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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sir,嘘,不许动全文阅读

作者:miss_苏     阿sir,嘘,不许动txt下载     阿sir,嘘,不许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3.153无可救药爱着她(2更2)

    “甚至可以说是将风挡玻璃当成了他专用的调色盘,以阳光为颜料,完全酣畅淋漓地自由勾画,乐在其中。”

    时年闭上眼睛,将自己想象成嫌犯,想象那人那一刻面上的神色。

    “那一刻他一定是在微笑,仿佛都忘了画下这样一幅画是要去害人的,他那时只在享受作画本身的快乐。甚至……”时年说到这里一皱眉睁开了眼睛,没有继续说下去。

    汤燕卿便偏首过来:“怎么突然停住了?餐”

    时年摇头:“我可能是想多了。”

    “说。我不笑你就是。”他纵容地鼓励着她。

    时年皱了皱眉:“也许是我变~态了,我总是觉得嫌犯作画乐在其中的另外一个很大的原因是——他希望他的观众会喜欢,会称赞他的高超画艺。于是他那时候的微笑都是因为想象着那个观众才起的。”

    “他仿佛都能想到,他这幅画的观众会是谁。而他画下这张画,甚至就是为了展现给其中的一个特别的观众看的……他很期待那个人的惊讶。斛”

    说完她用力甩了甩头。

    作为这幅画的观众之一,她只希望她自己不是那个嫌犯期待的那个人。

    真是好古怪的直觉。

    汤燕卿便眯起眼来,深深凝望她的神色,却没出声。

    能看见这幅画的观众,除了受害者罗莎本人之外,只可能都是相关的办案警员。这群人里只有一个人的身份是例外的,那就是她。

    如果要用排除法来推测嫌犯别有青眼的那个观众,那首先的可能就是她。

    ——那个人在罗莎的风挡玻璃上画下一幅画,一幅逗乐的小丑的脸,用以撞伤了罗莎,却要为了给时年看,为了取悦她么?

    汤燕卿尽管没说话,可是时年却还是敏锐感觉到了,抬眼瞪他:“公平交易,你也不许藏着话不跟我说。说啊,你想什么呢?”

    汤燕卿却耍赖一笑:“真的要我说?听了不生气?”

    “嗯。”时年点头答应。

    汤燕卿便一点点收敛了笑容,黑瞳幽深,隔着墨镜盯着时年的眼睛:“这四年来,有没有我不认识的男人,曾经对你表示过好感,或者追求过你?”

    时年一愣,随即伸脚踢了他小腿一记:“你说什么呢!这四年里,我是向远的妻子,我怎么会跟其他男人有那样的关系?!”

    他夸张地弯腰去揉腿:“你看你看,都说了让你听了别生气,你怎么说话不算啊。”

    “算了,不跟你说了!”时年一跺脚,便不理他了。

    他算是安全地暂时藏住了心里的那一层担心。

    .

    时年自己懊恼了一阵,也想到了那四年曾经时常在独自一人时于凌晨接到的那些电.话。电.话没有来电显示,也没有人说话。

    曾经那些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会直觉想到是四年前的那个人追来了……她便会被拉回到四年前的噩梦里,只能将自己裹在被窝里,努力想着爸,才能克服。

    可是这件事……还是不跟汤燕卿说了吧。

    反正那样的电.话也不可能是他想要问的秘密追求者什么的。

    这世上应该没有男人蠢到要用那样吓人的方式来追求人吧?那是自毁的节奏才是。

    .

    时年便收回心神,盯着他手里的手机:“你刚刚在测什么?”

    汤燕卿隔着墨镜,却仍能感觉到他目光炯炯盯着她。

    “嫌犯竟然能计算好这条路上阳光的角度和高度,便证明他曾经在这条路上实地勘察过。我在计算他最常出现的位置,那就说不定他曾经在这个位置附近的地点停留过。或者是短期租房,或者是在路边的咖啡座小坐,总之,从中会找到他的线索。”

    “对哦!”说回案子,时年便重新振奋起来:“之所以能对光线那么熟悉,便不可能是一朝一日观察的结果。只要那人连续多日在这条路线上出现过的话,那就一定会遇见路人,就一定有人会对他留有印象。只要咱们耐心排查,就有可能将他从人海里给揪出来!”

    汤燕卿含笑望来:“越来越专业了。”

    说着拨手机,“皇上,去给老乔组里的潘妮使使美人计,把老乔跟罗莎的谈话内容套出来。”

    时年听见这谈话内容也是醉了,忍俊不已。

    汤燕卿接下来又给关椋下任务:“老乔跟罗莎谈话,凭他的传统刑侦学,一定是从利害关系人的角度入手。所以稍后皇上会拿到罗莎自己列出的利害关系人名单。你交叉比对那张名单上的人,看里头有没有物理学、绘画特长的人;还有交叉比对他们最近一个星期的所有app的定位信息,寻找有在车祸现场附近出现过的人。”

    汤燕卿交代完了,却见时年立在路边出神。

    他走过去,忍不住伸手拥住了她。

    时年吓了一跳,连忙左右看看,拍掉他的手:“喂,你现在穿着警服呢!拜

    托你,要尊重这身警服。”

    他吐了吐舌:“好,那今晚上我换了便装之后再抱。”

    时年脸红过耳:“哎你这家伙,谁答应给你抱了?”

    他挑眉望她:“不想给我抱,又何必让我看见你那么聪明可爱的模样?你明知道我一看见你那小模样,就非忍不住抱抱不可。”

    “你……”时年真是没辙:“霸王逻辑!”

    他笑起来,忍不住凑在她耳边:“霸王真正的逻辑,只是硬上弓……难道你是提醒我,该对你,呃……”

    “哎你!”

    时年浑身燃火,跳起来打他:“别胡说八道!”

    他抱着手肘扬眉而笑:“刚刚谁教训我,说要尊重警服来着?怎么还有人当街跳起来打身穿警服的officer呢?”

    时年被自己的话绊住,只能停下来瞪他,双颊绯红。

    看见她这样,他便愉快起来。什么小丑脸,只要能看得见她的脸,他便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了。

    .

    向远录完口供,由路昭代理办完了手续,离开警局。

    他略作犹豫,还是去了急救中心。

    罗莎已被转进病房。他走进病房的时候,罗莎正面朝里,仿佛在睡着。

    向远站在病床边大约一米的地方站了站,还是后退走向门外,到护士站去问怎么没有人陪护她。

    护士翻了一下档案,说已经通知了罗莎父母。他们正从外州赶过来,应该今晚就能到了。

    向远这才放心,询问罗莎伤情,以及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护士说罗莎已经解除了生命危险,身上的伤静养,便会渐渐康复的。只是她受到了比较严重的惊吓,这个可能要后期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来做疏导。

    至于什么时候睡的,护士便笑:“没睡呀。我五分钟前刚去给她打过针,还听她自己说了无睡意呢。”

    向远便听懂了,忍不住皱眉。向护士道谢之后回到罗莎的病房。

    在沙发上坐下,轻声说:“我知道你没睡,你只是不想见我。不过没关系,我坐坐就走。罗莎,这次不管谁对谁错,可是你终究出了车祸,便还是该由我说一声对不起。”

    罗莎依旧面朝里躺着,面上满是落寞的苦笑。

    “阿远,只是一声对不起么?你该明白,我始终在等你的一句话是:‘嫁给我’。你从前不肯说,是因为时年;那现在呢,你跟她都离婚了,你却还不肯跟我说那句话么?”

    向远闻言便是皱眉:“我记得我没告诉过你这个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是时间告诉你的?”

    罗莎闭上眼苦涩地笑:“是啊,是她告诉我的。她是用这个消息拜托我,让我在合伙人会议上不要再为难你,她求我帮你……她都以为我们两个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不是么?怎么,原来我们所有人都猜错了么?”

    向远轻轻闭上眼睛。

    “罗莎我不想骗你,我爱的人不是你,所以我们之间不会有婚姻。”

    罗莎死死咬住手指:“你不爱我?你从前是因为时年,才会说你不爱我;可是现在你跟时年已经离婚了,你身边又并没有其他女人,那你爱的又是谁?”

    话问出口,实则罗莎心底也已经浮起了答案。

    她再感觉不到浑身的疼。原本麻药过了劲儿,她现在应该全身都疼才是——这是因为,心里更疼啊。

    “阿远,你别告诉我你现在爱着的人,还是时年!还是那个刚刚跟你离婚,刚刚成为你的过去式的时年!”

    向远也轻轻闭眼,怆然一笑:“是的。我爱的人,依旧还是她。”

154.154这兜兜转转万变乾坤,何出掌握(3更3)

    司夜染一听便腾地立起,竟然忘了是戴罪之身,身在御前。

    怀恩便眯起眼来盯住他,一声申斥:“别忘了你的身份!”

    大明宫廷二十四衙门,为首的自然是怀恩的司礼监,掌管皇上诏书、奏疏批红,又掌握东厂大权,于是被称为“内相”。

    排名第二的原本还是内官监,都轮不上御马监。谁叫御马监管的原本都是牲口和草料呢?可是后来随着司夜染的出现,御马监的地位开始直上青云,不光管了皇家的皇店、皇庄这些生意,更是掌握了腾骧四卫的羽林三千户!

    御马监一跃成为了二十四衙门中排名第二的,被称为内管家。稍逊给司礼监的无非是欠缺一个东厂的提督之权。可是后来皇上还是给他另开了西厂啊,校尉人数甚至为东厂的加倍,便明摆着是将御马监的地位提到与司礼监相同的位置上来餐!

    对于这个小孩儿,当年他不满十岁还在内书堂的时候,怀恩就曾着意留神过,想早早收到自己手下。只可惜他再想要,却也早不过皇上,皇上早早将这个孩子要到了身边去。

    于是渐渐地,这个司夜染成了司礼监、成了他怀恩的心腹大患斛。

    更是因为上回司礼监、内阁、六部九卿一同参劾司夜染,而将双方的矛盾公然全都挑开了。于是今日即便在皇上面前,怀恩也不假以辞色。

    他怀恩历经三朝,在外风评极佳;可是他司夜染呢,小小年纪心狠手辣,骂名满天下。若当真闹起来,就算皇上偏向那个小孩儿,却不能不顾天下悠悠众口!

    怀恩这般义正词严,却没想到换来的不过是司夜染立在君前的一声冷笑:“怀恩公公,您老有时间斥责晚辈,不如先将辽东边情见告。至于晚辈在御前是否失礼,自有皇上定夺,不劳您老费心。”

    “再说,晚辈在皇上面前起身是大罪;那难道您老在皇上面前出言指斥,就不是大罪了么?”

    怀恩大惊,连忙跪倒在地,向皇上请罪。

    皇帝盯着一脸桀骜的司夜染,也只能无奈地挥了挥手:“朕不会追究的。你们两个,也是为了辽东的事,无心的。”

    小六这孩子在他面前一向恭谨乖顺,可是除了在他面前和贵妃面前之外,不管面对谁,都是这样一幅桀骜无比的态度。

    皇帝心下也是暗笑。若他自己不是皇帝,他八成也会这么面对那帮食古不化的老东西;更何况这孩子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血统,所以他面对谁能低下那颗高贵的头呢?

    实则小六越是这么,他这心底下啊,反倒越是喜欢。

    见皇上果然又护着司夜染,怀恩只能再度无奈……从来,永远,皇上总是这么护着那个小孩儿,真是让人气死!

    皇帝便也将话拉回正题来:“怀恩,说辽东。”

    怀恩也只能咬牙,忍住对司夜染的不满,叩首道:“回皇上,钦差巡查辽东大臣、乾清宫太监兰公子,于女真诸部首领会盟之日,被建州掳走!”

    .

    “你说什么?!”

    皇帝和司夜染几乎异口同声。

    皇上急得又口吃起来:“掳,掳走了?”

    “是。”怀恩躬身答。

    皇帝一拍桌案:“建州好大的胆子,这是要反了朝廷,反了朕了!着兵部拟定方案,朕要发兵建州,救回钦差!”

    怀恩却连忙叩头:“皇上且慢!朝廷与女真的兵戈不宜轻动。这些年朝廷对女真各部一直优抚甚厚,以羁縻治之,就是想要他们归顺朝廷,作为我大明北方间隔开蒙古的屏障。今日倘若兵戈轻开,那以后朝廷跟女真之间的关系,将破镜难圆。”

    皇帝抬眼瞥了司夜染一眼,见他死死攥着拳头,却没多说半句话。这才点了点头:“只是此事朕也不好独断,便将兵部尚书、内阁首辅、次辅都宣来,咱们君臣一起参详参详。”

    怀恩便又上奏:“其他人自然好说,只是兵部尚书一职么……皇上是忘了,这个职位尚且出缺。”

    皇帝眨了眨眼:“出缺?怎么出的缺?”

    怀恩便回眸瞪了司夜染一眼。兵部尚书许晋永,被他给拿捏了罪名杀了!

    皇帝好像终于想起来了,转了转眼珠:“这样啊?尚书之下就是侍郎,尚书不在了该由侍郎暂代司部事物。朕想想,是不是兵部有个侍郎叫马文升来着?颇谙辽东事物,朕记着还为了辽东的事,跟辽东巡抚打架来着。”

    怀恩被呛着,暗暗咳嗽了一声:“皇上明察秋毫。”

    皇帝便又盯了司夜染一眼,点头道:“行,那就宣马文升来代表兵部。”

    .

    几位大臣陆续从府中匆匆赶来,东边天色已经泛白。

    军情要紧,没人再有睡意。

    内阁首辅万安、次辅刘铭,司夜染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偏侧了头,目光清冷打了个旋儿去望兵部右侍郎马文升。

    老头儿已经五旬,历经过三朝。精瘦、一把山羊胡,行走之间精神

    抖擞,那山羊胡也跟着一起抖擞。

    皇帝便让怀恩将辽东的军情又说了一遍。

    皇帝熬了一晚,仿佛有些困了,蜷在龙椅之上微微打着呵欠。这一累,嘴就又不好使了:“……钦,钦差被俘,这是朕、朕和朝廷的脸、脸面。发、发兵,你们看,怎怎怎怎么样?”

    老谋深算的万安没出声,跟刘铭对视一眼;怀恩也没出声。

    此时职司最低的算是马文升。兵部尚书的位子出缺呢,他身为兵部右侍郎,并非没有机会。况且今儿是皇上召了他来,却没叫在他之上的左侍郎来,这用意岂非不是栽培他?

    于是五十岁的老侍郎便先跪倒启奏:“皇上,依微臣之见,不能发兵!”

    “辽东之事,微臣一直都在关注。这一次建州生异,也并非都是建州有反心,而是咱们朝廷里有人做事不当,逼反了建州!”

    皇帝一听也睁开眼睛:“哦?还有这等事?说来给朕听。”

    马文升便道:“首先,是辽东巡抚陈钺的过错。他擅自关闭抚顺关马市,令女真无处贩马交易,更无处购买生活所用的铁器,造成建州的不满。”

    马文升说着又瞟了司夜染一眼。

    “另一有罪之人,便是此番被建州掳走的钦差兰太监!”

    皇帝也表示惊讶:“哟,她又犯了什么过失了?”

    马文升愤愤道:“女真年年来朝贡马,建州和海西每年一贡,野人女真三年一贡。建州每年都是早早就来朝,足见其忠于朝廷之心。却没想到他们的一片心意,却被那兰太监给搅乱了!”

    “去岁建州贡马,结果在御马监治下的西苑发生了腾骧四营的士兵擅自搔饶女真来使的事,此事相信皇上也有耳闻。”

    皇帝想了想,盯了司夜染一眼,微微点头,算是应下。

    马文升便受了鼓舞,继续说:“去岁的事情终于被腾骧四卫的勋贵压下,结果今年建州再来朝贡马,又撞上了这位兰太监!一年过来,兰太监更是官运亨通、扶摇直上,如今已是执掌西厂的大太监,于是她不知收敛,反倒变本加厉,扬言非要娶人家建州的格格!”

    “人家建州吓得连夜便逃回辽东,这位兰太监不依不饶,还直接追到辽东去了,扬言不娶到手,誓不罢休!”

