?”
沈宛向时年招了招手,时年迟疑地靠近桌面,沈宛自己则主动横过大半个桌面来,神秘兮兮与时年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当年也曾对卿卿爸爸说过类似的话哦。当年卿卿爸爸刚跟犀犀妈妈离婚,可是因为前面的儿媳妇是婆婆亲自选的,婆婆又是蛮传统的人,就非常不能接受我。我跟卿卿爸爸谈恋爱的时候她就反对;甚至婚礼的时候,她都不肯喝我倒的媳妇茶。”
“等我进门之后,她第一时间将犀犀给带走,说是怕我这个后妈伤害了她的孙子……”
时年悄然吸气,忍不住低低道:“没毛病吧?”
沈宛响亮地笑开:“对对对,就是这个,我当时真的想什么都不管了,当面认认真真问我婆婆一句这样的话。”
沈宛虽然笑得好大声,可是她眼底还是流露出淡淡的哀伤。可以想见当年的她承受了多大的压力,那时候有多难以承受。
沈宛朝时年耸了耸肩:“就是那个时候,我对卿卿爸爸说的这样的话。我当时也是好灰心,因为我又没做错什么,我只是不是婆婆亲自挑选的那个儿媳妇而已;我只是后来走进老公的感情生活,可是我又没有破坏过他们的婚姻。开始就因为我跟犀犀妈妈曾经是闺蜜,所以我婆婆就总觉得我是狐狸精,认定是我先勾.引老公,才会造成老公跟前妻的离婚。”
“我觉得如果他再明明看得见我的痛苦,却又要披着所谓的孝道的外衣,不敢在他母亲面前维护我的话,那我就真的不跟他过了。就算我沈宛这辈子瞎了眼,看错了一个男人。”
“那,后来呢?”时年的心也不由得跟着提起来。
沈宛便笑起来,时年自己也尴尬地笑了——是啊,现在就是“后来”了,如果汤明羿没有将这件事处理好,怎么还会有后来的汤燕卿,怎么还会有现在沈宛的依旧陪伴在汤明羿身边?
沈宛却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后来他就将我带到他母亲面前去,跟他母亲说,我是他爱的人,请母亲也爱我。如果母亲还是不能接受的话,那他只能断绝了与母亲的关系,从此带着我远远离开,再也不回汤家的门。”
时年忍不住小小欢呼:“好帅呀!”
沈宛也脸红起来,目光盈盈,仿佛又是含情的少女:“是哦,我也觉得好帅哦。那一瞬间忽然就觉得,从前被婆婆委屈的那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
“后来我也主动不介意婆婆的脾气了,反正我是跟老公过一辈子的,又不是跟
婆婆过一辈子。”
时年悄然竖起大拇指:“您做得对。”
沈宛悄然笑开,手撑着腮帮含笑望向时年:“怎么样,是不是现在觉得没有那么抗拒我了?”
时年一怔,回过神来已是面颊发热。
人与人之间拉近关系、改善观感的最好办法,就是迅速与对方找到同一立场。沈宛原来深谙此道。
是啊,怎么忘了,沈宛看似娇小玲珑,却是名声在外的成功女商人呢。在沈宛面前,她自己真的只剩下小孩子气。
时年不好意思地也端起茶壶来给沈宛再满上一杯茶:“您润润喉。”
沈宛笑起来:“我方才啰唣这么多,实则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来做那些婆婆们最爱干的事儿来的。我今天来的目的,实则是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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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故事?”时年又有点接不住这个大招儿。
沈宛见状便笑起来:“放心,不是睡前故事。其实作为妈妈,我从前都没给犀犀和卿卿讲过睡前故事。犀犀是觉得那些故事太幼稚,不屑听;卿卿则是干脆给我讲,直到把我都给讲睡着在他的床.上,可是他自己还瞪着一双小眼睛,全无睡意。”
时年几乎能想象到汤燕卿那一幕口若悬河的模样,便忍不住笑起来:“是哦,汤sir真的很健谈。”
沈宛忽然挑眸望来:“其实咱们汤sir是真的很善于讲睡前故事哦。念念,你听没听过?”
沈宛忽然用了“念念”,时年梗了一下。
沈宛便笑起来:“也是汤sir告诉我的哎。我个人更喜欢这个昵称,所以可不可以允许我从今往后都这么叫你?”
时年鼻尖忽然有点酸。来到m国后,“念念”是唯有妈才叫的;向远是叫“时间”,公公和婆婆都是十分正式地喊“时年”。此时乍然听见一位女性长辈主动这样喊她,她心里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便忍不住想起从前在祖国的时光,想起那段平淡却和睦的生活,想起……爸。
“好。”她垂下眼帘。
沈宛微笑:“你还没回答我呢,听没听过汤sir讲睡前故事呀?”
时年想了想,却还是摇头:“您……误会了。我跟汤sir之间,并没有……虽然跟向远已经是法定分居的事实离婚状态,可是在没有完全结束那段关系之前,我是不会跟任何异性……”
依时年想来,沈宛怕是用这样的方式委婉地问她是否跟汤燕卿已经有了事实上的亲密。
沈宛抿嘴微笑:“念念你误会了,我不是在暗示那个。”
“况且你们已经法定分居,你现在的事实情感状态跟单身一样,就算跟人有了事实上的亲密也是你的权利。”
沈宛手托腮帮,认真地盯着时年:“我真的只是说睡前故事哦。你真的没听过他讲睡前故事么?你确定?”
时年心下微微讶然:今儿怎么就跟“故事”干上了?难道沈宛要讲给她听的故事,就是睡前故事么?
时年摇头:“是真的没有。”
沈宛蹙了蹙眉:“那……给我说说,你听到过的最动人的睡前故事来自于谁呀?嗯,排除你的爸爸和妈妈,我是说你长大后遇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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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第二更~】
142.142她知道,他难以抗拒
沈宛的问题问住了时年,让她即便是面对着沈宛,也忍不住有些走神。
她听过的最动人的睡前故事?
她“听过”的最动人的睡前故事,是来自一个人。只不过那些故事都不是用耳朵听见的,而是被那个人用修长的指尖,一个字一个字写在她掌心的。她要极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去慢慢将那些内容连缀起来,才能“听懂”那些故事。
听人讲故事,口播大致一分钟300个字左右,可是用指尖一笔一画认真写下那些字,却需要差不多10分钟的时间。也就是说她那时候“听睡前故事”的速度,要放慢到常人的十分之一……
也正因为“听故事”的速度放慢了10倍,于是才让她那些难熬的时间变得加快了速度,让那永远分不清日夜的黑暗也变得有了一丝盼头崾。
那样缓慢而艰难的“听”,是她这一生中仅有的,也许这一辈子至死都不会忘记。
可是此时……她却没办法讲给沈宛听躏。
她便歪歪头,垂首笑笑:“不好意思,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沈宛认真地凝视着时年的眼睛:“……我可以说我有点失望么?我觉得,卿卿一定给你讲过睡前故事了。念念,你怎么可以忘记。”
时年震惊地望着沈宛。
客观来说,她应该听不懂沈宛在说什么;可是就是好奇怪,她却怎么就是觉得好像听懂了沈宛的话?
可是倘若去细细追寻,却又当真没有办法从沈宛的话中找到清晰的逻辑关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见时年一脸的惊诧和茫然,沈宛也只能悄然叹了口气。想起了儿子那晚与她讲说起这一切时,面上掩不住的黯然神伤。
儿子难过,她就也感同身受,她忍不住说“傻小子,那就告诉她”;儿子却黯然一笑:“不,我宁愿她就这么忘了。忘了也没关系,大不了我重新追她一回。反正,当初我也不算正常地走完了追求的步骤,现在的一切也都是曾经亏欠她的。”
可是儿子虽然能想得开,她这个当母亲的却心疼得要命,真的恨不能现在就将一切都掀开,替儿子都讲说明白。
可是时年面上是这样惊愕的神情……她便也只能都忍下。
沈宛便笑笑:“嗯,那好吧,我就也不难为你了。念念,我们再说另外一个故事。”
时年心下悄然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跟沈宛见面的主题是“故事会”,沈宛想要承担的角色不是“恶婆婆”,而是“故事大王”。
时年便只能微笑点头:“好,您说。”
沈宛拿过自己的手袋,从里面拿出一套书,整齐码放在桌子上。
时年眼尖,也更是因为那太过熟悉的装帧设计,便惊讶问:“《天龙八部》?”
沈宛微笑:“因为公司的缘故,曾经有机会见到查良镛先生。我说最喜欢他的《天龙八部》,查先生就将他自己的一套藏书赠送给我,亲笔签名留念。”
时年忍不住艳羡:“哇。”
谈到金庸小说,宿舍里的女生大多数最喜欢《神雕侠女》,其次就是《鹿鼎记》。前者喜欢杨过与小龙女的爱情,后者则欣赏韦小宝的游戏人间。可是她最喜欢的却还是《天龙八部》,因为这部书里的格局最大,人生观最丰富,人性的剖析和展现也最淋漓尽致。
沈宛沉静而笑:“只是我当中有一段不是很敢苟同。就是虚竹和西夏公主在黑暗中相爱的那一段……天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想想那是黑暗里啊,完全看不见对方的相貌,怎么就会那么贸然地喜欢上对方?”
时年便皱眉:“您虽然没有经历过,或者您身边的人也没有经历过,却不等于这个世上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更何况小说里的那两个人物也好幸运,他们虽然看不见彼此,却能听见对方的声音。就算不依凭相貌,却也可以凭借声音找到对方。”
却不像她,不但没见过那个人的相貌,就连那个人的声音也没有听见过。甚至就连那些宛若梦境一般的片段记忆,她也不敢肯定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只是自己创伤后应激综合征的反应,只是臆想出来的。
沈宛静静凝望时年面上的迷惘,然后尽量不着痕迹地问:“如此说来……念念,你相信这样的事情是真的会存在?”
“我信!”
时年毫不犹豫地回答,甚至为了强调自己的信任而悄然攥紧了拳,拳头按在桌面上。
沈宛便笑了:“既然这样相信……念念,莫非你自己也经历过类似的事?”
沈宛又是这般若有似无地贴近了她的心门……时年深吸一口气,本.能竖起防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我相信。”
“哦。”沈宛只能退回一步,垂首轻轻皱眉。
两人各自陷入自己的心事,场面一时冷场。还是沈宛先恢复过来,微笑:“初次见面,我作为长辈也没带什么合适的见面礼。方才见你似乎十分喜欢查
先生所赠送的这套签名藏书……不如借花献佛,就送给你了。念念,你一定要收下。”
“这怎么好意思?”
