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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sir,嘘,不许动全文阅读

作者:miss_苏     阿sir,嘘,不许动txt下载     阿sir,嘘,不许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1.91心灵悸动的那一刻,他和她都疯了

    这若是往常,就算被兄长逼到死角,汤燕卿也一般就是投降,要么就是耍赖了事。只要他肯先将面子摘下来丢一边儿去,兄长就也拿他没辙。

    就像小时候,妈刚生下他的时候,兄长有两年是非常不待见他的。

    妈刚嫁进汤家的时候,兄长才三岁。妈对兄长爱若己出,兄长便也将妈当成了自己的母亲犬。

    可是兄长虽然小,却也明白妈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不是妈生的,这一点细微的差别他分得很清楚。于是当发现妈有了身子,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之后,他便开始了极为早熟的忧虑。

    听家里长辈说,那时候三岁多点的兄长就一天一天盯着妈的肚子,小小的眼睛里全都是乌黑乌黑的惆怅。

    这样的小早熟,妈也是格外心疼,心下也觉愧疚,便每次产检都叫兄长一起去,叫兄长跟着一起听胎心,看b超照片,一点一点地培养他们兄弟两个的感情。

    妈每个晚上做胎教,给肚子听音乐、讲故事的时候,也同样会将兄长搂到身边,一起进行。

    终于慢慢地,兄长开始一点一点明白,妈要再生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孩子,却不等于从此就不再爱他了。兄长这才开始不每天忧虑地盯着妈的肚子看。

    开始饶是如此,他出生之后的最初几年,哥还是与他保持距离踺。

    汤家是个大家族,他又是最小最受宠的男孙,于是他天生一副享尽所有人关爱、也理所当然能跟所有人拉近距离的本事。于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便成了他人生第一个试验目标——别人不用试验,只要他淌着口水笑一笑,人家就都自动抱住他亲了。

    他从会坐着,手里刚会拿冰淇淋,就会呲着人生第一颗小白牙冲兄长卖萌地笑,然后将冰淇淋递给人家去——完全忘了那冰淇淋上刚粘了他自己的口水。然后等兄长嫌恶地推开,他却还锲而不舍地非要一路递上去,最后——直接整个冰淇淋都捅到兄长脸上去了,闹得大家都是哭笑不得。

    后来会走了,他更是横下一条心玩儿黏人战术。就算兄长不想搭理他,他也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反正从此以后兄长的p股后头就拴了他这么一条小尾巴,锲而不舍、前仆后继、连滚带爬地就是不放手。

    最后性子有点小清高的汤燕犀实在被他打败了,兄弟两个这才真正地好成了一家人。

    不过从此兄长也有了心理阴影,一见他总是得先板起脸来,比爸还严肃,还更像爹呢。同时还总不忘了用律师的毒舌,逮着他的软肋就扎那么一下子。

    他便都嘻嘻哈哈地受了,投降或者耍赖,让兄长过了这股气儿去就好了。

    不过这都只是往常……

    今儿,不行!

    今儿,是他的睡美人两眼无助地向他望来呢。

    今儿,在睡美人跟兄长之间……对不住了哥,他毫不含糊地直接选择了睡美人。

    于是他笑嘻嘻地也不说话,直接掏手机,翻了几下屏幕便拨打出去,就当着汤燕卿的面说:“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吧?请问安澄助理检察官在么?”

    .

    时年不明白汤燕卿为何忽地致电地方检察官办公室,找这位听起来是女士的助理检察官;可是汤燕犀的面色却变了。

    这一幕落在时年的眼里,她妙眸微转,心下已然悄然有了小小计议。

    少顷,对面仿佛是那位安澄助理检察官来接听。

    汤燕卿好脾气地笑:“你好,我是。上次您电邮给我,说看过我那几本书,很想邀请我帮您上庭,观察分析陪审团成员、辩方律师和证人的言行举止……不好意思我那时候手头还有要紧的工作要做,不过现在我有时间了。”

    他说着,故意调了目光来瞟汤燕犀。

    “我记得您曾对媒体说过,近年您遇见的最大对手是汤燕犀律师。嗯哼,恰好我对他的行为分析极有权威,我可以整理一套他惯常的行为细节给你。有了这套资料,到时候你们在庭上再对敌,他的言行就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了。”

    听到这里,时年已经忍不住露出了微笑。用同情的目光,望向一脸愤恨的汤燕犀去。

    汤律师啊汤律师,原来你也有破功的一天。瞧你现在的表情,再难维持高冷范儿了哦?

    瞧见时年都笑了,汤燕犀便明白时年也是已经窥破其中关要了,便整张俊脸都红了,起身绕过办公桌来,想夺下汤燕卿的手机。

    汤燕卿也瞧差不多了,这才将手机从耳朵上拉下来,向汤燕犀嘻嘻一笑:“假的。根本没打过去。”

    时年笑得紧紧捂住嘴。

    汤燕犀窘得满面通红,指着弟弟只能摇头:“你呀!拜托下次再玩儿我,也别当着外人的面。”

    汤燕卿耸耸肩膀坐回来,自在地搭了时年肩膀一下:“她不是外人。”

    时年惊得赶紧坐直,向旁边蹭了蹭。

    汤燕犀都看在眼里,轻叹口气:“时记者说句实话,幸亏你今天

    是来跟我说不告他了的。否则接下来要送给你的那份礼物,我是不会拿出来给你看的。”

    “礼物?这里?”时年惊讶地张大眼睛,抬眼看了看汤燕犀,又扭头看汤燕卿。

    汤燕犀拨通内线电.话:“领进来,没错。”

    时年再望一眼汤燕卿,他却含笑耸肩,却不肯给答案。

    少顷,办公室上传来敲门声,秘书先推开门,朝里头人眨了眨眼。然后她退后一步,将身后站着的两个人露出来。

    .

    是两个小女孩儿。

    都是印裔,有着乌黑的大眼睛,小小的头上也披着沙丽。

    时年先是一怔,随即忽地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朝那两个小女孩儿走了过去。

    一步一步走近,她便伸手捂住了嘴,眼睛无法控制地湿了。

    没错,她是不认得这两个小女孩儿,可是她却分明见过这样的眼睛,这样的眼神……

    走到办公室门前,她的眼泪已经扑簌簌地落下来。

    可是她不敢哭出声来,怕惊到了那两个小女孩儿。正如她还从未见过她们,她们也未曾见过她。于是她捂住嘴,用力用力地压抑。

    她蹲下来,忍着抽泣,伸开两手朝向她们:“嘿,能让我抱抱你们么?”

    两个小女孩儿担心地互相望了一眼,然后又扭头望向秘书南希。显然南希照顾她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所以她们能够相信南希。南希一左一右看着她们,也吸了吸鼻子,含笑点头。

    两个小女孩儿这才迟疑地走向时年。

    时年早已泪流满颊,将两个小小的生命紧紧抱在怀里。

    她认得她们是谁,她也一直都在悄悄地找她们。可是却没想到她们原来就在这里。

    她们是妮莎的女儿。是苦命的妮莎留在世上的一对女儿啊!

    时年将两个小女孩儿一左一右按在自己肩头,用力用力地抽泣,眼泪双流。南希看着,眼圈儿也红了。可是两个孩子明显还是受惊了,都转头来看向南希。

    南希便抽了抽鼻子,上前接过两个孩子,柔声对时年说:“……她们以后会在这里。yancy正在设法为她们争取合法的身份。暂时让她们跟我去玩儿吧,以后你可以再来看她们。”

    南希带着两个小女孩儿走了,时年还无法控制情绪,蹲在门口好一会儿。

    汤燕犀跟汤燕卿互视一眼,汤燕犀挑了挑眉,以目示意纸巾盒就在旁边。汤燕卿却压根儿看也没看,径自起身,掏出了自己的手帕递给时年。

    然后……时年擤鼻涕的动静便在静静的办公室里潋滟开来。

    汤燕犀抱着手臂,幸灾乐祸地笑。他这个弟弟他知道,有些私人用品就连宛姨都不能用的,可是这会儿,呃,少爷怕是要抓狂了。

    孰料出现在他视野里的弟弟,面上没有任何忍受不住的肌肉抖动,而只是静静地伏在沙发扶手上,将下颌抵在手背上,专注地瞧着时年……

    汤燕犀只能再悄然地叹口气。

    糟了,少爷已经陷得太深了。

    .

    时年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儿,便赶紧起身,尴尬地望向汤燕犀。

    “不好意思汤律师,我想借用一下洗手间。”

    她今天真是狼狈死了,昨晚整夜没睡,早上因是在警局便也没来得及好好洗漱。只是用清水洗了把脸,用了警局备用的一次性牙膏牙刷漱口;素颜朝天也就罢了,到这儿又这样一场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汤燕犀便含笑:“请便。”

    时年便想开门到大厅去。公用的洗手间应该在那边。

    汤燕卿却直接起身,拉着她的手腕走向里面那面墙壁上的一扇门:“用他私人的。”

    汤燕犀面上略有些尴尬。

    汤家人多少骨子里都有些小洁癖,汤燕犀可以无偿为那些最低生活保障线之下的亚裔贫民代理官司,可以耐心倾听他们各种口音的英语,可以与他们整日在一起,只是他却还是要保留一个自己专用的洗手间。

    这一点小小的权利,时年表示理解。她便抬头望过去:“汤律师你放心,我只用洗手池。用完之后我保证恢复原状。”

    .

    进了洗手间,时年赶紧扑到洗手台前去,望向镜子里哭红了眼睛和鼻头的自己。

    好狼狈啊,可是她却真的好高兴。

    妮莎死后,她曾经十分十分自责。妮莎生前,她没能替妮莎做什么;妮莎死后,她也找不到妮莎女儿的下落……其实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妮莎自己都没有合法的身份,她的女儿就更只能是为了逃避移民局的追查而东躲西藏。就算她能找到那两个孩子,她也没有能力帮她们居留下来。

    而移民局若将那两个孩子遣返的话,她们又能落到何方?难道还是回到当初曾经卖了妮莎的那一对狼心狗肺的父母手里,然后让这两个孩子跟她们的妈妈一样,也在

    数年之后再经历一次同样被卖作童妻的命运?

    她曾为此犹豫,却没想到汤燕卿已经想到了她前面。他不仅找到了两个孩子,而且交给了他的律师哥哥,由律师出面来为两个孩子争取合法居留,而不用回到那个魔鬼一般的家族去……

    这一切,真的是他送给她的贵重礼物。珍贵得会叫她一生牢记。

    .

    她开着水龙头还在流泪,汤燕卿抱着手臂背靠在墙壁上,侧头望着镜子里的她。

    他轻叹了口气:“女人可真是水做的。哭了这么久,竟然还能流得出眼泪。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地球的水资源怎么总是短缺呢,原来都被你们给变成盐水了。”

    时年一个猝不及防,还流着眼泪呢,活活被他气乐了。

    便攥着他的手帕起身朝他望过去:“我们女人的眼泪,还不是都叫你们男人给惹出来的?”

    他微微挑眉,目光却深浓下来。

    “……可是我今天好像没欺负你哦。”

    “是哦。”她鼻子塞了,瓮声瓮气地说:“可是你却还是让我流泪了……是高兴的。汤sir谢谢你……我真的没想到你送给我这样棒的礼物,我好高兴。”

    她抬起头来,泫然而泣的小脸儿一下便敲进他心底去,留下一个深深的烙印。

    他听见自己从心底深处轻叹一声,接下来便不可自控地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进了他的怀里。

    他背靠着墙壁,支撑住两个人的重量,手便爱惜地滑上她的面颊,微微颤抖地落下了唇去……

    .

    当四片唇瓣相贴的刹那,时年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没来得及防备,更没有半点的反抗。

    于是她的唇落进他的唇里时,是完全放松的柔软,软得——叫他心碎。

    他几乎都不敢用力,不敢吮,不敢咬——尽管,天啊,他已经发疯地想要这么狠狠地对她,叫她知道他有多想她——可是他只能生生忍住,用最温柔、最青涩的方式吻她。

    宛若,他们都是初次。

    不……怎么能说是“宛若”初次?他们就是初次。

    带着如同初次一般同样神圣的心,同样焦灼的等待,同样爱若稀世珍宝一般的珍惜,轻轻含着她的唇。轻轻点点,辗转厮磨。

    耐心地等她打开,耐心地等她接受。

    甚至都能接受这一次仅仅是唇,不那么深入她的香滑……可是她却奇异地自己张开了唇——他便一声低吼,递进了舌去。

    .

    时年自己也疯了。

    也许是昨晚刚经历过那样生死的瞬间,接下来破了案子,再接下来又见过了妈,然后见到了妮莎的两个女儿的缘故吧……她只觉这短短的二十几个小时里,她的心一次一次被剧烈震动。

    再强硬的心防,也纵有被撬开缝隙的时候。她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不知何时将他放进了心扉。

    也或许,是这洗手间的白色灯光太过炫目,让她瞬间忘了现实,忘了思考,扔掉了理智……她闭上眼,只觉这覆在她唇瓣上的唇,那么熟悉。

    是熟悉的长度,熟悉的棱角,甚至是熟悉的唇纹,熟悉的温度,熟悉的——香气。

    她便宛若重归梦里,不能自控地,向他敞开了自己的唇……

    .

    感知到她的回应,他便闷哼一声,两人位置倒转,他将她抵在墙上,深深地吻了下来。

    她先时被动,却被他一点一点点燃。她便不能自主地去回应他……

    向远给她的吻,从来未曾带给她这般的感受。

    这般心动。

    这般疯狂。

    这般……幸福。

    .

    门外,汤燕犀开始还能听见两人说话,可是渐渐地便没了动静。

    接下来,便传来小小的吟哦声……

    汤燕犀高高地挑起眉毛,心说若是家里人知道少爷跟向家的儿媳在他办公室的洗手间里……呃,内个,一定会杀了他。

    这个混蛋弟弟,又把他给拴同一条船上了。

    他摇头苦笑,也不好太专注听人家门那边的动静,便掏出手机来看。手指划过那一排通讯录,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安澄”的名字上。

    不,不是他想要主动想起她。都赖燕卿,来他刚刚提到谁不好,偏提到了那个名字。

    他眯眼盯住那个名字,眼前便展开一幕一幕的法庭大战。

    安澄永远都是寸土不让,与他每点必争,毫不留情。

    想到这里,汤燕犀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安澄。

    安澄……

    .

    最后是时年的手机打断了两个缠吻在一起、不可开交的两人。

    那仿佛是灰姑娘听见的12点的钟声,猛然一下子将时年从幻梦

    中拉回。

    她红着脸推开汤燕卿,手捂住嘴,惊慌失措地望向他。

    天,她刚刚……

    目光不经意滑过镜子,那里面那个嘴唇红肿,两眼润泽,发丝微乱而目光妩媚的女人,是谁?

    看着她的目光一点一点冷下来,汤燕卿轻轻闭上眼,然后捉住她的手说:“……是我强迫你的。就像我一直对你做的,每为你做一件事,我都要一个回报。所以这次我也是故意的。”

    手机铃声顽固地响着,时年看是辣妹子的号码。她按着混乱的头,先制止汤燕卿。

    用力甩了甩头才说:“不。我不是被强迫了。刚刚,我也——咬了你。”

    汤燕卿重重一震,身子便腾地着起火来。

    他的睡美人,刚才说什么来着?她承认她也主动吻了他,还——咬了她?

    时年看他眸光幽深,又想上前来,便连忙推住他,划开了手机屏幕,接听电.话。

    “辣妹子?嗯,我没事。你放心。我现在,呃,我在医院里。是,昨晚我被吓坏了,医生说要让我留院观察一下。呃没事没事,你不用来看我,真的。我稍晚就回去了。”

    她一本正经地说话,汤燕卿便更是情难自已,上前来伸手绕著她的发丝,放进唇边热烈地吻着。

    伸手沿着她下颌柔致的线条轻轻滑动。

    天啊该死的,他真想抢下她的手机,谁敢在这个时候这么打扰他们?

    时年只觉阵阵晕眩,却浑身软酥,推不开也避不开。她只能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泄露半点心绪:“……嗯?辣妹子你说什么?理事长要见我?理事长是做什么的?”

    辣妹子在电.话那头叹气:“理事长嘛,你就理解成学校的幕后大老板好了。校长、每一位教授的聘用,都需要他签字的。整个学校的立法、课程都是由他领导的理事会确定的。”

    “唔,”时年点头,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可是他要见我干嘛?”

    辣妹子道:“是听说你在s的案件中立了一大功,还受了惊吓,所以要慰问和嘉奖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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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92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时……

    时年跟汤燕卿同车回康川大学。

    一路上时年都没敢看过汤燕卿,他给她说笑话,讲轶事,她也都只是垂首或者转过头去听着,完全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不过他的语气里却满是愉快,丝毫不介意她的小小鸵鸟。

    距离学校大门还有一段距离,正是黄昏时分,斜阳如金铺展在路面上,辉映得人的面上眼里都是耀眼的颜色。她这才鼓足勇气转头瞥了他一眼:“呃,司机先生麻烦您在这里停车。”

    他望过来踺。

    她尴尬地笑了下:“我是想提前下车去走走。呃,你先回学校吧。”

    “嗯哼,”他语声傲慢,可是面上却漾起微笑:“你是担心咱们两个一起回去,会让人误会吧?犬”

    “哦。”时年垂下头去,绞紧手指。

    实则她明白,就算同学看见他们两个一起回去,也不会真的有什么猜测。毕竟这里不是拘谨的东方,更何况她昨晚晕倒之后,他作为老师,送她去医院,这更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

    其实是她自己……心里有鬼啦。

    瞧见她面上一系列闪烁而过的微表情,汤燕卿便笑了。

    能让她明白她自己心里有鬼,甚至比他能跟她并肩一起走回学校更重要。于是他便伸手打开了他那边的车门先下了车。

    “你这是?”她惊讶望过去。

    他含笑:“嗯,我抢了你的先,我也想走走。”说罢俯身向那司机,递上了车费,然后含笑嘱咐:“送她到学校大门口。”

    司机点头便启动了车子。

    车子驶远,时年才回头从车后窗望过去。

    身姿颀长的男子,立在夏日黄昏的金色阳光里,背后是康川大学宛若绒毯一般绵延开去的大草坪,后面隔着平静如镜的人工湖,矗立起白色尖顶的建筑——这样的一幕,如梦如画。

    她按住心口,轻轻闭上眼睛,悄悄地,轻叹一声。

    .