    在场的怀恩、万安等人彼此对了个眼神儿。

    皇帝则又望了司夜染一眼。原本想严肃,却一张嘴就没忍住,笑了出来:“哟,这孩子可真能折腾。她一个太监,非闹着要娶人家格格干什么呀?”

    这话别人听不明白,可是在皇帝和司夜染这儿,怎么听怎么笑料十足。

    只因为皇帝也最清楚不过,兰芽是个女孩子家呀!

    可怜马文升全然不明就里,依旧义愤填膺,一板一眼地启奏:“皇上明察,正是这个道理。兰太监到了辽东,会同辽东巡抚陈钺,关抚顺马市,更-派腾骧四营跟去的人,将人家建州的格格给抢了过来,要趁着女真各部首领会盟之日,便要强行拜堂!”

    “微臣斗胆直言:皇上,若换了皇上是建州的都督,您岂会坐实这样欺人太甚之事发生?所以建州掳走罪魁祸首,又岂是情无可原?”

    马文升慷慨陈词,又是五十岁的老人家了,说完之后都一头的汗。皇帝看着都不忍心再质疑,便直接点了点头:“马文升,那依你之见,辽东之事该如何决断?”

    马文升登时叩头:“依微臣愚见,辽东之事只可安抚,不可兵剿!同时免辽东巡抚陈钺职,朝廷下旨申斥钦差兰太监,同时赐给上次女真来使所求之蟒衣、玉带、金冠。”

    “安抚之下,建州定然自行送还钦差,并贡马谢罪。”

    皇帝轻轻闭上了眼睛:“哦,你主张这样啊。”

    司夜染薄凉一声冷笑:“马文升,你个明奸!咱家真怀疑你祖上是女真的包衣奴才,你真不配当我大明的刑部侍郎!”

    还在御前呢,司夜染就这么说话,怀恩和万安都连忙出言斥责:“司夜染,休得放肆!”

    司夜染非但没听,反倒一身的邪气儿:“马文升,我告诉你,要是我是建州的董山,那我要个球蟒衣玉带啊,我直接要大明辽东整块土地。反正只要我张了嘴,朝廷里头有你这样软骨头的,一定会撺掇着皇上都准了!”

    怀恩看不下了,厉声断喝:“司夜染!别忘了这是御前!”

    司夜染这才扭头望了皇帝一眼,乜斜着膀子跪倒请罪:“皇上,奴侪错了。不过奴侪认的只是忘了御前的规矩,不认跟他说得那些话错!”

    众人都盯着皇上,马文升则是气得山羊胡都翘起来了,连连叩头:“微臣还望皇上做主!微臣好歹是朝廷的兵部右侍郎,身为三品;微臣又是三朝老臣,如何能受一个内官,且如此年幼,便这般地羞辱?!”

    局面闹到这般田地,皇帝也只好睁开眼睛,伸手到桌上抓了一卷书,朝司夜染丢了过去。“啪嗒”砸在他肩头上,跌落在金砖地上。

    <

    p>“小六,你这孩子啊!还不去给马侍郎道歉?”

    马文升、怀恩等人心下又是一片无声哀叹。

    皇上就这么一句,就完了?御前的规矩哪儿去了?朝廷命官的尊严还要不要了?

    司夜染哼了一声,勉强朝马文升拱了拱手:“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晚辈这厢给马侍郎赔礼了,马侍郎别见怪。”

    皇帝也为了安抚马文升,便问:“马文升你倒说说,撤了辽东巡抚之后,辽东的事朕该叫谁去办?”

    怀恩乘机说:“此事就是内官引起来的,皇上此番不宜再派内官去,当派朝臣前往。”

    怀恩是算准了,司夜染这么闹腾,肯定是想念自己去,手握兵权呢。

    司夜染果然转头朝怀恩瞪过来:“内相大人是何用意啊?兰太监是我灵济宫的人,内相不如直接说她出了错,都是我的罪过好了。再说我的人在边关出了危险,你却有意拦着不叫我去?”

    马文升见势,便连忙上前叩头:“启奏万岁,微臣愿往辽东,替皇上和朝廷安抚女真!微臣必不辜负皇上和朝廷所托!”

    -

    【到这儿都明白了吧?咔咔,明儿见】

155.155也许我不够爱你

    从前这个话题不可说,因为她与向远的名义婚姻还没有最终了结。可是现在,这个障碍已经不存在了呀。

    他便欢欢喜喜,满怀期待地等着她的答案。

    她一定会说“是的”,一定会的,对不对?

    他怎么严密地守着她,她身边哪里还有其他男人的机会呢?所以他胜券在握的,他不用紧张的……

    时年被他问得一怔,面颊不知怎地微微有些发白,却避开了他的眼睛餐。

    敏锐如他,怎么会看不出她神色之间的闪烁?

    “你说呀!”他砰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斛。

    正好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向两人点了个头:“sir你们可以进去了。可是她刚刚平静下来,拜托你们别让她太过激动。”

    时年连忙起身,郑重点头:“谢谢你医生。我们会小心。”

    时年便径直抬步走进罗莎的病房里去。

    这么一瞬的工夫,汤燕卿呆呆站着,只觉那些医生和护士,以及他们推着的各种车轮,都是从他心上轰隆隆地碾压过。他站在原地都想忘了自己是谁,都想什么都不管了,径直冲进去将她给拎出来,好好地问个明白。

    幸好身上的警服犹在,他深深吸气,想起她在路边妙目清澈,对他说:“要尊重警服哦!”

    他便再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然后也跟着走进病房。

    没关系,反正她就在这里,哪儿都跑不了。就算她现在还想逃避,他却也会继续紧密盯人。总归,他再也不放开她的手,再也不会让她缺席在他以后的生命。

    .

    时年走进病房,悄然走到罗莎面前,小心地轻唤:“罗莎,是我,时年。我来看你。”

    罗莎疲惫地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时年一瞬间从罗莎眼睛里看见爱恨纠结,瞬间转过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去。

    同样都是女人,实则时年心下也不好受。

    她自己还好,早一步认清了自己的心,于是当那纸协议签订之后,她便已经成功地抽身而退。

    ——当然,还得感谢身边已经悄然多了一个人。

    她瞄了随后走进来的汤燕卿一眼,不意外瞧见他一脸的挫伤,就像是被抢走了奥特曼的小男孩儿。

    她转回目光,轻声说:“罗莎你别紧张,我今天来不是来说咱们之间的私事。那件事正如我电.话里跟你说的,我已经跟阿远离婚了。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聊聊车祸的事。”

    罗莎目光一转,又看见了汤燕卿。曾经被汤燕卿在向家人面前用力踩的记忆永远无法忘记,她便有些咬牙切齿。

    汤燕卿只好耸了耸肩,走过来站在另一边,轻哼了一声说:“大不了回头我去找一劳斯莱斯家的技师,手工把你那p股敲回来,保证曲线比你原来的还完美。费用我出,行了吧?”

    汤燕卿跟罗莎之间的这段过结,时年并不清楚,于是冷不丁听来还吓了一跳。尤其是汤燕卿说什么人家的p股、弧线啊什么的,她便急忙起身,低声呵斥:“汤sir,你别又胡说八道!”

    这是什么时候啊,人家罗莎刚逃离生命危险,还这么气人家?人性本善哪儿去了?

    罗莎却听懂了,且修车的时候也跟修车厂打听过了相关的价钱,知道是一笔超过她车子本身价值的巨款……听见汤燕卿愿意掏钱,她便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那么下巴翘到天上去的汤家少爷,原来也有这样服软的一天。惊讶啊。

    她那表情……汤燕卿自然都读懂了,有些尴尬,有些不甘,却也无奈地报以三声冷笑。

    如果不是怕在时年面前丢人,他才不会跟罗莎服软的好不好。

    时年盯着两人的神色:“你们两个,究竟怎么回事?”

    为了调节气氛,时年还故意又加了一句:“难不成你们两个之间——有私~情了吧?”

    “我去——”汤燕卿一副立马撞墙的神色。罗莎也忙喊:“时年,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气我的?”

    气氛终于轻松下来些了,时年悄然舒了口气,便趁机赶紧坐回罗莎身边。

    “……能给我讲讲,小丑的故事么?”

    罗莎便面色陡然又是一变。

    看她的样子,她还是没有准备好来面对这件事。时年也只好起身,按钮召唤护士,然后安慰罗莎:“好了我不强迫你。你好好休息,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她说着尝试握了握罗莎的手。曾经彼此敌对的两个女人,手握在一起时候,只觉陌生而又尴尬。可是时年还是坚持住了,没有立即松开:“罗莎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问小丑的故事不是为了猎奇,更不是我要用你的故事来写稿子卖钱。我跟汤sir都希望能帮你抓到害你的凶手。”

    罗莎目光一黯。虽然还有恐惧,却显然有一点能够承受了。

    时年便告辞,在耳边作电.话状:“等你做好了准备,打给我哦。我这次,会很期待你

    的电.话。”

    .

    终于出了医院,觑着左右无人,汤燕卿一把捉住时年的手腕,将她拖上车子。然后将车门落锁,霸道地手肘撑住她车座靠背,向她俯身逼视。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啊。你别以为躲着就能逃得过去!”

    她眼底涌起为难,微微地蹙起眉头。

    他的一腔激愤便不觉又软了一半。他咬咬牙:“好吧好吧,我不会跟你发脾气,我保证。我只是要一个答案,不论是什么,我都努力平心静气地接受。然后咱们再想办法去解决问题,好不好?”

    他的心意,宛若窗外脉脉投入的阳光,叫她无法不心暖。

    他原本是那个性子的人呢,明明前面生了气,却还能这么跟她说话……

    她便垂下头去,十根手指绞在一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其实你跟我之间的状态……应该可以说是正在交往中了。可是我心上还有个坎儿过不去,所以我不能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你。”

    “还有什么坎儿?”他心下焦急如火:“你跟向远离婚,那晚上我就看出你并没有预期中的高兴。怎么了,难道失去方知珍贵,所以你后悔跟向远离婚了?”

    时年盯着眼前这个满脸苦恼的家伙,只能叹气:“说什么呢!教授,忘了你的微表情分析法了?你好歹读读我的表情啊,我是那个意思吗?”

    去它的微表情分析,去它的……所有心理学理论。在爱情这件事儿上,没特么理论百试百灵。女人心海底针,他猜不透,他认怂,行了吧?

    他默不作声,可是眼珠儿里却分明一股一股的火苗在往上窜;而他那两道斜飞的长眉却下意识地微微一动一动……

    时年便垂下头去:“你在心里偷偷骂我呢吧?你有种当我面骂出来呀,心里偷偷骂人算什么好汉?”

    .

    汤燕卿尴尬地一捂脸,脑门儿直接垂向方向盘去,实实惠惠撞得“咚”的一声。

    没面子死了,没脸见人了。

    时年悄然叹了口气:“我不是不想跟你说明白,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甚至……我自己有时候也会恍惚,担心自己其实也只是做了一场梦,弄错了梦境和现实。”

    “嗯?”他听着这话仿佛有些明白了,便连忙抬起头来,热切地盯住她。

    “你说,什么我都听。就算你是梦话,我也听得懂。”

    时年便深深吸一口气:“……我呢,好像在四年前遇见过一个人。可是我不知为什么仿佛从来没看过他的脸,也没听过他的声音。我从前以为那是向远,所以毫不犹豫嫁给了他。可是后来才知道错了。”

    时年垂下头去,攥紧指尖:“我想先找到他。我想我是——更爱他的。”

    想到那个人,她勇敢地抬头面对汤燕卿:“虽然我不否认我现在也喜欢汤sir你,但是……汤sir你却还没办法取代那个人。”

    “汤sir的出现太过意外,叫我全无防备。汤sir出现的时候,我还在将向远当成那个人;以为对那个人的梦想终于可以幻灭,于是开始接受了汤sir你的靠近……可是现在已经证明向远不是那个人了,所以我在确认对你的感情之前,我必须先找到他,先确定我对他的感情。”

    时年这样说,心下也不好受,便偏过头去:“如果汤sir无法接受,那趁着现在我们两个人交往的时间还短,就请汤sir收回对我的心吧。这段时间来……我很感谢汤sir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对不起,我不能再次错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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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sir,自杀不?~】

    谢谢彩的大红包~

156.156四年前的自己,来,单挑(2更1)

    时年认真地说出心里的真情实感。这样的话其实她从前即便是面对向远,也没有说得这样真切过。实则对于那次噩梦,她直到今天还心有余悸,不想再提起;更何况那梦里的人,虚幻得仿佛都不是真实的存在。

    可是今天面对他,她还是都说出来了。

    可能还是因为——是真的喜欢他啊。甚至隐隐然有一种直觉,将眼前的他当成了梦里那个人的替代品。因为他身上有梦里那个人相同的正直、善良,小小的傲娇,还有——调皮餐。

    仿佛她对那个人所有的感觉,在眼前的他身上都能找到相应的对照点。所以她才会不由自主地喜欢他,无法抗拒他从一开始就对她近乎执念的靠近。

    可是她却真的担心,自己只是将他当成了是梦里那个人的影子,所以继续下去的话,也只会对他不公平。

    她自己这番话也说得很不容易,说完了自己心下也并不好受,便深深垂首,不敢看他的眼睛。

    车子却在抖动。

    她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错觉。抬头望向前方,透过风挡玻璃将外面的景物当做参照物,才确定车子真的是在抖动。

    其实车子会动什么的,早已不是什么新闻,比如车.震啊;可是车子却用这种小幅度频率抖动却有点诡异斛。

    她定了定神,随即感觉造成车子抖动的原因来自身旁。

    是他在抖动!

    时年惊讶地转头望他,看见趴在方向盘上,双肩剧烈地抖动;而且不仅双肩,他的两条长腿也在以同样的频率抖动……

    时年心下便是一惊。

    他难道在哭吗?

    时年不忍,连忙伸手碰了碰他的肩头:“对不起……”

    他却狼狈地抬起头来,五官扭曲,嗓音喑哑地说:“不好意思,我,我去下卫生间。”

    “哦?”有点不对盘哦。

    他五官抖动得更厉害:“……抱歉抱歉,我,内急。”

    他说完便开了车门下车奔进急救中心去,问了护士,便直奔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

    一口气进了洗手间,他长眉耸动地盯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可是警惕心却还在,他便悄然无声地迈步走进厕间,听了听动静,仿佛没有人在。他又沿着每个厕间的门前走了两步,弯腰从门下的空当去看,也没有人脚。

    他这才忍不住了奔回镜子前,朝着镜子看着自己扭曲的五官迅速回复原位,聚成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些弧度和线条看起来,还真有点像罗莎风挡玻璃上的那个小丑的笑脸。

    他在笑,没错,一直强忍着,不是哭了,而是狂笑。

    一场虚惊,却也只能自己偷着乐。

    傻瓜似的笑了一会儿,他掬水扑了扑脸。抽面纸擦手,却还是忍不住盯住镜子里自己帅爆的容颜,高高挑眉,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哼了一声。

    “怎么,知道她喜欢的是你,你就美成这样?我可警告你,不要太过分。”

    再换上严肃的表情,双手拄着盥洗台,将脸凑近镜子,仿佛逼视镜子那边的自己:“喂,四年前的你,千万不要骄傲。因为我最知道从前的你是个什么底细。那时候的你算个什么呀?纨绔子弟,你自己也称你自己是人渣啦,你怎么跟现在的我来比呀?”

    他说着重新站直,捋了捋发丝,将它们高高地都推到额际线上去,露出自己完美得宛若雕琢而出的五官:“而现在的我呢,是警察哦,还是出了好几本书的康川大学的客座教授哦。正义,向上,专业,认真……无论哪一点拎出来,都超过你八条街哎。”

    他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一只眼:“她既然连四年前的你都能死心塌地爱上,那她就更会爱死了现在的这个我。四年前的小汤汤……啵,吻别。”

    他终于跟“四年前的自己”单挑完了,心情愉快地两手叉进裤袋,吹着口哨走了出去。

    .

    汤燕卿走后良久,里头一间厕间的门才微微动了一下。一双男士的手工尖头黑色皮鞋从马桶上迈了下来,站在地面上。随即一道黑色颀长的身影走出了厕间,未做停留,直接走出了洗手间。

    .