虽然明白以汤家的身份,也许并不缺这样一套签名藏书,但是这文化本身是无价的。若是喜欢,便觉得它珍贵无比。
沈宛含笑点头:“不必不好意思。念念,我既然带来了,就是特地为你而带来,就是为了送给你的。你若叫我再拎回去,那才是真的叫我失望了。”
话已至此,时年便只能收下。认真立身,向沈宛鞠躬致谢。
沈宛便也起身告别:“今天说了这么多话,我想也差不多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念念,下次再见。”
沈宛言行利落,说完了便走了,毫不拖泥带水。时年送到门口,目送沈宛的背影。
那个娇小的妇人,行走的时候脊背挺得笔直,步伐迈得坚定而稳妥。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忽然抬头望回来。
“时年,对了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我老公的前妻、也就是犀犀的妈妈,正是为你和向远作婚姻咨询的霍淡如。”
时年惊讶得微微张口,全然没想到。
“好了,我今天想说的话终于都说完了。这回真的走了,再见。”说罢上车,绝尘而去。
从车后窗回望还站在门口恭送的时年,沈宛轻轻叹了口气。
实则今天想说的话,还没真的都说完。实则她本来还想给时年讲一讲四年前,汤燕卿从中国寻根之旅回来后,那段时间的消沉和悲怆。
只是……今天说的这些已经够时年消化良久,时年若无法消化现有的这些,便自然也无法明白儿子四年前那一段的生不如死。于是她只能作罢,只能留时间给时年。
身在迷雾中的人,你若强行将她直接拉到出口,那不是帮她,反倒可能会害了她,让她会以为那出口本身也还是迷雾中的一个转弯,她可能不会从直接从出口走出迷雾,反倒会转身走回迷雾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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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沈宛远去,时年忍不住又将沈宛与她说过的话重新回想了一遍。那些话似乎都是些与她不沾边儿的,可是她却又分明仿佛听懂了几分深意。
以沈宛为人,不会特地跑到汤燕声的店里来,只为跟她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更不会平白无故送给女生一套武侠小说当做初次的见面礼。
这些,也许其实都与她切身相关。只不过她自己暂时还没参透。
不过没关系,沈宛年长她那么多时光,而她只需要再多一点点时间,自信便能将沈宛的话一点一点想明白。
不过至少有一件事她现在已深有体会:果然儿子性格的不同,往往因为母亲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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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
汤燕衣抱着手臂走进关椋的电脑室。
关椋吓了一跳,连忙摘下耳机,跟汤燕衣干干地笑了声:“嘿,你怎么来了?”
汤家这位大小姐不光是汤燕卿的妹妹,也更是本州警政厅的首长。从这个层面说,汤燕衣几乎就是本州警政系统的公主。
这位大小姐平常对人总是一脸的严肃,尤其是对关椋这个从巡警升上来的新人并没有太多笑容。今儿竟然主动踏足他的一亩三分地,叫关椋多少有点受宠若惊。
汤燕衣淡淡地点了点头,走到关椋身边,将手里的咖啡杯放在他面前的电脑桌上:“清咖。你如果不喜欢的话,自己加糖加奶。”
女孩子能直接喝清咖的不多,汤燕衣却是如此,关椋急忙说:“能喝惯,能喝惯。我喝着喝着就习惯了。”
汤燕衣却没理睬关椋话中的笑谑,只盯着他眼前的那几块显示屏。
原来汤燕卿给关椋配备的是三块并列的显示屏,等到终于帮关椋申请下一间小小的储藏室改成的电脑室之后,关椋面前的显示屏便迅速加到六块,直到现在的九块。每块显示屏上的内容都不尽相同,乍然看上去,那叫一个热闹。
汤燕衣眯眼扫了一眼,便也淡淡道:“你在查佛德集团。”
关椋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汤燕衣挨个指着那几块显示屏:“左1是佛德集团近年的新闻画面,左2是佛德集团参与投资或者持股的企业或者项目;左3是历年来曾经代表佛德集团出现在媒体画面中的人;”
“中1是佛德集团近几年来的股价走势图……”
关椋高高翘起大拇指:“九块显示屏,每一块都是相对独立的内容,你竟然只看了这么一眼,就从中找出了联系,一语道破。真不愧是汤家的二小姐。”
“嗯哼。”汤燕衣极浅极淡地笑了笑。
凡是强调她是“汤家二小姐”的,无疑都是最有眼力见儿的,这本就是她最爱听的话。反倒是那晚碰上的那个皇甫华章,竟然说她没有汤家人的气质,真是让她无法忍耐!
想到皇甫华章,汤燕衣便直奔主题:“关椋把你查到的佛德集团的资料都帮我拷一份
。”
关椋张大嘴巴:“这不合适吧。这些汤sir还都没看过,况且都只是散碎的线索,大家还没进行过交叉比对。”
“反正我现在就要,你给不给?”汤燕衣有些不高兴了。
关椋便皱眉:“至少给我个理由。”
汤燕衣轻轻闭上眼睛,眼前又是皇甫华章上下打量她的那种目光。满含轻蔑和厌恶……她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更从来没有得罪过他,不知道他对她的轻蔑和厌恶从何而来。
她梗着一口气上楼换衣裳的时候,才在镜子里盯住自己的一身警服。
难不成,皇甫华章彼时眼中的轻蔑和厌憎不是朝向她,而是朝向她身上的警服?
紧接着汤燕卿曾经说过的话,跃进她的脑海。
杀害肖恩的凶手,特地还在肖恩的左心口冷静而残忍地刺下许多刀。彼时肖恩的脖子已经被拧断,几分钟之后就会呼吸停止;可是他却还多余地刺下这么多刀。
汤燕卿当时说,这是凶手对于警察不屑和憎恶。
怎么会这么巧?
趁着小哥和旁人还没留意到这一点,她决定自己先捋着这条线索去查查看。
以她汤燕衣的天赋和后天的专业训练,她在本案中的地位便绝不应该轻于那个时年。她会好好查这条线索,到时候一定让小哥和他们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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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了,忙碌了整天的华堂律师事务所归于一片宁静。
向远的办公室却还亮着灯。
时年不在身边,那个家就空洞洞、冷冰冰的,没有半点家的温度。向远不愿意回去。
况且这几日脑海中一直都在纠结林奇先生的提议,挣扎在是否接受对方抛过来的橄榄枝。
一时狠狠提醒自己:向远你疯了?明明知道时年不会高兴的,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一时却又安慰自己:林奇先生都说了,他并不必直接参与本案的具体辩护,只是在幕后做些帮忙的工作,为的还是将来能继续担任林奇家族的常任律师工作。
这个客户是多少人跪着求都求不来的,他无论是为了律所沫还是为了他自己,甚至是为了时年……便都不应该轻易放弃这个客户。
毕竟只有他的事业成功,只有他能赚到更多的钱,才能叫他和时年将来的生活更稳定、更富足,不是么?
可是两种念头却谁都不能打败另一种,叫他脑袋都快要被两种念头的争夺爆裂了。于是他想趁着公司安静下来,让自己也冷静冷静。
秘书下班走了,房门上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向远蹙眉,以为秘书还没走,便不耐烦地回应:“没事了,你下班就好。我自己再呆一会儿就走。”
房门轻开,一道倩影踩着高跟鞋,袅娜而入。
向远便眯起眼,望向来人,便是有些不快:“你怎么来了?我都警告过你了,我们之间结束了。除了公事之外,你别再来找我。”
门口娉婷而立的女子,正是罗莎。
向远的话叫罗莎听起来寒心,却也反倒更刺激出她的不甘。她便一步一步摇曳着缓缓走向向远的办公桌而来。
“如果我来,就是为了公事呢?你还有什么说辞?”
罗莎一边走着,一边解开身上职业套裙的扣子。一颗一颗,向远的喉结便不由得跟着一下一下地颤动。
等走到了向远的办公桌前,罗莎的衣裳也已经全都解开,露出里面黑色的雷丝紧身衣。
薄而镂空,里面全无遮挡。
向远的目光控制不住地沿着罗莎的曲线游动,当目光最后滑过她同色的吊袜带而停留在那两条带子勾勒而起的三角地带的时候……他拍在桌面上的手,终于忍不住聚拢成了拳。
罗莎明白,他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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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143挣扎,要还是不要(2更1)
罗莎满意地索性绕过办公桌,走到向远眼前去,抬起脚尖坐在桌沿儿上。
她身子的奥秘,全都若隐若现地敞开。
若是往常,向远早已控制不住扑上来了。
向远与她在一起,有时候不是出于性的需要,是他在工作上遇到了重压之后,他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宣泄压力。那么此时,他挣扎在林奇的提议里,便自然是这样需要宣泄的时候。她算准了,他抗拒不了。
可是今晚,向远叫她意外地竟然控制住了自己,猛地起身,连退几步,逃开两人之间的磁场崾。
虽然那骤然的起身有些狼狈,好悬将大班椅撞倒,可是他竟然真的在抗拒。
向远深吸口气:“罗莎,请你现在给我消失!躏”
罗莎心下也是黯然,却控制住自己,没发脾气,反倒柔软地微笑:“我是真的来跟你说公事的,我没骗你。阿远,算我错了,我改,你回来,咱们继续说公事。”
向远眯起眼来,指着她衣裳里的雷丝紧身衣:“你就是想穿成这样跟我谈公事?”
罗莎柔柔地叹息:“阿远,我还曾经不着寸缕地跟你谈公事呢;甚至,我们也曾在开会的间隙,利用休息的10分钟间隙在洗手间里边做边谈公事。这算什么?”
罗莎的话像一颗一颗灼热的炮弹,不断轰炸着向远脑海中竖起的防备。
向远深深吸气:“……那样的事情,已经都过去了。你要是想跟我谈公事,你便自重一点,把你的衣裳穿好!”
罗莎忧伤地望住他:“阿远,你这样的反应其实让我好高兴,你知道么?因为,如果你真的已经对我没有兴趣了,你就压根儿不会在意我穿着什么出现在你眼前。或者说,就算我不着寸缕,你也能专心于公事,不屑于看我一眼。”
“可是你现在却这样在意我的穿着,就证明我今晚穿这样来,还是让你动了心的。阿远,你想要我,你想如同曾经那样,激烈地与我做。”
罗莎从桌上滑下来,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向他。她太知道自己曲线的魅力,她太知道他最喜欢看她那一段圆弧,于是她带着忧伤的眼神,却摇曳起最惑人的姿态,一步一步向他迫近。
向远大口大口地喘息,已是退到了墙边。在他膝弯与墙壁之间,只剩下一张阔大的沙发。
罗莎的视线便留恋地落在那张沙发上。
便是在那张沙发上,她和向远也曾激烈地做过。那是一次她帮律所又拉到一单大生意,对方曾经在中国有权有势,后来来了m国,却不懂法。那个人谈生意很是爽快,律师的佣金也不锱铢必较,只是有一个毛病——在会议室里一双眼睛只直勾勾落在罗莎面上,无数次借故去摸罗莎的手,或者偷瞄罗莎的“事业线”,还趁着双方握手的时候非要单独跟罗莎拥抱,最后罗莎送他等电梯他还故意罗莎的p股。
甚至,他还将自己的名片偷偷塞进罗莎的“事业线”里,说想单独再跟罗莎聊聊投资理财的生意……
为了律所,为了向远,罗莎全都忍了。等终于谈完了,进了向远的办公室,她才忍不住难过起来。因为整个过程里向远面上竟然不动声色,除了偶然能看到一丝丝的不满之外,他竟然没有半点地回护过她。
她半是撒娇半是抱怨地落了泪,嗔怪向远。
就在那一刻,向远忽然龙精虎猛,将她推到沙发上,直接扯开了长裤……
那晚,他凶悍异常,而她也从他的反应上体会到了他的醋劲,体会到了他并非对她没有半点的在乎。于是那场回忆对她来说弥足珍贵。
而今天,他却为了躲避她,直接退到了那沙发旁边去,却仍旧不肯就范。
向远的腿弯触到了沙发,他也知道自己已然乌鲁可退,他的黑瞳里便闪烁起异样的火花。闪烁之中,燃起怒意:“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你这样出现在我办公室里,即便是要与我谈公事,我也可以控告你利用职务之便对我进行搔扰!”
罗莎听完,听见自己的心“咚”地沉了下去。
他果然是认认真真想要推开她啊,为了推开她,他连这样的说辞都能忍心说出来了。此时她在向远的心里,难道连最后的一点温情都不值得了么?