    回到宿舍,赶紧钻进洗手间洗漱,然后略施粉黛。

    要面见学校的理事长,这是基本的礼貌。

    辣妹子跟进来,上下打量时年:“嘿,怎么一点也不见昨晚受惊过的样子?今天的你看起来——嗯,简直全身上下都是光芒闪烁。”

    时年心里的“鬼”便又游荡出来,她赶紧再掬冷水拍了拍面颊:“呃,这是——正义的光芒。昨晚帮忙破了案子呢,当然高兴啦。”

    她这么说自然也没什么问题,辣妹子只能耸肩认可了。忍不住上前攀住她肩膀:“嘿,念,说真的,我为你骄傲。”

    .

    时年准备了一下,赶紧赴校董会。

    校董会的办公室是一座独立的小小三成楼。外墙和建筑风格与康川大学其余的建筑一致,只是历史要更久远一些。这里顶楼是校董会的办公室,下面两层则是校史展览馆。

    沿着古老的红柚木地板拾级而上,时年也流光浮影地一路简单浏览一下校史。百年前的影像有的得以用照片拍摄下来,但是也有用油画展现的。当中有一幅画尤其尺幅巨大,且被挂在正中央,足见重要程度。

    那画的画法和透视比例很有些像《最后的午餐》,十位左右的绅士分列长桌左右,仿佛都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而居中那位则穿着夸张的宫廷服装,像极了扑克牌里的大王。

    时年没时间驻足下来细看,只觉得有趣。m国不是没有国王的么,怎么觉着那个人的装束和气质像极了国王啊。

    校董会的秘书是一个安静的年轻男子,他一路引着时年上楼,却并不干扰时年一路的观察,在未经时年询问之前,他也没做一声解说。

    时年觉得这个人真的很有规矩。

    到了三楼,那秘书就立在楼梯口,不在前方引路了,只躬身伸手:“理事长就在里面等你。我送到这里,请你自行进去就好。”

    时年点头微笑,便抬步走进了那大大的玻璃门。

    办公室里古色古香,地板依旧是昂贵的红柚木,墙上的壁纸也仿佛有了年头,却被打理得很好,没有破损和剥落。岁月染色在其上,叫那些叫不上名字来的美丽花朵更有古典之美。

    满屋子的红柚木色系之中,却四壁都摆满了青花的瓷器,叫时年很是凝眸。

    时年知道曾经中国的青花瓷成为欧洲贵族争抢的奢侈品,瓷器上头的青花图案越大、花纹越多,就被认为是主人的财富越多。所以这里陈列的青花瓷并不似中国人自己更喜爱的那种隽永、疏朗的纹饰,而是近乎满眼都是青,那一点点的留白反倒成了装饰了。

    豪华是豪华……不过看着有点密集恐惧症哎。

    她这么想着便忍不住轻轻微笑。

    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一扇门悄然打开,一个男子手捏一支水晶高脚杯,酒杯里摇晃着玫瑰红的酒液,缓缓地走出来。

    锃亮的黑色尖头手工皮鞋,将步履装点出优雅与清傲。脚步声

    全都被步道上的古老波斯地毯吸走,没发出半点声响。

    直到时年环视整个房间的青花瓷器,自己回头,才发现她背后已经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时年惊得低呼一声,连连后退。

    那男子才用醇厚的男中音轻轻一笑:“你就是nana,对不对?不好意思好像吓着你了,你们中国的女孩子,好像都是这么容易害羞呢。”

    他笑着伸手过来:“我是威廉?佛德。”

    时年惊讶得睁大了眼睛:“理事长大人,您好。久仰。”

    不好意思让理事长久等,急忙上前握住对方的手。

    干燥,修长,稳定。

    再向上看去——

    高个子的男子,三十五岁上下的样子,穿黑色的修身剪裁的西装,里衬严谨的白衬衫。传统却不失优雅。有着东方人的面部轮廓,却有一双淡蓝色的眼睛。黑发红唇,成熟迷人。

    仿佛知道时年在打量,于是轻轻地挑了挑眉。

    时年脸便一红,急忙错开目光,坦白道:“没想到您这样年轻。而且——您的相貌有很明显的东方人特征。”

    “因为我母亲是中国人。”他含笑作答:“所以听说昨晚的命案,立了头功的竟然是来自中国的交流生,我便一改从前很少亲自到学校来的习惯,一定坚持要亲眼见一见你。”

    “荣幸。”时年面颊微烫。

    已经听辣妹子说过了,这位理事长极少出现在学校,一般的学生可能从入学到毕业都没有机会亲眼见到。就连校董会的常务会议,他也只派律师来代言。这回竟然肯亲自召见时年,并且一再确定时间,言明务必要见一面,实在让辣妹子都感觉惊讶。

    此时听他这么一说,时年便也觉得他坚持见她,有了解释的缘由。

    身在海外,所有拥有中国血统的人,都很会为彼此的成绩深感骄傲吧。

    威廉?佛德伸手请时年坐,两人并肩坐在大沙发上,威廉优雅地叠起长腿:“不如你可以叫我的中文名:皇甫华章。”

    哇,好名字……时年在心底暗暗称赞。

    “不知道你昨晚敢跟杰克到周光涵的房间去,是你早就怀疑到杰克了呢。还是恰好你胆子大,不怕?”皇甫华章温煦地问。

    时年便垂首一笑:“我先前实则还未曾怀疑到他,不过当晚蓦然看见他从外头进来……我却将疑点开始转移到他身上,一一对号入座。”时年便将昨晚的情况讲述了一遍。

    皇甫华章听得微微挑眉:“你能从他在行为分析课上选择的座位,就想到了他的性格……厉害。”

    时年赧然:“其实真正厉害的是,与他的推理相比,我这简直就是雕虫小技。”

    时年便将汤燕卿的精彩推理也概要复述给皇甫华章听。皇甫华章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位t教授我也早有耳闻。”

    时年点头。辣妹子说过了,校园里每位任课教授的聘任都需要经过校董会的讨论,要经过理事长的亲自签字的。于是汤燕卿能够成为东方研究中心的客座教授,皇甫华章必定心里有数。

    “行为分析有极高的难度,尤其是对于东方人的行为分析就更不容易。”皇甫华章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因为东方人的性子相对拘谨,喜欢所谓的喜怒不形于色,肢体语言就更是能简就简,所以能够捕捉到的微表情和肢体动作就很少。”

    “许多西方行文分析学者专著里的结论,对于东方人就大失准头,或者根本就不适用。于是真正的行为分析高手不是来自西方,而该来自东方。”

    黄埔华章丝毫不掩饰他对汤燕卿的欣赏:“而t教授这样年轻的专家就更是难得一遇。于是我校毫不犹豫地请他合作研究,他果然也不负众望,与我们的东方研究中心一起,成绩斐然。”

    时年便也由衷点头:“能成为康川大学的学生,师从于t教授,是我的荣幸。”

    皇甫华章抬眸静静凝视着时年面上的神色,微笑不语。

    时年不知怎地,犹豫了一下,有心想向这位理事长公开自己的真实身份,却最终还是忍住。

    整个康川大学有上万名学生,身为学校的理事长是不可能单独记得一个她的吧。所以真实身份就算不公开,相信理事长可能不久就会忘记了她的存在。

    .

    理事长一定是个大忙人,时年也不好意思占用对方太多时间。所以大致介绍完昨晚的情形之后,她便起身告辞。

    她告辞的时候,恰好见黄埔华章喝完杯中的最有一滴酒。他含笑点头,吩咐校董会的秘书好好送她出门。

    古老的建筑为了保持传统,并未安装电梯。校董会秘书陪着她一路沿着弧线形的大楼梯走下去,那秘书忽然说:“想必你也听说过了,理事长是一个十分低调的人,很少在校园里出现。校园上下都对理事长十分好奇。”

    时年便点头:“是的,我听说过。”

    那秘书便站定了身

    形,正色望来:“今天理事长特地与你见面,实数特例。所以希望你对于今天具体的见面情形,对外要尽量少地描述,能做到么?”

    时年想了想便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对于理事长的私人情形,譬如外貌特征,譬如中文名等信息,不要泄露给外界。”

    “没错。”秘书赞许一笑:“希望你能理解。”

    理事长毕竟不同于校长,他只是这所大学的投资人之一,却并不是执行管理者,他在外还另外有其他的工作,所以想尽量低调……时年表示理解:“您放心,我会尊重理事长的私人的权利。”

    秘书这才含笑转身继续步下楼梯去,不再说话。

    走到一楼,时年又不禁回首望了一眼那最醒目的油画,看了一眼那个居中而坐、穿着类似宫廷服装的男子。

    .

    回到宿舍,辣妹子先迎上来:“见过理事长了?快说说,他长什么样?是不是个老头子?”

    时年尴尬地看了众人一眼,尤其是看了汤燕卿一眼,红着脸说:“对不起,刚口头签订过保密协议。”

    辣妹子倒也并不意外:“哦,是啊。学校里每个见过他的人都这么说。那算了,以后说不定我也有机会亲眼见一面。”

    汤燕卿面上并无特别的神色变化,只招呼着钟馗,说要出去打桌球。

    m国大学宿舍在每个楼层都设有一个公共交际区,该处有电视,有围坐在一起的沙发,还有小小的咖啡吧,以及桌球、健身器材等运动区。

    套房里安静了下来,时年卸完妆,躺着跟辣妹子聊天。

    “关于这个学校的故事,你知道多少,给我讲讲呗?”

    辣妹子便道:“m国这边的大学跟中国不一样,主要的资金来源不是来自联邦政.府和州政.府,而是来自投资人。听说这所大学刚刚筹建的时候,就是几个大贵族和大企业家出资发起的。”

    辣妹子想了想,嘿嘿一笑道:“就跟东北大学是奉系大军阀张作霖和张学良父子主要投资建成的道理差不多。”

    时年心下这便有了数:看来那幅《最后的午餐》里画的就是百多年前的最初的投资人。

    而按照辣妹子的说法,这所大学百多年来的投资人一直未曾更改过,也就是现在校董会的成员还都是当年那最初一批投资人的后代。

    康川大学是一所重视传统的大学,也许跟投资人的稳定是直接的因果关系。

    .

    大约一个小时后,汤燕卿跟钟馗、马克等几个男生说说笑笑地走回来。马克站在门口跟汤燕卿和钟馗道别,目光却扫向室内。

    时年恰好出来泡茶,瞧见了只好尴尬地打声招呼。

    马克便眸色浓郁望过来:“……没事了吧?”

    时年知道是问昨晚的事,便含笑点头:“没事了。”

    汤燕卿进房间去换了衣裳,然后便捧着两坛围棋出来,先瞟辣妹子一眼:“会下围棋么?”

    辣妹子连忙摆手:“教授您饶了我,我一看那个就困。”

    汤燕卿便挑眸望向时年来:“你一定会。过来陪我下一盘。”说完也不等时年答应,便径自转身进了房间。

    时年只能摊手,辣妹子同情地笑:“睡觉咱们507就咱俩两个~中国人呢。”

    时年抱歉地跟马克告别,便进了汤燕卿的房间去。

    汤燕卿早将棋盘摆在桌面上,左手执黑,右手执白,左右开弓,下指如飞,唰唰唰,不多时便将棋盘上摆了大半面。

    时年看得有些晕,忍不道:“敢情t教授自己也能下盲棋玩儿,叫我进来只是为了当观众啊。”

    “切~”他哼了声,又落了几颗子,左右端详着满意了,才停下手来,挑眸看她:“行了,黑子够弱,白子也够谦让,不过大体胜负已定。”

    时年听得直耸肩:“以教授您的智商,怎么还会走出一个智商有问题的黑子呢?”

    他怒其不争地抬眼盯了她一秒钟:“……那黑子是我替你走的。”

    “噗——”时年一口茶好悬没喷出来。

    他这才愉快地耸了耸肩:“我说了叫你进来下棋,待会儿你出去的时候,要是棋盘上都没个像样儿的残局,那人家凭什么相信啊。还不得自动脑补,觉着咱们两个在这屋里孤男寡女地干什么了。”

    时年好悬又呛着。

    他便抱着手肘傲然地道:“实则他们脑补,我倒也不在意。我真正在意的是,他们脑补都脑补出来了,可是我却实际上什么都没做……那我多吃亏啊。”

    时年真是没辙,努力顺了几口气才勉强道:“教授,咱说正经事儿吧。”

    汤燕卿便也坐下,将凳子拉到她眼前,两人的膝头又险些贴在一起。

    时年小心吸一口气,忙半侧过腿去,“你以前见没见过理事长?”

    汤燕卿摇头:“康川大学日常执行管理都是校长在负责。理事长只

    是出资人,不参与具体的教学管理。”

    “可是他却对你颇为赞赏。”时年将皇甫华章的话转述一遍。

    汤燕卿便笑了:“真没办法,我这样的人放在哪里都发光,谁都无法忽视我的光芒。”

    时年也真的没办法了……

    说完了理事长,时年话题一转,“我现在更关心的是,汤sir你对周光涵的案子是否已经有了预判?”

    汤燕卿一眨眼,朝时年勾了勾手指。

    时年凑过去,汤燕卿打开了自己的笔电。敲开一个文件夹,里面一张一张展开许多张女孩儿的照片。都是亚裔女孩儿,有着清秀的面容和澄澈的眼睛。神色之间都略有羞涩和防备,不过却都是那么的年轻而又美好。

    时年便一眯眼:“这些照片是……该不会是肖恩曾说过的、他暗自拍下来的周光涵的girl们吧?”

    “宾果。”汤燕卿赞许望来。

    “可是……你是怎么拿到的?难道你跟肖恩摊牌了?”时年微微揪心。

    “哪用得着。”汤燕卿调皮地眨眼:“我只需叫关椋黑进他的手机,便什么都手到擒来了。”

    时年一口气噎住:“关sir他,原来还有这个一技之长?”

    “哼,哪儿像有人只能看见他摩托车骑得好,只想叫人家当狗仔呢?”他长眉轻挑,一脸的桀骜。

    “谁告诉你的!”时年一惊,随即就明白了,“哦,一定是叶禾出卖我了。”这话她也就跟叶禾说过。

    汤燕卿毫不客气地呲牙一笑:“叶禾连她自家的ic、ip、iq卡都统统告诉我密码了。”

    时年羞愤不已地一捂脸。可不,叶禾早就拜倒在他警服裤腿下了,只需他一个笑容,那丫头什么不肯说呀?

    她便深吸一口气:“哦我明白了,就因为关sir有这一技之长,所以才会从巡警那边调过来,帮你和贾sir一同办案。”

    “不是。”他又抬眼盯了他一眼:“这世上的黑客多了,我又何必非找他?”

    时年有点呛着:“那是为什么呀?”

    他这才狡黠一笑:“……你竟然对他比对我还更早有好感。这样的人,我总得调到我手底下亲眼盯着,才能放心。”

    时年终于成功地又一次被呛着。

    时年咳嗽够了,他却已经都恢复了一本正经,黑框眼镜上倒映着显示屏上蓝莹莹的光。

    他见时年平静了下来,便将电脑转过来对着她:“考考你眼力,有什么发现?”

    他这样认真下来,时年便也不敢怠慢,仔细看完每一幅照片,轻声总结道:

    “首先最明显的是:都是亚裔女孩儿,年纪都在16~20岁之间。都有清秀的面容和明净的眼睛。却也都充满了恐惧。”

    “其次……她们的眼神里都写满了疲惫,明亮的目光之下掩藏着的却是麻木。她们面对镜头的时候都是垂首、侧头等明显的闪躲动作——这证明即便肖恩觉得自己的拍摄都很隐蔽,甚至即便周光涵没有发现,可是这些女孩儿们却都发现了——她们对镜头很警觉,对身着警服的人早早地竖起防备。”

    汤燕卿点头:“警惕性高,尤其是对警员;对于环境敏锐的观察力,近乎本.能的防范意识——你想到什么。”

    时年脱口而出:“妮莎。与妮莎一样,在本国没有合法居留权的亚裔女孩儿。”

    时年说到这儿略顿,然后迟疑地补充道:“……童妻?难道,她们与妮莎一样,恰好都是童妻?”

    汤燕卿没说话,只迅速打开几个网页。然后推给时年看:“看见了吧,这都是周光涵生前发表的网帖。”

    正是汤燕卿之前展示给警监看的那个论坛与内容。

    时年微微张大了嘴:“天,比我的资料还全面。”

    “没错。”汤燕卿的眸色平静如夜:“因为你只有妮莎一个线人,你也刚刚涉及这个选题不久。而周光涵则拥有了这么多个线人,早已涉足这个选题已久。”

    时年忽地觉得呼吸急迫:“如此说来,他的死便是与此有关。”

    汤燕卿缓缓点头:“他见过了太多的童妻,做过太多的私下调查,却又高调地都发布在了论坛上——尽管这个论坛是个小范围的非公众性论坛,可是至少在这个论坛的圈子里,他的表现还是太过高调了。他将童妻的秘密全都揭示给了这些人看。”

    时年便接道:“于是童妻背后的操纵者便不能继续留着他。”

    “可是还有一个细节耐人寻味。”他抬眼静静向她望来:“他们想要结果了他,有许多人选可挑,可是他们偏偏选了妮莎。”

    时年便攥紧指尖垂下头去:“那是不是说明,他们早就知道了妮莎私下与我有来往,所以他们也要趁机惩罚妮莎,便索性将妮莎派来……”

    汤燕卿目光一柔,伸手过来握住时年的手:“可是验尸官给出的报告里,周光涵的死因却是滥用药物。杀人者很聪

    明,他们只是借了妮莎的手,用了错误的药物,将周光涵毒死罢了。线索在妮莎这里断掉,周光涵的死便与他们无关。”

    时年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我发现s生前也是嗑药的。不过既然杰克已经招供了,也许这个细节便没用了。”

    “谁说没用了?”汤燕卿鼓励地握住时年的手,“妮莎是杀死周光涵的媒介,杰克为什么不能成为杀死s的媒介?看似杰克是真凶,可是说不定他们只是一个道具罢了。”

    时年便凛然一惊:“如此说来,咱们只捉住杰克,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汤燕卿抿嘴含笑,向她望来。

    她便尴尬地一甩头:“我错了。高兴太早的只是我,汤sir你早想到这背后另有黑手。”

    汤燕卿轻轻叹息一声,伸手帮她捋平淘气的卷曲鬓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比受过训的许多女警员做得还要好。”

    时年便狠狠盯住那论坛:“那叫关sir黑进这个论坛去,将所有回复,甚至浏览过周光涵名字的用户身份都查出来!”