    很晚了,时年在写稿子,手机忽然响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时年略作犹豫,便接听起来。

    对方是一个有了些年纪的女士,这个声音时年却没听过。

    对方连忙自我介绍:“时年你好,我是罗莎的妈妈。”

    时年也微微一怔:“哦,您好。不知您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罗莎的母亲叹了口气:“莎莎说你问她小丑的事,她自己当年很小,很多前情后果都记不清了,所以让我跟你聊聊。”

    便是从罗莎母亲的语气里,时年也感觉到一丝紧张。她便捏紧了手机:“好,您讲。”

    罗莎的母亲便开始讲述:

    “在我们

    的那个小城,每年都会举办一次国际小丑节。那天来自世界各地的小丑都会云集在我们那个小城的大街小巷。他们画好了脸,穿着小丑的衣裳,在路边自由地进行他们的表演。或者是小孩子变魔术,或者是售卖各种有趣的小玩意儿,还有合唱团……小丑节是我们那个小城每年一度最为盛大的节日,已经连续举办了许多年,从我们小时候起就有。它曾经成为了几代人小时候最美好的回忆。”

    时年直觉地帮她说出转着:“可是对于罗莎呢?”

    “可是对于罗莎……”罗妈妈哽咽起来,有些说不下去。

    时年轻轻道:“对不起……”

    罗妈妈深吸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本来从前那许多年,小丑节都是好好的。可是不知是不是时代变了,所以人心也跟着变了。时年,你知道小丑的装扮的,而且我们那个小城的市民都十分喜欢小丑们,所以就有居心不良的人看准了这个机会,也扮成小丑出现在我们那里。他们趁着夜色盗窃、做各种各样的坏事。可是他们却可以凭借他们的打扮,让人抓不住他们的相貌特征。”

    时年的心一紧。

    罗妈妈又深吸了几口气,才能继续接下来的讲述:“那天晚上我和丈夫本来答应要带罗莎到剧场去看小丑舞台剧的表演。可是我丈夫突然加班,而我……而我也没能在下班的时间完成工作,不得不在办公室里多留一会儿,以完成工作。所以我们当晚没能去成剧场。“

    “就在那个晚上,有盗贼化妆成小丑爬进了我家的窗户……”

    “天!”时年也惊得捂住了嘴。

    怪不得罗莎在病房里会哭喊“小丑要爬进窗户了”、“妈妈我怕”。

    可是直觉不允许时年也沉湎在同情里,她连忙问:“那个小丑只偷窃了你家里的财物么?罗莎呢,她没事吧?”

    手机那端,罗妈妈终于情绪失控,呜呜哭了起来。

    “莎莎很勇敢,想要用爸爸的棒球棒将小丑打跑。那小丑受了惊,于是……于是把莎莎也给带走了。他掐晕了莎莎,然后将莎莎装进小丑的道具布袋,背着莎莎大摇大摆地走过城市的街道,却没人知道我的莎莎被他劫走了。”

    罗妈妈哭得声息阻滞:“对不起,后来的事情我实在不想再说了。”

    时年只觉额头的血管一根一根都在蹦,却还是尽量冷静地问:“我只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后来是怎么找到罗莎的?”

    罗妈妈哽咽不停:“一年后的小丑节,我们家门前忽然来了一个小小的小丑,大笑的小丑脸上却画了一串眼泪,就站在我家门前不走。”

    “那时候事发都已经过去了一年,警方也没有任何消息,我们以为罗莎已经……所以对任何的小丑,我们都喜欢不起来,我还想把那个小丑给撵走。可是那个小丑忽然说:‘夫人这是哪里?我觉着这里好熟悉。’”

    时年的心也紧跟着激烈的跳动起来。

    罗妈妈的哭声虽然依旧,可是情绪却一点一点平缓了下来:“那声音,尽管时隔一年,我也不会忘记!我捉住她,将她带进洗手间,帮她洗掉了脸上的油彩,才发现——竟然就是我的莎莎,回来了!”

    时年已经隐有所感,却还是惊在原地。

    “那她,有没有说她这一年来都去了哪里,是被谁带走的?”

    “没有。”罗妈妈抽噎着:“她受了惊吓,已经无法回忆那一年里的事。我和我丈夫也是后来用了整整三年时间带她去看心理医生,才帮我女儿忘了这段过往。她现在只知道会莫名其妙地害怕小丑,却已经不知道曾经发生的这件事情了。”

    -

    【早晨第二更】

157.157喜欢你,需要理由么?(2更2)

    时年控制不住奔出房间去敲汤燕卿的门。

    房门迟了一会儿才打开,站在门口的汤燕卿明显不是睡衣睡态。

    他眸光清澈,发丝齐整。显然他是用刚刚那几分钟的延迟,竟然还给自己捯饬了一下。

    时年轻轻摇头:“教授,我有事情请教。”然后低声补充:“你不用这么隆重的,我说几句话就走。”

    如果不是电.话里一时说不明白,她就不过来敲门了斛。

    汤燕卿瞄了一眼玛丽娜和钟馗的房间,将她让进来,关上了门。

    “好不容易等到你这第一次主动晚上来敲我的门,我怎么能不隆重欢迎一下呢?餐”

    尽管m国校园的宿舍里头,男女大防并不是那么严格,但是从前因为还隔着婚姻,所以时年十分注意,并不主动在夜晚去敲他的门。

    时年走进去,疏离地瞟了他一眼:“教授别误会,我真的是为了公事过来的。”

    今天在急救中心外与他摊牌,看他奔进急救中心的洗手间去,她还以为他流泪了……她在车里无比自责,心下也是难过,正想下车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却没想到几分钟后看着他手叉裤袋,悠闲地迈着长腿走回来,边走还边轻轻地吹着歌儿!

    她当时便傻了,心里非但没能因此而轻松下来,反倒更加难过。

    原来他根本就什么都不在乎的,原来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是啊,他是什么出身的子弟,他身边怎么会缺少女伴?换女人对他来说跟换衣裳差不多,每个女人在他身边停留的时间本来就不会多。而她不过是因为24小时保护这件事才能在他身边稍微久了那么一点。

    也许他早就腻了,只不过因为公事的关系不好意思直说罢了。

    所以由她摊牌之后,他反倒解脱了,轻松了,自由了!

    时年心下说不出的懊丧,便靠在座位上装睡,回来的整整一路上都再没理他。

    .

    梗着这一点没办法说清楚的小别扭,她便连珠炮似的将罗妈妈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刻意解释:“我用电.话怕与你说不明白,这才想当面说一下比较好。好了我说完了,教授拜拜。”

    她说着伸手去开门,手却还没碰到门锁,就被汤燕卿给拉了回来。

    她想要挣脱,他却不让她挣脱,两人挣扎之间便踉跄地撞上墙壁去。

    时年背贴着墙壁,狼狈地抬眼瞪他:“你又要怎么样?我说完了,你还不让我走?”

    汤燕卿盯着她的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妙目,在灯影之下宛若琉璃一般地晶璨、剔透,叫人挪不开目光。

    他深吸口气:“可是我不能放你生气着离开。你这一路都在生我的气,你当我看不出来么?”

    “我没有。”时年别开头,尽量将脸侧向一边,不让他观察到。

    他的手放柔了力道,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嘿,别这么紧张,放松下来。”

    “我没紧张。”时年倔强地否认。

    “撒谎。”他另只手捏住她下颌,将她扳过来直视她的眼睛:“告诉我你在紧张什么,那我就放开你。”

    时年咬住唇:“……我是因为罗莎的故事而紧张。那样诡异的案件,让人紧张,这又有什么奇怪么?”

    “又撒谎。”

    她就近在眼前,尽管顽固,却事实上柔弱得无力反抗他……他想对她做坏事,哪怕只能得逞小小的一件也好。

    比如,一个吻。

    他的指尖便忍不住从她下颌攀上来,揉住她的樱唇。

    “你如果只是对罗莎的故事感到紧张,你又干嘛不敢看我的眼睛?那就说明此时此刻真正能叫你紧张的人,不是故事里的小丑,而是——我。”

    指尖之下,她的樱唇比樱花还要柔软,比樱桃还要细滑……他的目光便落在上头,再挪不开。

    心跳加速,整个房间登时升温,他深吸口气:“你是怕我,跟上次一样,用同样的姿势,吻你。”

    “教授!……唔!”

    时年刚喊完,还没等说出警告,他便已经将她的手举高,固定在墙壁上。另一手揽住了她的腰,狠狠向她碾下了唇来。

    时年想要挣扎,可是身子却被他反倒更紧地按在了他的身子上,每一个扭动都带来更糟糕的触感……而她想要喊,却只要微微一张口,他便趁机探得更深。

    周遭的空气化作灼灼气浪将她熏蒸。她渐渐地再找不回抵抗的力量,甚至神智也都随着飘散而去,碎成渣渣。

    终于,他在她快要窒息晕倒的最后一刻放开了她。空气扑面而来,她虚弱地撑住了墙。

    他得意却还是意犹未尽地盯着她,眼神霸道而炽烈。

    时年伸手去狠劲蹭嘴,另一手按住咽喉,大口大口喘气。

    “教、教授,请你给我解释!”

    他盯着她,一点一点勾起唇角,露出他唇里藏得完美的

    一颗小小虎牙:“解释什么?我想吻你,还需要解释么?”

    “可是我今天都跟你说得很明白,我更爱那个人,我没有那么爱你!”他的霸王逻辑再度成功将时年气疯。

    “我又没反对,”他笑得更是欠揍,手肘撑住墙壁,垂首来望她的眼睛:“可是他现在在哪里?你倒是叫他出来呀?你既然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是否真的存在,更不知他在天涯何处,那你身边就只能有我。”

    他深深凝注她的眼睛:“我答应你,等你找到他,我就主动让位给他。只是在你找到他之前,我绝不向后退却半步。”

    “你!”时年自己都分不清这一瞬间心底涌起的情绪究竟是欢喜还是愤怒,她鼓着腮帮,脸还是红了:“你这人强词夺理!”

    他眯起眼来,带了一丝专注,却更多地还是邪佞:“那你就快一点找到他……你期待,我何尝不同样期待?”

    他靠得太近,他的气息全都霸道地铺在她身上,钻进她鼻息。

    时年心下越发慌乱,连忙一把抓住门把手:“你让我走!”

    她真的恼了,他便一笑,松开了手。

    时年攥住门锁就要开门,他这才悠悠地说了一句:“难道不想听听我对罗莎故事的看法么?’

    .

    像是一句咒语,时年攥住门锁的手登时定住无法动弹。她回眸瞪着他,心下有不甘,却也有更多的热切。

    他笑起来,竖起三根手指来:“我发誓接下来只说公事,决不再‘欺负’你了。”

    时年深深吸气,告诉自己,就算是为了罗莎。

    她对罗莎的感觉,从最初的厌恶、憎恨、敌对,到渐渐地释怀。而到刚刚听完罗莎小时候的故事之后,她便已经悄然开始疼惜这个女子。

    罗莎是华人,可是她的性子是典型的m国人性子,热烈张扬,做事甚至自信到有些跋扈,可是却着实无法想象这样的人心里却曾经藏着那样“丢失的一年”,藏着那个印着小丑标签的可怕故事。

    她既然有缘第一个发现了风挡玻璃上的小丑,既然有缘听见了罗妈妈的讲述,那她就责无旁贷。

    她深吸口气:“你说。”

    汤燕卿定定凝视她的眼睛:“罗莎的车祸原本看起来只是一个偶然事件,但是偶然的背后却有一步连着一步的陷阱。”

    “陷阱1:如果那晚向远没有主动来找你离婚,那么罗莎的车祸就会将向远直接牵连进去。向远可能会既失去了华堂,又陷入谋杀指控——可是向远主动找你离婚了,所以第一个陷阱有惊无险通过;”

    “陷阱2:如果不是你巧合发现了风挡玻璃上的光线散射现象,你就不会发现小丑的笑脸,那么罗莎的车祸就很可能只被当做一个孤立的案件。只涉及她和向远之间的情感纠葛,却与咱们在办的案子——童妻、康川大学系列案件都没有关系。可是你却心有灵犀地发现了小丑笑脸,所以第二个陷阱也顺利通关;”

    “接下来就是陷阱3:小丑的笑脸一般被认为是欢乐的象征,尤其小孩子们都喜欢,所以留在风挡玻璃上的小丑笑脸可能被粗心地当成一个恶作剧,就跟小孩子们在车子上的涂鸦差不多,却很少有人能想到小丑的笑脸实则代表了内心的恐惧——所以我们又通过了第四关。”

    时年眯起眼来:“你的意思该不是说,就连罗莎的车祸、小丑的笑脸难道也与咱们正在办的案件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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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158这世上怎么会有凭空消失的记忆

    “才想明白么?”他一说起案子来,就又是清隽冷毅的模样,不再是之前缠着她索吻的赖皮。

    “人物是罗莎,与你相关;时间点是合伙人会议之前,还是与你关联;情绪上你也已体会到了那个人画下小丑脸时想要的传情达意……人物、时间、情绪,已经三点相关,便足以认定罗莎的车祸不是孤立事件,而是关联事件。”

    时年盯着他:“你想说什么?你是说是与我关联,那就是说那小丑笑脸是在画给我看?”

    汤燕卿也只能悄然叹了口气:“至少目下看起来,是的。”

    时年双手撑住额角,绕着房间走了一圈儿餐。

    “可是,为什么?”

    “只有通关之后,找到真凶,才能从他嘴里知道为什么。这个为什么是打到boss的bonus。斛”

    时年深吸口气:“好,那我争取尽快通关。”

    她冷静下来,眼眸在灯光之下亮若晨星:“咱们暂时抛开我,回到案件的关联来。你说罗莎的案子跟咱们之前的办的案子也有关联,难道是说……”

    她皱眉,有些不忍心说下去。

    难道是说罗莎那一年的失踪,就如妮莎一样,成为过童妻?

    “没什么不可能。”汤燕卿隐住一声叹息:“关椋已经调取了罗莎小时候的照片。”他说着打开手机相册,调出照片:“你看,小时候的罗莎完全符合童妻的标准。”

    时年捉过手机细看。果然,小时候的罗莎同样有着又黑又亮的头发,眼神清澈而羞涩,皮肤柔软细致,像是个来自东方的瓷娃娃。

    “混蛋!”时年忍不住低声咒骂。

    “是人渣。”他偏头望向她,目光深沉冷肃:“说他们是混蛋,都太便宜了他们。”

    时年起身:“我明天一早去找罗妈妈谈谈。争取能说服她敞开心扉,把当年的事情告诉我们,如果能证明罗莎真的有那样的经历,就更可以并案侦查了。”

    汤燕卿缓缓点头。

    时年走到门口,却又停下,迟疑地向他望来。

    “你说人的记忆真的可以被人为地抹去么?罗莎不记得一年前的事,罗妈妈说是带着罗莎看了整整三年的心理医生。”

    她终于问到这个关键点了。

    汤燕卿犀犀凝视她的神色,缓缓说:“不,人的记忆不会被抹去。这世上但凡发生过的,总会留下印迹。”

    “罗莎所谓‘忘了’那一年的事情,不过是通过心理治疗法进行的心理引导。比方说她潜意识里希望那些都是一场噩梦,不是真实发生的,那么心理医师就会利用她这样的潜意识来因势利导,让她渐渐将真实的事情真的当成是一场噩梦,是从来就不曾存在过的。”

    “可是反过来说,如果她潜意识里坚定不移地认定那就是一场真实发生的事情,她能够正视那段回忆,那么无论多么高手的心理医师,也无法让那段记忆消失掉。”

    时年深深吸气:“类似于催眠?”

    “没错。”

    时年点头:“霍淡如说过,罹患ptsd的患者也会选择性遗忘一些事情。道理与希望是噩梦一样,都是一种对于现实的逃避,对不对?”

    汤燕卿深深凝望她的眼睛:“对。”

    时年的手指捉紧门把手,握紧再松开。这是典型的【迟疑不定】。

    她抬头望他:“而我梦里那个人,他之所以虚幻,就是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敢确定他是否真的存在。或者说——我自己的潜意识里是在逃避他的?”

    汤燕卿深深吸气:“是的。在你那么喜欢他的同时,你其实也在潜意识里逃避他,甚至希望他不是真实存在的。”

    “为什么会这样?”