罗莎便忍不住笑,笑声却格外悲怆:“好啊,如果你觉得控告我是个好办法,那你就去告。你是律师,我辩不过你,我也只能说些真话。将从前我跟你在这办公室里的何处做过,又是何时的事,一件一件告诉法官好了。”
向远果然面色一白,额角亮晶晶地滚落了汗珠下来。
见他这般,罗莎也是心痛如绞。曾经对他的恨和怨,一点点地便散去了。
她和他与时年之间的事,不是他一个人的错,她自己也是掺了太多心机在里头。
向远最初与她在一起便约法三章,如果不是她不甘心,也许她跟他不会闹到今天的地步;如果不是她不断将他跟向远私会的事情发给时年,那个金丝鸟笼里的鸟儿一般的时年,
便也不会渐渐翅膀硬了,跟他提出离婚。
如果不是时年的提出离婚,如果不是走到了如今已然法定分居的悬崖绝路上来,他也许不会对她这样狠心。
罗莎便收回思绪,黯然摇了摇头:“阿远,算都是我错,好不好?我不再为难你,我也不再非想要挤走时年而霸占你的婚姻……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好不好?”
直到此时,她才明白,她对向远原来从始至终都有一股子破釜沉舟的决绝。便比如当年第一次与他见面,便毅然舍弃了自己著名金融公司的高薪职位,转来跟他共同支撑那个小小的律所;
而如今,为了能挽回他,她更是能放下女人所有的自尊和矜持,只为了让他还能跟她在一起……
这样决绝的勇气叫她自己每每想来都觉得害怕。如果这都不是爱,那她自己也真的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这样的心情。
即便委屈,即便不堪,可是她也都认了,好不好?
人生没有回头路,她既然已经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个距离,她便不可能走回去,不可能再去过没有他的生活了。
她都将自己降低到了这样卑微的尘埃里,他是不是能回心转意?
她便走上来,贴近他的身子。
她动情地说:“阿远,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她缓缓流下眼泪来,她也听见了向远左心激烈的跳动。她相信他也一定会为为了她的诚意而感动……
却未曾想,向远忽地双臂用力,将她狠狠推开!
她毫无防备,被那力道推得连连倒退数步,高跟鞋绊在地毯上,整个人狼狈地跌倒在地!
她不敢置信地惊呼:“阿远!”
向远十分狼狈,眼中有近乎狼一般的渴望,可是他竟然还是硬生生地立在原地,仿佛脚跟下头钉了钢钉。
他狠狠地盯着她:“罗莎,够了!请你今晚就打离职信,明天就离开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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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向景盛又循着旧例去了一趟“深谷”,将许心箴新一个月的费用交上。
今晚的许心箴难得地安静,没有用医生再打针,便自己静静地睡着了。
他便也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直到刘太示意,说许心箴睡着了,“不好意思请向先生也回去休息吧”的时候,他才起身离开了深谷。
开车沿着森林公路走出“深谷”,他只觉这里可真的好安静,宁谧得宛若世外桃源。他有时候甚至愿意坐在这里看着许心箴,即便她不搭理他,只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也好过他要回家去面对郭正梅。
再往前一点,车子就将驶出森林公路,回到灯火喧嚣的城市。就在这时,幽暗的山林深处却无声地走出一个人来。
一身黑衣黑裤,就迎头站在向景盛车行的前路上。
当车灯远光照见那人,向景盛这才发现那人的存在,惊恐得狠踩一脚刹车。车胎与路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最后在仅距离那黑衣男子不到一米处才勉强刹住。
而那黑衣的男子竟然动也未曾动过,仿佛一点都不担心会被车子撞到。
车子虽然刹住,向景盛却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抬眼借着车灯光向那男人看过去,那人便也转头回来,朝向向景盛的车灯,仿佛为了方便向景盛看清他的面容。
灯光彼处,便是在黑夜里,那人却也戴着一副深黑的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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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第二更】
144.144不听话的惩罚(2更2)
那人不急不慌地绕过灯柱,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位,也不看向向景盛,只看向前方。
“向先生如今是在‘深谷’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啊。就连我都忍不住好奇,向先生这样做的原因。”
向景盛心下惊跳,连忙辩解:“夏佐,你误会了!我一个月才来一趟,是来送治疗费和生活费。不管怎么样,出于亲家的关系,我也总不能送完了钱就走,好歹也得坐坐,至少也得跟护工说说话。”
来人原来是皇甫华章身边的那个夏佐崾。
夏佐仿佛觉得有趣,便无声笑起来。指尖一圈一圈悠然转着手腕上的金属手镯:“是么?”
分明是不以为然。
向景盛便又是一皱眉,急忙道:“你今天特地到这里来见我,难道就是为了问我这件事?这件事总归是我的私事,就算是先生也不会这样干涉吧?”
夏佐依旧看都没看向向景盛,目光依旧直直望向前方,“你不用这样隐晦地说话。真是不巧,先生今天叫我来,还是要继续干涉你的私事——向远到底什么时候肯离婚啊?先生可跟她说过了,会过问此事,可是你们却还拖着不办,难道是要先生在她面前失信么?躏”
又来了!
向景盛拼命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平和地微笑:“只是我是真的不明白,先生何必这么在意犬子的这一桩婚事呢?不管离婚还是不离婚,我向家总归会忠心侍奉先生就是,不离婚也一点都影响不到先生的利益的。”
向景盛瞄着夏佐那宛若钢铁雕塑一般毫无表情的侧脸:“夏佐,凭我们这些年的交情……你能不能与我透露一点,先生为什么对犬子婚姻这件事这么感兴趣?”
“我跟你这么多年的交情?”夏佐忽地尖利一笑:“我怎么不记得存在过啊。老向,我跟你这些年的交集,也都仅仅是出于先生的吩咐罢了,你可千万别自己贴上来。”
仿佛被人直接扇了个大嘴巴,向景盛的脸难堪得滚烫。想他向景盛以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有多年未曾有人敢用这样的态度与他说话。
夏佐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便哼了一声:“今时今日?可惜人这一生不会只有今时今日。纵然今时今日再风光,也总有彼时的走投无路、狼狈落魄。而彼时能救老向你全家于危难的,不是你现在的老板汤明羿,而只有先生。老向,人若忘本,那就该天诛地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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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景盛如遭雷劈,心中的一腔豪情便也登时都灭了。
他虽然多年追随在汤明羿身边,可是他却也有自己的生意。尤其他这样做投资理财行业的,所有的资产有时候就只是一串数字。一点风吹草动,便可能这一辈子所有的辛苦都白费了,而且还要连累到妻儿,甚至是子孙后代。
且他也曾有过自己的自尊,不想永远在汤明羿身边做寄生的菟丝子一般的生活,他也想自己完全独立……于是今生最大的一场投资失败,让他倾家荡产,甚至险些吞弹自杀。
那个时候没人向他伸出援手,他也更没脸回去找人家汤明羿。却有一个人悄然无声地替他将所有的债务都背了过去,更替他摆平了追债公司的折磨,让他这一生只有那个人一个债主。
且那个人心平气和地告诉他:不必担心,这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那个人绝对不会将向景盛犯下那么大的错误、欠下那么大一笔债的事情告诉给任何人。
那个人说他会叫向景盛继续当他衣冠楚楚的投资“金手指”,继续当妻儿眼中成功完美的丈夫和父亲。
向景盛这一生所有的卑微,只需在那一个人面前展现就够了。
那个人,就是皇甫华章。而那一年,皇甫华章刚满2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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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的大恩大德……我向景盛自然不敢一刻忘怀。先生吩咐的事情,这些年我老向也都尽力一件一件去办。只是唯有这一件事,还希望先生能多多海涵。只因为这是犬子的感情,犬子十分认真。现在为了挽回这段婚姻,犬子可以说是拼尽了努力,还望先生……在此事上理解。”
夏佐清冷一笑:“也就是说,老向你准备在这件事上违背先生的意愿喽?所以这件事先生吩咐了你这样久,你还拖着不办。”
“至于你说什么婚姻咨询,先生也说是你走了一步好棋,而非你的儿子。因为先生看得太明白,那样老道的招数不是你儿子能想得出来的,必定是你从中指点。”
“只是……老向啊,你这步棋却是走在先生吩咐你之后。所以你说你走这步棋究竟是在帮你的儿子,还是根本是在向先生叫板呢?”
向景盛登时满脸苍白:“先生是误会了,真的是误会了!”
“是不是误会,先生自有决断。”
夏佐一边转着那手镯,终于朝向景盛转头望来:“先生说,路是你自己选的,那路尽头等着你的是什么,也只有你自己来承担。”
向景盛大惊:“先生做了什么?”
夏佐幽幽一笑:“别
怕,先生说了,只是小小惩罚。只要你们知错能改,那便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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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堂。
罗莎在震惊过后,寒心地爬起来,失望地盯着向远。
“我是真的来跟你谈公事。你还说什么要我写离职信,还说要我离开公司?哈,阿远,你难道忘了公司现在的经济情况怎么样!成为林奇家族的律师,为马克辩护,几乎成了公司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是你还是说放弃就放弃了。”
“倘若华堂只是你一个人的,那么ok,你想怎么祸害自己的钱没人管得了你;可惜华堂却是我们几个合伙人共同拥有的。你接什么案子不接什么案子,在公司存亡的关头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如果你还不迷途知返,我明天会联合所有合伙人召开合伙人会议,投票之后强令你执行。”
“如果你还罔顾合伙人的决议,那么该离开公司的就不是我罗莎,而是你!”
向远大惊:“你说什么?!”
纵然华堂拥有几位合伙人,可是从华堂草创,到一直走到今天,无疑向远付出的汗水最多。华堂是他的命,是他向远这辈子事业心的依托,他怎么能失去华堂?
罗莎的眸光却点点地冷了下来:“今天我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无论公事还是私事。剩下的就请你自己想明白吧。明早的合伙人会议,希望你准时出席,不要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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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景盛一口气开回家,到了家门口才伏在方向盘上,长出一口气。
这时手机响起来,向远在手机里失魂落魄地说:“爸,可不可以周转些钱来借我用一用?”
向景盛听出向远语气不对:“怎么了?”
向远黯然道:“近一年来,律所的重要客户不断流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有的明明合作得很愉快的,可是合约到期之后便不肯再续约。公司周转出了问题,更要命的是马克的案子我不能接了……合伙人明天开会,可能会让我失去华堂。”
向景盛的耳朵便嗡了一声,终于明白夏佐所说的“先生小小的惩罚”是说什么了!
向景盛更没想到,惩罚来得这样快,这样让他防不胜防!
向景盛小心地提一口气:“阿远你听我说,公司的钱……现在也有审计公司掌控着进出,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向远也是一愣:“怎么会这样?爸,那我难道就会从此失去华堂了吗?爸,您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办法当然不是没有,向景盛如何不明白那个解决的办法是什么。
他便黯然闭上眼睛:“……阿远啊,如果让你在时年和华堂之间选择一个的话,你会选哪个?”
向远重重一怔:“爸爸,为什么这么说?”