    童妻背后的人渣一定是看过了周光涵的帖子,才会对他痛下杀手。那么这个论坛里一定潜伏有那帮人渣的眼线。

    汤燕卿却摇了摇头:“这个论坛的设计也是高手所为,所有的用户资料都用多层升幂加密法,固若金汤。”

    时年吃了一惊:“那你怎么知道‘寒号鸟’就是周光涵的?”

    “还是行为分析。”汤燕卿缓缓道:“我早关注过这个论坛。你懂的,这个论坛里的常客都是灵幻蘑菇的爱好者,他们一旦high了,便等于敞开了自己的心防。他们做过的见不得人的事,全都被他们当做炫耀的资本出来晒,我喜欢从中发掘他们的犯罪线索。”

    “这期间我开始留意到寒号鸟的帖子。他的措辞方式,他在语言描述上所体现出来的‘中国式英语’的痕迹,都非常引起我的注意。我便与他在网上交流过几次……你懂的,如果他肯暂时离开论坛的加密环境,换用其他的网络交流方式的话,我们技术部门的同事就可以捕捉到他的地址。”

    时年紧张得有一点无法呼吸:“该不会是,你怀疑那个潜伏在论坛里的眼线,也在507房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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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93还是又一次,情不自禁

    “为什么这么认为?”他忽地停下之前流水行云般的语速,停顿,继而抬眼含笑望她。

    时年深吸一口气,明白他这样做是在鼓励她。

    “因为你格外青睐507这个房间。”

    “哦?”他更加兴味盎然,坐正了身子,微微偏首望向床铺:“你是想说因为我选择了住进507套房么?”

    时年的吸引力全被汤燕卿悄然牵动,于是他微微侧眸,她便也跟着望了过去——然后就发现,原来那床铺上已经换过了床单被罩犬。

    她买的那套。

    她便双颊都烧了起来,赶紧垂下头去,轻轻摇头:“不。因为你住进507来……不是为了查案。踺”

    他无声地笑开:“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是为了什么?”

    时年抬眸,目光迅速从他面上滑过,便又急忙垂下头去:“……现在咱们在严肃地分析案情。教授咱们暂时略过这个话题,拜托。”

    他便吸了一口气,静静凝望她一脸的羞红。继而缓缓点头:“好,我不跑题。你继续。”

    时年这才放松下来,轻轻眯眼,抬起头来,回到思绪中去。

    “我之所以说教授你对507独独青眼有加,是因为你的行为分析课的门槛很很高,20个位子都要教授你亲自面试。可是那么巧,507套房中所有的成员都有幸雀屏中选,成为了你的学生。”

    汤燕卿微笑点头:“不过或许也说明507的成员恰好都有行为分析的天分呢?”

    时年摇头:“教授要是这么说的话,还不如说是s的缘故。因为她爱慕教授,于是回到宿舍难免会添油加醋向室友们介绍说教授的课如何如何好。而她是女王,更是这个套间的实际控制者,玛丽娜、钟馗,甚至还包括偷偷爱慕她的杰克,便一定会受她影响,所以才都去报你的课程。”

    “教授如果这样说的话,会更容易骗过人一些。”

    “呵……”他轻笑出声:“好。如果下次也有人留意到我格外青睐507的话,我就用你这套说辞。反正s已经不在,死无对证。”

    时年却没笑:“你做事不可能全无目的,于是我想你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因为,那个疑凶的眼线就在507房间。你让507的所有成员都成为你的学生,就是为了方便在课上课下一个一个仔仔细细观察他们,寻找蛛丝马迹。”

    汤燕卿缓缓翘起二郎腿,身子向后微仰,拉远视线以正色望向她。

    瞧他这样的姿态,时年几乎要忍不住他是——【敬畏】或者【仰视】了。她红着脸急忙摆手:“班门弄斧,献丑了。”

    他便笑了,轻轻拍了拍掌:“好厉害,你竟看穿我了。”

    时年红着脸忙问:“那教授在这么长时间的观察之后,怕是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吧?”

    .

    汤燕卿却话锋一转:“谈谈你的那颗小珍珠。你我之前分别一个月,那个可是我留给你的家庭作业。”

    时年小小懊恼一下,便认真道:“那一个月里,我认真地学习了一些关于珍珠的知识。我得以明白珍珠是有‘寿命’的,一颗珍珠活在世上的寿命大约有100年。”

    “原因。”他静静地听着,身子坐直,靠在靠背上。黑框眼镜上映着灯光,漾起浓浓的书卷气和严谨之态。

    时年便也跟着心下一静。

    “从化学的层面上来说,珍珠是有机珠宝,它的晶莹光泽来自于表面包裹的‘珍珠层’。珍珠层里90%以上是碳酸钙,此外还有少量的有机质、少量的金属元素,以及细小的水滴。”

    “但是‘珍珠层’十分不稳定,五六十年左右,‘珍珠层’中的细微水滴就会消散殆尽,珍珠就会慢慢失去了光泽,甚至干枯粉化。所以古老的珍珠一般并无机会流传到今天。”

    汤燕卿点了点头,却并说话。偏过头去瞄了一眼笔电。

    时年蹙眉,明白他的微表情暗示她的回答不算完整。他几乎要忍不住去打开他的资料给她看。

    她便深吸一口气:“在中国的情形,还要更复杂一点。因为在中医中药的范畴里,珍珠还可药用,可镇心安神、去翳明目,以及美颜所用。所以许多珍珠后来就直接被研碎,变成了珍珠粉,入了药或者变成了敷面所用。”

    他这才微笑起来:“功课做得不错。”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口袋:“说说你口袋里那颗米珠。”

    时年暗暗咬牙……

    又被他瞧出来了。

    方法她现在自己也能明白了,就是他之前与她提到珍珠的时候,她又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口袋,以确保那颗小米粒一样的珍珠还安好地存放在那儿。

    时年便又吸一口气:“综上所述,我便格外留意了这颗米珠的包浆与皮色,从它珍珠层的退化程度上推断出它已是‘老人家’。”

    时年说着掏出米珠,汤燕卿心领神会地取过一枚放大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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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头碰头去细看米珠。时年指着钻孔处:“钻孔边沿处是珍珠最脆弱的部位,这里已经有些酥了,是干枯粉化的开始。所以我猜这颗珍珠大约有了百年左右的寿命。”

    汤燕卿收起放大镜,毫不遮掩自己展开一脸的微笑。

    “从珍珠的年纪……又想到什么了?”

    他问她想到什么?她叹口气:“想到宫廷,贵族。”

    他黑瞳光华闪烁,唇角微勾:“说出来。为什么?”

    他这样的眼神——叫她自豪,却也止不住地,微微悸动。

    她便急忙轻轻闭上了眼睛,让自己专心于推理中去。

    “首先是因为在故宫见过米珠的装饰品。小时候不懂事,觉得皇家怎么会用这样细碎的小珍珠来做装饰品,好像皇家应该有的是钱,应该用大粒大粒的珍珠才是。后来长大了一点才明白古时的珍珠不易得,是要用大活人下水去捞起来的,每一颗珠子都是用人命换来的,所以即便是小珍珠,也值得珍惜。”

    她说完抬眼瞟了汤燕卿一眼,见他在微微点头。

    她便信心大增,继续说:“后来再长大一点,才明白那些小珍珠的贵重不在于珠子本身,是在那些串联与镶嵌的工艺。那种在细碎之中寻找完美的工艺,只有皇家造办才有。”

    她说着伸手拽过笔电来,打开搜索引擎,搜索出一个新闻网页给汤燕卿看:“你瞧台.北故宫曾经举办过一个展览,就是著名的工艺大师复原古代宫廷的米珠镶嵌手艺制作出来的艺术品。足见这种手艺是独属于宫廷的。”

    汤燕卿含笑点头:“说得很好。”

    时年便进一步解释:“在这一点上,东西方也有相同。同样的精于米珠镶嵌工艺的工匠,一定都是为王公贵族服务的。”

    时年再将小珍珠举起,借着灯光细细瞧着那细细碎碎的微小光芒:“于是我大胆做一个假设:这枚米珠也是从一位贵妇人的首饰上滑脱的。可能是项链、或者是领花。”

    “康川大学的建筑也都是百多年的古老,于是一颗百年的小珍珠恰好滚落进了同样古老的地板缝儿里去,在彼此合宜的同时代的温度和湿度里,相伴相随直到被我发现。”

    汤燕卿便笑了:“就算之前也可能被别人发现过,不过不懂得米珠价值的人,会看不上这么小一颗珍珠,于是便没有人动过它。因缘际会,它就是在静静地等着你来。”

    两人说完都不禁抬眼望向对方。目光于灯影里悄然一撞,两人便都忍不住轻轻漾起微笑。

    心有灵犀。

    不知是不是这般的情境更容易让人福至心灵,时年便歪了歪头,眼睛微眯。

    他便鼓励道:“你又想到了关联的线索了。来,说出来,别担心。”

    时年便深吸一口气:“我又想起两件事:其一,马克即便是在校园餐厅用餐,姿态都极其优雅。我第一眼的观感,便仿佛他是贵族家庭走出来的孩子,有极严格的礼仪训练,于是才会在校园这样的场合也不自觉地展现出来。”

    汤燕卿微微挑眉。

    “那,第二件呢?”

    时年这次略有一点受阻,撑起指尖点住自己额角:“这件事我不敢说有没有关联,只是觉得好巧——我今天去见理事长,行经校史展览厅,看见墙上挂着的大尺幅油画。画面感像极了《最后的晚餐》,居中的那个人就穿着宫廷服装,看样子应该是一个贵族。”

    百年的学校,百年的校舍;

    百年前的珍珠,百年前的油画……

    这些原本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却在这一刻彼此交融在一起。就像一颗一颗小小的米珠,串联成了精美绝伦的项链。

    .

    此时,那颗小小的珍珠悄然闪烁着珠光,可是他的的眼睛分明比珍珠更迷人。

    他含笑盯着她,却伸手从她额角挪开了她自己的指尖。

    他代替她,用手轻轻揉着那里。

    “好了,好了……就想到这里吧。推理不是一场持久战,它更像是佛家的禅宗,需要灵光乍现的顿悟。如果沉湎于推理的逻辑中过久,头会疼的,且渐渐事倍功半了。”

    时年便也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高速飞旋的思绪缓缓停落下来,栖息在他指尖的柔缓节奏里。

    他的手指仿佛有魔力,总能将她从苦恼和困扰中带出来,代之以安心于恬静。

    她便一个没忍住,轻轻打了个呵欠。

    他便笑了:“嗯哼,睡美人又想回到睡梦里去了。”

    时年脸红起来,悄然后退,避开他的指尖:“……对不起,我是真的困了。”

    一场推理要消耗掉多少脑细胞啊,她都25了,可伤不起了。

    “所以,”她含羞微笑站起:“我真的得回去睡觉了。时间也不早了,教授晚安。”

    她说完立即抬步就向门口去,可是哪里比得上他腿长,于是她跑了好几步,而他只三两步便撵上

    来。

    他捉住她手腕,轻轻一个用力,她便被他固定在门口的墙壁上。

    她心下一慌,抬眼望他。

    房门是木材的,隔音效果自然比不上墙壁,她便不敢声张,只能低声惊慌地问:“教授你……还有事么?”

    他伸手撑住她头侧的墙壁,瞳仁幽深潋滟地凝视着她。

    “你刚刚跳过了一个问题,现在该给我答案了。只要你说了,我就让你走。”

    “什么问题?”

    他的气息压迫而来,霸道地钻进她的鼻腔,叫她心颤。

    对她的反应,他一点都不意外,便轻轻地笑了:“逃避,嗯?”

    他埋首在她头侧,放肆地将他的喘息声送进她的耳鼓。

    “忘了也不要紧,我来提醒你……你说我住进507套间来的目的,不是查案。那你倒是说说,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住进507来的,嗯?”

    时年知道,逃不过去了。

    他的气息已经化作了一个无形的小小牢房,将她困住。除非是他主动开锁,否则她无力逃脱。

    她便闭上眼睛,悄然地深吸一口气。

    指尖不自觉地抠进墙壁去。

    “……是因为,呃,汤sir要履行职责,对我进行,呃,24小时贴身保护。”

    呼……好歹说出来了。

    他便笑了,笑得愉快,也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无奈。他的气息困着她,可是他却与她保持着距离,全身上下并无任何部位与她实际接触。

    可是反倒是这种若有似无,更叫时年心跳加速。

    他歪头,极近极近地凝视着她。那种近……几乎是他的面颊已经贴住他的面颊。

    他就在她耳边,低低地笑:“时大记者,果然擅长避重就轻。可是我偏不叫你如愿呢——我是要24小时贴身保护你,可是这一回,与警探的职责无关。”

    他说完了,终于肯抬起头来,与她拉开一点点距离。却仍是只为了盯住她的眼睛,然后缓缓笑开:“你听懂了,别装。”

    .

    时年无奈,只好轻轻闭上了眼睛,只低低道:“……谢谢你。”

    他便又笑了,“只这么谢?或许可以满足今天之前的我……可是对于今天那一刻之后的我来说,已经不够了。”

    他说什么?时年的大脑急速当机。

    心下莫名紧张,睁开眼去看他……他却已经伸手挑起了她的下颌,唇便急切又灼热地落了下来。

    他放肆地将体重都向她压了下来,将她紧紧地挤在墙上。他的手臂将她的手臂也撑开,修长的手指挤进她的指缝里去,在门板上十指缠绕在一起。

    缠绕的,不止十根手指,还有——他们的舌。

    他近乎贪婪地索取,近乎饥.渴地纠缠,让她半点躲开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

    他的手情不自禁滑下她的颈侧,托住她的后颈,唇沿着她的下颌线条滑下,想要去吻她的颈子……她才一个激灵,连忙推开。

    他双眼氤氲起淡紫色的雾,时年惊得急忙伸手拉开门就逃了出去。

    天……

    她不能再这样……再这样下去,她怕她会——越来越难推开他。

    .

    回到房间,怕被辣妹子看出什么来,她便赶紧钻进了被窝。装睡了良久,却怎么也睡不着。便抓过手机来,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手机卡塞了进去。

    拨通向远的号码,等待的瞬间里,她忽地紧张得不敢呼吸。

    她觉得这时候的自己……真是糟透了。

    “时间。”向远温煦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带了一点睡意:“嘿亲爱的,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我好想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时年小心地调整呼吸:“阿远,对不起。哦,你这几天还好吧?”

    “不好。”向远竟然在电.话里小小地撒娇起来:“没有老婆在家的日子,好难熬。”

    时年深深吸口气:“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让你知道,我这边一切都好,勿念。”

    向远轻轻地笑:“怎么跟给我写信似的啊?老婆你不要这么快就又要挂断电.话,你多陪我说一会儿话嘛。你都不知道这些天我自己乖乖地下班就回家,做好两个人份的晚餐,才想起来你不在家。又不想浪费食物,我就只要一个人将两份晚餐都吃掉。然后很难消化,就一直睡不着,期冀着说不定能接到你的电.话。”

    向远说着叹息了一声:“你知道么,我给你打了无数遍电.话。可是却永远都是打不通……时间,我想你,要疯了。”

    心里的感觉五味杂陈,时年细细地一一分辨,努力想找出一点快乐,或者是欣慰。可惜,好像并未能找到。

    这样近乎撒娇的语气,她在汤燕卿嘴里也听见许多回了,她开始觉得浑身痒痒,可是听着听着便习惯了;可是向远今晚

    也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话——她却觉得好不舒服。

    可是想及今天跟汤燕卿之间的那两个吻……她心下难免觉得对向远有所抱歉。

    不管他自己做过什么,可是这是他的事;而她自己竟然也……至少,这不符合她多年来在祖国时所受的教育。她心有愧疚。

    她便闭上眼:“好,我会尽量找时间回去一趟。”

    “就这个周末吧。”向远欢喜起来:“就是后天了。我连婚姻咨询专家都约好了。时间,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会跟我一起尽力挽救我们的婚姻……我们一起去跟专家聊聊,好不好?”

    时年一怔,挣扎道:“阿远,听说很贵的。”

    “是很贵。”向远笑起来:“跟我们律师一样,是按照小时收费的。而且我找到的是最好的,收费是我的三倍。”

    时年皱眉:“既然这么贵,我看我们还是不……”

    “嘘,小傻瓜,钱不是你担心的事,我来负责。我已经预付了一个疗程四个月的费用。如果你不来,那钱就白花了。”他小小耍赖地笑起来:“老婆,你一定要来,就当是帮咱们家省钱了,好不好?”

    时年觉得额角又开始一跳一跳地疼了起来,她攥紧手机低低说:“阿远,你听我说……”

    向远却含笑道:“好了亲爱的,不说了,就这么定了。我听出你困了,都在打呵欠了。那就好好去睡吧。晚安,吾爱。”

    没等时年再说什么,那边已经挂断。时年被困在黑暗里,盯着手机,心下是一团有一团无边无际的茫然。

    .

    周末,行为分析班的同学提议出去一起玩。说想要扫一扫s命案的低沉,让大家重新找回快乐。

    时年却婉拒了,还是回了家。

    就算再想逃避,可是这段名存实亡了的婚姻,还有向远,终归是她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

    【谢谢蓝的红包、木子鸽子的红包。】

94.94他在她面前,终于有些失控了

    时年回到家,一直跟随在出租车后头的警用摩托车便也停了下来。关椋帅气地摘下头盔,走上来朝时年伸出手:“嗨,又见面了。”

    时年有些哑然失笑:“难道说今天又换了关sir你保护我?”