    她抬头无助地凝望着他,面色有些苍白。

    他垂下头,努力地微笑,尽力屏蔽左边肋骨一角的抽痛。

    “因为那个人与你的噩梦直接关联,想到他你自然就会想起那件事。你的潜意识里希望那段往事只是噩梦,不是真的;可是那个人的存在却让你没办法安全地逃进虚幻的假象里去。所以你主观在想念他,甚至爱着他;可是你客观的潜意识里却是想逃开他。”

    她面色更苍白了些:“再具体一点。”

    汤燕卿深深吸气:“因为他曾经……伤害过你。而你潜意识里也担心,那个人实则就是绑架了你的人。”

    时年机械一笑,举臂摇手:“教授我困了。拜拜。”

    他深深凝望她,没有说话,只能看着她逃也一般地打开门,然后仓惶地奔回她的房间。

    他深深地闭上眼睛,举拳砸向墙壁。

    .

    这个夜晚注定黑暗而又漫长。

    汤燕卿双手叠在脑后躺着,久等睡意不来。

    四年前的往事,时年不想提,他自己也不想追溯。那些对于他来说的荒唐岁月,那些自不量力的焦躁不安……如果不是他,也许一切不

    会以那样的形态展开。

    于是这四年来,如果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逃不开那段往事,他也会强制自己只从那一场熊熊大火之后醒来的时候开始回溯。

    那时候他睁开眼,看见一片雪白,看见金色透明的阳光,他以为自己已经在天堂。可是医生的听诊器破坏了他的想象——天堂里的人,谁还会煞风景地戴着听诊器呢?

    当现实重新回到他脑海,他震惊地迟滞了一下。

    ——什么?他怎么回到m国了?

    他连忙上网查询中国的新闻,找到了云城关于那个案件的报道——绑架、大火,孤立的建筑物……他确定他找到的那条报道就是他刚刚经历过的那场噩梦,对照报道里的时间,以及现在的时间,他才知道他整整已经昏迷了两个月!

    两个月,两个月啊,足够太多的事件改变、线索湮灭、人心更改。

    他发了疯一样,不顾医生的阻拦,买了机票就飞回中国去。找到云城市公安局,询问那个警察父女的下落。

    警官挑眼望他的神情,他直到此时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种从内而外的冷漠,冻得他身子一抖。

    “死了,都死了。老时是死在抢救的手术台上,而他女儿则是在大火里就已经死了。”

    他当时便只觉天都塌了,他一把抓住那警员的衣领:“你再说一遍?你说谁死了?”

    那警员也被他的气势吓到,调出户籍档案来给他看:“我没骗你,你自己看!他们都死了,户籍都已经消了。”

    “你撒谎,我不信!”他一拳朝那警员挥过去,想打碎那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

    她怎么会死呢?他明明对她说了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一定要,好好地,等着他去找她。她怎么会死呢?

    .

    后来是中方通知了他的二伯汤明翔,汤明翔放下公务亲自到中国将他接了回去。

    二伯说,那是个中国警员的女儿,警方一定不会弄错的。既然她的户籍信息都注销了,那这个人便已经不在人世。

    二伯郑重地开解他,说那场大火里死了好几个人,后来经过了dna比对已经确认了就是那个女孩儿。二伯说,虽然难以接受,可是这就是刑事案件的残酷事实。每个人都希望不是真实发生的,可是刑事犯罪却就是每天都真实地发生在每个人的身边。

    他在飞机上终于疲惫地向二伯抬起头来,只反反复复地问一句话:“我不是应该在中国么?我怎么会回到m国去的?我如果还在中国,我就不会失去她。”

    二伯也心疼得落下泪来,拍着他说:“燕卿啊,你那时候受了重伤。中国警方得知了你是我的侄儿,便第一时间联系了我。当时我实在不放心中国当地的医疗设施,便包租了直升机将你带回m国。”

    “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你的安危要紧……燕卿,对不起。”

    .

    回到m国后,他过了两个月行尸走肉的日子。后来终于有一天醒来,自己静静起身,静静地在电脑上敲下了想要加入警界的申请信。

    那个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黑暗里,在他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朋友的时候,他的小姑娘含羞带怯地笑,轻轻地说:“……警察。”

    她不在了,他却还要按着她梦想的模样活下去。

    为了她,活下去。

    中国警方公布的那个犯罪嫌疑人他也看见了,是从前屡屡被时浩然抓获的一个惯犯,跟时浩然结了仇,公然叫嚣,说只要他不死,从牢里出来一定弄死时浩然。

    他只看了一眼,便关了那网页。

    不是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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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第二更~~】

159.159总有一种遥遥守望,不言悔

    那个真正害死了时浩然父女的凶手,虽然他也没有看见过,可是他就是直觉不是网页上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模样的男子。那个男子虽然前科累累,但是犯下的多数是伤害等简单直接的罪行,完全不涉及头脑的缜密,所以绝不可能是那个真正的凶手。

    真正的罪犯极有可能还逍遥法外,说不定此时此刻也正在看着那新闻网页,正在得意地笑餐。

    之后,他心如死灰地加入警校,经历了几个月地狱般的训练。他从警校毕业之后,参加的第一件私人事务就是向远的婚礼。

    因为记着从小的情分,也因母亲心疼他这一段时间的蜕变,于是希望带他去热闹的场合散散心,说不然他都快冷凝成根铁柱子了,都不会笑了。

    他也不想叫母亲担心,便跟着一同来参加婚礼。在大堂没看见新郎新娘,他故意上楼去找向远的休息室,想给他个surprise,却没成想向远没在自己的休息室。

    他便笑了,径直走进隔壁的套间。

    不消说,隔壁的房间一定是新娘休息室。而新郎不在自己休息室的原因,一定是他跑到新娘的休息室去了。

    他淘气,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结果发现新娘的休息室里也没有人。他巡视四周,一直走进步入式的衣帽间门口……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叫他立时冰冻。

    那声音,竟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他也没见过她的容貌,可是他却不会忘记她的声音斛!

    这世上会有声音相似的人,可是嗓音的声波其实也是一种独一无二的生理痕迹,只消你用心去听,便在相似里也能分辨出细微的不同。更何况那段时间里,他只能听得见她的声音,她的声音对他来说仿佛代表了他的整个世界、占据了他全部的想象,所以他怎么会认不出来?

    他以为她死了,可是原来她还活着;她只是在中国“死亡”,却远渡重洋来到了m国。

    可是他终于重新与她邂逅,却是在她跟他童年玩伴向远的婚礼上;而且是她正在跟向远亲热的时候!

    ——于是那一刻的他,竟然从未有过的落荒而逃。

    他接受不了上天竟然这样地惩罚他,难道就是因为他曾经那许多年的荒唐不羁么?如果早知是这样的惩罚,他情愿是老天拿走他的性命,而别让他活下来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

    于是后来的四年,他刻意地逃避,决绝地远离。家里人谈到向家,任何的字眼他都主动屏蔽,避如蛇蝎。

    也曾偶有几次实在躲不开了的撞见,他远远凝视着她,看她含羞地站在向远身畔,像一朵刚刚绽放的茉莉花。她抬眸凝视着向远的目光,写满了真诚的爱恋,她是死心塌地地爱着向远。

    他的心都碎了……

    他小心地从她面前走过,或者与她擦肩而过,甚至有次伸手扶住了她,避免她被自己的高跟鞋绊倒,情急之下说“小心”。她却都只是全然疏离陌生地看他一眼,对他只有客气,没有半点想起。

    他便绝望地知道,他跟她的世界终究从此错开。就像两条直线在交点之后,只会越距越远。

    她在中国“死了”,是因为她想要彻底抹去那段不愉快的经历吧?

    那他就真的不该再打扰她,而是静静地从她的生活里消失,再也不出现,是不是?

    汤燕卿翻了个身。

    尽管那都是数年前的事了,现在早已苦尽甘来,可是他每每回想起从前的心境,还是会忍不住将枕头狠狠地捂住脸。

    再也不要了。

    天,再也不要了。

    .

    警局。

    关椋还在紧张地做交叉比对,贾天子坐在一旁也盯着屏幕。

    虽然通过警用技术手段还是轻松地取得了交叉对比结果,不过关椋还是忍不住哼了声:“喵的,这帮人还个顶个都是谨慎的。你瞧他们将手机app里的自动定位功能都取消了,连手机的定位也关闭。要知道app里的定位功能都是预设打开的,一般用户都留意不到,更不用说还要特别关闭了。”

    贾天子勾了勾唇角:“倒也不奇怪。能画出小丑脸的,怎么会连这一点谨慎都没有。”

    汤燕衣走进来:“可是就因为这个细节,反倒应该将那些人的嫌疑都排除。”

    “既然是能画出小丑笑脸的智商,怎么会不明白,仅凭关闭app和手机的定位功能是不可能叫自己完全隐身的,非民用手段里还是有办法进行定位。”

    关椋回眸来,朝汤燕衣竖起大拇指。

    汤燕衣坐过来,将小丑的照片调出来仔细地看。

    “罗莎被带走的案件发生在十几年前,小丑的图案这么多年都没在罗莎身边出现,怎么会这么巧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呢?由此可见这个画下小丑的人要不自己就是劫持犯,要么就是深知此案内情的人。”

    贾天子也点头:“我跟小城警察局当年办案的警员通过电.话,对方说这个案子

    有点奇怪,一直没能侦破。原本以为是化妆成小丑的入室抢劫,遇到罗莎反抗才会将罗莎带走——可是事实上罗莎家没有丢失任何财物,而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指纹和脚印。”

    汤燕衣眯起眼来:“那么说那个人就是有备而来,不是为了钱财,只是为了罗莎?”

    关椋却摇头:“可是罗莎妈妈分明说当晚他们是有安排的,要去看小丑舞台剧,是临时改变了主意,才让罗莎留在家里的。所以小丑不可能是预谋而来。”

    汤燕衣轻轻闭上眼睛:“小丑的笑脸忽然出现的原因,我想可能是这样的:如果能找到在罗莎车祸的嫌犯,就能破解当年她被绑架的悬案。当年的警察无能为力,相同的考题今天又出现在了我们这些警察的面前——也许是有人想要看看,经过十几年,我们警察究竟有没有长进?究竟能不能将当年的案子破了。”

    关椋一怔:“小衣你的意思是,小丑笑脸再度出现的目的是,挑战警察?”

    贾天子却眯起眼来:“可是当年罗莎被偷走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汤燕衣盯着他们两个没说话。

    她心里实则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她想到了皇甫华章。

    也许是关椋说的那句“挑战警察”,让她不由得想起了皇甫华章对她身穿警服的那种轻蔑的目光。

    可是——皇甫华章想要吓唬罗莎做什么?罗莎跟他又能搭得上什么关系呢?

    汤燕衣伸手捅了捅关椋:“帮我个忙,查查罗莎被偷走的那一年,皇甫华章在做什么。”

    .

    这些日子来,因为康川大学系列杀人案的热度告一段落,《深喉》的关注度有所下滑;与之形成反差的是,《黑幕》则因为熊洁撰写的关于罗莎车祸案件的报道而一片形势大好。

    虽然熊洁拿不到小丑笑脸这样关键的警方线索,但是凭她添油加醋撰写出来的三角虐の爱,《黑幕》也迎合了许多女读者的窥探之心,于是销量连连上升。

    男主是腹黑大律师,女主是新锐女记者,女配是金融女强人……啧啧,纠结四年的爱恨情仇,其间经历过女配逼宫、渣男回头、三人撕b、女主觉醒这样一系列的小言老梗,又套上了刑事犯罪的外衣,于是看得读者是两眼狗血,一腔吐槽,痛快淋漓。

    媒体上的热度,夏佐自然了解,他只是没想到就连先生今早桌上也摆了一份《黑幕》,而且朝上的版面正是熊洁的那篇稿子。

    夏佐很是有些意外。一向清冷自持的先生,什么时候也对这种怒撒狗血的报道感兴趣了?

    皇甫华章对着指尖,抬头淡淡瞟了夏佐一眼:“真的很奇怪么?”

    夏佐审慎选择了一下措词,肃然说:“中度奇怪。”

    “哦。”皇甫华章竟然也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我只是想知道,女人为什么会很喜欢看这样的文章。”

    夏佐皱了下眉:“可是先生……她看到,跟其他女性读者看到的感觉,不会是相同的。”

    他扬眉望向夏佐,随即便错开,皱了皱眉。

    “是啊,我怎么忘了,她哪里有这种置身事外的阅读快.感。首先她身为其中女主,其次还是商业对手,她看完只会心情沉重。”

    夏佐又皱眉,几乎能想象到先生接下来又要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皇甫华章将那份《黑幕》拿起来直接点着,化成灰后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转过椅背去,轻轻淡淡说:“告诉他们,这种稿子以后别做了。除非他们希望以后我再也不看《黑幕》。”

    -

    谢谢如下亲们:

    12张:la草草

    6张:lily039

    2张:雨文书

    微风的红包、15243629656的鲜花

160.160只有与你共度的每分每秒才最重要(2更1)

    时年特地又开车去了隔壁小镇“瀑泉”,找到了那间最大的华人超市。她满满地买了一大篮的中国食材,排队到柜台去结账。

    这间最大的中国超市却是开在相对宁静的小镇里,可是饶是如此,这里还是汇集了许多的华人顾客,或者是同样来自东亚的族裔。时年明白,他们是宁愿驱车数十、甚至数公里从周围的市镇开过来,只为能买到地道的来自中国的食材。

    只因为,“中国胃”最难改。

    她记得当初刚做社区的志愿者记者的时候,曾经采访过社区居民对于华人邻居的看法。那位老夫人十分客气,含笑不语,可是她明白越是这样的,实则心里越是隐忍了许多话要说。

    她坚持不懈地去采访那位老夫人,终于让那老夫人敞开了心扉。老夫人含笑问她:“姑娘,你也是从中国来的,实则你比我更清楚你们华人在m国的生活现实,不是么?你瞧他们,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即便生活在我们这个社区里,可是他们吃的中餐,说的中文,交朋友仅限于华人圈里,就连逛街也只去唐人街,永远不关心本地的选举、不投票……嘿,那我真的不明白,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来了?如果不能成功融入当地的社区和文化,那他们就永远都只是孤独的移民,你说是不是?餐”

    时年无言以对。

    于是她从那之后开始很注意,开始主动地从饮食上去接受当地的习俗,然后开始敞开心扉克服心理障碍去大胆使用英语口语斛。

    所以瀑泉小镇的这个最大的华人超市,她实则这四年多来,加上这次也只来过两次。

    “小姐,到你了。”

    时年走了一会儿神的当儿,收款员已经在含笑招呼她。她赶紧歉意笑笑,走上前来结账。

    说来也是巧,竟然又是站在上回来给郭正梅买燕窝的时候站的那个收款台。时年不由得歪了歪头,又想起了曾经在这里遇见过的那个高个子的男人……他与她说话,说仿佛在哪儿见过她。她红了脸,然后举起手露出婚戒。

    当时因为外头的阳光刺眼,也因为这问话太像典型的搭讪,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也没高高仰头去看清那男子的容貌。

    只是……不知为什么,时年眯起眼来,想起那个男人在她身边握着钱包的手指。

    苍白,修长。

    而那钱包……极棒的头层小牛皮,柔软细腻,有漂亮而又内敛的光泽;针脚整齐而不僵硬,可见是手工的上线。更关键的是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品牌标识,优雅而低调。

    那种感觉,太过熟悉。

    “小姐请问你现金还是刷卡?”收款员又在提醒。

    时年连忙回神,急忙递上信用卡。

    提着食材走出华人超市,时年还是摇了摇头。也许还是过敏了吧。

    .

    时年没好意思将食材拎回康川大学去。宿舍里虽然有厨房,却不适合中餐,到时候那满屋子的油烟就没处散去。她想了想,还是给向远发了个短信,说如果家那边他如果暂时不用的话,她想暂用一下。

    向远收到短信时,盯着手机看了半晌,心被高高地抛起,又重重地跌下。

    他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马克和林奇先生,然后深吸口气,给时年回复:“别忘了《离婚协议》里头已经说得很明白,那房子是属于你的。你想什么时候去都没问题,想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老天,他这一刻有多想抛下马克父子,就这么驱车直接赶回去。哪怕就是为了再看一眼她在家中的模样,便也什么都值得了。

    向远发完短信,将手机揣进口袋,便轻轻闭了闭眼睛。

    林奇先生便笑了:“向律师有私事要忙么?那我跟犬子先告辞吧。”

    向远连忙抱歉道:“没事。其实刚刚是我不好意思,在工作的时候不该带着私人手机的。”

    .