向景盛深深吸一口气:“阿远,如果你要选的是华堂,那就跟时年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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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洗好了澡,披散开头发坐在床.上读沈宛赠送的那套《天龙八部》。
可是看得却不专心,脑海里一个劲儿转着方才从淋浴间出来时,正坐在客厅里跟钟馗下国际象棋的汤燕卿忽地抬首朝她望来。
钟馗背对着她的方向,也发现了汤燕卿眼神儿不对,便也跟着一同望来。便笑着吹了声口哨。
时年满脸红透,赶紧钻进了自己房间。
那一刻刚洗完澡,脸上除了热水带来的温热之外,没有一点妆扮,亏得他还用那样的目光盯着她。
真是的,害得她脸红心跳。
这时候手机忽然响起来,向远在电.话里悲怆地说:“时间,我想见你,就现在。你下来见我一面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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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145离婚
这若是往常,时年可能不会答应。毕竟这里是康川大学,若两人在校园里起了争执也不好。
可是今晚……她听出向远语气之中的消沉。
“好,你等我。”她便答应了,连忙下地换衣裳。
因是刚刚洗完澡,来不及穿得太正式,也来不及重新略作妆扮,便只抽了一套运动服,将还未干透的长发挽到头顶,用发圈固定。
出了房门,却见汤燕卿和钟馗的棋局竟然还没下完,客厅里不仅他们两个,还吸引了其他宿舍的人来观战餐。
她不想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尽量靠边儿走向大门。听见杰森正在含笑钦佩地说:“瞧,钟馗的废了那么多心思在棋盘布局,可是t教授根本就没盯着棋盘,教授只盯着钟馗的脸……从钟馗的微表情变化上,教授就知道提起那颗子是提对了。”
大家都觉得神奇,纷纷低声惊呼斛。
时年心下暗赞杰森“干得漂亮”,客观上帮她引开了众人的注意力,叫她能顺利地溜出507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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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康川大学幽静宁和。
秋风远远地从人工湖上来,带来微微的凉意,以及水汽的润泽。
秋风却也吹落了渐黄的叶片,一朵一朵坠落在大草坪上,宛若暗夜里悄然绽放的花朵。
向远就立在这样的水凉夜风里,头顶、肩上也缀着几片叶子。
这么走过去,看着他身姿颀长印在灯影里,看着他宽阔而平整的肩头扛着那落叶,看着他紧窄的腰线在地面上投出的剪影,时年仍然不能不承认,向远真的是好看的男子。
如果跳出她与他这四年的婚姻关系,如果能有机会全然以这样客观的视角去看他,反倒会察觉出他更多的好。
“嘿,我来了。”她裹了裹运动服上衣,向他走过去。
她跟他之间是一场没有经过恋爱便直接走进婚姻的过程,她也曾忍不住想,若他们也曾经历过一场校园恋爱的话,该会在何样的场景看见彼此。
而眼前所见,仿佛正是冥冥之中给她的想象补上了这个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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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远静静地望着从宿舍楼里姗姗而来的时年。
这个女子曾经是他的妻子,四年共度,可是他却仿佛此时才真正发现了她的美。
此时走到他眼前来的这个女子,目光平静坚毅,不再有从前的瑟缩和恐惧;而四年的时光也将一个略显青涩的小姑娘,淬炼成了珠光莹润的成熟女子。25岁,正是一个女人开启了自己的女人味,走向自信优雅的魅力之途的开始。
他有机会站在这个起点,看见她美丽的开始;却……也许没有机会看见她一步一步坚定优雅地走下去。
他努力微笑,伸手朝向她。
他在奢望一个拥抱。不过就算没有也没有关系,他伸出的手也可以代表了此时的心意。
——他一直都在努力朝向她,可是却不知怎地,反倒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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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走过来,两手插在运动服上衣的口袋里,悄然避开了他的手。只仰首看他:“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着急的事么?”
向远只能黯然收回自己的手臂,悄然叹息。
自然是有着急的事——华堂,皇甫华章。
还有父亲殷殷地叮咛:“想要脱开这个困局,只有一个人办得到,那就是时年。你可以不必离婚,你也可以不必失去华堂,只要你能说服时年,叫她去帮你跟皇甫华章求情。”
“皇甫华章十分在意她的意见,如果她肯帮你求情,哪怕只是打一个电.话,却也有可能改变皇甫华章的心意。”
“向远啊,这世上也许没人能撼动皇甫华章的心,却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时年啊。”
这些思绪在他脑海中纠缠成束,反复缠绕,每一个依着他从前的性子都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可是他最终说出来的却是:“没事,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
今晚的向远,有一点点地奇怪。
仿佛他已经不是两人关系开始僵持的那两年里的向远,而是从前刚刚结婚、还在蜜月期时候的那个他。
言笑柔软,眉眼宛然。
她便抱歉地笑:“楼上的宿舍是套房,是好多人大家住在一起的,所以不好意思,不能带你上去看看。”
向远理解地点头:“没关系,我只是这样看看你就好了。”
时年便又向前迈了一步,抬眼细细去看他的眉眼。
“阿远,其实你是有事了。虽然我们已经法定分居,可是我们还是彼此可以依靠的人。你有什么事,说给我听听好不好?兴许我能帮得上你的忙。”
来了m国这么多年,一切事都是他在帮她做。给妈寻找合适的疗养院,与疗养院沟通所有的细节,选聘合适的护工……所有的所有,都是他替她完成。虽然曾经也抗拒过他的一手包办,可是此时回
想起来,却又如何心下没有半点的感念?
如果没有他,她现在和妈也许还在国内生活在恐惧之中,永远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会找上她们。以她自己的能力,也许根本都没有能力保护妈,更没办法给妈以今天这样好的照顾。
向远凝望着她的眼睛,看她黑白分明的妙眸里点点拢起的盈盈水色,心下不由得有些不确定。
她是因为他,而浮起的泪花么?
还是他又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她伤心了?
他可真糟糕,他真是枉为律师,怎么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总是做错了事?
他略有紧张地将掌心在裤缝上蹭了蹭,继而小心地说:“时间,我真的没有事。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看见了,心里就安定了。”
.
“真的?”
时年打量着他,心下却也暗暗提点自己,兴许真的是自己过敏了呢。
“真的。”
向远避开时年的目光,四顾环望整个校园。
他的目光还是没能躲开宿舍楼一楼的校警办公室,忍不住皱了皱眉:“肖恩,就是死在那里?”
时年也黯然叹了口气,回头望去,点头:“是啊。”
那里此时重又恢复了灯火通明,又有新的校警全副武装地执守。宿舍楼里的同学们也都恢复了正常的学习和生活,现在都不会有人特地向那间办公室多看过去一眼——人心最善遗忘,可是至少在这样的悲怆往事上,善于遗忘却是一件棒棒哒的本事。
向远眯起眼来:“……那时候,你也被吓坏了吧?”
时年微笑:“有一点,但是没有‘吓坏’那么严重。那时候我想的更多的倒不是自己究竟有多害怕,而是一门心思只想协助警方赶紧揪出凶手。”
向远眼中闪烁起赞赏:“真勇敢。”
时年面颊有些热。虽然结婚四年,他这样的带着近乎仰望的赞扬却是稀罕。
“阿远你过奖了。我是记者,而且我是警员的女儿,我必须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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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这么站着干干地说话,来来往往的师生便也有好奇地看过来的。
不管时年愿不愿意,nana还是因为这一连串的校园命案而成为校园里不大不小的明星。
向远看出时年的尴尬来,便回头望大门外:“我来的时候好像看见那边有一间商店在卖手工现制的冰淇淋。请我吃一个好不好?”
时年大方点头:“好啊。要请就请两个,一个怎么够吃?”便走还边竖大拇指:“别看你第一次来,就这么有眼光。那家的冰淇淋真的超级好吃的。有时候我要是没胃口,或者吃不下餐厅的饭了,就会跑来买冰淇淋吃。吃两个,肚子就饱了。”
看着她眉飞色舞地讲述着校园的生活,向远不由得神往地微笑。此时此刻,路灯光在她面上眼中闪烁,她整个人都因为快乐和满足而亮晶晶的,再不是从前在他身边的那个黯然委屈的她。
秋风徐来,他心里的那个结便也奇妙地就那么解开了。
两人坐在一起吃冰淇淋,男生对冰淇淋的热爱远远比不上女生,所以他只吃了一个半就吃不动了。反观时年,两个迅速干掉,然后眼珠子便不由自主地落进他剩下的那半个里。
他忍不住笑起来:“想要?”
时年也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我要是吃东西剩下这么多的话,一定被我妈念很久。”
他忍不住大笑:“哦,原来‘念念’是这个念。”
“才不是!”时年一张脸红透,目光亮晶晶地盯住他。
向远知道自己的那颗心重又跳得急迫,他仿佛又找回了初恋时候的感觉。
可是他却缓缓垂下头去,没有将那半个冰淇淋给时年,反倒只淡淡地说:
“时间,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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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146这也许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
“嗯?”
时年咬着一次性的塑料小勺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两人现在已经是事实离婚的状态,虽然离婚已经是她坚定不移的目标——可是这话却是从向远嘴里说出来,而且还说得这样突然,叫她真的有点来不及防备。
她甚至都做好了准备,即便他现在不答应的话,那么按照本州法律规定,两人事实分居达到两年,法庭便可以判离。
持久战的战术她都想好了,怎么想到向远反倒来了个“突袭”,结果非但没让她觉得开心,反倒越发肯定今晚的情形有些古怪斛?
她将小勺子从嘴里拔出来,丢进杯子去,转过来正色盯住向远。
“阿远,今晚你究竟碰到了什么事?你今晚做事的路数,不符合你一向的性子。离婚虽然是我要求的,不过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就答应了你。餐”
时年这是情急之下说了实话,向远听得只能黯然垂首,一脸的苦笑。
“时间你说错了,今晚的路数实则还是我一向的性子。”
他闭了闭眼,悄然握紧了雪糕杯:“你之所以觉着奇怪,也只是因为我没告诉你情由——时间,华堂遇见了严重的财务危机,资金周转不灵。如果我今晚还不能想出办法力挽狂澜,明天一早合伙人就会开会,我可能就会失去华堂。”
他垂首苦笑,却没提到罗莎。
“所以为马克辩护,就成了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时间,我不能失去这个客户的。可是你是我妻子,你又是受害人,出于律师回避制度,我就不能担任马克的律师……权衡之下,对不起,我只能选择跟你离婚。”
他停顿了良久,才沉重抬眸,怆然望住时年:“我一向都是这么自私的人,你忘了?在你和我的事业与利益面前,我选择的永远都是放弃你。这一次,我还是没能高贵一把。”
时年的心便也一缩,连忙垂下头去。
没错,从前向远做事的路数正是这样的……只是这次向远竟然会主动承认出来,那便反倒更有些奇怪了。
虽然从客观来说,的确只有与她结束了婚姻关系,他才能够不受律师回避制度的约束,才可以为马克辩护……可是这个取舍他早就做过了,而那个三人聚首的晚上,他毫不迟疑地选择了挥拳打向马克。
虽然这四年来,向远无数次叫她伤了心,失了望……可是却不该是今晚这个情形。
时年便吸了吸鼻子:“真的只是因为这样么?”
“是啊。”他掩住内心的悲怆,尽量用不在乎的语气回应她:“除了离婚,我找不到其他办法来解决目前的困局。再说,这不也正是你一直在闹着想要的么?又何必还有什么迟疑?”
他说着从西装内口袋里,掏出撞在信封里、且折叠得板板正正的文件,搁板在时年面前:“《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了字,你现在签字,我可以联系相熟的法官,今晚加个塞儿,明天一早就生效了。”
他故作潇洒地拍了拍手:“签字吧。签完了,咱们两个就都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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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接过离婚协议,拆开信封,垂眸细看那些条款。
其实只要能离婚,她不介意净身出户,原本她在m国的一切也都是他给的,她自己甚至连嫁妆都没有。
她之所以细读条款,还是想要借此看清向远的心。
今晚的向远实在太不对劲,他给她的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果然,白纸黑字里最能看清事实。时年边抬头:“既然是你律所财务上遇见问题,既然是咱们终于不欢而散……以你身为律师的资质,你完全可以尽量保护你自己的利益,尤其是经济上的。可是你又何必将房子留给我?”