    关椋点头:“很荣幸接过这个班。”

    心下流淌过小小的安心——因为不用自己独自回家面对向远犬;

    同时流淌过的还有小小的失望——因为不是汤燕卿。

    况且,他今天也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不过是答应行为分析班的同学一起出去玩罢了。

    向远早等在门口,见时年进来,便想上前拥抱,却在此时看见了如影随形跟进来的关椋。

    向远对关椋有印象,那天飙车,被追上开了罚单的警sir就是这位踺。

    向远一向最爱惜自己的羽毛,尤其在乎公众形象。他自从拿了驾照后,也还从来没有过交通违章的记录,可是这唯一的一次就是栽在关椋手上,他的记忆自然深刻。

    向远便有些尴尬,收回手臂来,将掌心在裤线外蹭了一下,才伸手递给关椋去:“嗨,sir。”

    关椋也好脾气地握手,自我介绍一下:“关椋。关公的关,椋鸟的椋。”

    “不知关sir今天的来意是?”

    关椋好脾气地笑:“奉命贴身保护时记者。”

    向远微微咬住唇。

    虽然只一下便放开,时年也懂,那是——【愤怒】。

    向远面上依旧在客气地笑:“只是今天我跟时年的安排是取见婚姻咨询专家,好像不方便有警员到场。”

    关椋懂规矩地一笑,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纸:“向律师,这规矩我也明白。这是保密协议,你看看条款,如果没有什么异议,我会签字。日后你若发现你们在婚姻咨询过程中讲述过的任何私人生活的细节被我泄露出去的话,你有权上庭控告我。”

    跟律师打交道,自然是时时刻刻都搬出法律来,只要合理合法地办事,他就自然哑口无言。

    这是汤sir告诉他的,不过他分析这话原始来自汤燕犀,甚或是汤明羿。本州律师界,还有哪个律师能牛得过汤家那父子俩呢?

    可是向远也不傻,看到这个关椋竟然是有备而来,而且手里拿着的这份保密协议的条款拟得这样毫无漏洞……他便忍不住笑了:“关sir,真好奇是谁帮你拟定了这份协议,真是高手。”

    关椋面上依旧是好脾气的笑,却是毫不客气地回敬:“向律师难道你认为我们警局会给自己找一个漏洞百出的律师,然后留下一大堆烂摊子给自己么?那我们警队还如何执法?”

    时年有些惊讶地望了一眼关椋。

    啧,这位跟贾天子真都是笑面虎,堪称汤燕卿身边的哼哈二将。

    可是两人这么僵着也不好,时年便抬腕看了下表:“阿远你跟专家约在几点?如果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就先过去吧。”

    向远搁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攥紧成拳。

    是【更进一步的愤怒】。

    他想起自己在厨房已经准备好的饭菜、红酒和鲜花。他原本希望这个周末可以跟时年度过一个浪漫的夜晚……不管最后能不能同房,至少能稍微修补一下两人之间的裂痕。

    毕竟小别胜新婚,她离开这几天,不会对他全无半点思念。

    可是这一切,却又被这个关sir给毁了!

    特么的什么24小时贴身保护,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可是纵然愤怒若此,他面上却也不能显露出来。他深深、深深吸气,便探头过来,凑到时年的面颊边,就着时年的腕表去看。

    这样忽然的靠近,叫时年周身一颤,却只能硬生生忍住。

    毕竟还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嗯,还有一点时间。不过既然已经如此了的话……”向远的目光从关椋面上滑过:“那就算留在家里也暂时没了意义,就过去吧。”

    向远叫时年和关椋在门外稍等,他说要换一下衣服。

    时年便和关椋走向车子,向远则关上门,掏出手机。

    “你好,我想咨询一下,如何向警方申请取消24小时贴身保护?ok,如果是共同生活的权利人提出申请,并且提供足够的自保能力证明,承诺配合警方一切其他方式的保护……就可以,是吧?好的,多谢。”

    够了,真的够了。

    如果说刚开始是汤燕卿来,无论于公于私他都得强自忍耐,甚至笑脸相迎。可是到了今天,当警员的到来一次一次成为他跟时年私生活的一道障碍的时候,他就无法继续维持谦谦君子的风度,他要say-no。

    .

    向远换完衣裳出来,看了一眼关椋的警用摩托,便不客气地说:“既然关sir你自己骑了车子来,那就不邀请你跟我们同乘了。”

    向远的敌意已经懒得压抑了……关椋便耸了耸肩:“

    随你。”

    时年有些皱眉,上前轻轻拉住向远手臂:“阿远!警sir来是为了保护我,这样做未免太不礼貌。”

    向远深深吸一口气,尽量柔声对时年说:“亲爱的,他们的存在对于你丈夫我来说,也是一种不礼貌。只要有他们寸步不离,便是要昭告所有人:我这个当丈夫的没有能力保护你,还要浪费精力这么大费周章。可是事实上,他们来保护你这么多天了,可是你看何曾发生过一点点的小危险?我看他们根本是唯恐天下不乱!”

    “阿远……”时年心里下意识地便想替警方辩解:“收到恐吓包裹,那是真的性命威胁!”

    向远便转身朝时年望过来,一脸的严肃。

    “有些话当日我没舍得直接跟你说,我也心疼你受到了那威胁,怕你情绪上回支撑不住。不过时间,是你自己选择出来工作,而且又是这样一份时刻游.走在危险边缘的新闻记者工作,难道你从选择了这份工作的那一天开始,就没考虑到恐吓会跟这份工作如影随形么?”

    “好,既然你怕了,那么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你放弃这份工作。你安安静静回到家里,还如从前那样养养花、做做家务,等我回家就好。”

    “可是既然你不愿意,你还坚持做你的工作,那么好,威胁和恐吓就会永远一直存在。这就是你工作的性质,你如果因此就要依靠警方的24小时贴身保护来寻求心安,那难道要一辈子都要他们保护?”

    “那我们的生活还有没有隐私可言?你又考虑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向远的质问连珠炮一样袭来,时年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得垂下头去。

    他的逻辑很清晰:是她想要选择新闻记者的工作——那她就得拥有承受这份工作压力的能力——不能一直依靠警方的保护,因为那不实际,也严重忽视了向远他的私人的权利。

    时年笑了一下。这就是m国,纵然是夫妻之间,也不能要求对方永远跟自己当一根绳上的蚂蚱,人家还是有维护自己权益的权利。

    虽是依法办事,可是从她一个传统中国女子的视角看上去,只觉那么心寒。

    时年便深吸一口气,举手投降:“ok,阿远你说得对,这的确是由我个人的问题给你带来的困扰。我跟你保证,我会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关椋的摩托车已经骑了过来,停在旁边等着他们的车子起动。

    向远便发动车子,淡淡说:“既然你这么有解决问题的诚意——今晚回家之后,我会拟一份向警局申请取消24小时贴身保护的文件。你到时候乖乖签字就好。”

    车子发动,时年长久歪头盯着他的侧脸,盯着他那近乎冷酷的面颊线条。为什么会觉得他这样陌生?她认识了四年的那个向远,曾经以为爱了四年的那个向远,原来竟然都只是她想象中的么?

    向远把着方向盘,从镜子望一眼时年,微微蹙眉:“怎么了?”

    时年这才摇头转回头去,坐正了身子。

    错了。她明白自己错了。

    四年时间,原来都是一场错付。

    .

    时年的这个模样落进向远的眼里去,向远心下也颇为懊恼。

    不是这样的,他原本的计划,原本想要达到的效果,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关椋的警用摩托在后头一直相随,向远便忍不住狠狠从后视镜盯了关椋一眼。

    将今天的一腔心意,变成现在这个结果的,都是这个碍事的警sir!

    原本他想给时年浪漫,想修补跟时年之间的关系,他也不想跟她再起争执,他明白否则他会将她越推越远……拜托他真的不想的!可是就因为那么个多余的警员的到来,被他早有准备的保密协议给刺激到,让他此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向远努力深深呼吸。

    幸好稍后还有婚姻咨询专家,他跟时年之间的这一点小小的龃龉一定会被专家化解的。他刚刚这一点点小小的失控一定不会影响到大局的。

    一定!

    .

    时年回家的时间,汤燕卿悄然回了一趟警局。

    他将小珍珠带回去交给技术科,很快给出了小珍珠相对准确的“年龄”——这是“时间戳a。”

    贾天子也运指如飞,在电脑中迅速查询康川大学从筹建到具体每一座建筑物开工及竣工的时间,尤其是东方学系的那栋宿舍——它们分别形成“时间戳b、c”。

    现在所缺少的是时年提到的那幅油画本身。如果能拿到它,那将成为极为重要的“时间戳d”。

    可是这幅画因其对于康川大学重要的意义,没有合理解释的话是不能要求康川大学将油画交给警方做具体扫描的。

    “不过好在那幅画表现的应该就是当初股东们商议筹建康川大学的情景。于是时间大致上应该就在康川大学破土动工的前后,误差应该不会太大。”贾天子说着调出康川大学的校史资料,找到一个“

    替代的时间戳d”。

    四个时间戳进行交叉比对,具体的数字清晰出现在眼前,一个一个的数字仿佛闪闪发亮。

    就连贾天子也微微长大了嘴巴:“不会吧,竟然这么巧,几乎就是同一年代的。这么看似彼此毫不相关的线索,你是怎么发现其中的联系的?”

    汤燕卿得意地一笑:“不是我想到的,是她。”

    嗯哼……贾天子心下不由得这么蹦出一声来。瞧少爷那副模样,已经都“她”了。

    汤燕卿随即冷眸瞥来:“你这个表情是【讥诮】、【不赞同】。”

    贾天子赶紧告饶:“我错了,我干活去。”

    汤燕卿便起身抓起外套,随意地朝肩头一搭,便迈开长腿朝外去。

    贾天子忍不住问:“时年今天回家,你自己不去,也不让我去,偏偏让关椋去……我倒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安排。”

    汤燕卿耸耸肩:“不叫你去,是因为要你帮我查这四个时间戳。这个案子你我涉足的早,关椋来得晚,让他查的话,他未必有你的直觉。这是其一。”

    “其二呢,今天的场合,关椋跟她去,比你去更有效果。”

    “why?”贾天子忍不住摊手:“你个喜新厌旧的家伙,我究竟有哪儿比不上关椋了?”

    汤燕卿高高挑眉:“你没给他们开过罚单,你对他们的情绪缺乏直接的压迫力啊。”

    贾天子听晕了:“为什么要给他们情绪直接的压迫力?”

    “不告诉你。”汤燕卿说罢转头又走。

    贾天子扬声问:“喂!你还没说,你自己为什么不陪她去?难道,你还另外有约?”

    贾天子一脸的坏笑,汤燕卿自然看得明白。贾天子是以为他终于想要走回自己曾经的生活里去,再去赴那些女人的约会。

    他便故意耸了耸肩:“嗯哼,算你猜对了,我今晚要出去尽情happy。”

    说罢身影已经走出了门去,只隔着玻璃门高高地竖起手臂来,在空气中反过来抓挠了两下,算作拜拜。

    .

    行为分析班的同学约好了要一起走了,辣妹子却忽然接到了肖恩的电.话。她盯着手机皱了皱眉,便对钟馗说:“你们先去吧,我还有点事,稍后会跟你们会和。”

    瞧她跑向校警办公室的方向,玛丽娜目光一冷,轻蔑地耸了耸肩。

    马克走上来轻轻拍了拍玛丽娜的肩:“我们走吧。”

    行为分析班里,原本的20个人里,此时缺少了时年、暂时缺席辣妹子,以及死去的s,被警方抓走的杰克,还剩下的16个人便一起朝学校外走去。

    .

    辣妹子忙三火四跑进肖恩的办公室,肖恩便将门反锁上,小心透过玻璃门盯着走廊里的动静,然后一脸的不高兴:“今晚我值夜班,你该陪我的!”

    辣妹子无奈解释:“是,我从前是这么答应过你,可是不等于我就得从此放弃所有的私人交往啊。今晚是我们行为分析班所有人一起出去玩,我怎么能缺席呢?”

    “行为分析班一起出去玩?”肖恩便一双灰色的眼睛里翻涌起灰蓝色的雾霭,像是阴天里凄冷的海水:“你是什么时候这么重视起那个行为分析班来的,啊?让我想想,你这样的一个小姑娘是怎么忽然对行为分析课开始感兴趣的。”

    辣妹子便一震:“肖恩,我警告你啊,你别故意给我胡乱联系。我就是喜欢这门课本身而已。”

    “不对,”肖恩凄冷地笑起来:“绝对不是这样。我想起来了,应该是从周光涵报了这门课开始吧?周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钓周光涵很久了,可是他就是一直都不上你的钩!”

    辣妹子睁大眼睛,忽地将办公桌上的记录本抓起来,朝肖恩狠狠地砸过去:“你胡说八道!”

    肖恩轻巧避开那记录本,便残忍地笑起来:“怎么,被我说中了,这便恼羞成怒了?别以为我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周光涵跟你一样来自中国,而且他的家境十分优越,否则他怎么会申请住在价格能那么高的单人套间里呢?”

    “而你,周萍,你在中国知识普通工薪家庭的孩子。按说你这个层次的女孩子自,根本就不应该出来留学,因为你的家庭负担不起。可是你却还是来了,即便要家里卖掉房子,你也还是来了——不是你一心向学,而是你虚荣!”

    “你来留学,想给自己未来的职业历程镀一层金;你当然也更想在这边钓个金龟婿回去——就算不谈婚论嫁,至少有个有钱的公子哥能替你支付这边的生活费,不用你那么辛苦地打工也行啊。于是你就盯上了周光涵……”

    “只可惜啊,你没什么姿色,你担心无法引起周光涵的注意。你就小心研究他的喜好,发现他很喜欢带亚裔的年轻女孩儿回宿舍,你就也故意把自己往那个类型打扮……却还是不奏效,于是当你听说周光涵报了行为分析班后,你就千方百计也去报考。”

    “可是那个行为分析的

    教授很古怪,凡是要上他课的学生,他非要一个一个面试合格了才肯接纳。你担心自己没有这个天分,担心没办法顺利进那个班,担心因此而失去接近周光涵的好机会,你便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你竟然主动去讨好一直以欺负你为乐的s。”

    “因为s高调宣扬她在追求那个教授,而你相信以s的姿色,那个教授怕是已经就范,于是s的话对那个教授是有影响力的。当s明白了你的用意之后,就变本加厉地奚落你,嘲笑你……”

    辣妹子听不下去了,双手捂住耳朵尖叫:“别说了。我叫你别再说了!”

    肖恩却更加得意起来:“为什么不让我说了?你怕被我揭穿你,是不是?”肖恩说着走过来,伸手揽住辣妹子:“没关系,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出卖你的。只是,我今晚真的不想独自一人值夜班,实在是太枯燥了。你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说你身子不舒服,今晚就不去了。乖孩子,听话。”

    辣妹子眯眼狠狠望着肖恩。

    肖恩却得意而笑。

    他知道,她只有就范,无计可施。

    .

    时年跟向远一同走进婚姻咨询专家的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是一位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黑发高挽,脖颈修长,佩戴一串珍珠项链。干练、优雅,而又和蔼,让人信赖。

    向远上前与对方握手,很是客气。

    时年趁机打量周遭——装修的格调很高,只是配色却看上去有些熟悉。

    牙白色的书柜、棕色沙发……差别只是在材料上。眼前的书柜是古董级别的书柜,棕色的沙发则是整张牛皮全自然纹理的制成,能看出都是专门手工订做,所费颇多。

    -

    谢谢luomin05的5张月票~明天见。

95.95今晚不想跟他回家,只想,见你

    这样的配色……

    时年记得,是在汤燕犀的办公室里见过。

    是因为汤燕犀给她的第一印象实在太深,于是那配色便也与他这个人融合成同一个记忆符号,清晰地敲进了她的脑海里。

    更何况……她第二次去汤燕犀的办公室,还跟汤燕卿同样在那个棕色布面的沙发上坐过。

    更要命的是——后来的那个吻。注定将汤燕犀办公室里的一切给她留下永远也磨灭不了的印象踺。

    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想起那个吻……真糟糕。

    犬.

    “时年?”向远的唤声远远传来:“你怎么了?”

    时年这才赶紧回神,发觉原来是婚姻咨询师在跟她打招呼,而她走神了,竟然没听见。

    时年抱歉躬身,急忙走过去握住咨询师的手。

    “您好,我是时年。”

    对方优雅一笑,握住时年的手:“霍淡如。”

    时年听罢这个名字,微微闭了闭眼睛。

    霍淡如望过来:“时年?你有什么不舒服么?不如你先休息一下,我们再开始咨询。婚姻咨询不能在当事人状态不佳时进行。”

    向远听了便皱眉:“又怎么了?!”

    她一来就走神,盯着沙发看了大半天,又是笑又是脸红的,连霍淡如打招呼也没听见;这会儿难道又要玩儿晕倒么?她是故意要逃避今天的婚姻咨询了是不是?!

    时年却一笑睁眼,“不,是十分喜欢您的名字。恕我冒昧,淡如,叫我想起‘人淡如菊’。”

    霍淡如便愉快地笑起来:“谢谢你。这就是中文的魅力,只有我们华人才更明白。这名字的寓意也正是我本人毕生努力追求的境界,见笑了。”说罢伸手:“二位请坐。”

    向远这才松了一口气。

    .