    时年回到她与向远曾经的家,见门廊地板上却是干干净净,并未积灰。时年便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

    可见,向远还没有搬走。

    她拎食材进厨房,赶紧动手忙碌。

    门铃响,她赶紧擦手来开门。从对讲器里就瞧见汤燕卿一脸严峻地站在门口,她只能悄然叹了口气,开了门。

    他隔着墨镜,眯眼打量她:“你不是说今天都会在学校里上课、泡图书馆么?还说不用耽误我工作,也不用贾天子和关椋陪着你。原来你就是到这儿来上课和泡图书馆的啊。我怎么不知道向远这房子里还有大学教授、图书馆啊?”

    他一脸的不高兴,时年又岂能不明白,只能叹了口气:“谁说这房子里没有大学教授了?我眼前站着的这位又高又帅的,难道不是康川大学的客座教授么?”

    “至于图书馆……我可以带你去看看阿远的藏书室,里头的法律书籍多到让人眼晕。”

    听出她终于肯乖乖吹捧他一下了,他这才哼了一声,抖了抖肩膀,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来。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就那么电光石火的瞬间,他还能好整以暇凑在她耳边说了声:“这还差不多。饶了你了。”

    他进来果然也先看了一眼地板,时年便连忙说:“呃,我刚擦了地。”

    他两手叉在裤袋,显然刚刚的高兴劲儿又散没了。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用不用我再上楼瞧瞧向远的房间?”

    时年只能举手投降:“好吧,阿远还没搬走。可是我回来不是跟他私会的,我是回来用厨房。”

    他便转头去望厨房:“你用厨房做什么?制作食品级的毒药么?”

    时年被他气着了,忍不住伸脚踩了他脚尖儿一下:“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么?”

    径自转身回了厨房,不想理他了。

    将买来的鱼小心地刮了鳞,接下来准备切花刀。可是说实在的,处理鱼一向是她的软肋,因为生的鱼肉摸起来——像橡皮一样。而且那苍白失血的颜色,让她总是想到“尸体”。

    当然,躺在砧板上的鱼本身,可不就是一具尸体么。

    看她操着菜刀,拎着鱼尾,比量来比量去的模样,汤燕卿实在忍不住了,将嘴里咬着的一根胡萝卜放下,走过来挽起袖子。

    “我真担心你用菜刀比量的不是鱼,还是你自己那‘唯五’的珍贵手指头。”

    说着话已经将鱼接了过去,自如地同时接管了她的菜刀。

    她不服气地吐了吐舌,其实心下也是悄然松了口气。

    说真的,她也真的担心打那么多道花刀下去,她真的会照量到她自己手指头上去。

    “你会?”她盯着他的侧脸。

    他扭头盯她一眼,目光清锐:“把你那根问号捋直,变成直线。下头的顿点儿留着。”

    那就是“?”变成了“!”喽。时年冲他做了个鬼脸。

    回头才瞧见被他啃了一半的胡萝卜,便急了:“哎你这人!我一共就买了一根胡萝卜,配菜用的,你怎么给啃了一半了?你上辈子是兔子变的么?”

    他忽地凑过来,他身上微凉、带着烟草醇厚的气息喷到她颈子上,痒痒的‘

    “你是想说我是play-boy那只兔,还是流芒兔的那只兔啊?”

    “噗……”时年好悬喷到他脸上。

    哦吼,原来某人还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花花公子,就是流芒哦。

    看她笑得难以自已,他才悄然舒了口气,也笑起来。

    四年前的事是她的噩梦,也是他心上最痛的那块疮疤,他这四年近乎苦行僧一般的修行,就是为了能赢得这样的今天——这样的,能看见她自由地在他面前展颜而笑的模样。

    他与其还要担心四年前,他不如更珍惜眼前,珍惜现在能与她快乐共度的每一分每一秒。

    这样想来,心情便豁然开朗。

    心情好,手法就更是高妙到一个更高的层次,时年目瞪口呆地看他手指修长,稳定地操控刀刃,在橡皮一样的鱼身上划出近乎完美比例的花刀。每一对斜线之间的距离几乎都是完全的相等,而每一刀的深度也几乎相同……

    时年摇头笑:“这刀法堪比外科医生了。”

    他挑眉望来:“我学过啊。”

    “你怎么什么都学?”时年也是一愣。

    他垂眸淡淡一笑:“想当一个好警察,想能成功捉拿到各种各样的罪犯,我就要学习他们各自的专业技能,甚至学着用他们的思维方式来思考。只有这样,我才能在人群中将他们认出来,进而绳之以法。”

    -

    【上午第二更】

161.161我和她中间,已经容不下第三个人(2更2)

    时年举着还带着牙印儿的那半根胡萝卜,就那么停在半空,若有所思地走了神。

    他扭头瞅了她一眼,便顺势又凌空咬了一口胡萝卜。

    这才把时年给惊醒回来,懊恼跺脚:“哎你怎么还吃!”

    他便眯眼望向她:“你不爱吃胡萝卜。”

    “哦,”她瞪他:“因为你看出我只买一根。餐”

    他便愉快地笑起来:“刚刚溜号又想到什么了?”

    时年将胡萝卜垂下去,用刀将他咬出牙印儿的断面给切掉,然后将胡萝卜切丝斛。

    她边切边缓缓地说:“我想到了肖恩。从他的死法可见,那凶手就正是有医科背景的,否则无法那么正确找到第四颈椎,也无法判断出呼吸括约肌僵直到死亡之间的时间差。他还能在那几分钟的时间差里从容地用刀叉进肖恩的心脏,足见他信心十足。”

    他转头来,无声凝视着她。

    她便也回眸来接住他的目光:“你为了他们而不惜改变你自己,你让自己更像他们靠近……汤sir,知道么,这一刻你叫我肃然起敬。”

    他便笑了,扔了鱼和刀,走过来避过沾了鱼腥的手,用手臂将她拥进怀里。下颌抵在她发顶,柔声说:“我真喜欢叫你肃然起敬。”

    “切!”她连忙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怀抱,面色微红:“快点做饭啦。”

    .

    向远今天跟马克父子聊得不是很顺畅,他便也提前结束了交谈,寻了个由头驱车赶回家去。

    车子刚驶进房子门前的那条路,远远就看见了门口停着的警车。

    他便一皱眉,不由得放松了踏在油门上的那只脚。

    车子以零速滑行的速度向家门前靠近,他回眸望向房子的窗子。里面果然不是时年一个人,还有一个——那挺拔修长的轮廓,一眼就知道是汤燕卿。而且不是时年站在灶台前忙碌,反倒是汤燕卿在主厨。而时年在旁打着下手,像一只活泼的小燕子,围绕着汤燕卿飞来飞去。

    而他不时侧眸来望她,有一次不顾灶台里的火熊熊燃烧着,竟然忽地歪头过来,在她唇上偷了一个吻……

    向远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停下来,否则躲不过汤燕卿那双锐利的眼,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就是一脚踩住了刹车。

    凝望那窗棂圈起的画框里,仿佛汤燕卿才是男主人,而她是他的妻。两人相处的柔情蜜意全都流淌在“画面”之上,毫无遮掩,让观者毫不费力就能浓浓地感受到。

    向远呆呆地望着他们。

    他自己曾经才是当仁不让的画中人,而此时,怎么会沦为了看画的人?

    厨房内浓情蜜意,可是汤燕卿还是正歪头与时年说话,却忽地抬眸朝窗外看了过来。目光如冰霜冷箭,直直刺过来。

    向远一震,已是躲不开了。只能尴尬地举手挥了挥,算是招呼。

    时年见状也扭头望出来,见到是向远,微微尴尬,便连忙擦了手,开门跑到门外来:“阿远?你怎么回来了?”

    向远立在车子旁,灰蓝色的西装挺括修身,显得他风采如玉。他努力朝她微笑:“这边你有些日子没回来了,我也不知道你要用到的东西缺不缺什么,这才回来看看,希望恁帮得上忙。”

    说着话,汤燕卿也从房间里闪身走了出来,就正大光明地站在时年身边。

    向远便尴尬笑笑:“没想到燕卿也来了。看样子,不需要我帮忙了。”

    面对这样的场面,时年有些大脑当机,她只能说:“阿远,谢谢你。”

    正在不知所措间,立在身畔的汤燕卿忽然伸手当着向远的面,握住了她的手。

    时年下意识地甩手,却怎么能摔开,他将指尖都穿进她手指间去,十指相握。然后慵懒地抬头朝向远微笑:“向远哥,我做了松鼠鲤鱼,不如你也进来一起尝尝。”

    向远万分尴尬,只能笑笑:“那么有难度的菜,原来你也会做?燕卿,你何时悄悄学会了这么多?”

    汤燕卿也毫不客气,清淡一笑说:“我就用向远哥当参照物,拣着你不会的、不擅长的,我就都学学、勤加苦练一番罢了。”

    这话说得……

    时年都忍不住用指甲尖儿抠了他掌心一下,他便夸张地歪了半边身子喊疼,求饶地说:“这还有外人呢,待会儿等向远哥走了,随便你掐。”

    “哎呀,你!”时年真快被他气晕了。

    向远万般惆怅,却也只能化作一声苦笑:“好了时间,既然你们这边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律所还有事,那我先走一步了。”

    时年只能点头,再说谢谢。

    向远坐进车子里,启动车子,汤燕卿立在门阶上忽地高高扬起下颌:“向远哥,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搬走?”

    向远又是一僵,尴尬地望出来。

    时年连忙阻止汤燕卿,“阿远没关系的,这房子反正我也不住,你慢慢整理就

    好。”

    这里是向远买的房子,里头有向远那么多的法律书籍,更何况——还有向远这多年来的记忆。虽然法律上是将房子留给她了,那她怎么好意思心甘情愿地就接受了,然后毫不留情将人家向远扫地出门?

    曾经是有恩怨,可是随着婚姻关系的结束,那些怨便也都结束了。她现在只想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视角,心平气和地对待向远。

    即便是普通的朋友,也该给人家留下一点时间整理。汤燕卿这个家伙,真是当惯了傲娇大少爷。

    向远这才点头微笑:“好。我那些法律书整理起来有些麻烦,不过我会尽快,整理完了给你电.话。”

    目送向远走远了,时年才愤愤甩开了汤燕卿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这人,别跟着胡闹!”

    他叹了一口气,便伸手抱住了她的腰,跟她贴成连体人一起走进房门去,撒着娇赖在她肩上:“人家……吃醋嘛。”

    这么大人了,还当自己是树袋熊么?况且他188,她才165哎,怎么扛得动他?时年便用力推他:“哎你好重哎,别压着我。”

    他听闻这话,瞳仁忽地就幽深下来了。身子一转便将她挤在墙壁上。身子紧紧贴着她,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急切奔流起来的血液。

    他炽烈地凝视她:“现在就嫌我重了?小傻瓜,你承受得住我的……我怎么能不压着你?我要——压着你一辈子。”

    他的身子在剧烈地起着变化,越来越嚣张……

    时年快被他烤化,急忙伸手一指厨房:“鱼,鱼凉了,该不好吃了!”

    “可是你好吃。”他碾压着她,目光渐渐迷离。

    时年一声惊呼,伸脚跺了他脚尖儿一下,趁着他呼痛,连忙跑开。

    有惊无险之下,她忍不住笑出一串银铃。他只能懊恼地原地坐在地上,分开了腿,深深吸气。狼狈地朝着她苦笑。

    .

    他终于能站起身,并上腿了,正想走到厨房去,却见时年拎着保温饭盒走了出来,而且走向大门去。

    他愣了:“不吃鱼么?”

    时年回眸瞪他:“谁说是给你吃的了?”

    他继续跟上来絮絮叨叨问:“我不吃没事,那你也不吃么?”

    时年继续糗他:“谁说是做给我自己吃的了?”

    他登时就抓狂了:“那你早说呀,早知道不是做给你吃的,我干嘛动手啊?”

    时年穿好了鞋回眸笑他:“让你日行一善不行么?”

    .

    半个小时后,时年提着保温饭盒走进了罗莎的病房,将饭盒放在了床头柜上。

    罗莎的父母忙起身招呼,时年这才看清了罗妈妈。是成熟而优雅的夫人,只是比同龄的沈宛、霍淡如,甚至郭正梅,都要苍老一些,头发全都白了,略有些干枯。

    时年心下不由得难过。明白这一定是当年丢失了女儿之后,罗妈妈曾心力交瘁。时年便由衷向罗妈妈鞠躬:“伯母您好,晚辈就是与您通过电.话的时年。”

    罗爸爸是个清瘦的男子,个子不高,但是眼神也很锐利。看上去是典型的理工科出身,应该是从事华人在m国最多从事的技术职位。

    彼此倾谈,果然罗爸爸在退休前是工程师,罗妈妈是教师。

    也许是因为父母来了,罗莎的状态明显好了许多,还自己打开了保温饭盒盖,看见里面撅嘴翘屯的松鼠鲤鱼,便惊呼起来:“时年,这你做的?”

    时年吐了吐舌:“我哪儿有这么好的手艺。我做出来的肯定是平趴在盘子里的。”

    罗莎面上便倏然一红,“那……难道是阿远?”

    时年心下也只能叹息,上前来拍了拍罗莎的手:“是汤sir做的。汤sir说从前多有得罪,这回想给你好好露两手。”

    汤燕卿瞪眼呲牙,时年便也瞪回去呲回去。

    汤燕卿只能窝囊地收了,没敢吱声。

    说了一会儿话,时年借故将罗妈妈请出了病房。两人在走廊里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来。

    时年诚恳地说:“因缘巧合,罗莎这次车祸与当年的事情隐有关联。我知道您一定不想回首当年,可是……为了抓到那个人,也为了能给现在的罗莎更安全的环境,请您再将当年的事,详细与我说一遍,好么?”

162.162孤单的小孩

    罗妈妈有些尴尬。

    时年敏锐发现,的确是——尴尬,而不是恐慌。

    “对不起时记者,当年的事我真的不想再多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时年便笑了:“伯母,恕晚辈直言:1,您方才称呼晚辈为‘时记者’,显然您已经知道了晚辈的职业,而且您十分介意。”

    “这晚辈理解,因为记者现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不那么受欢迎,因为您担心我刺探您的私隐,然后写进稿子里卖钱。斛”

    罗妈妈一怔,随即皱眉:“对不起,我也希望是偏见,只是我真的对记者难免心存防备。”

    时年一笑点头:“我明白。只是我也答应您,我一定会尊重你们的私隐权;人物也一定会用化名。餐”

    罗妈妈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时年又道:“2、您方才神色里更多的是顾虑,而不是恐慌。可见多年过来,您虽然对当年的事也还心有余悸,但是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您现在更关心的是会经由掀开过去的故事,而撕开您早已尘封了的秘密。”

    罗妈妈睁大眼睛。

    时年垂下头去:“伯母,恕晚辈直言:一个每年一度最盛大节日的晚上,爸爸和妈妈都答应带孩子去看小丑舞台剧的晚上,一个孩子的心里会有多么期盼?而那对父母怎么会都那巧,为了工作同时跟孩子失约?这其中,必有缘故。”

    罗妈妈狠狠一惊:“你连这都能猜到?”

    时年浅浅一笑:“因为我也是一个爸爸工作非常忙的小孩儿。虽然我爸工作很忙,有时候一年半载也没办法单独陪我出去玩儿一次。但是我爸只要是主动答应我的,那他一定会想办法实现。”

    “伯母,华人父母可能会为了工作而暂时顾不上孩子,但是华人父母也都是重视承诺的父母,既然两个人都曾郑重答应过孩子,我想除非有极特别的缘故才会造成父母的同时失约。”

    罗妈妈听得眼睫轻颤,缓缓垂下头去,她深深吸气:“时年,你可不可以不要问了?”