向远被捉住把柄,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便故意阴沉地笑:“留下房子给你,你该不会真当我是好心呢吧?别忘了这里是m国,房子不止是一笔财产,更是一笔巨大的负担——房产税对你来说就是很严峻的考验哦。”
“至于我自己,乐得逃开这笔房产税,回我父母家去住免费的房子,还能陪陪我爸妈,让他们开心开心。”
“是这样哦,”时年垂眸苦笑了下。
她跟叶禾做过一篇稿子,一位大富豪位于本城的价值两百万美金的豪宅竟然起火。媒体、公众和警方都认定了一定是有人纵火,于是如临大敌。结果后来还是那位富豪自己解释开误会:原来是这座房子他已经很少来住了,却要依法每年都承担高昂的房产税。多年积累下来,房产税的金额甚至都要超过房屋售出的价格。于是那位富豪也真土豪,干脆自己一把火将豪宅给烧了,还能给带来的美女图一乐呵,当成一大篝火堆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向远这样说自然也是合情合理的。她暂时找不到怀疑的证据,便也只能这样接受。
灯光柔暖,软软罩在她发上。发若丝缎,映出明净的光晕。
向远放纵自己,再放肆地凝视她一会儿。因为今晚结束之后
,他将从此失去这样的机会。以后纵然看她,也只敢悄悄地,而再不能以丈夫的身份。
他深吸口气,忍住心内的苦涩,柔声提醒:“时间不早了,签字吧。我还得在午夜之前将离婚协议去交给相熟的法官;另外还得在今晚再去郑重拜访马克家,将他们重新拉回我的客户名单,也好明天早晨面对合伙人的质询。”
时年霍地抬头,认真盯着向远的眼睛:“你确定?”
向远努力点头:“我确定。”
时年便向他伸手,“借我签字笔。”
“时年”两个字,都是简单的笔画,写下来一点都不难,可是时年却一笔一画地写了良久,写完了还端详了半晌,继而才将离婚协议捧给向远。
这一瞬间,店里白色的灯光落在白色的纸张上,倒映起白色的光晕,直接刺进他的眼睛里……鼻子便莫名地有些酸了。
他强忍住,努力微笑:“好了时年,我们都该move-on。”
我们都该走进人生的下一段,只是……从此身边,不再有你。
四年相伴,这也许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
尖锐的疼痛迅速在心区蔓延,他甚至失态到来不及将文件重新折好,更来不及妥帖地塞回信封,便有些狼狈地抓着协议书,仓惶地抬步推门而去。
外面的天地那么大,外面的夜色那么浓,扑面向他而来的却不是自由的风,更不是心灵的舒缓——反倒是空空荡荡的孤寂。
对不起时老师,我没能履行当年给您的承诺。
对不起时年……你给我的那四年最宝贵的时间,却被我一念又一念地蹉跎,最终挽留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从指缝溜走,宛若流水、细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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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签完了离婚协议书,时年却找不见曾经以为的轻松。向远狼狈而去,她没敢去望他的背影,只垂眸盯着他剩下的那半个冰淇淋。
冰淇淋最禁不起时间,这一会儿的工夫早已融化成了水,白白的,像是大白流下的眼泪。
等到向远的身影不见了,她才连忙溜下高脚椅,追出店门去,想要寻找向远的身影……可是夜色如幕,遮蔽天地,哪里还能找的见。
一片陌生的怅惘忽地从心底涌起,就像这一片悄然降落的夜幕,将她的心情全都染黑。
今晚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不肯告诉她?
而她就这么签署了离婚协议,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眼前又不由得映出爸的脸。
那些日子她在外市上大学,并不在家中,是跟爸通话的时候,瞧出爸眉飞色舞地跟她说,收了一个好弟子的。
虽说那弟子自己并不是当警察的,却也是跟律法这个行当密切相关,爸说最难得是那个年轻人很有天分,且勤奋肯学。
看爸那么高兴,她自然也陪着一起高兴。爸还说等她放假回去,一定介绍他们认识。
结果等她终于回家见到了向远,见到了爸……却紧接下来便发生了那场噩梦。
爸曾经那么欣赏的年轻人,爸曾经将她和妈那么郑重托付给的人……四年过来,她却终究还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与他今生作别。
很伤感,真的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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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147一转角,总是撞见他(2更1)
向远就那么匆匆地走了,她跟向远的婚姻就这样突然地戛然而止。
也许换做其他的女子,只会长出一口气,觉得解脱。甚至因为丈夫的劈腿,还会生出:“你若安好,就是晴天霹雳”的恶念。
可是此时此景,时年却无法这样简单地便释怀了。
向远之前说得语焉不详,可是她却还是敏锐地捕捉住一个关键点:合伙人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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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垂首慢慢地穿过大草坪,行过黄叶飘落的大树,一步一步走回宿舍楼斛。
当宿舍楼的灯光穿过大门落在她面上,照亮了她的眼睛,她眯起眼来深吸口气,望向面前这条狭窄的长长走廊。而走廊尽头,就是校警办公室。
曾经,肖恩就是坐在那里,透过那扇朝向这边的玻璃窗,悄然无声地打量着她。
而她闭着眼走过长廊的举动,全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而他彼时对她说出的判断,也极为符合行为分析的范畴。
那时候她不觉得太惊讶,毕竟m国的校警也都是正规警员,不是普通的保安,他们经历过警校的专业培训,拥有犯罪学、犯罪心理学等的专业知识。
可是此时想来,她心中却不由得生出另外一种直觉:会不会肖恩的死,也许没有那么简单呢?
时年甩了甩头,转过长廊走向楼梯。
暂时抛开肖恩,回首去想向远的事。略作犹豫,她还是掏出手机来调出了罗莎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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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四年里,尤其是最后的那两年,这个号码几乎成了她的又一个噩梦。每当看到这个号码来电,或者发来的照片,都会叫她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因为她知道,那个号码给她发来的内容一定都是罗莎跟向远之间的暧.昧短信,甚至是——chuang照。
她也曾提醒过自己,不要再去看,否则就是中了罗莎的圈套;可是这样的东西却像是一条毒蛇,咬住了她的中枢神经,让她罹患了强迫症——明明知道不该去看,可是每当看到那个号码发来的东西,还是会控制不去地去打开看。
每一次,她自己冲着空空的四壁绝望地落泪,或者朝着屏幕愤怒尖叫的时候,她都知道罗莎一定是含笑享受着这一切。
彼时的她自己也永远不会想到,她今晚还是会调出这个梦魇一般的号码,打下这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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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响了好几声,迟迟没有被接起来。
时年也明白,女人之间争夺男人的战斗,其实都是一把双刃剑。也许这把双刃剑没什么机会将那真正惹事儿的男人给砍伤,却要将这两个女人自己都给伤得体无完肤。两个女人,无论胜败,谁都无法幸免。
——她曾经有多惧怕罗莎的这个号码发来的东西,今天的罗莎就也有多惧怕她的号码的响起。
如此一来,便曾经的一切都释然而去。
别急,这世上的人和事,迟早迟晚都有报应。
电.话终于接起来,罗莎迟疑却也不耐烦地问:“有事么?”
“有。”时年深吸口气:“罗莎我先告诉你一件事:大约一刻钟之前,我刚与阿远签署了离婚协议。阿远正在赶去相熟法官家的途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早上班时间,我们的协议就会生效。”
罗莎显然一怔:“真的?”
“真的。”
时年站在楼梯口,前后无人,她靠在墙壁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身为一个妻子,终于要自己将丈夫和婚姻拱手让给那个与自己斗了四年的女人……这种感觉真的不爽。
“罗莎,你一定很高兴吧?那就借着你的高兴劲儿,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罗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便愣生生地问:“什么事?”
时年眼前又是向远那黯然的目光,是他明明还在微笑,却突然说起“时间,我们离婚吧”时候的情景。
时年轻轻道:“你是华堂的投资合伙人。明早的合伙人会议上若有人针对他,请你千万帮他。”
时年说完,也不想等罗莎的回应,便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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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川大学通往市区的路上,时间已近午夜,于是只有向远的宝蓝色宝马一辆车子。
向远在车里双手紧握住方向盘,紧紧盯着前方的道路,想叫自己专心驾驶,不再分心去想离婚的事。
可是当橘黄色的街灯光还是宛若一场秋雨一般,铺天盖地地砸向他的风挡玻璃,他的颊边还是忍不住也湿了。
离婚协议在西装左边的内袋里,边角硬硬地硌着他的心口,仿佛是他的心在一刺一刺地疼。
父亲打过电.话来,他小心挂上蓝牙耳机。
向景盛急切问:“怎么样,时年有没有答应帮你向皇甫华章求情?”
向远心脏宛若再被击中一拳,双手紧紧地攥住方向盘,颊边的泪痕未干,他却咬着牙轻轻地笑了
:“爸爸,我不会叫时年去找他的。我宁肯跟时年离婚,宁肯放了时年离开,也不会叫他得逞的!”
“什么?!”向景盛闻言大惊:“你跟时年离婚了?”
“没错,我们都已签署了离婚协议,明早就会生效。皇甫华章,他能控制得住我们向家人,可是时年现在已经不再是向家人了,他便控制不了她了!”
向景盛一闭眼:“向远,你好糊涂!明明还有更好的转圜办法,你又何必这么破釜沉舟!”
向远轻轻地闭了闭眼:“爸,我答应过时老师,要照顾她一生一世,要保护她不受伤害的。过去的四年我做的不好,可是我不希望我永远都做不好。这一次,我终于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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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罗莎打完了电.话,时年的心情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她索性将额头抵在楼梯间的墙壁上,想要借着墙壁的凉,让她自己的脑袋降下温度来。
那种很糟糕的直觉,一直在脑海中盘绕不去。向远突然提出离婚,华堂的财务危机背后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就像爸出事之前,几乎两三年之内,爸就一直都在碰见解决不了的案子,一桩又一桩,不断冲击着爸的头脑,将爸的冷静一块一块地掰碎。
彼时她在上大学,不能跟爸朝夕相处,爸也从来都不将工作上不开心的事讲给她听。那些内情还是妈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零敲碎打地说给她听的。
那时候爸就快要退休了,一辈子破案无数,在市局里被人一向敬称为“时老师”、“神探”的爸便也很想给自己的从警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希望在退休的时候将自己手里的案子全部解决掉,不留下一桩悬案。
这样迫切的心,偏遇上那几年层出不穷的诡谲案件,仿佛就是故意给爸找茬儿来的。爸遭遇了从警以来自信心的最大打击。连续三年,没解决掉的悬案数量竟然比他从前二十年里积累下的还要多!
周围的同事,甚至是领导们,都开始委婉地劝他,说他终究年纪大了,精力和脑力都不比从前,所以破不了案子就破不了吧。到后来就连爸自己都开始忍不住否定自己,常常整夜整夜地对着自己以前立功受奖的照片发呆。
连续三年的精神打击之下,爸其实早已经从里面开始衰朽了。于是在真正的危险来临之前,他一向的警醒退化了,就连办案时候一向的冷静与睿智也受到了影响。
四年艰难的破茧重生,她借由不断地反思四年前的事,渐渐地学会,当一个突然事件猝然发生在眼前的时候,不是只看眼前的局面,而要学会逆向去搜集这一突然事件发生发展的脉络,从中寻找更为全面的答案。
华堂的财务危机,她最直接的推断是罗莎从中搞鬼。罗莎想用这样的方式逼宫,让向远离婚。那好,她现在向罗莎主动认输,也该能成全罗莎想要扬眉吐气、想要成为胜利者的心了吧?
惟愿随着这一桩婚姻的了结,他们三个人的心都能平静下来。放下怨怼,向远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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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走上了5楼。时间很晚了,走廊的灯全都调暗,变成若有似无的暗光灯。她拖着疲惫的脚步转过拐角,却没防备正有一个人影靠在墙壁上,就等在墙角拐弯处。
时年好悬直接撞上去,惊得险些尖叫。
暗影里一点红光闪烁,照亮一双魅惑的眼。
眼睑菲薄,眼角上挑。眉带桃花。
宛若琴弦一般的嗓音,染着烟草的醇香幽幽飘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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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第二更】
148.148不坑男教授的女学生,不是好记者(2更2)
听见是汤燕卿的嗓音,时年才按住心口,将额头撞了撞墙:“天,你吓死我了!”
“怕什么?”
他慵懒地靠着墙壁,双手抱着手臂,一条腿支撑着体重,另一条腿则自在地放松叠在另一条腿上。
一身的纨绔公子哥儿的模样,吊儿郎当餐。
“难不成是心里有鬼?赶紧坦白,刚刚跟向远说了什么,这么不敢回来面对我,嗯?”