    霍淡如坐下之后,便一扫之前的客套,先指着手边的一台录音机:“从你们走进我的办公室开始,你们就已经是我的客户。这份录音文件就是要为你们建立的档案。请你们允许我从现在开始录音,你们二位在我这里所有的谈话都将被记录下来,以便我能更好地帮助你们。”

    向远点头:“好,没问题。”

    时年也微笑:“好的。”

    霍淡如上身微倾,手肘抵在桌面上,十指微微相对。

    “接下来我要为二位澄清一个概念。”说着目光尤其在时年面上停留得长了一点:“听说时年你才来m国四年,你所有接受过的教育都来自中国——所以我接下来的这个解释尤其是针对你的文化背景的。”

    时年点头。

    霍淡如道:“婚姻咨询,完全不同于中国的那些所谓‘婚姻调解’的居委会或者街道专干所提供的那些劝解、说和。我提供给你们的是关于你们个性与婚姻关系的专业指导。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可以将我当成是心理医生。”

    “对于专业的婚姻咨询学着来说,这世上没有失败的婚姻,只有失败的人。所有失败的婚姻所反映出来的都是人的本质的问题。所以我们要说的不仅仅是婚姻本体的那些事,我们更着重来分析人。”

    “几乎所有的婚姻问题都和人的人格品质有关,相对健康的婚姻家庭关系往往是夫妻双方都有较好的性格特点或较健康的人格品质,出现问题的婚姻往往是夫妻双方至少一方在个性或人格的某些方面存在这样或那样的不足或问题,这些问题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到了他们的婚姻关系和家庭关系。”

    霍淡如的目光,冷静、专业,在时年和向远脸上来回逡巡:“你们的婚姻既然已经出现了问题,就证明你们两个在性格上或者人格上,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偏差。”

    .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了下来。

    时年和向远对视一眼,同样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震惊。

    也许终究是东方人的缘故,他们两个还从来没有用这样客观,甚至微微带点冷酷的视角来看待婚姻所出现的问题。

    此时隔桌而坐的霍淡如就像一面镜子,锃明瓦亮地让他们两个照见自己的不堪。

    霍淡如从两人面上看到了反应,满意地点点头:“我先说到这里,接下来就要请二位的讲述了。请你们告诉我,你们觉得你们的婚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又是不对劲在哪里?”

    一向口才精湛的向远这一次却并没有抢先说话,而是紧抿嘴唇,避开霍淡如的目光,转头望向时年来。

    他是——【想要讳莫如深】。

    时年便深吸一口气:“既然这样,那由我先说吧。”

    霍淡如眯眼盯着这对夫妻的表现。

    显然,按照两人从前的惯例,都应该是丈夫先说话,妻子是处于从属的角色。

    这也难怪,向远是律师嘛,口才更好,想要用语言武器保护自己的渴望更强烈。

    可是今天……妻子却更勇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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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丈夫对此反倒颇有些不高兴。

    霍淡如尽量客观地观察两人的表现,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时年可以开始了。

    时年脑海中又浮现起那夜与向远摊牌时,写下的那张连线的图表。多亏有那张表格,能帮她廓清脑海中的迷雾。她便轻声道:“我们的婚姻是四年,出现问题的正好是第二年。”

    “那年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做了录音,可是霍淡如还是认真地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这个关键点。

    “你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一定是那一年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件,对么?”霍淡如问。

    时年点头:“……那一年,我坚持出来工作。阿远很不同意,我们两个发生了结婚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

    时年抬眼望霍淡如一眼,便迅速垂下头去:“他对我失望大喊,说我变了。”

    霍淡如的笔尖一点,然后抬眼望向向远:“时年的讲述,与你的记忆,可有偏差?”

    向远皱眉,继而开口:“没错。只不过我是在气头上,口不择言罢了。吵架的程度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

    霍淡如便追问:“你为什么不赞同她出去工作?”

    向远身子前倾,右手掌心向下按住桌面:“道理很简单,她那时候刚来m国,她什么都不了解,也什么都不会。就连英语的表达都成问题……这样的她怎么能出去工作?我不让她出门去,只是为了保护她。”

    他说完扭头望一眼时年,再重申一遍:“我只是为了保护她!不是阻拦!”

    时年抬眼望过来,眼中是缓缓凝聚而起的坚定:“可是我不喜欢,也不需要这样的保护。阿远,我当时清楚明白地对你表达过的。我觉得我能行,遇到的任何问题我都有能力自己去克服。”

    向远便抿紧了嘴,别开头去。

    霍淡如明白今天这第一堂课的焦点就集中在两年前的第一场大吵这里了,她做了记号。

    为了不刺激二人的情绪,她便又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然后便说时间到了,请二人先回去。

    .

    向远与时年走向车子,向远拉开车门先进了车子,系好安全带,却见时年还没进来,便皱眉问:“还不上车?”

    斜阳如金,照在向远的宝蓝色宝马上。阳光耀眼,蓝光内敛。两种截然不同的光芒各有自己的魅力,绝不向对方屈服。

    时年便深吸一口气,按住车门,没有打开:“不好意思阿远,我今晚不回家了。”

    向远便一眯眼,解开安全带砰地一声推开车门,大步跨到时年眼前来,居高临下质问她:“你又想怎么样?”

    关椋坚实便想走过来,向远猛然一抬眼,伸手点指关椋:“你给我站在原地不要动!你是来保护我妻子的,可是我现在要跟她谈的是我们夫妻之间的私事,不涉及你的公务!你若擅自过来干涉,我立即投诉你!”

    向远是律师,深谙律法规则,也曾经在法庭上是常胜将军。于是纵然关椋是警员,却也被他的气势惊住。

    时年只好回眸点头一笑:“关sir我没事的,你放心。”

    阳光渐渐暗了下去,夜色一点一点围拢上来。没有灿烂阳光辉映的宝马蓝,此时也染上了一层阴森。那阴森倒映入向远的眼底,叫时年身上微微一冷。

    时年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肩膀,却还是高高地扬起了头,直面向他。

    这些日子来,她亲身经历了妮莎的死,涉足了周光涵的命案,还全程参与了s的惨死……生与死,死尸与鲜血她都没怕。纵然还是不想面对向远的怒火,可是她却不是怕了。

    她于是平静说道:“阿远,真抱歉这么以来给你添麻烦了。你说得对,我接受警方的保护,却忘了顾及你的权利。可是对不起我暂时不想放弃被警方保护的安全感,既然你不能接受,那我只好彻底退出你的生活。”

    “我接受我的保护,你享受你的权利。互不侵.犯。”

    .

    向远的长眉倒竖,又迫近一步:“你什么意思?时间,你不要忘了我们是夫妻!”

    “补充一个前缀:分居了的夫妻。”时年依旧仰头凝视他,目光平静而毫不退让。

    向远紧咬牙关:“你在故意捉我的把柄,是不是?就因为我主张我的合理权利,你就反利用它来为自己开脱!”

    时年摇头:“阿远,我们只是各自求仁得仁,不好么?”

    向远深深吸一口气:“那你不回家,你去住哪里?”

    时年转开头去,微微也有些茫然。

    这个国家对于她来说,直到今天还是有些陌生的。一想到要离开那个四年里唯一能叫做“家”的地方,她在这里仅有的那点归属感便也因此而被斩断。

    她不无留恋。

    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我现在手上还有工作,还可以继续住在那个校园里。等忙完这个工作,我可以暂时住汽车酒店,然后租

    一间房子,或者拜托叶禾暂时收留我一段时日也没问题。”

    听时年说得这么毫无问题,向远便更觉气串两肋,上前一把捉住时年的手腕。

    时年挣了挣,挣不开。便反倒不挣了,就任凭他握着。

    向远低低怒吼:“你翅膀硬了,嗯?还会给我加前缀,提醒我你已经跟我分居了!可是你别忘了咱们的分居协议是怎么写的:你答应我分居不离家,尽一切可能配合我来修补我们的婚姻关系。可是你看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是现在就要离开家!”

    “可是阿远,这是你首先提出来的不是么?是你认为你自己的权利比警方对我的保护更重要——也就是说在你的潜意识里,我的性命都比不上你的隐.私!”

    时年笑得凄楚:“阿远,我尊重你,也请你让我保留一点尊严!”

    .

    时年说完,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走。

    向远愤怒地挥舞拳头,想上前拦阻:“时年,你给我下来!”

    关椋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扯住向远的手臂:“向律师,我没忘你刚刚的警告,可是我也要正告你:我是奉命对时记者进行24小时的贴身保护。我们防备的对象不是某一特定的人,而是任何有可能伤害到他的人。虽然你是他的丈夫,可是你方才的言行,以及我有理由相信接下来的言行,有可能会伤害到她,所以我现在有权阻止并警告你。如果你不听劝告,我有权现在拘捕你!”

    “向律师,别忘了,从前就曾有人举报过你在自家车里有伤害到时年的言行。虽然当时的警sir没有给你落下案底,但是这件事我们的例行工作报告里还是有存档。你是律师,你该明白如果你再追加一次伤害的话,这对你将意味什么!”

    关椋的警告句句到肉,向远这样素来懂得爱惜羽毛的人,便知道自己不能再坚持下去。便强压不甘心,举起双手向后退了几步:“ok,ok,我错了。我现在就听从你的劝告,也请你不要记录在案。”

    关椋便也点头:“好了,我要继续保护时记者去了。向律师,请你最好现在直接回家,不要再试图追踪时记者。否则我不介意再给你开一张罚单。”

    .

    关椋的摩托追着时年乘坐的出租车开走了。两双闪亮的尾灯,在夜色里一起向他刺过来。像是两双讥讽的眼睛。

    向远气急败坏地掏出手机,拨下他父亲向景盛的电.话。

    “爸!我真不明白,您为什么给我推荐了霍淡如这个婚姻咨询专家!”

    尽管儿子这么发脾气,向景盛的嗓音依旧平静无波:“向远,谁教过你可以这么跟你的父亲我,用这种语气说话?你的家教哪里去了?难道想要听见的人说养不教父之过?”

    父亲的话像是一盆冷水,从手机那边哗啦浇过来,毫不留情地浇熄了向远的怒火。

    他蔫儿了下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蹲在路边攥紧手机。

    “爸……爸您倒是说说,为什么推荐了霍淡如?”

    向景盛依旧平静无波地说:“首先因为霍淡如是业内资深的咨询专家。其次么,她是汤明羿的前妻。”

    向远便也吃了一惊:“您是说,她原来就是汤燕犀的母亲?”

    “嗯。”向景盛的声音还是听不出一丝波动:“汤家的故事讳莫如深,不过却瞒不过我。”

    向远却又凄然一笑:“可是她就算是汤明羿的前妻,又有什么用?她一点都不顾念与您的交情,咨询的过程里半点都不向着我说话。”

    向景盛轻哼了一声:“她是资深专家,又怎么会徇私偏袒。我给你推荐她,也不是要她向着你的,只不过——是透过她,让汤明羿更明白你对时年的重视,以及我们向家对于这个儿媳妇的重视,这就够了。”

    .

    时年回了康川大学,都走到了宿舍楼下,想了想却还是折返了回去。

    宿舍里的人都跟着汤燕卿一起去happy了,她自己一个人回去也没意思。

    心下忽地就亮起小小的火花——为什么她就不能也一起去呢?

    本来今晚就是行文分析班的第一次集体活动,她自己一个人不去,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就像从小所受的教育里,都十分在意老师在学期坚定里写下的那句话“该生积极参加集体活动”……时年便笑了,朝外走去的脚步迈得更坚定,更轻快。

    她努力不让自己分辨清——实则,实则是因为那个人也在那里啊。

    时年的整颗心都已经飞出了校园去,却不知道,就在她背后,就在那间校警办公室的窗上,正有一只染满了血的手,贴在窗玻璃上,印着她的背影。然后缓缓地,滑了下去……

    .

    时年赶到聚会的酒吧,在门口正看见辣妹子也刚下车。

    时年走上去打招呼:“你怎么也才来?”

    辣妹子有点惊讶:“你不说不来的吗?”

    时年

    耸耸肩:“原以为赶不及。没想到事情办得比想象中顺利,就来了。”

    辣妹子“哦”了一声:“其实我是对这样的聚会没什么兴趣。你懂的,这里不同在国内ktv,可以在自己的小包间唱歌就够了,这里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唱给所有人的,我这个麦霸就没用武之地了。”

    时年也理解的笑。第一回跟叶禾她们一班同事出去玩儿的时候,接过麦克风才知道是要在众人面前唱,她也吓得腿都软了。一张嘴,调儿直接跑到墨西哥去了。

    “那咱们不当麦霸,当听众就是喽。”时年搂住辣妹子,两人一起说说笑笑朝里走。

    此时已是灯火流金,酒吧里各种座位上都坐满了人。

    尽管人头攒动,他们定好的那一圈大沙发上更是十几个人攒成一团,却还是能一眼就看见那个坐在人群中央、俊美得宛若夜之神祗的男子。

    依旧还是在校园里常穿的牙白色v领针织衫,鼻梁上还卡着那副黑框眼镜,可是也许是今晚这里的灯光幽暗,便掩去了他白日里的书卷气,转而凸显出了他的棱角来。于是那每一根线条凝聚起来的便都是潋滟的邪气儿。

    就在那一片光影明灭里,他忽地抬眼,朝她望来。他那一脸一身的邪气儿,便恍若清凉的泉水,哗啦全都朝她泼洒了过来。

    将她淋湿。

    时年脚步一窒,便无法呼吸。急忙错开目光,伸手按住心口。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邪魅,于是另外那十几个人便也都顺着他的目光望过来。

    马克率先起身,朝她们走过来:“嘿,两位美女,终于来了。快来快来,等你们很久了。”

    -

    【明天加更】

96.96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拥你入怀

    马克的话虽然是对两个人一同讲的,可是他的目光不过是从辣妹子面上约略滑过,便都落在了时年的面上。

    辣妹子哼了一声,径直越过马克,朝那一圈人走过去。

    时年原本也想跟上,可是马克就站在面前,目光直直落下来,她便不得不暂时停步。

    此时整个酒吧的背景光都已调暗,因她是站在过道上,于是头顶亮着一盏水晶的转球灯。灯光宛若细碎的钻石,随着灯球的转动,点点星芒便倾天而降,落在她的面上发上,细细碎碎点点璀璨在她的眼睛里。

    马克的目光便转不开,瞳孔不由得缓缓放大犬。

    ——那代表着男人对女人的【yu望】。

    时年有些尴尬,抬手指指那边:“不如,我们也过去吧?踺”

    马克却伸手,轻轻握住了时年的手臂:“嘿……你之前说今晚不来了,我一直深以为憾。却没想到你还是赶来了。”

    时年红了脸,将手臂抽回来,冲马克尴尬地笑:“呃,今晚是大家的第一次集体活动嘛,所以我就来了。”

    马克深深凝望时年的眼睛,嘴唇薄抿,嗓音悠扬地说:“其实我一直想问问,嗯,你有没有男朋友?”

    “呃?”时年被这个问题问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直接说“男朋友没有,分居丈夫倒是有一个”吧?

    “没有,是不是?”马克便笑了,以为时年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时年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男朋友的话,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没有的吧。”

    不知怎地,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却忍不住越过马克,瞄向沙发座那边。

    而那一团人都在热烈地说着话,辣妹子仿佛也正站起来向汤燕卿敬酒。可是他却兀自自在地坐着,目光如庖丁解牛的薄刃,沿着人缝儿里流畅地游.走出来,不偏不倚正对上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刹那,幽暗里仿佛爆开一朵小小的火花。

    时年的呼吸登时便乱了,急忙别开头去。

    马克察觉到了,也敏.感地转头望向大沙发那边。不过他还是迟了那么半秒钟,正好辣妹子殷勤向汤燕卿敬酒,她的身子向左挪动了大约半步,正好将汤燕卿视线抛过来的那条缝隙弥合……从马克的角度望过去,便什么都没看见。

    马克便也愉快地笑:“如果没有的话……念,我希望我可以。”

    “啊?”时年有些惊住,抬头定定看他的眼睛。

    “嘿,”他上前轻轻拥了拥时年的肩:“你该不会以为,不管是哪个女生立在学校门口,我都会主动上前搭讪的吧?”

    时年尴尬地连忙后退:“呃,这个……”

    马克的手却坚持握住时年的手臂,黑蓝色的眼睛垂下来,认真凝视着她。

    “那天,你提着行李站在学校门口,望着校园,一脸的茫然。你的头发散开,轻柔地被风吹散,发尾慵懒地卷曲起来,遮住你的眼睛……嘿,我心里便冒出这样一个念头:瞧这位迷路了的小公主。”

    他笑声轻柔,带着不可思议的魅惑,“我便想,我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小公主继续迷路。我得带着她走出去,走出那座魔法森林。”

    马克的讲述不能说不动人,而且借用了童话的口吻,很能哄女孩子开心。时年便也忍不住垂首微笑:“马克,不管怎样,谢谢你。”

    马克便更受了鼓舞,伸手沿着时年手臂向下滑,想要尝试攥住时年的柔荑:“……所以,我们试着开始,好不好?”

    就在这时,马克肩头忽然被人一拍。

    马克微微一震,急忙回头去看,只见灯光若星河碎钻洋洋洒洒而下,一脸邪气儿笑意的汤燕卿双肩微耸。

    马克便忙打招呼:“嗨,。有什么需要么?”

    今天的聚会主要都是马克张罗的,每个人有什么需要都会跟他打招呼。

    汤燕卿双手插回裤袋,肩头微耸,略微染了酒意的眼乜斜落在时年的面上。然后抬起手臂,伸出一根手指,凌空朝她指了指。

    “我需要……她。”

    .

    马克和时年都惊住。

    马克顿了一下,仿佛没听清,便又问了一声:“t教授您是说……?”

    时年则一张脸彻底红透,双眼羞涩里漾着茫然。

    他眯眼盯着她那来不及掩饰的神色,便轻叹了口气,“嗯哼,她来晚了,应该先罚三杯。而且站在这里这么久了,还没向我敬酒。”

    行为分析班的学生都是东方学系的,主修的专业都是东方学范畴之内,所以他们也都了解中国人的这种与酒有关的礼仪文化。马克便恍然大悟地笑:“哦,原来是这个。教授您别见怪,不是念的错,是我只顾着跟她说话。”

    汤燕卿只盯着时年,才懒得听马克各种解释,迈开长腿走过来,径直伸手拖住了时年的手腕:“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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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年早已心慌意乱,便没做半点挣扎,乖乖跟着他,越过马克,走向沙发圈椅那边去。

    马克盯着两人拖着手的背影,不由得眯了眯眼。

    .