    “我知道会很困难,”时年伸手轻轻握住罗妈妈的手:“可是我想您就算再为难,也总比要罗莎自己来回忆那段往事要来得轻松些。她这次的车祸既然已经关联到了当年的事,那么警方就一定会要罗莎的口供的,到时候由她来讲述的话,她可能会更痛苦。”

    “这世上任何一个母亲,都不舍得自己的女儿再去承受这样的痛苦,您说是不是?”

    罗妈妈难过得落下泪来,却还是极快滴抹干了眼泪,毅然点了头。

    “好,我说。那年我跟丈夫在感情上出了些问题……我们一度想到过要离婚。可是因为罗莎,我们两个都只能一忍再忍。那天本来说得好好的,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看小丑舞台剧,我想那也许是一次弥合我们家庭关系的好机会。可是没想到下班之前,我丈夫还是打来了电.话,说临时有事,又要加班。”

    罗妈妈含泪抬眸望向时年:“你知道一个女人的直觉的。我丈夫他很爱我们的女儿,他既然郑重答应了女儿的事,他很少会这样草率地违约。所以我觉得他一定是是在撒谎,他一定是希望我带罗莎单独去看舞台剧,这样他就有机会跟他公司里那个女人出去约会……”

    “我发了疯,顾不上女儿,打电.话告诉女儿,说我也要加班。然后我就偷偷开车去了我丈夫的公司……”

    “可是怎么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耽搁,等我们两个回到家里,我们的女儿已经不见了!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我一定不会那么做……天啊,罗莎是我的命,我怎么会做出了那样不可饶恕的事。”

    时年也难过地轻轻闭上了眼睛。

    罗妈妈还是掩去了那晚的真相细节,没有具体说罗爸爸究竟是不是真的有了外.遇。可是其实那真的都不重要了,跟罗莎那一年的失踪和遭遇比起来,那也许真的不值一提。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在一起。女儿的失踪也许反倒给了他们夫妻岌岌可危的婚姻以重新聚合的机会。他们为了同样的目标,为了找回共同的女儿,他们的心重新靠近,重新聚合在了一起。

    时年点头:“既然您和伯父都不能回家,你们二位除了打电.话告诉罗莎一声之外,有没有拜托人照顾她?以她那时候的年纪来算,家里应该已经没有保姆了吧?”

    罗妈妈点头:“她那年十二岁,已经可以照顾自己。那时候我们在这里没有亲戚,所以我只能电.话给我的邻居,也是华裔的王太太,帮我留意一下罗莎的动静,别让她看电视和玩电脑太晚。”

    “十二岁……”时年算了下,“那就应该是十五年前左右。”

    “是啊,”罗妈妈伤感地笑了笑:“正好是千禧年前后,所以那一年的小丑节也是最盛大的一次。来自全世界的小丑,简直比我们那小城的居民还要多。”

    .

    警局,关椋走到汤燕衣座位旁,拍了她椅背一下,向她勾手。

    汤燕衣会意起身,跟着关椋走

    进他的电脑室。

    关上门,汤燕衣便紧张又兴奋地问:“查到了?”

    关椋神秘一笑:“只要允许我用非常规的法子,那我就没什么查不到。”

    那晚汤燕衣莫名因小丑笑脸联想到了皇甫华章,便叫关椋给她查罗莎当年的案子发生前后,皇甫华章都在做什么。

    可是佛德家的资料真是连续百年来都是讳莫如深,从正常的渠道去查,关椋竟然也没能查到什么。

    汤燕衣十分失望,关椋便低低跟汤燕衣打了个商量:“公主,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知道的话,我不是没有办法。我可以黑进一些不公开的数据库去找找……只是这是不合法的。你是警政厅长的千金,我可不想连累你。”

    汤燕衣当时就一声冷哼:“滚蛋!你想做这事儿,如果没有我的身份罩着,你的警服都得被扒了。查吧,到时候出了问题,我跟你一起扛!”

    利用警局的网络,在浩如烟海的网路世界里能延伸到多远,一直都是关椋十分技痒的事。这一得着汤燕衣的同意,他立即开动。即便这样,也是查了几十个小时才查到一些结果,可见那些资料被隐藏之深。

    关椋坐下,十指翻飞,随即他眼前的九块显示屏上就分别出现了各类的不同资料。

    关椋指着其中一块:“十五年前,佛德集团和佛德家族都遭遇了一次重大的危机。那一年刚满20岁的皇甫华章临危受命,成为佛德集团主席,一手将佛德集团和家族从倾塌的危机中挽救回来。”

    关椋抬眼静静凝视汤燕衣:“那一年,也是皇甫华章作为佛德家族继承人,第一次以威廉?佛德的名字出现在佛德家族相关的资料当中。”

    “哦?”汤燕衣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关椋轻叹口气:“也就是说,20岁之前的皇甫华章只是皇甫华章,却不是威廉?佛德。”

    汤燕衣一眯眼:“你该不会暗示我,他的身份是假的吧?”

    “no,”关椋的十根手指仿佛停不下来,不敲键盘的时候,仿佛就为了保持那灵活度,便将一支笔放在手指间,十根手指轮番不停地将那支笔转过来转过去,看得人眼花缭乱:“我的意思仅仅是:威廉?佛德这个人,在十五年前并不存在;十五年前的皇甫华章只是皇甫华章。”

    汤燕衣盯着那支转得飞快的笔,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将那笔抢过来,扬手凌空一抛,准确地扔到三米开外的笔筒里去。

    关椋点赞地打了个口哨。

    汤燕衣也没搭理他的口哨,只是凝神说出自己的推断。

    “他是私生子?或者说他从前并不被佛德家族接受,所以连拥有佛德家族姓氏的资格都没有?只是因缘巧合,因为佛德集团和佛德家族都遭遇了重大危机,或者是没有合适的继承人,或者是其他的继承人都没有能力力挽狂澜,所以他才被从茫茫人海里捞出来,临危受命,才因而终于获得了迟到的家族姓氏?”

    关椋打了个大大的响指:“不愧是汤家的二公主!”

    汤燕衣咬唇一笑,“皇甫华章今年35岁,该不会是他20岁以前都只跟他身为华人的母亲一直生活在中国。那一年才来到m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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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第二更】

    谢谢蓝的大红包,彤的红包,irenelauyy的10花、chuoyy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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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张:地球上的土星人、drj0920、非少邪、

163.163这颗心,总是情有不甘

    关椋再度赞赏地吹了声口哨,调出当年的海关出入境记录,其中正好有“皇甫华章”的名字。

    “虽然他那年并不是第一次来m国——你看他实则过去的20年里都有多次往返m国与中国之间的记录;但是无疑他那年的入境记录是个里程碑,那之后他离开m国的频率便大大地减少了。”

    “也就是说可以证明从那一年起,他正式定居m国,他的身份正式得到了佛德家族的承认。”

    “是,”关椋手指噼里啪啦,忽地回眸冲汤燕衣眨眼:“如果我黑进跨国的户籍系统,出了问题的话你还跟我一起扛么?”

    汤燕衣登时明白了关椋的想法,这次没飒爽,反倒上前拍了他一下:“打住。餐”

    关椋有点意外,也有点遗憾。

    汤燕衣只能叹气:“我知道你是想查皇甫华章母亲的资料,所以你想直接黑进中国的户籍系统里去。我告诉你这可是大事儿,别玩儿!斛”

    关椋此时像个心痒难挠的孩子:“我又不是cia雇员,我只是想借用一下那个人的资料。”

    “别乱来,交给我吧。”汤燕衣瞪了关椋一眼,拨私人手机:“是,是的,麻烦您了,多谢。”

    “你找谁?”关椋好奇。

    汤燕衣瞪了关椋一眼:“既然我们是正常办案需要,只需找人家中国警方说明情由,以后等案件可以公开,再补一份公函过去就好了嘛。”

    关椋扁了扁嘴:“我可没有您老爹那样一位身为华人,却是m国警界高官的长辈啊。我可谁都不认识。”

    汤燕衣也不理他,只找了台电脑收电邮。不久电邮发过来,里面一张女子的照片缓缓打开……汤燕衣和关椋头碰头挤在显示屏前看,都不由得惊艳地“啊”了一声。

    照片里的女子,穿一件中式改良的旗袍裙,立在水岸边。一把乌黑的长发只编成一根辫子垂在身后,没有任何多余的妆扮,可是单凭那恬静秀丽的容颜,便活脱脱水边凌波而立的莲花。

    “我想起来了,”关椋打了个响指:“十分像年轻时候的林徽因。”

    汤燕衣则微微挑了挑眉:“徐志摩因《再别康桥》而经久不衰,咱们这儿那么巧就有个康川。”

    而且喵的,那么巧,康川大学的理事长就是皇甫华章!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手,将这一切看似毫不相关的人物和事件给捏在了一块儿。

    关椋知道汤燕衣这么忽然跑题,一准儿是又想到汤燕卿跟时年一起在康川大学的事儿了,他小心地观察了汤燕衣一眼,没敢贸然接话。

    汤燕衣眯起眼来:“男人都喜欢水莲花一样娇羞的女孩儿,是不是?只要是华人男子,就算来了m国也是改不了。”

    关椋又小心地观察了一眼,缓缓接话:“……其实也不一定。也分人。”

    汤燕衣向他抬眼望来:“那你觉得我小哥那样的,会更喜欢什么样的?”

    关椋做了难……汤sir那样个性强烈的,一般来说更喜欢娇羞一点的女孩儿,因为性格互补,彼此都能被对方的独特所吸引。

    关椋只能尴尬地笑笑:“汤sir的心,小衣你这样当妹妹的都不敢说摸透了,是不是?那我跟汤sir才认识多久,就更不敢隋随便乱猜了。”

    .

    时年结束了跟罗妈妈的谈话,便立即联系当年那座小城的警局,问罗家邻居王太太的下落和联系方式。

    王太太已经搬走了许多年,可是一听时年问的是罗莎的事,还是忍不住叹息。

    “其实这件事我也多年自责……罗太太将罗莎拜托给我,可是我没能尽到心,只是听见隔壁没有电视的喧哗声了,就以为罗莎已经睡了。”

    时年点头:“王太太,给我讲讲当年的罗莎。”

    十五年前的罗莎,在照片里羞涩地微笑,与今时今日的罗莎,根本就不像一个人。

    王太太便又是叠声叹息:“……那几年罗先生和罗太太的感情出了一点问题,两人虽然都非常爱罗莎,可是你知道的,咱们华人有时候会忘了顾及孩子的感受,于是经常听见他们两个当着罗莎争吵。”

    “有时候我走到走廊里,就看见罗莎自己站在走廊里掉眼泪。我于心不忍,便有时候将罗莎带到我家里去,跟我的小孩一起玩,等听见隔壁安静下来了,再送她回去。”

    时年也听得心下万般惆怅。

    可以想象到,当面对父母毫无遮掩的无休无止的争吵时,那年才十二岁的罗莎该有多无助,多绝望。她也曾徒劳地上前去劝解过,希望爸妈能停下争吵,能注意到她……可是无数次的失败之后,她只能学会了一个人默默地隐忍,默默地伤心落泪。

    有时候躲进自己的房间都无济于事,客厅里还是不断传来争吵声,那声音穿透墙壁,穿透耳鼓,宛若魔音入耳,怎么都逃不开。

    她便只能走出家门,走到走廊里去偷偷哭泣。

    她实则有多希望争吵中的父母忽然发现

    她不见了,不在家里了,然后两人就再顾不得争吵,而是赶紧穿了外套和鞋子追出家门来……然后就能看见孤单站在走廊里的她,接下来一家人重归于好。

    可是就连她这样的希冀,也一次一次地落空。她被邻居好心的王太太带回王家,可是她的父母竟然根本就忘了她在家中的消失,直等到吵累了,等王太太将她送回去的时候,才意识到她之前不在……

    在那个家里,在那一对口口声声号称爱她如生命的父母眼里,她其实只是等于一缕透明的空气,在与不在都没有意义。

    时年忽地心下一动,只觉当年那案情的陈述,有哪里不对劲。

    ——罗莎妈妈原本说过小丑是爬进窗户盗窃的吧?可是从警方的记录来看,事实上那小丑在“打晕”了罗莎之后,只带走了罗莎,对于罗家的任何财物都没有带走过。

    时年眯起眼来,眼前出现的是截然反差的两种画面:一幅是小丑的笑脸,在孩子们的心里代表了快乐;而另外一幅则是空空荡荡的家,父母再度言而无信,将小丑舞台剧的欢笑换成了又是她一个人孤孤单单……

    如果要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去选,她更宁愿要哪一个?

    ……可是,这还只能是推测,而且是无法当面跟罗莎求证的推测。

    即便再想知道真相,她也不忍心去向罗莎追问。那太残酷,她没有资格资格。

    不过幸好这世上还另外有一个人也许曾经触及过罗莎当年的真实心境——就是当年罗莎看过了三年的那位心理医生。

    只是这位心理医生只有罗莎一家三口才知道,而罗莎妈妈心有戒备,并不愿意透露。

    .

    挣扎了几天,骆弦声还是将车子停在了汤燕声的店“中古”门口。

    立在那古雅的门口,骆弦声从玻璃窗里看见自己那辆大红的“拉法拉利”,只觉脸都直接红到耳朵根儿了。

    跟汤燕声的店比起来,他那辆车子简直“幼稚、搔包、别扭”到了极点。

    那六个字是汤燕卿送给他的。虽然他心里觉着燕卿比他还更适合拉法,可是燕卿根本就不屑。

    越看那橱窗里的车子越别扭,他真是后悔今天开着这辆车子过来。想要开走,却舍不得这样过门而不入。他只能懊恼地耙了耙头发,便有些紧张地走了进去。

    “玉环”当关,万夫莫开。

    这规矩好歹骆弦声还懂,于是推门的同时就谄笑:“嘿,世界第一帅!”

    玉环果然十分受用,站在金漆鸟笼架上舒展了舒展玉白的双翅:“哈喽,二帅!”

    虽说“二”了,可是骆弦声还是觉着反正能趁机将燕卿给压到后头去,他就算输给一鹦鹉,他心里也能平衡了。

    今儿还是小楷当班,见面便轻轻淡淡地笑:“您来啦。”

    骆弦声小心地问:“你们板娘今儿有客没?”

    小楷表示同情:“有。是位先生。”

    骆弦声便急忙往里走,只见茶座里,隔着长条原木桌,汤燕声正面上带着恬淡玄奥的微笑,与对坐的一个男子静静相对。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只是偶尔有人动一动桌上的禅修沙盘,用小小的竹木,将沙盘的图案变幻成另外一番禅意模样。

    那份气定神闲,那份无须言语的境界,是骆弦声怎么也修为不到的。

    他便从背后紧紧盯住了那个修长笔直的背影。

    他认出来了,又是那晚的“大表哥”——皇甫华章。

164.164时间缘法,无非心动(2更1)

    骆弦声盯着皇甫华章的背影,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大声继承了汤家人的冷静和独立,喜欢公私分明。纵然这些年也交往了不少世家子弟,可是却极少将他们带到店里来,尤其是在营业时间。她说过,若被客人看见她跟自己的男友在店里腻歪,那整个店的格调就全都毁了。

    可是她将皇甫华章带来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落在皇甫华章的背上,可是皇甫华章仿佛半点都未曾察觉,依旧坐得笔直,倒是闭着眼睛的汤燕声先睁眼发现,微微皱了皱眉。

    “小声,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哈,你说我怎么了?”骆弦声手里转着钥匙圈,蛮不在乎地笑斛。

    汤燕声蹙眉起身,将禅修沙盘收起,桌上的香也灭了,走上前来看看他:“人都有气,你站在这里就是一股酸气、怨气。我们在禅修冥想,气是平静而透明的,你的气便侵扰了过来。”

    骆弦声心下便更是苦涩。大声说的这些,他听得懂,只是永远做不到。或许也就因为他们两人之间“气”不同,于是注定无法接近,只能错过吧?