时年实则是因为想到了爸去世之前那三年遭遇的连串诡谲案件,于是冷不丁在黑暗里撞见了人,便不由得紧张,才不是跟向远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无论是爸从前遭遇的事情,还是跟向远签字离婚的事,她都并不想对汤燕卿说。
尽管能想到,汤燕卿听说了离婚的消息一定会很高兴……可是若一个女人刚刚离婚,便兴高采烈地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她新的交往对象——这样的事儿,她还真办不出来斛。
更何况这个婚离得,她自己一点都笑不出来。
她便摇了摇头:“教授想多了。我累了,想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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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态度明摆着是想将他推远,不让他探知到她的内心世界。
他便皱眉:“nana同学,我今晚已经很用力地尊重你的私隐权,所以你下楼去见前任,我也忍住了没有跟下去。我给了你们一个小时的单独相处时间,我可算是仁至义尽。就算自己在房间里抓心挠肝,在一片原本胜局之中,结果连输十三盘,被自己的学生围着笑了一个小时……如果我这样还换不来你一句坦诚相告的话,nana,你真的不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哦?”
时年也是一愣,抬眸向他望去。眼睛适应了幽暗,终于看见了他眼底的意思狼狈。
她便忍不住笑起来,调皮求证:“教授真的连输了13盘?”
“嗯哼,你还敢偷着笑?”
他用身影挡住走廊里的光,伸手捏住她手腕:“还不都是你害的,谁都允许笑,就你不行!”
可是他越是这么说,她反倒越是控制不住。目光在幽暗的灯影里闪烁如天上的星星:“……杰森他们真的围着你笑了一个小时?他们难道行为分析课的成绩都不要了么,敢这么得罪教授你?”
“哼,你倒是提醒我了。”他眼瞳便也黑亮黑亮地压下来,就悬垂在她面前一寸的高度:“本来我想我是客座教授,考试什么的就放大家一马吧。考试今天nana同学既然提醒了我,那我到时候可要好好教训一下今天那些笑得面部神经抽筋的学生们。”
“我到时候一定还不会忘了跟大家说一句:大家全都挂科,都要感谢nana同学,要不是她及时的提醒,身为教授的我还真给忘了。”
他这家伙……简直是明目张胆地耍无赖哦?
更何况是在大学这个情境之内,又是挂着教授的身份对着身为学生的她!
时年忍俊不已,抬头盯着他:“好呀,教授便这么办吧。期末的时候我会盯着教授的,教授要是没这么办,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喽!”
说来也真是克星,明明之前那么心意消沉,却被他这么插科打诨的笑话便将心内的阴翳都给驱散了。
“嗯哼,”他叼着香烟,恼得呲了呲牙:“还学会反将我一军了。孺子可教。”
时年高高仰着下颌:“是教授自己说的,跟人家下棋呀什么的。虽然国际象棋我不会玩儿,不过中国象棋的道道,学生我还是多少明白的。”
夜色包绕,走廊里灯光幽静,两人四目相对,便都是情不自禁相视而笑。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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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这个时间了,整个学校都安静了下来,两人便也不方便多聊,便一前一后回了507。
时年躺回被窝里去,却了无睡意。
手机嗡地一响,是他发来短讯。
“你今晚虽然后来对我笑了,可是你的心情明明不好。你的眼角和唇角都向下垂,你该知道这是明白的【悲伤】。乖学生,告诉教授啦,什么事都让教授帮你解决。不然教授今晚睡不着的说。”
赖皮……
时年想了想,还是深吸口气,按下:“今晚,阿远主动向我提出离婚。”
手机安静了好半晌,时年都忍不住怀疑方才那条短讯是不是遇上了网路故障,所以没发过去,他没看见。
就在她都要忍不住重发的时候,手机终于又振动起来。
“那你,答应离婚了么?”
时年轻叹口气:“答应了。只是,开心不起来。”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舍不得他?”
时年盯着屏幕,忍不住照着屏幕左右开弓。这个家伙,就知道他一定会想歪。
她没直接回答,反问回去:“为什么觉得我是留恋他呢?”
手机那端,汤燕卿看着她发来的质询,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为什么?因为在她的心目中,四年前与她同甘共苦的那个人,始终还都是向远啊。
他垂下头去反复按了几回键盘,然后才最后发了这么一条:“我猜的。”
时年看到之后,只能翻了个白眼儿,回复:“身为行为分析专家,却给学生这么无厘头的答案,好意思么?”
他盯着屏幕,仿佛能想象到她小小俏皮的模样,便咬住手指微笑,然后敲下:“只可惜在你面前,我智商为0。”
看到这条回复,时年抱着手机,在黑暗里傻笑了良久。
然后才慢慢地按下:“太好了,那是不是说,我期末可以拿到满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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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夜色里,正是夜生活最丰富多彩的时候。
一间位于市郊的普通酒吧里,粉红色的霓虹灯将酒吧里的气氛引到了迷离之境。许多从事蓝领工作的男人到这里来买醉、泡.妞。就在这样一片迷乱的气氛里,酒吧最角落里却坐着一个穿中式香云纱衬衫的男子。
他静静地品着一杯红酒,冷静地望着那一片红尘里的人,一身清冷的气质分明与周遭格格不入,可是他却偏偏是这里的常客。
夏佐在周遭巡视了一圈,悄然走向角落来,在背对着人群的卡座上坐下来,身形被高高的椅背完美地遮住。
夏佐向左后方八点处使了使眼色:“先生,她又来了。”
身着香云纱衬衫的男子,正是皇甫华章。
皇甫华章听了夏佐的报告之后,只是淡淡一笑。刻意改换过发型和装束的汤燕衣……他早就看见了。
只不过她的到来对他并无任何的影响,所以他也由得她,他依旧自在地品他的红酒,欣赏那一片迷离光影之下的红尘人间。
他之所以会成为这间格调不高的酒吧的常客,就是看中这里都是蓝领阶层的消遣场所,没有与他相同层次的人会出现,所以他的身份才不会被任何人看破。在这样嘈杂混乱的环境里,他反倒才更自由。
至于手里的红酒质量好坏,那都不要紧。反正每次他来,都只会喝自己存在柜台里的那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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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夏佐又向角落里走过去,汤燕衣小心地悄然盯着。
她对面已经坐了一个壮汉,仿佛是卡车司机的模样。在这壮汉面前,高个子利落的汤燕衣也显得娇小玲珑。那壮汉就是被汤燕衣这种娇小玲珑的东方美丽所吸引,才主动凑过来,给汤燕衣买了一杯劣质的红酒,呲着大黄牙想要钓汤燕衣上钩。
汤燕衣不用观察他也知道,他现在满心思想的都是今晚如何将这个娇小的东方黑发美女压入身子下,如何颠倒。
汤燕衣在桌下悄然翘了翘高跟鞋。
她今晚一定会用自己的高跟鞋尖,好好招呼一下壮汉的小兄弟,倒要看那小兄弟是否跟他本人一样壮实。
跟那壮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她利用族裔的优势,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引逗,然后抽出目光远远地去观察皇甫华章。
她已经悄悄跟踪了他一段时日,摸到了他每隔几天总有一天要到这里来的习惯,于是每次都变换了不同的发型和服装来。
她倒要看清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时交接的又是什么样的人。
这样属于蓝领阶层的酒吧,他都能屈尊前来。那是不是说他能在这里结识许多有犯罪前科,甚至是混帮派的那些人?
倘若是的话,只要被她捉住一条证据,她就能顺藤而上,摸出他的底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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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华章轻轻看一眼夏佐:“汤家的警花跟着咱们这么多天,真寂寞。该出点事了。如果总不出事,这世上还需要警察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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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如下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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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张:晓月清风、xueronghua_2007
2张:lblk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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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他们俩,终究要渐行渐远了么(三更二)
叶禾奔上去,一把扯开《黑幕》的记者,横身挡在向远和熊洁之间,伸开双臂,宛若老母鸡一样护住向远。
“干嘛,干嘛呀?向律师已经答应了我们做独家专访,你们还来缠着他?熊大记者,不能这么不懂行规吧?”
叶禾来了,时年便也到了,熊洁没搭理叶禾,便扬眸去找时年餐。
叶禾趁机赶紧回头嘱咐向远:“姐夫你别发傻呀。忘了你是律师了?你怎么不维护自己的利益啊!”
“他是律师又怎么了?难道单凭红口白牙就能逃脱杀人嫌疑么?”
熊洁的语锋忽地直接刺过来:“他现在惊慌失措,就更证明他心里有鬼!”
叶禾不明就里,听得有点迷糊,回头悄然问向远:“姐夫,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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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问了护士,便直奔急救室。罗莎还在里面抢救,院方隔绝一切人的探望斛。
汤燕卿已经先一步到了,正在与负责办案的警员低低交谈。
见时年过来,汤燕卿将时年拉到一旁。
时年指指里面:“她怎么样?”
汤燕卿也微微蹙眉:“暂时还没脱离危险。”
时年心下便也有些感伤。
斗了四年的两人,终于一切恩怨都于昨晚那张协议签订而宣告结束。属于罗莎的好日子终于来了,她却出了这样严重的车祸。
时年目光掠过那办案警员,又回首透过走廊上的大玻璃窗看向依然僵持着的向远和熊洁……她便垂下头去:“该不会不是普通的车祸吧?”
如果只是一件普通的车祸,又何至于会惊动熊洁大驾,要这么全副紧张地来采访?
汤燕卿点头:“她的手机里恰好有秘书打来的十几个未接来电,办案警员便打回去,得知她今天一早要去参加由她召集的合伙人会议。会议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剥夺向远对律所的主要决策权。”
时年的心便不由得一沉。
倘若证明了这不是一场普通的车祸的话,那么向远将因为利害关系而成为第一嫌疑人。
走廊里,熊洁也是仰头冷笑:“这样一桩曾经同甘共苦的伙伴,为了感情而反目成仇的故事,正是读者们最好奇的。我又怎么会错过这样好的题材?”
更何况,这可是时年的丈夫和三儿之间的恩怨情仇啊,她真是要爱死这个选题了。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可是这么瞧着熊洁那副嘴脸,时年也能想到她在得意些什么。
她便朝办案警员走过去:“sir,向远的谋杀怀疑并不成立。”
办案警员瞄了汤燕卿一眼。作为本州最年轻的受勋华人警探,整个警界没人不认得他的。
汤燕卿便也走过来。
实则时年想要说的话,他自己也明白;只是办案警员不明就里,他便问时年:“为什么?”
时年盯了他一眼,也明白他是帮她搭架子,让她将话说出来。
“因为……昨晚我跟向远刚刚签署了离婚协议,罗莎和律所的合伙人对他的指责理由便自动失效。他与罗莎之间的矛盾也因此而冰释,所以他不可能再去设计谋杀罗莎。”
办案警员却面无表情,“只可惜,我们警方的看法却与女士你不同。只是出于办案的保密需要,我不便告诉你原因。”
警员说完便走开了,时年回眸祈求地望向汤燕卿。
汤燕卿明白她的想法,却只能摇头:“我必须要尊重同事的办案权。他是另外一组的,我指挥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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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案警员走出去,熊洁便急忙迎上来,热切地问了许多问题,不过那办案警员却没回答什么,只是跟向远说话,看样子是想要将向远带回警局去。
时年便迎上去,伸手扶住向远:“没事的,我愿意为你作证。”
向远黯然点头:“没想到昨晚我们才……”
时年知道他是要说离婚的事,可是熊洁就在身边,时年便急忙拉了拉向远:“没事的,你去吧,待会儿我会叫你华堂的同事去帮你。”
向远这才跟着警员走了,时年迎上熊洁的目光。
熊洁便笑着走上来:“时年,作为嫌犯的妻子、伤者的情敌,你现在是高兴呢,还是紧张呢?”