    辣妹子果然不愧是四川人,来了这么不一会儿已经喝high了,爽朗地跟钟馗划拳行令,一点也不扭捏。

    见时年终于被汤燕卿拖过来,便赶紧给时年倒上酒:“来来来,谁让咱们姐妹儿是后来的呢,自罚三杯什么的是怎么都逃不掉的。念,我给你倒酒,你自己赶紧喝。不然一会儿叫他们抢走了话茬儿,指不定还要怎么在酒里加料呢。”

    时年略有一点为难。

    从小到大,妈对她的家教极严;同时因为是警察的女儿,她对自己的自律也极严。大学之前,几乎任何形式的稍微放肆一点的那种同学聚会,她从不参与,所以没什么酒量。大学的时候也只是喝一点啤酒,一小瓶是极限。

    汤燕卿手插着裤袋,自然地便换到她身边的座位,见她为难,便偏头望着她:“怎么,不敢喝。”

    他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又拎过一瓶酒来,又重新拿过一个新杯子来,将那杯子满上。然后将他手中的酒杯递到时年手里去,极其自然地便将时年手里的酒杯接了过来。

    他一脸的邪气儿,傲然耸肩:“罚酒也不能你自己喝,别忘了你首先应该向我敬酒。呐,这是你的,这是我的,一起喝。”

    他眯眼盯着她的酒杯,“你该先干为敬。”

    这也是正常的规矩,时年便只能硬着头皮应了,朝大家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来晚了,这一杯是敬教授,也是敬大家的。我先干。”

    说罢一仰而尽。

    却在酒液进入口腔的刹那,惊讶地转向汤燕卿,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汤燕卿便也耸耸肩:“嗯哼,这还差不多。”说着也仰头将自己的杯中酒喝了。

    原本以为是烈度的威士忌啊,可是时年嘴里的分明是——矿泉水!

    汤燕卿喝完,又亲自给时年满上一杯,眼睛隐约含笑凝视着她的眼睛,嘴上却说:“酒量还不错,再来。”

    心里有了数,时年这第二杯便喝得毫无困难了。

    只是喝这一杯的时候,眼中却再也无法看向其他诸人,只能——凝视着他。

    灯光细碎如星,一颗一颗潋滟在他微染醉意,却依旧黑亮慑人的眼底。便宛若清泉汩汩,直入心田。

    她一笑,仰首,一吞而下。

    他便也凝着她,含笑将自己手里那杯货真价实的威士忌一吞而下。

    时年是看上去害羞娇弱的东方女孩儿,大家都没想到时年的“酒量”这么好,便都鼓掌欢呼起来。

    第三杯,他依旧含笑递过来,眼瞳里微微卷起一丝淘气。

    她微微挑了挑眉,却也未作防备,直接仰头便吞了——可是这一次入口的,却是又干又辣,货真价实的威士忌!

    时年意识到,可是已经晚了,那炽烈的酒液已经冲过她的口腔,直接滑下了喉咙去……时年连忙扶住桌子,用手捂住嘴,用力地咳嗽起来。

    大家便都笑了,说还以为她的酒量惊人,原来第三杯已经支撑不住了。

    她狼狈不堪,一边咳嗽,一边转眸去瞪那个使坏的家伙。

    他却傲然立在一旁,一口一口将自己杯中酒缓缓啜了下去,可是眼睛里却倒映着波光,始终含笑迎着她的目光。

    时年便感觉这咳嗽更凶了,怎么都停不下来。

    .

    罚酒完毕,大家便又开始下一轮的各种节目。辣妹子继续跟钟馗划拳,另一个男生本森过来大胆邀请玛丽娜去跳舞。

    时年留意到,从她进来的时候开始,玛丽娜就一直兴致缺缺地独自坐在角落里,端着一杯酒。大家也都理解她的心情不佳,毕竟从前出来的玩的时候,她都一定是跟s在一起的。现在s不在了,她难免有些孤单。

    本森勇敢地过来邀请玛丽娜跳舞,大家实则心下都悄然舒了一口气。如果玛丽娜能答应邀请,能走出s死去的阴影,大家的心下也才能好受一些。

    可惜玛丽娜却不给面子,只冷冷笑了一下:“不好意思,今天脚疼,跳不了。”

    本森有些面上挂不住,马克便连忙拉了另外一个女生,撮合他们去跳舞了。

    马克很有点像这个班的班长,人缘好,也能兼顾大家的感受。通常聚会里绝对缺少不了这样的灵魂人物。

    酒吧里这个时间都是年轻人,于是放的都是快歌,大家也都随着音乐踩着激昂的节拍。看本森他们跳得开心,班里的其他人便也呼啦都去了。

    座位上只剩下六个人:

    没完没了地划拳的辣妹子和钟馗;

    兴致缺缺的玛丽娜,一直为大家张罗的马克。

    还有就是喝得有些头重脚轻了的时年,还有那个罪魁祸首汤燕卿。

    马

    克便向时年望过来,热情地招呼:“念,教授,一起去吧。”

    时年因毫无防备,喝得太急了,酒一下都上了头,于是头晕脑胀地摆手:“真不行,我站都站不起来了。马克你们去吧。”

    汤燕卿则是傲娇耸肩:“我是你们的教授,老人家了,跳不来你们那种舞步。”

    马克有些尴尬,便转头又去看那两个头碰头谁也顾不上的辣妹子和钟馗,便也没叫他俩,再招呼玛丽娜:“走吧,坐在这里多没趣。”

    玛丽娜犹豫了一下,还是搁下酒杯,随着马克去了。

    舞池里光束随着快节奏哗哗地闪过,根本看不清哪个才是班里的人。时年便觉得更头晕了,伸手按着额角,悄悄瞪一眼汤燕卿:“……白拿你当好人了,我收回前两杯的时候,心里对你的无言感谢!”

    他便也笑起来,故意又摇晃摇晃酒杯,让灯光正好从酒杯上折射过去,晃进时年的眼睛。

    时年又羞又恼,急忙闪开。

    他瞧着她这满脸羞红的模样,心里悄然绽开了大朵大朵的花儿。便故意道:“嗯哼,收回就收回。你用嘴说出来的感谢我都不稀罕,更何况是什么无言的感谢。”

    他说着忽地朝她挪近,就挨着她坐着,瞳仁幽深起来:“除非……吻我。”

    .

    时年被他迫入沙发角落,右边是他,左边就是小花池。她无处可退。

    幽暗的灯光之下,花影婆娑落在她面上,形成一朵一朵小小的暗影。

    她润泽的目光,还有柔软的红唇,便在那阴影之外惹人遐想地闪亮着。他贪婪地狠狠盯住,真想就在这里,不顾一切将她揉在怀里,狠狠去占据她的美好。

    时年慌了,他的热度,他的霸道,不断从贴合的大腿处嚣张向她涌来……

    她紧张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便悄然指了指隔着桌子,坐在对面那个角落处的辣妹子和钟馗,低声恳求:“……我求你,别这样。”

    他的目光却锁紧了她,不肯放开,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就在她耳边:“可是我现在好想吻你,怎么办?在这里吻,还是换个地方吻,你选一个。”

    “教授!”时年真的急了:“别闹!”

    “我没闹。”

    他竟像个耍赖的大男孩儿,故意更向她靠近。一双微微染了酒意的黑瞳,亮得惊人。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谁让你今晚,还是来了。我就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说回家,要回到跟向远的那个家去。

    他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告诉自己她也许今晚真的要陪向远而不会来了……

    可是,她却来了。

    当她出现在入口处,目光带着羞涩却勇敢地向他这边望过来的时候,他便觉得整个酒吧都空了。天地之间,明灭交错里,他只能看得见一个她。

    于是,今晚,他无法按捺。

    .

    不过幸好一曲终了,大批人马从舞池杀回来,大家嘻嘻哈哈冲破了之前笼罩着两人的那微妙的气氛。

    时年便趁机赶紧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

    汤燕卿也只得耸肩,暂时放过她。

    大家都跳得很高兴,一个一个身上都是热力四射。

    本森等人都招呼说:“nana和教授怎么不去跳啊?”

    时年只好再告饶:“三杯酒,头晕。”

    汤燕卿却忽地扭头过来,目光灼灼盯着她:“头晕了,也可以跳舞啊。”

    他又要干嘛?!

    时年真的都是惊恐了地扭头盯着他。

    他却好整以暇地笑:“既然大家都玩儿得这么开心,就咱们在这儿干坐着也没意思。不如咱们也去跳一曲。”

    时年伸手投降:“教授,我真的头晕。你让我上去就直接坐地上么?”

    “我负责不让你坐地上。”

    他不由分说,捉住她的小胳膊,便半扶半拖地将她带入了舞池。

    一曲刚终了,舞池还是空的,没什么人下场来。dj便在耳麦里含笑道:“专为两位客人服务……不知二位想来一首什么节奏的?”

    汤燕卿朝行为分析班的同学眨眨眼,含笑向dj说:“我刚跟我的学生说,我是个老人家了,跳不来他们那种青春洋溢的舞步。”

    他这句话刚说完,登时满场善意的大笑。

    毕竟他也才27岁,更何况东方人在西方人的眼里看起来更显得年轻,所以他故意说这么老气横秋的话,m国人都认为他是故意说笑话,于是善意地回应。

    被全场的目光注视着,时年的脸便更红了。

    他却反倒更加放松。这个家伙仿佛就是天生于万众瞩目之下的,于是这样的场合只会叫他更放松,魅力更能自如绽放。

    他便含笑抬首对dj说:“对于我这样的老人家来说,只能来一首慢的。嘿,小伙子,还记得你家

    里的老祖父老祖母庆祝金婚的时候跳的那一曲么?就来那首。”

    满场又是善意的哄堂大笑。

    dj便也含笑开始放音乐。真的巧,他压箱底的黑胶碟里还真的能找出这种经典的慢歌。

    音乐便随着唱机的唱针旋转而缓缓流淌出来。

    灯光聚拢,众目睽睽,汤燕卿面朝时年,忽地后退两步。继而郑重地行绅士礼,朝时年伸出手来。

    时年傻了。这是近似于欧洲宫廷礼仪一般场面,她……她压根儿什么都不会,也从没面对过这样的场面。

    却没给她机会拒绝,他已经自行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右手坚定地扶在了她腰上。

    时年紧张得指尖冰凉,低声跟他求饶:“我,我不会跳!”

    他笑了,将她拥紧,凑近她耳畔:“跟着我就好。”

    他潇洒引步,肩头端庄,手肘夹紧,手臂轻轻一带……时年便觉得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跟着他移动了起来。他的每一个动作指令都清晰明了,手臂的推送都准确到位,于是她只需全数放松下来,跟着他的肢体语言去前进后退,去旋转,就够了。

    虽然当中也有过几次慌乱,踩了他的脚,可是他的笑却同时奉上,低声在她耳畔呢喃:“……这是脚尖的亲吻么?”

    越发自如下来,时年终于也敢边跳边说话了,便忍不住低低跟他抱怨:“……你这家伙,为什么非要跟我跳舞?而且还是这种高难度的古典宫廷范儿。”

    他便笑起来:“怎么,只准有人说你是迷路的小公主,就不允许我带着公主跳一场古典宫廷范儿的舞了?”

    呃……原来他都听见了。

    不过,刚刚隔着那么远呢,他是怎么听见的?

    她便轻轻咬牙:“哼,原来是这样!教授的心眼儿,跟针鼻儿一样呢。”

    他先是大笑,继而将她更紧地揽在臂弯,趁着旋转,凑近她耳边:“傻瓜。我不过是想,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拥你入怀。”

    什么?

    时年的心猝不及防地颤颤一跳,不知怎地,眼角竟然因此湿了。

    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拥她入怀,一定不是他自己的避忌。以他那样的性子,他根本就不怕外人的眼光……他真正在乎的,是她的感受啊。

    他知道她怕,他知道她现在还放不下这个已婚的身份,于是他才费尽心思找了这样的一个理由和机会,让她来不及拒绝,更让所有人挑不出毛病。

    她便克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也忘了要更留神脚下的舞步,只深深吸气,在他耳边缓缓说:“其实今天晚上,我也许真的该跟向远回家。婚姻咨询专家说得好,想要修补婚姻,需要两个人共同的努力……可是我也不知为什么,忽地就累了,并不想继续与他一起努力。”

    “那一刻我觉得我好坏……可是等我回到这里,看见你,我却忽然觉得,仿佛一切都值得了。就算我会因此而变得很坏,变得完全违背我这么多年所受的教育,我却也还是很想说——我很高兴,决定回来这里。回来,看见你。”

    她竟然说出来了……

    也许是今晚的这一切太过梦幻,也许是之前被他骗着喝下的那杯威士忌撕开了她的理智……不过不管是怎么样,她还是觉得自己能够说出来,心下好舒服。

    听完她的话,他略有些不敢置信地凝眸望她,甚至都忘了要走完最后的舞步,就那么带着她愣在了舞曲的旋律里。

    她意识到,慌忙自行离开他的臂弯,踩着最后的节拍旋转三周,然后再舞曲的尾音里停下来,回眸望他。

    仿佛是两人之间一个小小的设计,而不是他方才乍然之间忘了动作。

    于是音符落下,满场却响起了热情的掌声。

    他这才回过神来,朝众人潇洒一笑,走上前来向时年伸出手肘,带着她走出舞池。

    不知怎地,这样挎着他的手臂,在大家的注目和掌声中走出舞池,忽地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就真的是一场金婚的舞会,白发苍苍的老绅士和老淑女,在彼此的陪伴下踩着音乐,走完了人生最最重要的岁月。彼此抬眸望去时,对方不是外人眼里的白发苍苍,而永远是自己心里那个初见时候的模样。

    这样想着,心便湿了。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歪头望他。而他也恰好侧眸望来。

    两人便谁也没说话,更没说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相视一笑,便如同什么都明白了。

    .

    时间差不多了,汤燕卿便带着大家一起返校。

    刚回到学校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待得回到宿舍,就更看见穿着蓝色制服、提着工具箱的csi工作人员进进出出。

    时年便一惊,急忙向汤燕卿望去。

    汤燕卿点头,便退到一边去打电.话,声音低低地,没叫学生们听见。

    大家也都好奇,汤燕

    卿打电.话的当儿,大家都已经走进宿舍楼去。

    一进门就是长长的大走廊,走廊的尽头就是校警办公室,于是大家一进楼门就看见了校警办公室周围拉起的黄色警戒线。

    大家就都一愣,玛丽娜则带头转眸望向辣妹子去。

    辣妹子果然一怔,便推开时年,独自加速走向校警办公室去。

    大家有人直接上楼去了,有的则站在警戒线外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汤燕卿这个时候无声走上来,立在时年身边,却没说话。

    时年转头望向他,还没等开口,尽头便传来辣妹子哇地一声大哭,便已然是有了答案。

    时年也吓了一跳,转眸望汤燕卿,汤燕卿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时年便推开众人,奔向校警办公室,在警戒线外扶住了瘫坐在地上的辣妹子。

    .

    已近午夜,校方竭力维持校园正常的秩序。为了保证明天正常的教学生活,校方便派人劝导学生们上楼去休息。说警方自然会给出答案。

    时年朝汤燕卿点了点头,便也扶着辣妹子上楼去了。

    汤燕卿留了下来。

    待得学生都走空了,他才缓缓走到校警办公室去。

    警方的黄色警戒线拉在校警办公室门口的范围,可是汤燕卿却是从公寓楼入口起便开始四处逡巡,整条长长的走廊,他一处也没有轻易放过。

    终于走进校警办公室,csi的工作人员已经撤离。他这才无声地跟贾天子和关椋以目示意。

    他左右打量,目光却被窗上一片延长形血迹所吸引,便缓缓走了过去。

    在窗前站了一下,挪动脚步向左向右,调整了一下角度分别看向窗户外面。继而才伸手,照着那道血痕的宽度和长度比量了一下。

    正是那枚时年没来得及看见的血手印。只是,此时已经不是一个完整清晰的手印,因为那只血手向下滑去,将整个血迹拖成了一条延长线。

    汤燕卿却通过那延长线的宽度和形状,想到了手。

    贾天子见状便凑了过来,低低道:“这处很遗憾,并没有采集到指纹。”

    汤燕卿点头:“这样向下的滑动,什么指纹都会被破坏掉了。”他说着打开随身的小电筒,照在那血痕上:“而且上面所有留下的纹理,只是滑动本身的痕迹,并没有出现任何生理结构的纹理。”

    手电筒的光落在窗玻璃上,又反射回来,照着汤燕卿的脸。

    他侧眸望着贾天子:“也就是说那人刻意避免了留下所有的生理纹路。最大的可能是,那人戴着手套。”

    贾天子微微一怔,查看csi的记录:“可是肖恩的两手上都并没有戴着手套。”

    汤燕卿摇头,目光眯紧:“不是死者。留下这血手印的人,是凶手。”

    “啊!”饶是贾天子也吓了一跳:“他既然这么谨慎,不想在现场留下他的生理纹理,可是他怎么会在窗玻璃上留下这么大一个血印?难道说是不小心碰上的,来不及抹掉?”

    “不是。”

    汤燕卿转头指着地面。

    此时肖恩的尸体已经被csi运走,地面上除了尸体位置的痕迹线之外,竟然干净到令人发指。

    不但丝毫没有打斗的凌乱,就连肖恩淌出来的血也被清理掉了。

    “整个办公室没有因为一个人的死而造成任何的脏乱,”汤燕卿抬眼望贾天子:“证明凶手是一个极其重视整洁,或者说极为在乎秩序的人。他就连地上的血迹都能有条不紊地整理干净,又怎么会忽略掉窗玻璃上那么大的纰漏?”

    “那为什么?”贾天子眯起眼来。

    汤燕卿又转回身去,依旧立在窗前的位置上,再度伸手,凌空沿着那条血痕滑动。这个动作反复进行了几回,他忽地一动,收回手来,插到裤袋里,半晌没说话。

    “少爷,你,怎么了?”贾天子赶紧上前问。

    汤燕卿歪头来看他:“你说,为什么会有这样滑动的痕迹。”

    贾天子道:“我本来以为是肖恩的手印。觉得他可能是受了致命一击之后,支撑不住体重,于是手沿着窗玻璃滑了下来。可是你却说那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汤燕卿垂下头去,“我刚刚的动作,难道就没让你联想到什么?”