    骆弦声满嘴的苦涩:“可是我记得你说过冥想的时候只喜欢一个人呆着,不像被人打扰。”

    就因为这个,他被她无数次从房间里、从店里给请出去。他真的没想做什么,他只是想静静地陪在她身边,无论她做什么都好,他都保证一声不发,只静静地坐着看着她就行。可是——她却还是不假辞色,一次次将他扫地出门。他的自尊心,被那一次又一次的清扫,终于碎成了渣渣。于是他自己整个人,就也变得更渣了。

    “我是不喜欢被人打扰,但是不排斥有相同‘气’的朋友一同禅修和冥想。”

    汤燕声知道小声这是不高兴什么呢,于是指着皇甫华章:“皇甫跟我一类人,我们的气不会互相干扰,反倒会给对方带来更多的领悟。”

    大声说她跟皇甫华章是一类人……呵呵,是啊,他们都那么沉静淡然,神态和气质都是如此,哪儿像他啊。就跟他开的那辆“拉法”一样,幼稚、搔包、别扭。

    皇甫华章这才不慌不忙转身来,目光对上骆弦声的,淡淡一笑,点了点头:“骆先生,你好。”最平淡的招呼,多一个字都不肯。

    骆弦声苦笑了声:“大表哥,幸会。”

    骆弦声在自己找不到合适的武器的时候,索性直接照搬燕卿的。果然,皇甫华章听见“大表哥”便皱了皱眉,不复之前的淡然不迫。

    骆弦声心下这才好过了些。

    汤燕声邀请道:“皇甫,到沙发上坐吧,我去煮茶。”

    皇甫华章这才离了冥想用的蒲团,走向沙发。行走之间,目光若有似无向窗外瞥了一眼,便笑:“骆先生的‘拉法’很是拉风。香车美人,好享受。”

    汤燕声便循声望出去。

    骆弦声心下则是咯噔一声。

    皇甫华章说完方才那句话,径自走到沙发边坐下,没再望向窗外;而汤燕声和骆弦声的目光则一起穿过玻璃,落在了那辆大红“拉法”副驾驶车窗探出来的美女,看她借着外倒车镜在补妆。

    骆弦声心下狠狠咒骂。这个朱迪,明明警告过她,坐在车里一动也不要动,她怎么还探出头来了!

    汤燕声收回目光,淡淡一笑:“好年轻,好漂亮。不过看起来很清纯,不是你从前的口味。怎么,你口味变淡了?”

    骆弦声绝望地闭眼:“大声你听我说,你误会了。他是公司刚刚签的一个小模特,资质很好,我刚带她去见了几个厂商,看有没有机会做代言。正巧经过而已。”

    汤燕声淡然点头一笑:“嗯,香车美人,正巧经过我的店门口,进来跟我打声招呼就走。小声,那你去忙吧,工作要紧。我待会儿煮的是白茶,不合你口味,就不留你了。”

    骆先生挣扎了一下:“大声你误会我,我说正巧路过,不是说正巧路过你的店。我是特地来的。我说正巧路过,只是说正巧带着她路过罢了。”

    汤燕声平静地望着他:“实则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小声,你不必这样费心向我解释。虽然我是大姐,可是燕翦也是成年人了,我不至于将这件事告诉她。”

    “大声,我更不是那个意思!”骆弦声几乎抓狂。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这样,越解释越说不清。

    他便将一腔邪火都忍不住发到皇甫华章那里。方才如果不是皇甫华章多那么一句嘴,大声也许不至于这样。

    他苦笑着指向皇甫华章:“那你又是什么意思呢?你说过他是你的远亲,你跟他不可能有什么的!”

    皇甫华章放下手里的书卷,抬头望过来,淡然一笑:“骆先生又提到我了么?呵,100年前的亲戚了,早已不存在法律上规定的禁制。就算我跟燕声之间发生些什么,谁又管得着呢?”

    “你!”骆弦声咬牙。

    “小声够了。”汤燕声望过来:“皇甫是我的客人,今天本来也是

    说好了一起禅修。平静已经都被你打乱,你还是去忙你的事吧。”

    手机响起来,又是秘书在催约好的商业合作。骆弦声只好深吸口气,转身而去。

    皇甫华章缓缓翘起长腿,悠闲目送骆弦声的背影离去,抬眼向汤燕声微笑:“他喜欢你。只可惜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完全不适合你。”

    汤燕声面上尴尬了下,垂首倒茶:“你误会了,他跟我小妹燕翦才是一对。我从小只将他看做弟弟。”

    皇甫华章接过茶杯,浅浅一笑:“那还不错。”

    两人无声饮茶,饮过一盏,汤燕声才抬眸:“皇甫,我很好奇你最近为何会心神不宁,想要到我这边来冥想?”

    皇甫华章缓缓抬头:“为什么这样说?”

    汤燕声摊摊手:“你佛德集团的生意高歌猛进,你自己又一向是性子清淡的人,便是生死都至于度外。还记得我们那年在阿富汗,周围都是炮火和惨叫,如同人间地狱。所有人都以为逃不出去了,可是你坐在火光的暗影里,也依旧还是平静微笑。甚至还伸手掸了掸肩上的微尘。那一瞬间真是妙极了,让我对你心生敬仰。”

    皇甫华章微微歪了歪头,并不因为汤燕声的夸赞而微笑,面上依旧淡淡的。他伸手提起龙文堂的铁壶,将热汤淋上紫砂壶,帮汤燕声温着壶。

    略作沉思,才缓缓说:“……燕声,你觉得一个连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男人,忽地心神不宁,该是什么缘故?”

    汤燕声不由得微微张大嘴巴:“恕我直言,你该不是爱上哪个姑娘了吧?”

    皇甫愉快地微笑,轻轻耸了耸肩:“为什么这么惊讶?燕声,这表情不适合你。”

    汤燕声垂首恬静微笑:“是因为我也很惊讶。以你的年纪,早已不该是情窦初开的模样。况且以你的人才和家世,该有多少女孩子趋之如骛。”

    皇甫微微扬了扬眉,“可是你真的错了。燕声,我一向对女人没有多大兴趣。尤其是冲着我的外表和家世而主动贴上来的女人,我更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汤燕声笑起来:“倒与我们家燕卿颇有相似。我那最爱的弟弟,现在都27岁了,可是我仿佛从未见他正经恋爱过。汤家的子弟,27岁了还没有初恋,很难以想象,是不是?”

    “其实年纪不是问题,多少年也都没有关系。”皇甫华章微微抬头:“只是一直都在等待那个值得等待的人罢了。如果她没来,便多少年都值得继续荒废下去。”

    汤燕声只能悄然叹息:“真不知道能碰上你们两个极品的那个女子,会是一双怎样的美人呢。”

    一双?

    皇甫华章忖着这个字眼儿,淡淡微笑,未置一词。

    他忽地抬头指着对面墙上的一幅竖轴横幅的墨宝,浅淡道:“那幅字割爱给我吧。”

    汤燕声回眸。是两个字,她求于东瀛一个古老却破落里的家族。这幅字只有两个字“心动”。是他们家族的老家长数百年前求一位古刹的老住持给写的。

    客观说书法本身没有太多精彩,但是意蕴在高僧的修为本身。

    心动——这世上一切的因缘,无论善恶,无非都是因心念之动而起吧。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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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第二更】

165.165天网恢恢,疏而不漏(2更2)

    汤燕声便赞了声:“好眼光。原本那是非卖品,是我自己特别喜欢的。可既然是皇甫你第一次来我这里,又是第一眼的缘分,那我只能忍痛。”

    皇甫华章带着卷轴离去,没急着到门口就上车,而是自己沿着红砖的步道走了几十米。

    夏佐看出先生有心事,遂嘱咐司机开车缓缓跟着,并不打破先生的冥想。

    皇甫华章走着,思绪忍不住转回到2000年的那场电影餐。

    那年终于决定了要离开母亲到m国来,他心情有些迷惘,便独自一个人走进茫茫的人海。他没去安静的山林,或是适合敞开心怀的海边,他去了最繁华的商业中心。

    将自己融入最密集的人群,让尘世最喧嚣的人声都灌进耳鼓,才能叫他的心反倒安静下来。

    他甚至还随着人群,漫无目的走进影院看了一场电影。随便点了一场马上开场的电影,不问名字,不问阵容。

    直到开场才发现周围多数都是情侣,银幕亮起才看见那场电影的名字叫——《心动》斛。

    金城武、梁咏琪、莫文蔚。几乎梦幻的阵容。

    可是比起这三个演员来,让他能继续坐在影院里看完整场电影的原因是本片的导演张艾嘉。

    才华横溢、经历过最悲惨的经历,却依旧人淡如菊。这样的女子让她欣赏。

    只是那一年的他却尚且参不透“心动”二字的意境。电影拍得很美,可是终究受制于时间,受制于剧本,受制于电影工业对于市场的妥协,所以他没能从那电影本身里找到更多的心动。只是那种心情,叫他记到今天。

    心动……

    也算有缘,让他在终于明白了心动的此时,又得到了高僧数百年前的墨宝。

    他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唇角浅浅挂上微笑。

    一直紧张望着先生的夏佐,也被那神秘的微笑惊住,不由得皱起眉头。

    .

    霍淡如办公室。

    霍淡如正给马克催眠。

    林奇亲自签字同意,和向远一起等在外面的休息区。

    马克的讲述让霍淡如微微皱眉,却还是保持语气的平静,并无半点波澜:“再告诉我一遍:你是谁?”

    马克眼皮急速颤动,唇角微微挑起,勾起狂狷的笑:“我是……那个人。”

    “那,马克呢?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马克的人?”霍淡如又问。

    马克继续狂狷地笑,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马克?是谁呀?我为什么一定要认识马克?”

    .

    催眠结束,林奇先带着马克离开。

    霍淡如将向远叫进办公室,伸手抚了抚眉心:“你担心的情况没错,他是将自己当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且他对此的执念很深,深到已经完全移情进了另外那个身份,而完全放弃了他自己。”

    虽然是期望中的答案,可是向远还是有点惊讶。坦白说带马克来的时候,他心下还有小小的担心,怕马克的表现会被霍淡如看穿。

    在他看来,马克说什么希望自己是另外一个人,都只是托辞罢了;而他想用这个方式来给马克脱罪,也只是律师们打擦边球的常规伎俩而已。

    却没想到是真的,霍淡如这样专业的心理医师都表现出对马克情形的担忧。

    向远便忍不住问:“怎么会这样?”

    “英雄情结。”霍淡如望过来:“他一定极为崇拜那个人,崇拜到无数次将自己想象成是那个人,甚至可以放弃他的本我。”

    向远深吸口气:“……霍阿姨,您上次对我的催眠,也说过我有一定的移情的情况,您也用过‘英雄情结’这个词。那是不是说我跟马克的感受相似?”

    “不,虽然可以用相同的词汇来概括,但是事实上同样英雄情结下头的具体情况却是千差万别的。阿远,你跟马克的情形相差极远。简单来说,你虽然在长期的压迫性环境之下,想将自己想象成另外一个人,但是你并没有放弃本我;可是马克不同,他可以为了成为那个人,放弃本我。”

    向远期待地望住霍淡如:“如此说来,您会愿意出庭帮我作证?”

    霍淡如终是点头:“阿远,霍阿姨欠你一个人情。本来希望能帮你挽救婚姻,却没想到你们还是离婚了。这次就算阿姨还你一个人情。”

    向远走出霍淡如的办公室,立在路边,如释重负地微微一笑。

    有了这张王牌,他对这个官司的把握便大大上升。

    他也忍不住点燃一根烟,缓缓地吞吐。

    只是有一件事不期然浮现在他脑海里:马克说他杀了肖恩,是为了给周光涵报仇。而他伤害时年的原因,也是因为周光涵,马克说只要是那个人喜欢的女孩儿,那么他马克也要喜欢。

    那么马克想要成为的人,逻辑上来说就应该是周光涵。

    可是从现有的资料来看,周光涵又有什么值得马克去崇拜,甚至崇拜到要放弃

    本我?难道是说周光涵家世好?呵,拜托,马克家族的背景比周光涵的家族半点不差好吧。

    不过这已经不是他该考虑的事。庭上辩护,他只需要证明马克杀人的那一刻是精神状态出了问题,将自己想象成另外一个人,让陪审团和法官不判他谋杀就够了。

    .

    警局。

    汤燕卿眯眼看着关椋调出罗莎居住社区外围的监控录像画面。

    关椋解释道:“罗莎交给老乔的那份利害关系人的名单里,所有人的手机定位我都查过了,并没有在这段时间出现在罗莎所经过这条道路上的。所以我就调取了相关的监控录像。”

    汤燕卿凝视着那个距离遥远的画面,微微蹙眉:“该不会是恰好那个路段的监控探头损坏,或者存档记录清空,所以让你不得不调取这么远的录像画面吧?”

    关椋无奈地耸了耸肩:“如果是那样倒也还好,至少可以让我们间接知道这事情跟嫌犯间接相关。可是真正的事实是:该社区的居民极度反感社区周围安装监控探头。于是社区百姓代表联名写信给市议会的议员,闹了很久,终于争取将该社区的监控探头取消。”

    时年从外面进来,端进来四杯咖啡,分别递给汤燕卿、关椋和贾天子。

    三人各自道谢,品尝咖啡。时年趁机细看画面,却质疑:“可是不对啊。就算社区居民提出抗辩,但是监控探头是城市治安的总体需要,当个体与公共利益发生碰撞,个体利益应该服从公共利益才对。就算有议员帮忙,可是法官还是可以驳回。”

    汤燕卿便放下咖啡杯:“那就是说,居民一定找到了监控探头涉嫌违法的证据,而这证据是得到法官支持的。”

    贾天子便也随即问:“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关椋手指翻飞,调出相关时间轴后也吹了声口哨:“不会这么巧吧?就是在罗莎车祸前一个月。”

    汤燕卿眯眼朝时年望过来:“谈到对监控探头的担心,或者违法证据,你会直接想到什么?”

    时年便也一拍掌:“关sir,查那个时间点前后网上的视频网站,看是否有该社区的走.光视频!”

    关椋快速搜索,几分钟后便是一声欢呼:“果然有!不过已经被视频网站下架或者屏蔽,我是从他根目录里掏出来的。瞧,有女生换衣服,有夫妻亲热……哦卖糕的,更糟糕的是还有许多未成年人的洗浴画面。”

    “ok,”时年打了个响指:“成人那些还好说,法官可能支持可能不支持;但是只要涉及到未成年人的画面,法官一定全力反对。”

    关椋由衷赞了一声:“高人。”

    贾天子则忍不住质疑:“治安监控的安装,警方都是聘请了专业公司来执行。所有安装角度都经过了严格的调试,怎么会出现这么多这么大的纰漏?”

    关椋耸肩一笑:“这世上的机器都是人造出来的,那就只要是机器就能被人控制。想要黑进那些探头的控制程序,真的没什么太大的难度。”

    “你说是人为?”贾天子睁大眼睛。

    时年的心也跟着抽紧:“于是现在的链条是这样:有人在一个月前黑了探头程序,利用违法视频得到议员和法官的支持,从而拆掉了该社区的探头——然后一个月后发生罗莎的车祸。”

    贾天子和关椋都点头。汤燕卿却没说话,只盯着那个外围的画面。

    “小鸟,你在外围的画面里发现名单里的人了么?”

    “没有。”关椋忽地狡黠一笑:“可是我发现了这个人。汤sir,时年,我想你们对他会很感兴趣。”

166.166下一个,又该轮到谁?