时年淡然一笑:“熊洁你现在是以一个记者的身份对我进行正式的采访呢,还是出于见不得光的小人心性儿,想要探听八卦呢?”
熊洁被刺得脸一红:“当然是工作。”
时年抬手指向叶禾:“叶禾,我的助手,你也认识。想采访我,出于同行的关爱,我不拒绝。只是你需要提前跟我助手做一个预约。至于我什么时候有时间接受你的访问,请你耐心等候我助手的电.话。”
叶禾也立即听懂了,上前毫不客气地盯着熊洁:“熊洁你放心,等我想起来该通知你的时候,我一定会给你打电.话的。”
熊洁闻言冷笑:“那就
不必了。既然时年你这么忙,那我更喜欢从其它管道得来的消息。相信由旁人来讲述你们之间的三角关系,那故事一定会更多花边,更好听。”
立在一旁的汤燕卿终于忍不住轻声一笑,上前隔着墨镜仔细打量了熊洁一眼。
熊洁吓了一跳,忙问:“这位阿sir有事么?”
汤燕卿含笑摇头:“没有,只是莫名觉得你说话的腔调眼熟。”
“什么意思?”
熊洁还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被整个茄州媒体界追寻了许久的汤燕卿,于是语气很有些不客气。
汤燕卿好脾气地一笑:“本案的伤者,罗莎,我从前在私人场合也曾见过一两次。恕我直言,她曾经说话的腔调跟你十分相像。都是一副下巴翘到了天上的欠揍模样。”
熊洁吓了一跳:“阿sir你说什么?”
汤燕卿轻哼:“现在她躺在哪儿呢,熊记者你不会不知道。所以我们警方呢,要郑重提醒你一下,以后说话留点口德,做事更要给自己留下一点余地。你该知道的,记者真的是一个高危职业的说。别下回我再见你面的时候,你也跟她一样,都躺在急救室里,生死难料。”
“阿sir!”
熊洁没想到这位轮廓俊美得宛若超级男模的阿sir,竟然说出这么阴且毫无遮掩的话来!
叶禾立时举起拳来:“汤sir,帅爆了!”
时年也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微笑,伸手扯住他手腕,低声喝止:“够了。”
熊洁却敏锐地捕捉到叶禾脱口而出的那个称呼,且经且疑地朝汤燕卿望过来。
“汤sir?哪个汤sir?”
时年也没想到叶禾这么一句就给说漏了,忍不住朝叶禾瞪了瞪眼。叶禾这才想起汤燕卿是个多么低调、多么一直都在躲避媒体的人,这便也知道自己犯错了,远远朝时年和汤燕卿抱拳,示意抱歉。
可是刚刚汤sir真的帅爆了嘛,有本事把熊洁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她叶禾和头儿都办不到,可是汤sir轻而易举就做到了,她怎么能控制得住欢呼的心情呢?
熊洁的直觉也真的够敏锐:“本州的‘汤sir’,有两位。看阿sir你的年纪,难不成你就是——汤燕卿?!”
汤燕卿便也高抬起下巴,抖着肩膀,傲然一笑:“我记得你还曾经揶揄过时年,说一直等着看她写我的专访呢。熊洁你放心,她一定会写的,到时候一定提醒你去看。”
“而且我也跟你保证,她拿到的绝对是我的超级独家访问。除了她之外,我不会再接受任何媒体、任何记者的专访。”
汤燕卿说着向熊洁走近两步,低低附在熊洁耳边含笑道:“至于你呢,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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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懒得跟熊洁斗嘴,她惦记着向远。她便忙拉着汤燕卿和叶禾连忙离去,路上致电华堂的合伙人之一、向远的好友路昭,一并到警局去帮向远。
就在他们刚刚离开急救中心的时候,罗莎便醒了过来。
急救中心根据她手机里的通话记录,便致电给了她的秘书张琳。
张琳飞奔赶来,握着罗莎的手便落了泪:“老板你总算没事。你不知道今天一大早向律师就早早单独找了每一个合伙人谈话,一直在商量如何在合伙人会议上针对你,还说要将你赶出华堂。”
罗莎一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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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候还有第三更。】
151.16一直都在努力,成为你喜欢的那个人(三更三)
警局。
华堂的合伙人、向远的好友路昭陪向远录口供,时年央求汤燕卿,想去看看罗莎的车子。
贾天子点头:“你们放心去吧。这边我盯着,如果有情况,我会与你们及时联系。”
时年拍拍贾天子:“拜托。”
车祸现场拉起黄色的警戒线,鉴证科的警员还在仔细检查斛。
一个肩膀上扛着与汤燕卿相同警衔肩章的警长正在指挥手下详细记录。那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的样子,身子有些发福,叉腰站着的时候,脊背有些略向前驼。从外表上看是个行动不怎么敏捷的中年人,还有嗜酒的可能,可是眯眼投来的目光却是老鹰一般锐利,仿佛能一下子就叨住人的心脏。
时年心下暗赞了一声:好强的气势餐。
瞧见汤燕卿来了,那人没有打招呼,反倒防备地眯起了眼睛。
时年便低声问汤燕卿:“竞争对手?”
汤燕卿耸肩一笑:“算是吧。”
说罢也不避讳,径自将时年带到那人面前,给时年介绍:“老乔。我的前辈,我刚进警局的时候,就是他带我。”
“局里传统刑侦办案法的代表,时常看不惯我的行为分析,觉得什么犯罪心理啊、微表情分析啊,都是小孩子炫技的花活,就算能破了案也都是侥幸。”
汤燕卿毫不避讳说着,说完还拍着老乔的肩膀,跟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老乔,我说的没错吧?”
面对一位陌生的女士,被这小孩儿张嘴闭嘴就都给说出来了,老乔有点尴尬,便白了汤燕卿一眼:“如果你不是汤明翔的侄儿,警监会允许你这么胡来么?至于你能办成的那些案子,还不是警监将警局里的资源都有限配置给了你!”
老乔的怨气很大呀,由此可以想见汤燕卿刚入警的那会儿,日子一定不好过。时年便忍不住悄然回眸,关切地望了他一眼。
汤燕卿回望过来,却仍旧一副歪着肩膀站不直的叫儿郎当样儿,摆明了并不是很在乎。时年这才悄然舒了口气。
看老乔发泄差不多了,汤燕卿没忘了补上一刀:“老乔,你抱怨的这些我都理解;我也承认我沾了汤家子孙的光。可是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呀。你要是实在气不过呢——”他伸手将老乔的肩膀搂过来,哥俩好似的亲亲热热地说:“在我们东方呢,有个学说叫‘投胎学’,我就是投胎学的成功代表。老乔你不如现在也收拾收拾就去世,然后重新投个好胎,最好投个比我更好的家世,到时候你耀武扬威地回来找我,那你就不抱怨了。”
这人!
时年听着心下都不由得咬牙,急忙悄悄拉拉他衣袖:“汤sir,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罗莎的车子?”
汤燕卿含笑松开老乔的肩膀,回身拉住时年的手臂:“好,走走,我们现在就去。”
老乔果然气得肝儿都颤了,叉腰立在原地瞪着汤燕卿的背影,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时年低声埋怨汤燕卿:“看样子他极可能嗜酒,血压便会成问题。你还这么气他,难道想让人家爆血管么?”
她也看不惯警局内部论资排辈的那些所谓的规矩,可是老乔毕竟是警察,且是资格老的警察,她忍不住想要维护。
汤燕卿便笑了,停下脚步来正色望住时年:“我是气他,可是我如果说我是真心尊敬他的,你信不信?”
时年想了想,坦率摇头:“不信。”
“噗……”汤燕卿被她的坦率给呛着,挑眉笑着摇了摇头:“好吧,我自己这么说其实也多少有点自我怀疑。我对他的感情,应该还是该用两分法:我尊敬他身为警员的敬业、专注,可是我不喜欢他仗恃着老资格的墨守成规,而且明里暗里总想打压我用行为分析来进行办案。”
时年这才点头:“这么说还差不多。这回我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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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莎的车子曾经被汤燕卿撞过一次,所以汤燕卿本来该对罗莎的车子很是熟悉。可是今儿停在路上的车子却并不是那辆大红的米亚达,而是换成了宝蓝色。
汤燕卿一看就笑了,吹了声口哨。走过去拍拍米亚达的p股,找见了曾经撞击的旧痕。
他要撞车就得撞出水平来,留下“永久伤害”,于是他是照准了米亚达后部圆润弧线的最凸起部分撞过去的——这个部位的撞击,用工具很难找回原本的弧线来,如果非要完美的话,需要找手艺极棒的技师,用手工来敲钣金。
这样手艺的师傅,劳斯莱斯厂家就有,不过当真要找这样的技师来手工敲钣金的话,等那段弧线找完美了,要支付的工时费也要超过车子本身的价值了。
他既安着这个坏心眼儿,于是仔细一瞄就找着了那个没办法完美复原的凹痕。
显然罗莎送去修车,同时便也将喷漆颜色换了,换成了跟向远、时年一样的宝蓝色。
他用手摸着那凹痕,什么也没说,只歪头去瞧时年。
这缘故,时年心下便也
都明白,忍不住小小地叹息。
不过所幸,昨晚随着那一纸协议书,那一切都过去了。如果罗莎今早没有遭遇车祸的话,那今天原本该是她们新生活的美好开始。
汤燕卿便没说什么,而是转头去找鉴证科的同事,问车子的情形。
鉴证科的同事说:“我们会同交通局的同事一起查勘现场,以及车子本身的机械状况。基本排除车子机械故障的可能,也就是说排除人为动过手脚的怀疑;交通局同事也同时给出结论:说路面的轮胎划痕、油渍等痕迹也都说明车子本身并没有机械性失控的迹象。”
汤燕卿微微眯起眼睛:“也就是说伤者出了事故的原因,更可能是出在她主观操控的失误,或者是精神上的溜号?”
鉴证科同事给予了肯定答复:“至少从目前的痕迹物证看起来,的确是这样的。”
“这倒也可以排除阿远的嫌疑了。”时年略感欣慰。
汤燕卿偏首望过来:“听你这语气,难道之前也曾真的以为向远有嫌疑?”
时年被问的一怔,第一意识想要否认,却还是被他灼灼的目光盯着,垂下了头:“是,我潜意识里是有一点点这样的怀疑的。因为我明白华堂对于阿远的重要,也担心罗莎是故意用这个向阿远逼宫,阿远若一气之下是有可能做出失去理智的行为。”
“再说昨晚他找我来签字离婚都是很晚的事情了,也许他在之前也曾动过别的心思……”
时年深深垂首:“我错了,对不起。”
四年婚姻带来的阴影,还不会这么快经过一.夜便全都忘记,所以她对向远还是带了一点点先入为主的成见。
“不会是向远。”汤燕卿则仰起头,眯眼望向湛湛青空:“因为罗莎也不会是真心地想要害他。既然罗莎不会赶尽杀绝,向远一向爱惜羽毛,又怎么贸然做下谋杀的事情来。”
“对哦!”时年一震,回首去望罗莎的车子:“罗莎将车子都换成了与阿远的宝马、我的mini一模一样的宝蓝色,从中可见她地阿远的执着;就连她现在还穿在身上的套裙,都是宝蓝色。她如果想真的操控合伙人会议赶走阿远,她怎么还会这么穿呢?”
时年轻轻闭上眼睛:“再说我昨晚给她亲自打了电.话,所以她今早上穿这件套裙,只会是去修正原本的想法,她不但不会再针对阿远,反倒会在合伙人会议上帮阿远一同熬过难关。”
“没错。”汤燕卿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颜色的选择,也会透露出人的微妙心理。这本身也许不是典型的刑侦证据,却有可能更贴近事实,因为所有真正的秘密都是藏在人的心里面。”
时年点头。
“我说你们两个够了吧?”