    “什么?”贾天子一时不解其意,便也伸出手来,凌空对着那血印,从上向下滑动。

    汤燕卿挑眸盯来:“说直觉。第一个跳进你脑海的那个思路。”

    便连贾天子都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抚摸着什么。譬如,女人的长发。”

    汤燕卿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点头:“叮嘱csi那边,根据血凝度查清这枚血印留下的时间。”

    .

    汤燕卿上楼去。

    时年和辣妹子的房间还亮着灯,灯光从门缝下方映出来。

    他略一迟疑,却还

    是没有上前敲门,而是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坐下给时年发短信:“你去跟我们会合之前,回过学校来么?”

    不出他所料,时年稍后回过来的果然是:“回过。”

    他便急忙追问:“你到过哪里,是否到过校警办公室附近?又是几时到的?尽量清楚,最好具体到位置与分钟。”

    .

    时年的房间内,辣妹子还在哭。

    时年握着手机,感受到了汤燕卿那透过手机而来的急迫心情。

    她不知道下面具体的情形,便也无从推测汤燕卿为何要这样急迫地想知道她之前回来的情况。况且,她彼时回来也没有那么具体地注意到是几点几分,只能给出大致的回答。

    只是隐约直觉——汤燕卿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追问此事。除非,此事与她有关。

    她便怔住。

    可是肖恩的死,又会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是怎么都想不通。

    便垂下头去给他回答:“其实没有进宿舍楼,到门外就折返了,与校警办公室的位置么——顶多就是在窗外站了站,然后转身就走了。”

    “时间,大约在晚上7:30——8:00之间。”

    汤燕卿看完短信,面色便一变,抓起外套便匆匆出了门去。

    只在路上边走边给她短信:“我今晚去局里,勿念。”

    .

    回到局里,csi方面已经给出了初步的报告:凶手使用了一种很专业的手法拧断了死者的脖子。

    报告中还指出,凶手不是用粗暴的方式拧断死者的脖子,而是极为谙熟人体的肌肉、神经结构。他用熟练的指法找到脖颈最脆弱处,用合适的力道迫使死者无法发出喊声,然后“并没有浪费多余力气地拧断了死者的脖子”。

    法医尼尔还做了个形象的比喻:“这种方法让我想起你们东方古老的武术。”

    汤燕卿跟贾天子便对视了一眼。

    尼尔以为这两位华人警探不信,便捧过一具模型来,指着那处的颈椎结构:“是用瞬间的暴力,导致‘寰枢椎’脱位,进而引起高位颈髓损伤,这就会造成致命。”

    “因为支配呼吸肌的中枢位于第四颈椎附近,一旦这里出现损伤,就会因呼吸肌无力而造成呼吸衰竭。几分钟后就死亡了。”

    “二位你们瞧,无论是寰枢椎的位置,还是第四颈椎……如果没有专业知识,以及精准的手法,谁能找得这么准确,且下手毫不迟疑呢?”

    汤燕卿点头,继而问:“窗玻璃上血痕留下的时间已经有了结论么?”

    尼尔翻看报告,点头道:“大约在晚7点半到8点之间。”

    停尸间里忽地一静——哦,好吧,停尸间里本来也都很安静的,不过这一刻更是静得叫人毛孔都跟着一缩。

    而汤燕卿的眼中则是寒光一闪。

    尼尔连忙缩了缩脖子,保护地用手捂住了第四颈椎的位置。

    谁能说眼前这位华人传奇警探,就不会用那种杀人的手段呢?

97.97女人最恨男人的难言之隐

    停尸间里的灯光惨白,周遭多用白钢打造的设备冷硬地闪烁着寒光。

    在这样的氛围下,汤燕卿俯身,近距离凝视肖恩的尸体。

    肖恩本就生得苍白,这一刻便更是白得瘆人。他的身上已经经过了法医的解剖,躯干上留有解剖后重新缝合的针脚。

    ——看起来不像个真人,倒像是用皮革缝制的人偶。

    尼尔见状便也尽职地介绍:“除了致命伤在第四颈椎外,他身上另有多处刀伤。只是每一处刀伤都不足以致命,而且由于嫌犯手法的娴熟,他刺的地方都没有大型动脉,所以排除他想要让死者血液流光致死的目的。”

    汤燕卿眯眼望向尸体左(月匈)口。那里有几处密集的刀伤。然后抬头点手叫关椋过来踺。

    关椋这还是第一次跟汤燕卿一起处理命案,从刚进停尸间就开始紧张,都不敢走到尸检台前来,而是就立在门口附近,隔着贾天子的背影才眺望一眼尸体。

    没想到汤燕卿直接叫他过去,他登时就浑身冰凉,手脚都僵了。

    在警校受训的时候,虽然也经历过相关的课程……不过上课跟实战,终究是两码事的。

    关椋木手木脚地挪过去,屏住呼吸望向尸体。眼珠子盯一眼便跳开,跳开再努力重新垂下来。喉头滚动,满面苍白。

    汤燕卿问:“从这几处伤口,你有什么观感。”

    关椋一个寒颤:“扎,扎心脏,这是往死里扎的意思。”

    贾天子悄然叹息,伸脚碰了他一下:“尼尔都说了,致命伤在高位颈髓损伤。”

    关椋大口地吸气:“扎心脏,不是为了致人死地,还能是为了什么?”

    汤燕卿肖恩尸体上抬起头来。上头是惨白的灯光,下头则是肖恩失去了血色的皮肤上的反光,两种白光都辉映在汤燕卿面上,吓得关椋又一哆嗦。

    “心口处除了代表心脏,可以让你想到致人死地之外,你就再想不到点儿别的?”

    关椋的意识都已被恐惧占据,根本已经不能正常运转了,便慌乱摇头,求救地望向贾天子。

    这都是新人一定会遇到的问题,是刚开始最难于跨越的阶段,汤燕卿是故意考验关椋,不过也没想为难他。

    他甚至还轻轻笑了笑,冲贾天子说:“我有点好奇,如果她来的话……会不会跟关椋一样害怕。”

    贾天子咧咧嘴:“你既然真这么想,那就叫她来试试?”

    贾天子说完就知道自己拍马脚上了,因为汤燕卿毫不留情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儿。比死尸的白眼儿还吓人呢。

    今晚的时年应该也被惊着了,况且汤燕卿更是想到了时年跟这个案子的关联……他又怎么舍得让她来面对尸体?

    即便她拥有相当棒的直觉和推理能力,可是在他心里,他却也宁肯她什么都不知道,只需呆在自己安全宁谧的小世界里,由他来替她守护就好了。

    想到这里,汤燕卿却不由得皱了皱眉。

    ——是因为忽然觉得,原来他的这种保护yu,跟向远的那种,有些殊途同归。

    .

    汤燕卿便甩甩头,正色给关椋“上课”。

    “你暂时想不到的原因,是尼尔将肖恩给剥.光了。”

    尼尔闻言尴尬地咳嗽两声。

    汤燕卿继续道:“我们来看尸体,你看见的不应该只是这具躺在验尸台上被剥.光的尸体,你想到的该是立体的他——他所有曾经留在你脑海里的印象,便该被层层叠加起来。”

    “在我问你这个问题的时候,你该回想他今天的具体情形:他今晚值夜班,值班的话必定要按规定穿警服、佩戴警徽。所以你现在告诉我,从他心口的刀伤,你又想到什么了?”

    关椋这才凛然一惊:“凶手刀刺肖恩,不是为了杀死他,只是为了折磨他。或者说是凶手在发泄自己的一种渴望。这种渴望极有可能是从肖恩身上的警服来的,因为他多次刺向的心口处也正是悬挂警徽的位置!”

    关椋说着望向贾天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发现肖恩尸体的时候,他左心口上并没有警徽!”

    贾天子眼光也一闪:“没错,可能被凶手‘集邮’了。”

    关椋张大嘴巴:“凶手有收集警徽的癖好,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有杀害警察的习惯?那我们是不是恰好遇上了一个专杀警察的连环杀手?”

    汤燕卿与贾天子互视一眼,都挑了挑眉。

    汤燕卿则再垂眸去看肖恩心口上的刀伤。刀口不是胡乱排列的,而是呈现一种规则的间距。这便再一次证明了凶手的性格里极有秩序感,也充分印证了凶手的冷血。

    就连向人的心口刺刀,都能这样冷静而有条不紊……足见他对肖恩,甚至生命本身的蔑视。

    汤燕卿眯起眼来。

    从这刀口的排列上,他都能想象到,在那一刻肖恩被死死捂住了嘴,而那个凶手在黑暗里缓缓抬起了下颌。

    傲慢得,仿佛自己是神,可以主宰人命,可以任意赋予或者剥夺人命。

    .

    天不亮,时年和辣妹子的房门便被敲响。

    辣妹子哭了整夜,刚刚勉强入睡。时年连忙起身去开门,却见正是关椋。

    时年便低声问:“sir,有事么?”

    关椋目光越过时年,落在蜷缩在被子里,睡得一身疲惫的辣妹子,也同情地叹口气:“不好意思,要带周萍回去录口供。有人见到过昨天傍晚周萍进过校警办公室。而且似乎与肖恩起过争执。”

    关椋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辣妹子还是醒了,一骨碌爬起来,便是一脸的绝望:“sir,你们以为是我杀了他?我怎么这么幸运,s死后我被当成头号嫌疑人,现在肖恩死了,我又被当成头号嫌疑人!sir,你们这难道不是在欺负人?!只因我不是本国公民,所以你们也没想过要尊重我的基本权利,哈?!”

    关椋尽量和缓道:“我现在的话没有任何的指向性。只是来请你回去协助警方调查。请你跟我走吧。”

    时年便也立即披上外衣,伸手扶住辣妹子:“别怕。我陪你去。”

    .

    辣妹子进了询问室,站在单面镀膜玻璃背后,紧张地望着辣妹子。

    却没想到房门一开,走进来的是个女警。

    讶然正是汤燕衣!

    时年便转向汤燕卿,惊愕望着他。

    汤燕卿皱了皱眉:“不是我的安排,是局里的纪律。周萍是女性,局里一般认为初审用女警员比较方便。现在局里的女警不多,有能力参与重案的目前只有她一个。”

    时年便也收回目光来。

    也好,她也想看看汤燕衣的表现。

    .

    汤燕衣一身警服,又长又直的黑发在脑后盘成利落的发髻,整个人便越发显得英姿飒爽。

    她在辣妹子对面坐下,不急着问问题,只是静静地端详了辣妹子几分钟。

    辣妹子果然便有些慌了神。

    汤燕衣这才面上露出一丝笑容,起身走到门边:“你口渴了。我去给你拿点喝的。水,茶,还是咖啡?”

    时年倒吸一口冷气,转眸望汤燕卿:“她在试探辣妹子的微反应基线。”

    录口供时更多的斗智斗勇在微表情的分析上,而微表情确实有效的前提,是要为当事人确定她的微反应基线。

    简单来说,人在说真话的时候,所呈现的微反应就可以作为一个基准的参照。当基线确定,对方说谎的微表情便可对比得出。

    汤燕卿微微耸肩:“别小看她。她是我二伯的女儿,是警校的高材生,且参加过联调局招新的训练,接受过fbi的行为分析小组专家的特训。”

    “哦,”时年不由得心虚地垂下头去:“比我这种野路子高太多了。”

    汤燕卿抱着手臂睨过去:“你是想说,我的学生就一定比不上她么?”

    “哦?”

    他的话来的突然,时年要重新捋一下逻辑,然后才会意笑开:“嗯哼,你的意思是你们汤家人也搞家庭内部竞赛么?”

    她一颗紧张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

    辣妹子最初的讲述显然有所保留。从她语速的停顿,以及字眼的故意拿捏上便听得出来。也难怪,这毕竟是涉及到私生活,女孩子,尤其是中国的女孩儿,没有人能随意谈论这样的问题。

    汤燕衣听了一会儿就笑了:“周萍你知道么,我从你的讲述里很清楚地听到了你的恐惧和愤怒。恐惧没关系,愤怒是值得商榷的。可能你觉得我们将你列为嫌疑人,请来录口供,很让你生气。”

    “可是你知道么,你的愤怒如果处理不好,反倒很可能成为不利于你的佐证。因为愤怒会阻碍你讲述的诚意,让我们从你的讲述中找出更多的疑点来。”

    汤燕衣说着将水推过去:“喝口水,平静下来。信我的:完全敞开心扉,才是你洗脱嫌疑、解决掉愤怒的最好办法。否则,你会毁了你自己。”

    辣妹子果然一静,迟疑着却还是顺从地抓过水杯,仰首喝水。

    几分钟过后再恢复讲述,语气已是平缓了下来,再没有了那股子抗拒的愤怒。

    “汤小姐果然是高手。”时年转眸望汤燕卿。

    “你怕了么?”他却傲然高高挑眉,明晰的挑衅。

    时年却慧黠一笑:“我怎么会害怕?有这么棒的警员保护,我们这样的老百姓才能生活得安。我高兴还来不及。”

    “哼~”他便也纵容地轻笑一声作罢。

    .

    辣妹子开始平心静气地向汤燕衣讲述她那晚与肖恩发生争执的原因,以及她跟肖恩关系的始末。

    她说完垂下头去:“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终究不是正常的恋爱关系。所以无论是他,还是我自己,都没有认真过,都知道早晚一定会

    结束。”

    “可是即便如此,他却还很想控制我,很限制我的社交,尤其是与异性的社交。我对此很不开心,于是跟他的关系事实上已经疏远了。却没想到今晚发生了这样的事……”

    时年便轻轻眯了眯眼,想起那天辣妹子看见她跟肖恩单独说话,进门来时那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她说肖恩很限制她,实则她也同样限制肖恩。

    时年忽地转头望一眼汤燕卿。

    汤燕卿便抱着手臂,侧眸望来:“你有话说。直说。”

    时年面颊微微红了红:“麻烦你叫汤小姐问一下辣妹子跟肖恩的关系……嗯,我是说性,是否和偕。”

    汤燕卿微微一挑眉。时年尴尬地赶紧垂下头去:“拜托。”

    汤燕卿便致电关椋,叫关椋进去跟汤燕衣说。关椋到门口叫汤燕衣,汤燕衣仿佛也有些惊讶,回来后便坐在座位上静静坐了一会儿,忽地抬眼向单边镀膜玻璃这边望过来。

    时年确知从那面并不能看见玻璃这面,可是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直觉汤燕衣的目光穿过玻璃,直直落在她身上。

    是汤燕衣因为这个小插曲,而想到什么了么?

    不过汤燕衣随即便也问出这个问题来。辣妹子登时一惊,不过有前面的提醒在,便深深吸气,平静下来。

    狼狈地,用力点了点头:“没错,这方面……我们是有点问题。问题出在肖恩身上,他——有的时候不行。”

    .

    饶是汤燕卿也哑然失笑,转头来望她:“怎么想到的?”

    时年脸红了下:“有个细节是你不知道的,所以你没想到也不奇怪。”时年便将上次的事说了。“我有些不明白,肖恩能限制她,这个好理解,因为肖恩处于有利的地位;那么辣妹子是怎么能限制肖恩的?”

    她抬眼望他一眼:“我原本以为是真爱。男人总归会对真爱的女人有所顾忌。可是刚刚听了辣妹子的讲述,两人之间还真不是爱……那就一定是辣妹子知道肖恩什么短处,不想被人知道的。”

    汤燕卿问:“那也许可能是肖恩担心辣妹子会将两人的关系说出去,影响到他的工作。”

    时年迅速摇头:“不。以他对辣妹子的了解,应该知道辣妹子不敢这么做。因为一旦这么做的话,辣妹子先毁了的是自己的学业。来这边留学,辣妹子付出了太高的代价,她不值得为了一个肖恩就毁了这一切。”

    汤燕卿便笑了:“所以你想到了性上的不和偕。这的确是只有女朋友知道,而男人是最不想泄露出去的难言之隐。”

    辣妹子也在玻璃对面讲述:

    “……他有时候不行,却又想要,就用其它的法子折磨我。”辣妹子声泪俱下:“他咬我,打我……”

    汤燕衣面无表情地说:“这样说来,你就更有动机杀了他。”

    辣妹子激动起来:“我如果有那个勇气,那我早就杀了他,又何至于要忍了这么久?!”

    汤燕衣微微皱眉:“那你昨晚从离开校警办公室,到去酒吧会和之前的这段时间,你都在哪里?”

    辣妹子哭着说:“我还能在哪里?我当然在我自己的房间里。”

    “有人证么?”汤燕衣依旧面无表情地问。

    “我怎么会有认证?整个房间的人都出去聚会了,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辣妹子的情绪有些崩溃。

    汤燕卿见状皱眉,急忙通知关椋,让汤燕衣赶紧停下。

    .

    汤燕卿将汤燕衣单独叫到办公室去,关严房门,便厉声问:“小衣,你方才是怎么回事?你在发脾气,你用你的脾气给周萍施加了压力,让她情绪失控!小衣,这不是一个职业的警探该做的事!”

    汤燕衣手指紧紧攥着口供记录,不甘地抬眼盯住汤燕卿,却死死地忍住了,别开头去。

    汤燕卿便微微眯起眼睛:“究竟,怎么了?”

    “那个问题!”汤燕衣忽地抬眼望来:“那个问题是谁让我提的?不是小哥你,因为那个问题来自完全的女性视角。小哥你告诉我,隔着大玻璃那边,是哪个女人跟你并肩站在一起?”

    汤燕卿也只能悄然叹息。

    无疑,这个妹妹也是极为敏锐的。

    “不管那个女人是谁,却也不是你情绪失控的理由。小衣,能对你的工作失误负责的,只有你自己。”

    “我知道!”汤燕衣愤愤点头:“只是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透着古怪。小哥,该不会那个女人还是时年吧?这个案子她又凭什么参与,甚至还敢对我指手画脚?我要问什么都是我自己事先设计好的,她凭什么中途要平空加一个问题进来?”