    “是谁?”时年和汤燕卿异口同声问。

    这时候房门一开,汤燕衣走了进来。

    瞧见时年连这间电脑房都能随便进来,便忍不住“呵呵”了一声:“我以为关椋这边的资料都是属于警方秘密级别的,却原来不用经过长官批准,就已经全都向媒体记者开放了?那以后咱们警方跟媒体真的是一家人了,记者没有爆不出的料,而咱们警方办案一点秘密都没有了。”

    时年有些尴尬:“汤小姐你别误会。我进来只想帮忙破案,没想过要擅自暴露警方的秘密。这当中的界限,我会严格遵守的。”

    汤燕卿则疏离地盯了汤燕衣一眼:“多亏我亲爱的妹妹提醒,我跟她之间总这么隔着媒体和警方的界限也不好,反倒生分了。斛”

    他转向时年:“我看你不如这样,直接写一封申请信给警局,当兼职警员。以你的直觉和洞察力,以及在这一连串案子中的表现,你已经比正职的警员表现得还好。我到时候找老乔联袂给你做推荐,局长一定会批准的。”

    他说着目光嘲弄滑过汤燕衣的脸去:“就算二伯是警政厅长,可是对于时年这样的人才也绝不会拒绝。小衣真不好意思,就连你是我二伯女儿的这个身份,也帮不上你的忙呢。餐”

    “小哥!”汤燕衣面上的神情叫人不敢多看。

    时年自己也看不过去,轻轻扯了扯汤燕卿的衣袖:“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咱们先看完监控录像。”

    关椋也一直扭头望着局势,很想帮忙,只是自知没什么立场插话。见时年率先说合,他便也连忙将桌上的咖啡杯捉起来,起身递到汤燕衣手里去:“喝咖啡吧。正好也说到你感兴趣的部分。”

    “哦?”汤燕衣这才接过咖啡杯。

    关椋便连忙坐回去,滑动鼠标找到一段时间里的录像画面,放大。然后指着屏幕里一道颀长的身影,回眸望着大家:“虽然画面的效果不是很好,那人的面容也没能拍得清晰。不过相信有心人都能从他的肢体特征里找出答案。”

    汤燕衣先挤过来,啪地一拍掌:“皇甫华章!老娘终于逮着你了!”

    时年和汤燕卿和对视一眼,汤燕卿立即点手叫贾天子:“联系他秘书,约时间面谈。告诉他如果他还是打官腔拒绝,那我只好带着手铐上门抓人。”

    贾天子咧了咧嘴:“他好歹也还是你100年前的远房表亲,要不要这么严肃啊?”

    汤燕衣则直接望过来:“你不打?那我打。”

    见汤家两兄妹竟然这样矢志一同地不在乎远房亲戚的关系,贾天子便连忙转身去打电.话。

    他们几个各自忙着,时年的目光却一直还都盯着监控画面。就在画面里那个颀长的身影即将走出画面的时候,他仿佛无意间一抬头,面容影绰绰隐在树影里,只露出嘴部的轮廓。

    继而,朝着摄像头的方向,微微一笑。

    那表情转瞬即逝,快得仿佛叫人不敢确定是微笑,也不能十分确定他是故意朝着摄像头的,毕竟摄像头与他的位置中间还有一段距离……可是时年却就是肯定,他就是在朝着摄像头微笑。

    她低低抽了口气。另外几个人闻声也都望过来:“怎么了?”

    时年滑动鼠标,将方才的画面倒回来。几个人便都瞧见了,汤燕卿蹙眉没有出声,汤燕衣则小小激动:“别得意,我一定会抓住你!”

    汤燕衣的表现叫时年小小惊讶,她转头望过来:“汤小姐,你怎么会突然对皇甫华章这么激动?”

    除了关椋之外,没人知道汤燕衣实则已经悄然盯了皇甫华章有一段日子了。

    汤燕衣不客气地瞟向时年:“警方办案,还需要跟你一个记者报备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时年微微蹙眉:“我只是想提醒汤小姐小心些,这个人——深不可测。”

    “是么?”汤燕衣忍不住奚落:“可是我分明觉得他对你很特别啊,却落得你这样一句评语。啧,真叫人心寒。”

    汤燕卿的目光便又刺过来,他抱起手臂:“从警员的立场来说,我支持小衣你相信自己的直觉,不放过一个有疑点的人。不过客观来说,小衣,尽管你已经是女警当中的超级女战士,可是你还不是他的对手。追查可以,不过你得善于审时度势,别干以卵击石的傻事。”

    时年抬眼,悄然望了汤燕卿一眼,却没说话。

    汤燕卿却立即回眸对上她的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来抵着她额角:“no,你给我收回去,想都不要想。”

    贾天子和关椋对视一眼,然后四只眼睛一起望向汤燕卿。

    汤燕卿端起咖啡杯缓缓啜了一口,抬眼盯着时年跟那两个说:“她又想让我同意,由她自己去拜访皇甫华章。我叫她想都不要想。”

    在场的那三个人面色各异,时年十分尴尬,忍不住冲汤燕卿做了个鬼脸:“你说叫我不要想,我就不想吗?对不起汤sir,你还没有思想禁锢的本事,我刚刚已经想完了,你拦也晚

    了。”

    贾天子和关椋都垂首低低地笑。一向牙尖嘴利、所向披靡的汤sir,今天也只能哑口无言,他们觉得客观上自己的大仇也都得报了。

    汤燕衣则越发听不下去,乓地将咖啡杯墩在桌面上。

    “皇甫华章的线索一直都是我在跟,接下来自然还是由我来跟。警告你们,谁也别来干扰我!”

    扔下这句话,汤燕衣便抬步径直出了门去,十厘米的鞋跟在地面上敲击出冷冷的回响。

    .

    出了电脑室,时年低声跟汤燕卿说:“汤小姐坚持跟皇甫华章,也许多少有跟我斗气的成分。你帮我劝劝她,我怕她吃亏。”

    汤燕卿笑了,走上前来弯腰在她耳边,低低说:“嗯,真有当嫂子的样儿。不跟自家妹妹置气,反过来还为她悬心……我喜欢。”

    时年满面通红:“哎,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什么嫂子啊,他往她身上乱贴什么标签?她分明是连跟他正式交往还没答应呢!

    汤燕卿唇角不由得越扬越高。他可真喜欢看她这样又羞又恼、小小跳脚,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便忍不住再多逗她,走上来又凑在她耳边,唇都触上了她的发梢,尖尖、痒痒的。

    “嫂子可不是我让她叫的,是她自己叫的。我就觉着她叫得可真对,真好听。我觉着她既然都叫了,就别叫她白叫,我准备叫她继续叫下去。叫一辈子。”

    “哎,你这人!”

    时年双颊红透,只能一跺脚跑开,不理他了。

    人家汤燕衣叫的“嫂子”跟他什么关系啊?汤燕衣是就着向远的关系叫的,且当初也是故意气她的,怎么跑到他嘴里全都变成了对他好的事儿啦?

    她跑出几步,才回眸糗他:“你向当佛么?”

    “啊?”他光顾着美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时年这才小小得意地驻足微笑:“不想当佛,干嘛总给自己脸上贴金?”

    他这才听明白,大大笑开。

    这个狡猾的小东西,她的话里实则有逻辑陷阱:若他说“是啊,是想当佛啊”,那就又等于自己说想出家当和尚了……他才不上当!

    宁肯承认智商不足,也绝对不出家当和尚!

    .

    康川大学校董会,皇甫华章的办公室。

    夏佐无声地走进去,脚步声淹没在长绒地毯里。

    先生又立在窗前,遥望校园前面的那一片大草坪,手里晃着一杯红酒,若有所思。

    夏佐轻轻叹了口气。

    从这个视角可以看见所有从大门走进来的学生。可是——那个人最近好忙,回到学校都是很晚了,这个时间纵然望断秋水,也瞧不见那个人的身影。

    夏佐走过去,目光落在先生办公桌上放着的一张纸条。

    很旧了,折痕也很多,仿佛被揉过扔掉过。

    上头是几行字:

    嫌疑人1:燕舞坊,father,q先生;或者是他们背后的实际拥有者。

    嫌疑人2:汤sir。

    嫌疑人3:《黑幕》记者熊洁。

    嫌疑人4:罗莎。

    嫌疑人5:?

    正是时年曾经给汤燕卿写出的那张嫌疑人名单。汤燕卿从笔迹学角度猜中过最后那个“?”代表的是向远。

    一个人能给出这样的嫌疑人名单,就说明那个人心里对这些人心怀防备,也就是这些人曾经做过对她有威胁的事,让她觉得危险。

    那么现在,向远离了婚,罗莎出了车祸……

    下一个,又该轮到谁?

    【上午第二更】

167.167傲娇的男人,主动递来的手帕

    也许是夏佐盯着那张名单看的时间略微多了那么几秒,抬起头来时,皇甫华章已经从床边转回头来盯着他。

    夏佐惊了一下,连忙说:“先生,警方再度来电.话确认,究竟是您接受面谈,还是到警局去回话。”

    皇甫华章却并未在意这个问题,只垂眸望自己的袖扣:“这副袖扣太闪了,换一副哑光的来。”

    夏佐微微一顿,便明白了先生的意思,连忙走去打电.话给管家,叫他立即送一幅适合室内白色灯光下的哑光袖扣到警局门前碰头。

    安排妥当了,夏佐走回来复命,见桌面上那张嫌疑人名单已经不见了餐。

    “先生,已经吩咐好了。”夏佐在门边微微躬身。

    “那就走吧。”皇甫华章又对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色西装,这才朝外走去斛。

    到了楼外,皇甫华章忽地停顿下来,微微一笑,伸手向夏佐:“手机。”

    夏佐微微一怔,从公事包里掏出先生的手机来递过去。已经记不清有多久,先生没有亲自用过手机了。

    纯黑vertu在金色的阳光下闪耀起低调而炫目的光华,皇甫华章唇角含着微微笑意,一个一个按下号码的数字。

    没错,他是一个一个按下的数字,而不是从通讯录里调出号码。夏佐知道先生的手机里没有任何设定好的联系人名录,先生每次需要联系谁的话,他只从自己的脑海里将那串数字直接调出来。

    皇甫华章按下那串数字,便背转了身。

    这是先生的习惯,是对人体自身下意识动作的自我约束。于是此时先生是背对着东方学系那栋宿舍楼的方向的。

    先生是在努力克制着,不望向那个方向。

    电.话响了几声才接起,皇甫华章的笑容扩大。他几乎可以想象到电.话那边的人看见这个号码时候的惊讶,还有几分钟略微的犹豫,可是却又担心被他察觉,于是还是赶紧抓起来接听了。

    她敏锐,对危险有本.能的抗拒,可是却心有公义,所以即便本我产生了恐惧却还是会义不容辞地奔向前去。

    矛盾却又闪亮的小姑娘,反倒,越是真实而可爱。

    “理事长?请问您有事么?”

    皇甫华章终于含笑扬起脸来,然后躬身坐进车子。他不会叫自己的笑脸在阳光下被外人看了去。

    “嗯。我现在要去警局接受询问。你想不想一起去听听?”

    “啊?”时年狠狠地一愣。

    这位不是怎么都不肯跟警方见面的么?昨晚贾天子打电.话给他的秘书,还又碰了软钉子。就连他的律师刘清田代为说合也不奏效,怎地今天一大早就忽然说要主动去警局面谈了?

    “理事长的意思是要我通知一下警方么?”分明昨晚还没有谈拢,今天汤燕卿他们未必会在警局。

    “我的车子就在办公楼下,从你的宿舍楼小跑过来差不多5分钟。”皇甫华章含笑:“不好意思我的车子里从来不邀请不相关的人乘坐,只给你留一个位子。我等你5分钟,过时不候。”

    不等时年说话,皇甫华章便轻勾嘴唇,将手机挂断。交还给了夏佐。夏佐接过来将通话记录删掉,然后妥帖地放回公文包。

    5分钟,转瞬而已,先生也难得的心情愉悦,修长的手指轻轻瞧在膝头。

    夏佐想起来,先生也有很久没弹过钢琴了。看先生手指轮换、长短不同的弹击动作,夏佐知道先生是在默默地弹奏一首乐曲。

    4分42秒的时候,时年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视野里,她几乎是披头散发地朝这边狂奔。

    夏佐有点受惊,回眸看先生。却见先生盯住前方,唇角笑意深浓。

    难以想象……

    曾经先生被安排跟门当户对的小姐见面,只因为对方左右鬓角留出来的碎发不等量,先生便皱眉起身告辞,结束了那次见面。

    先生是一个对细节都苛求到了骨子里的人,却能对着那个疯婆子似的披头散发跑来的女人……微笑?

    一闪神的当儿,时年已经奔到了车边。立在车边微微躬身,可能也终于从车窗玻璃反光里瞧见了自己的“迎风飞扬”,微微有些小尴尬,不过却也只是洒脱地就着车窗,用手腕上的发圈将长发简单绾成包子头,便继续微笑招呼:“理事长早。我没迟到吧?”

    皇甫华章隔着玻璃,直到看到她将自己整理好,才按下车窗,微微一笑:“没迟到,上来吧。”

    夏佐心下又只能无声叹息。先生竟然给了她最大的尊重,等着她将自己收拾好才按下车窗,装作仿佛只看见了整理好了之后的完美状态。

    时年坐进车子,因为跑得急,呼吸还没平稳下来,面颊还是有些红,额角还有细细碎碎的汗,像是小小的米珠,在她发丝之间莹莹闪烁。

    皇甫华章从自己左边口袋里抽出丝帕递给时年。

    时年微微一讶,却笑着婉拒:“谢谢理事长,不过,我自己有

    带面纸。”她从背包里抽出面纸向皇甫华章晃了晃。

    皇甫华章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仿佛有些不知该怎么收回来。

    夏佐也跟着紧张得一颗心都提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先生主动抽出手帕来给一个女人用,却竟然被拒。

    气氛瞬间微妙,夏佐连忙示意司机开车。

    车子平稳启动,转弯的时候,皇甫华章将手帕默默收了回去。却没放回西装口袋里,而是丢进了车座旁边的小小车载垃圾桶。

    就连那垃圾桶都是纯黑鳄鱼皮,即便生命已逝,还带着曾有的峥嵘。

    .

    这诡异的气氛,时年自己也能体会到。她默默地将自己用完后濡湿了的面纸揉成团捏在掌心。

    他生气了?

    时年只能尴尬地找点话题:“不好意思让理事长您见笑了。我昨晚熬夜写了一个通宵的稿子,今早上您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刚起来。您只给我5分钟,我实在来不及好好地洗漱,只能简单清洁,也顾不上妆容,就赶紧跑来了。”

    “嗯。”说到这个奇妙的5分钟,皇甫华章终于放松了下来。

    时年忽地忍不住想,难不成他是知道她早晨的情况,所以才故意规定出那个近乎苛刻的5分钟,就是想看她披头散发跑来的模样?

    时年瞪着皇甫华章,自己的脸先忍不住红了——不会的,皇甫华章是个深沉成熟的35岁男人,他不会干出这样宛若毛头少年才会干出来的捉弄人的事儿。

    要是换成在她面前总是“巨婴综合征”的“患者”汤燕卿警sir还差不多。

    她便赶紧垂下头去,晃晃头,将自己这念头甩开。

    他却轻轻笑了,笑声静静地流淌在车内小小的天地里。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转头望向她,缓缓问:“只给你5分钟……是我对女士失礼了,容我向你致歉。”

    “其实我自己没事,”时年抬眸望过来,面色微红,却是目光明亮坚定:“理事长别忘了,我是当记者的。记者没有严格划分的上下班时间,只要有新闻线索,我半夜睡着觉呢也得跳起来赶过去,头不梳脸不洗、甚至没刷牙就面对面采访的事情没少办过。”

    时年认真道:“我是觉得对您失礼。您是一向完美庄重的人,让您看见我这模样,把您吓着了吧。”

    皇甫华章又是一声轻笑:“时年,你以为我愿意对着一张用脂粉撑起的假脸、言行举止、甚至转眸与微笑的角度,都几乎是用尺子量出来的那种女人么?”

    时年微微一怔。

    他又转眸望来,狐狸一般修长、眼角微微上扬的眼睛里漾起一片明亮的笑意:“你这样……在我眼里,很完美。”

    .

    时年走进警局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她便赶紧先进茶水间,不见外地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多加了两颗方糖。

    或许是早晨没吃饭,且5分钟冲刺跑造成的吧?

    她端着咖啡杯走进单面镀膜玻璃后面的观察室,隔着大玻璃望向询问室。皇甫华章正对着她的方向,目光坚定而又温煦地直落在她面上。

    ——尽管她确定那大玻璃是单面镀膜,所以从皇甫华章的视角看过来只是一面大镜子。可是他的目光却仿佛能穿透镜子,准确找到镜子背后、她的位置。

    此时仿佛不是她在观察他,倒仿佛是他终于得到了机会,能这样近距离地、肆无忌惮地凝视着她。

    汤燕卿和贾天子还没赶回来,询问室房门一开,却是汤燕衣拿着记录本走了进来,与皇甫华章相对而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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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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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你明明动了情,却不敢靠近。】姻却还是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潭死水。丈夫彻夜不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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