老乔一脸不满地叉腰站在两人面前:“这是我们组的案子,我们自然会用我们的方式去侦察,不用你们两个外人说三道四。”
老乔说着目光特地从时年面上划过:“尤其,还有一个非专业人士。”
时年倒也没生气,吐了吐舌。
老乔还意犹未尽,又盯住汤燕卿:“尤其别跟我用你们那些行为分析啊、犯罪心理学的虚无缥缈的东西跟我分析案情。在我眼里,你们就是神棍,就靠算命先生似的‘两头堵’的方式吹吹呼呼,没一点切实的证据。”
汤燕卿也冲时年做了个鬼脸,示意:瞧见了吧,他就是一直跟我这么说话的。
时年便笑了,冲他轻轻摇头,示意他别再跟人家挑刺儿。
这世上的刑侦学总归有不同的道路,有的喜欢传统刑侦,有的更看重物证鉴识,有的则从犯罪心理学的范畴入手。实则不管是哪一种,总归都是朝向犯罪的真相,属于殊途同归。
况且单纯从某一种刑侦手段来说,其自身都是不完全,都是有缺陷的。便比如汤燕卿擅长的行为分析,以及微表情分析等一系列的新方法,因为是全新的尝试,在刑侦界还并未得到广泛的认可,而其也受自身短时间发展的限制,即便是高手,准确率也就只有70%左右;更遑论那些打着犯罪心理的旗号,其实根本没有多少天分和理论祭奠的年轻人,就更容易给这种办案方法招黑。
曾经这样的事情在爸的身上也发生过。那时候她还小,声里有一桩省厅督办的连环杀人案。专案组鏖战了半个月没有排查到有价值的线索,仅有半个陷在泥里的脚印。
就在大家都一筹莫展之际,爸凭着那半个脚印说出了罪犯的体貌特征,具体道他左脚六指、扁平足等细节特征。
当时局里的老领导们都说爸这是“一拍脑袋闹革命”,都说不能这么凭空想象。爸因此也挨了训。结果一年后案子告破,罪犯的体貌特征简直与爸描述得一模一样……
可是即便如此,局里那些传统刑侦学出身的警员们还是不肯相信爸,觉得爸是撞了大运了。
那种孤独感,爸曾经经历过,汤燕卿也正在经历着,而她自己方才也迎面撞上。
她便悄然伸手,捏了捏汤燕
卿的手指:“不管谁不信你,我都信。”
他的面上登时阳光普照,那些用吊儿郎当武装起来的不在乎,也一根一根地都舒缓开,变成了平和、宁静。
他便反了手腕,反捉住她:“那就够了。”
至于其他人,至于除了她之外的这个世界,又与他何关?
因为他这样一步一步走来,入警、四年来出生入死,还要在其他人休闲的时间里近乎煎熬地训练自己的直觉和洞察力……也都是为了她啊。
曾经他在黑暗里,在她掌心悄悄地问:“喜欢什么样的男朋友?”
她轻轻一笑,毫不犹豫地说:“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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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回眸向他微笑。
就在回眸的刹那,光影明灭,她忽地眯眼盯住了罗莎的车子。
见她面色微变,汤燕卿忙问:“怎了?”
时年深吸一口气:“我想我找到了罗莎出车后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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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万字完毕,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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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152小丑的笑脸(2更1)
时年带汤燕卿走向罗莎的车子。老乔闻声也跟了过来。
三人走到车边,时年便俯身钻进驾驶室里去,望向风挡玻璃。
汤燕卿和老乔也都跟着一起望过去,老乔咕哝了一声:“什么都没有啊。”
时年征求老乔的意见:“我想把车子移动一点位置,您看行吗?”
老乔眯眼望她:“你想移到哪里?斛”
时年回眸望刚才她站过的位置:“大致就是那个点的附近。只是可能还要具体调整一下。”
汤燕卿闻言微微一怔,原地退后一步,俯仰观察,左顾右盼一下,随即便笑了。迈开长腿走回来,伸手轻轻拍了拍时年的肩餐。
时年回眸望他,看见他点头一笑。
时年便也笑了。他是在赞同她的想法呢,她的心便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老乔还是打量时年,仿佛有些不愿意被她支使。她又不是警方的人,现在这辆车又是关键的物证,凭什么她说叫动就动,况且还没有个确定的地点啊。
汤燕卿便含笑凑了过去:“乔前辈,让她试试吧。就算我求您了。”
老乔继续拿乔:“你说了也不行。我再说一遍,这是我们组的案子,我们有自己的办法,凭什么听你们摆布啊。”老乔说着一指时年:“再说,她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汤燕卿忍着,没说时年是记者。
坦白说警员在办案的时候是挺讨厌记者的,有时候记者会很碍事,将警方的线索提前公布,或者故意写些夸大其词的文字,形成相当的误导。
汤燕卿就挨在老乔身边顾左右而言他:“您知道我为什么总管您叫老乔吗?我给您讲个故事哈,您看过我们中国的武侠电影吧,知道金庸吧?金庸丫丫电子书就有个义薄云天的盖世英雄,就姓乔,江湖人都尊称一声‘乔帮主’。”
“在我心里,老乔你就是我心里的乔帮主。”
老乔白了汤燕卿一眼:“就凭你跟我说这话,我就反倒觉着这事儿更不应该答应。”
汤燕卿大笑:“好好,我都收回。您就答应吧,拜托了。”
从前汤燕卿一向是桀骜的小子,在老乔眼里总觉着这小子仗着是汤家的子孙不将他给放在眼里。过去这四年里,这小子何曾与他这么低三下四说过话;每每见面不横着膀子直接撞过去都算不错了!
老乔便叹了口气:“行,看在你小子今儿这么懂礼貌的份儿上。”
老乔亲自过去问了鉴证科的同事,是否可以挪动物证车辆了。恰好鉴证科和交通局方面的警员已经结束了现场勘查的工作,便点头同意。
汤燕卿又上前拜托了在场所有警员同事,一起将车推向时年指向的位置。
时年面色紧肃,坐进驾驶座看了一下,顾不上客气又招呼大家:“往左一点。”
“再往右30厘米”
“……再向后15读角。”
都是看在汤燕卿的面上,诸位阿sir才听从一个非专业人员的指挥,十几个人推着这个大家伙,前后左右几厘米、十几厘米地移动。
终于时年一声欢呼:“好了!汤sir你快来看!”
大家都给吓了一跳,便也都拥过来看。反倒是汤燕卿并未太过惊讶,从容不迫地凑过去。
小小的驾驶室,十几个人自然挤不进,于是站在外围的警员便压根儿什么都没瞧见,忍不住嘟囔:“到底什么呀?故弄玄虚的。”
只有两三个能跟时年挤到几乎相同观察点的警员才低低惊呼出来:“我的天啊!”
而汤燕卿则一副了然的微笑,并未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情。
老乔也有些忍不住好奇,狐疑盯着时年:“到底怎么了?”
时年便下车,将驾驶位让出来,请老乔坐进去。
老乔不明就里,便也坐进去。坐好了之后,正想歪头出来问时年。就在冷不丁一抬头的当儿——阳光从对面的房顶忽然倾天而下,照在面前的风挡玻璃上。一片强光闪过,老乔下意识地眯眼。待得强光闪过,老乔重新睁开眼,便也是惊得一声低呼:“my-god!”
从老乔的视角望过去,只见之前还一片透明、视野良好的风挡玻璃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彩色的小丑头!
小丑十字星形状的暗色眼睛,尖尖的白色下巴,配着血红的嘴。原本能给人带来快乐的小丑脸,这一刻莫名地从风挡玻璃上浮凸出来,叫人只觉寒毛都根根立起!
老乔急忙从车子里钻出来,惊愕瞪住时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余的鉴证科警员也都赶紧钻过来看,挨个坐在驾驶位上,找到了方才的角度。可是只可惜阳光的位置也不断在变换,几分钟过后,阳光的位置发生了偏倚之后,风挡玻璃上的小丑脸便也自动消失了。
老乔不解,鉴证科的同事却在最初的惊讶之后,立即动手开始检测风挡玻璃上的物质。
时年盯着老乔,
十分理解他的震惊:“乔sir,首先得说这个不是来自行为分析,是我误打误撞。刚刚我们三个站在这边说话,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物证车辆。那时候正好角度和光线都合适,我就看见风挡玻璃上五光十色的一片。只不过当时并没能看出是一张小丑的脸。”
“试想伤者本来正在好好地开着车,目视前方,注意路况;或者也有小小的溜号,因为要分神去想待会儿公司要召开的合伙人会议。就在这个时候,也许是小小打了一下方向之后,就冷不丁看见面前出现一张巨大恐怖的小丑脸——她怎么可能不吓坏了。出车祸便也是顺理成章。”
老乔不由得点头:“可是这是怎么回事?”
汤燕卿一直手插裤袋轻松地站在一边听着时年的讲述,此时才勾起唇角接话,抬手指了指天空:“阳光。”
“随着时间的不同,阳光的角度也会随之变化,在车子行驶到适当的角度,便会因为阳光的变化而出现画面。”
鉴证科的警员也走上前来:“乔sir,我们在风挡玻璃上找到了透明的胶质成分。因为它是透明、无色无味的,之前我们便没有留意到。”
鉴证警员用玻璃棒沾了一点那种物质,举到老乔眼前:“这种胶质能造成阳光的散射。如果阳光正好转到了合适的角度和高度,白光会散射成彩光,宛如雨后的彩虹一般,骤然在玻璃上出现彩色的影像。”
汤燕卿点头补充:“不止这种胶质本身,如果阳光的角度和高度都合适,风挡玻璃的弧面,以及风挡玻璃上贴的太阳膜,也都会一定程度上造成阳光的散射。与这种胶质合在一处,可能造成二次,甚至三次的反复散射、折射,构成多彩的小丑脸图像。”
“这么复杂的手段!”老乔都吓了一跳,急忙询问:“可找到指纹?”
鉴证科的警员只能遗憾摇头:“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指纹、脚印,甚至是毛发和皮屑。足见这个人是有备而来。”
汤燕卿慵懒点头,伸手搭在老乔肩上:“老乔,多此一问了。试想能熟练利用光线的散射和折射角度,从容地画下小丑脸的嫌犯,该是何等的智商。那样高智商的人,又怎么会愚蠢到留下痕迹或者dna线索给警方呢?”
老乔也忍不住抬手擦了擦汗:“这个罗莎究竟是得罪了什么样的人啊!太诡异了!我得去跟她谈谈。”
鉴证科的警员和老乔都走了,时年抬眸静静望住汤燕卿。
“你怎么看?”
汤燕卿垂首看腕表,然后从车祸现场向后倒退回罗莎家,一边走一遍用手机上的app粗略记录距离和角度的数值。
测了一圈,他走回来,目光凝肃。
“你先说说。”
时年深吸口气:“首先从那小丑脸本身,可见嫌犯对于物理学、材料学的功底之深厚。还有小丑脸的构图,比例严谨,线条流畅,可见勾画的时候一气呵成,极有自信,且笔法熟练。”
汤燕卿含笑补充:“他在绘画方面的造诣,也许要更深厚一些。这体现在他对色彩的苛求,甚至迷恋上。”
“你瞧掌握阳光在胶质物质里的散射本身已经是个玄奥的事情,就像彩虹,只是光带的平均分配;可是小丑画呢,却是黑眼、白脸、红嘴,每一个部位的颜色都不失真,且色块的过渡流畅自然……这是他利用胶质、玻璃弧面、太阳膜之间的反复散射和折射才能达成。这般费心费力,可见他不能接受胡乱的调色,可见他对色彩的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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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