    “她一个记者,干扰警员办案,为什么就没有人阻止她,为什么没有人跟她问责?!”

    汤燕卿两手插在裤袋,缓缓扬起了下颌。

    “因为,是我准许她问的。你如果一定要追责,没问题,你可以将

    今晚的事写进报告,交给captain。”

    汤燕衣吃了一惊,讶然望来:“小哥?你这么护着她?她是谁,她是向远的妻子,不是吗?”

    汤燕卿目光染凉:“……本不该是。那也许是我的错误才造成的。所以现在该承担这一切的不是她,而是我。”

    汤燕衣呆住:“小哥你在说什么?”

    汤燕卿却摇头:“是什么,都只是我跟她的事。你不必知道。你现在该做好的事,是重新摆正你的心态,做好周萍的笔录。如果再犯错,我不会顾着汤家的脸面,直接跟警监申请,将你调离此案。”

    .

    经过连夜努力,相关关联证人的口供都已经录完。

    天已是亮了。

    综合现在所有的口供,汤燕卿毅然抬头:“可以给出侧写了。”

    虽然时年的父亲是警察,可是国内的公安机关尚无专门的犯罪侧写师,侦破案件时也不会有这样犯罪侧写的环节,于是时年登时精神一震,渴望地盯住汤燕卿,示意她也想旁听。

    孰料汤燕卿却毫不留情地望她一眼:“时年,你先回去。”

    贾天子和关椋也是没想到,互望一眼。

    时年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悄然上前低声恳求:“就让我也听听吧。我保证什么都不透露出去。将来写稿子,这段儿也都掐了。”

    可是汤燕卿却还是一脸的严肃:“不行。听我的话,你先回去!”

    时年大口大口吸气,却还是忍不住恨恨地盯他一眼,“行,汤sir,算你牛!”说罢一甩马尾,转身就走。

    贾天子同情的目光第一时间递给汤燕卿:你摊上事儿啦……

    .

    时年和辣妹子一起被警员护送回了学校。回了房间,两人都没什么心情说话。

    这时候时年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马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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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98那个罪恶却又高贵的男人,从迷雾里缓缓走来

    马克在电.话里说:“念,有些事希望能与你面谈。电.话里不方便说。”

    时年知道危险,略一犹豫。

    想起从前爸侦办一件案子,爸已经通过推理锁定了一名嫌疑人,只是找不到直接的证据。爸说:“如果找不到直接证据,那么推理出来的嫌疑人,就也永远只停留在推理里,无法将他/她绳之于法。”

    于是那个晚上爸忽然接到那个嫌疑人打来的电.话,说邀请爸出去喝酒。妈和她都担心地劝爸不要去,爸却笑笑说,他等待这个机会很久了。这是“推理中的嫌犯”送给他寻找直接证据的最好机会。

    她又想起汤燕卿也说过,没有证据支撑的推理,永远都只能是空中楼阁。

    她直觉对马克心有疑惑,可是这疑惑却还并未曾有任何佐证。她便也唯有真正走到马克身边,才有可能寻找到支撑她推理的证据踺。

    她便悄然吞了一口气:“好,请你稍等,我换下衣服就出来。”

    她抓过手机来,犹豫着是否应该通知汤燕卿。可是知道汤燕卿他们要开会分析案情,这样通知他,可能要打搅到他的正事。

    还是那句话,她虽然怀疑马克,不过这一切还都只是停留在推理的层面,如果她错了呢,如果马克这次邀约她出去,并不会做任何有害于她的事呢?那她却要打断汤燕卿的公事,那岂不是有些因小失大了。

    她便在手机里预先存下一条短信,收信人是汤燕卿,内容则是言明她今晚收到马克的邀请,她离开的时间是几点几分等……存在草稿箱,设定为一键发送,以备万一。

    存好了,她自己也深深吸一口气。真希望今晚这条短信不会用到。

    这时套房门被敲响,应门的是钟馗。时年急忙换衣服,听见钟馗跟马克打招呼,然后说:“nana在。你稍等,我去帮你催她一下。”

    随即卧室门上便被敲响,钟馗好脾气地说:“nana,马克说与你约好出去,他来了,就在客厅。”

    “好的,谢谢你,我这就来。”时年收拾停当,冲着镜子做了一个深呼吸,让自己面上的神色平静下去。

    倒是辣妹子盯着她的背影看,清淡地问:“跟马克见面罢了,怎么这么紧张?”

    时年回眸一笑:“呃,马克很帅,不是么?而且,他是我来到m国后第一个约会的男生,我怎么可能不紧张啊。”

    辣妹子轻哼了一声:“他很好脾气,很会照顾女孩子的,不用紧张。”

    时年再望一眼辣妹子,却最终什么也没说,提起了手包便出了门。

    马克从桌边站起来,今天也特地褪去了平日里休闲的格子衬衫、牛仔裤,换上了比较正式的西装。虽然还是休闲款的,不过却比平时正式多了,看得出他对这场邀约的重视。

    时年便一笑,指了指身上的一件式小黑裙:“我这样穿,不会太随便吧?”

    马克便笑了:“女生的小黑裙是最聪明的搭配,上可以出席正式场合,下也可以街边散步。所以香奈尔女士说得对,每个女人的衣柜里都应该有一条小黑裙。”

    时年含笑与马克一起出门,离开的时候与钟馗微笑告别。

    .

    警局。

    相关警员都集中在了办公室里,围绕办公桌或立或坐,却都神色严肃,手中攥着笔和本子。

    汤燕卿、贾天子和关椋立在长桌尽头,后面是一块大大的白板。

    三个人也各有分工:

    关椋守着他的电脑,面前横起三块显示屏,一字排开颇为壮观;

    汤燕卿自然是主讲;

    贾天子则是充当驻守的角色,关键时刻为汤燕卿提供纸质材料,贴示在白板上;同时还口头上补充汤燕卿的讲述细节。

    汤燕卿一脸的严肃,目光滑过在场每一个警员的脸。眸色深深。

    “这是我第一次为各位提供本案主犯的侧写。这将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请各位自豪自己有机会站在这里听我的侧写,也自豪各位在警务生涯里有机会与这样一位强大的对手相逢。”

    这样的语气,让在场的所有警员都忍不住与身边人对视一眼。

    贾天子便补充道:“没错,各位都听清了一个词:主犯。也就是说,这一系列的案件并不是出于一人之手。但是主犯只有一个,从犯都是在执行主犯的犯罪思想,模仿主犯的犯罪手法——当然凶手之间并不是常规的主从之分,因为主犯未必会看得起从犯,未必有过教唆,而从犯则更有可能是自动自发替主犯办事,动机近似于向偶像致敬。”

    一干警员又是面面相觑。

    汤燕卿抱着手臂,指尖轻轻敲着手肘:“各位有这样的反应,倒不意外。因为各位的警务生涯里,可能还从来未曾遇见过这样高明的‘有组织能力的犯罪’形式。只是我要提醒大家一句:匪夷所思,不等于不是事实。”

    警员们这才安静下来,重新正色聆听。

    汤

    燕卿便进了正题:

    “1、嫌犯极为熟悉康川大学的作息规律,尤其是了解东方学系宿舍的时间规律——晚上7点半至8点的时间,看似并不晚,但是却是东方学系宿舍最为安静的时候。学生们或者去上晚自习,或者出外消遣,这个时间都没回来,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少。”

    “所以这个人可以从校园内部人,或者与东方学系的师生有极其密切关系的人当中来寻找;”

    “2、此人头脑冷静,拥有相当高的专业知识背景;性格条理性强,格外尊重秩序。有较强的洁癖——拥有这样性格的人,外貌一般会清瘦,略显苍白,手指修长。喜欢穿量身定制的服装,这是他身份的象征,潜意识里也是为了彰显每一根线条的合理。”

    “3、嫌犯是30~40岁的男子,曾有过在亚洲,尤其是中国生活、工作过的经历。而且时间不会短。或者是干脆拥有亚洲、尤其是中国的血统。接受的教育背景里,拥有与亚洲、尤其是中国相关的专业经历。”

    前两条大家还都默默接受了,可是当说完第三条,便有一个警员迟疑地举起手来。

    汤燕卿点头暂停,伸手一点那个警员:“高城,你是想问为什么是男性,而不是辣妹子……因为是你第一个搜集到辣妹子曾与肖恩起了争执的线索,所以你认为是辣妹子的呃嫌疑更大。”

    高城心悦诚服,向汤燕卿挑了大拇指。

    汤燕卿心安理得地点头表示接受,抬眼望向一众警员:“相信高城的问号不是他一个人的,各位也有许多有相同疑问。”

    大约有一半的警员都点头。

    汤燕卿却转眸望向贾天子。

    贾天子知道汤燕卿是将这半路抛来的皮球踢给了他,而他自己的思路保持在讲述的主干线索里,不想分心。贾天子便也毫不含糊,接过话茬儿便说:

    “首先死者肖恩死于高位颈髓损伤,且嫌犯有准确且凶狠的手法。肖恩的身高在185,大家可以尝试一下,以辣妹子160的身高,若伸手到肖恩脖子上的位置去,怎么会用得上力,且将第四颈椎的位置找得那么准?”

    高城随即问:“那也可能是肖恩坐着,高度就合适了。”

    贾天子一笑:“高城你当时在现场,你自己来回答我,肖恩是否是坐着的?”

    高城便脸一红:“没错,从现场情形可见,肖恩并不是从座位上滑倒在地的,他的膝盖呈现直立滑倒的状态。”

    贾天子含笑点头:“其次,辣妹子的手太小。辣妹子的手围与肖恩的颈围相比,辣妹子做不到准确捏住肖恩第四颈椎。“

    “再次,相信大家也都留意过窗上留下的一个血手印。血手印本身虽然没能成功提取到指纹,不过却留下了手掌的大致宽度。那也证明不是辣妹子的。”

    贾天子说到这里微微一歪头:“其实还有许多细节可以佐证。不过我想上述三条关键的细节已经足够给大家一个答案了。“

    警员们纷纷点头,看来已经认可。

    贾天子便让开一步,将主讲的位置又交还给汤燕卿。

    汤燕卿依旧抱着手臂,目光炯炯:“好我们继续回来侧写我们强大的对手。”

    “4、嫌犯有一个极为严厉的父亲。或者是一个强大的家族背景。这样的父亲或者家族背景,造成他性格里对于秩序的极端遵守。可是显然他与父亲或者家族的关系并不好,这体现在他既尊重秩序,却又潜意识里想要破坏规则、挑战权威——我们警员被认为是秩序的维护者,是权威的代言人,他对警员的仇恨和嗜杀,可能也来源于此。”

    汤燕卿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5、我还要单列出来格外提醒各位的是:各位将要面对的可能是一个针对警员的连环杀手,或者不仅仅是‘杀手’,而是‘猎人’。他以捕猎警员为乐,各位一定要提高警觉,多加小心。”

    .

    案情分析会结束,警员们带着详细记录的嫌犯侧写离去。

    高城却站在原地未曾离开。

    汤燕卿抬眼盯了贾天子一眼:“此子,可造。”

    贾天子噗地笑出来:“夫子,就可惜没有白胡子。”

    汤燕卿凌空捋了一下下巴:“不就在这儿呢么,愚人才不可见。”

    高城自己走上前来,清了清嗓子:“汤sir我有个问题。”

    “说。”汤燕卿收起笑谑。

    高城问:“方才汤sir和贾sir说到主犯与从犯的问题。现在我们已经知道s一案的凶手就是杰克,那么是不是说杰克就是那个从犯?杰克本人不完全符合侧写,但是他却有部分特质与侧写相近——比如他学东方学,比如他的羞涩气质很像内敛的亚洲人……所以杰克杀人的思想和手法是模仿自主犯的?”

    “不。”汤燕卿却极快回答:“这是个特例。或者说主犯是想用杰克的出现来混淆我们的视听。如果是主犯的话,他不会用那么笨的方法杀死s。杰克也永远学不会主犯的

    冷静、以及周密的计划。”

    高城一愣:“这么说来杰克杀死s的案件虽然也是发生在康川大学,却是与周光涵、肖恩的命案无关?”

    “没错。”汤燕卿点头:“如果非要说有联系,那联系也只是在s本身,却与杰克无关。s也同样嗑药,而且与周光涵嗑的同是灵幻蘑菇——所以s的性的幻想对象与周光涵同向,都是喜欢羞涩内敛的东方人。虽然是男女不同。”

    “明白了。”高城含笑点头:“谢谢汤sir。”

    .

    康川大学坐落在幽静的山间,外头的所有公路都是通向康川大学的。如果康川大学的师生不外出的话,校外的公路上便几乎没有人,安静得像是一座世外桃源。

    这个时间还是上午,虽说不是晚上,可是因为这个时候康川大学的师生们都在上课,于是前后目力所及便并无一个人。

    时年微微有些小紧张,攥紧了手包带子。

    这个细节却没逃过马克的眼睛,他黑蓝色的眼睛深深望来:“念,你在害怕我?”

    怎么忘了马克也是行为分析班里的好学生呢?

    时年便尽量让自己表情幅度降低,平淡地笑:“不是害怕你,是对现在这个情形略有紧张吧。马克你叫我出来,还穿得这么正式,是想跟我说什么呢?”

    如果他想做伤害她的事,为何还要刻意穿得这么正式?

    如果他真的是刻意才穿这么正式来做伤害她的事——那他便是“有组织能力的犯罪者”,对犯罪行为有计划、有部署,便是个极其危险的罪犯了。

    马克却仿佛也有些紧张,这倒是叫时年有些意外。

    ——若是有组织能力的犯罪者,要实施犯罪的时候,他们往往会更冷静、更兴奋。

    马克两手插到裤袋里,转眸望了一眼校园。没有院墙阻隔的康川大学,这么看过去,草坪、湖水、白楼,一览无余。

    “念,我想问你:为什么来康川大学?”

    “嗯?”时年略有意外,随即赶紧调整心绪,缓缓说:“因为,康川大学是世界著名的学府啊。尤其是东方学系,在欧美的大学中也是名列前茅。”

    “不对。”马克却打断了她:“不用瞒我了,你来这里是为了一个人。”

    时年吓了一跳,思路自动跳到汤燕卿那里。

    如果不是因为汤燕卿,她不会来这里,不会涉足进这一连串的案子。

    不……她随即却又否定了自己。或者可以说来这里是为了妮莎。

    马克却等不及时年回答,径自说道:“不用瞒我了,你是为了周光涵来的!”

    时年心下重重一惊。

    他听谁说的?这件事也只有肖恩知道,对不对?

    那么就是说,他是从肖恩那听见的。

    可是肖恩昨晚刚刚惨死……

    那是不是说,昨晚杀害了肖恩的便有可能就是眼前的马克?

    时年便惊得向后连退数步,一直退到路边去。

    马克的眼光却更加炽烈起来,他向前一步一步跟过来,一直将时年逼到无路可退。

    “看你的反应,已经是回答我了。告诉我,你是不是周光涵在中国的恋人?你是不是就是他喜欢的女孩儿?”

    “他来了康川大学之后,一直都交往亚裔的女孩儿,她们都有羞涩的微笑、澄澈的眼睛……就是因为都像你,是不是?”

    时年听着,却缓缓平静下来。不再慌乱地想逃,而是顺着他说:

    “没错,就是我。我就是他在中国的恋人,我就是他喜欢的类型。我就是为了寻找他、陪伴他,才来的康川大学。马克,告诉我,这一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相信这不是他告诉你的,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我们都不喜欢向外人讲述自己的私生活。那我猜猜,这些都是你推理出来的,对不对?”

    “因为你本来就拥有行为分析的天分,而你跟周光涵的私交甚厚,所以你自行观察周光涵的生活细节,然后从中推理出我的存在——只不过你不知道我的具体身份,你却确定有我这样一个女孩儿的存在。我远在中国,我让周光涵心魂所系……”

    时年深深地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道:“……我成为了你与周光涵之间的障碍。”

    马克的眼中点点凝聚起光芒来,那光芒随着时年的讲述而越来越炽烈。可是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那光芒忽地冰冻。

    “你,说什么?”

    时年忙退后一步,缓解地一笑。

    够了,她已经从他毫无防备的表情当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接下来不用再逼他了,否则只会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时年便摇摇头。长街风来,吹乱她的长发。微微卷曲的发尾缠在她睫毛上,她便咯咯地笑。

    他曾经动情地与她描述过第一眼看见她的情景,彼时她在他眼中就是这样的情形,于是这样重演,会叫他的心

    重新柔软下来。

    她自己撩开发丝,含笑望他:“我是说,因为我的存在,让你跟他的友情中间夹了一个小秘密。他不肯随便提起我,而你作为他的好友,又非常想知道我是什么样的……”

    “哦。”马克这才松弛下来,眼瞳里重又潋滟起蓝色的光波:“没错,我一直对你充满了好奇。”

    他说着便又走上前来,缓缓伸手,替时年拨开依旧不听话的发丝。

    他朝她垂眸,目光深挚:“我曾经就在想,我跟他那么志趣相投,于是他喜欢的女孩子,也应该符合我的审美。果然,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上你了。”

    .

    马克是个英俊的男孩子,举手投足之间更有一种格外优雅的感觉。坦白说能被这样的男孩子深情告白,是可以满足女生的虚荣心的。

    可是这一刻,时年却只感觉恐惧。

    那种恐惧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穿进她的皮肉,狠狠一把攥紧了她的心脏!

    不是的,都错了——马克说喜欢她,不是因为他喜欢她,而是因为他认为周光涵喜欢的是她!

    因为周光涵喜欢的是她,所以他也要喜欢她。

    因为他认定他与周光涵的审美一致,因为现在周光涵已经不在人间了,于是他觉得他要代替周光涵来喜欢她!

    就仿佛行为分析课教室里的那一圈椅子。因为周光涵不在了,周光涵的座位便空了出来,而她不期然闯进那个位子,于是他的目光便自然向她转过来。

    那么温柔,那么……惊喜。

    -

    【一切已经昭然若揭了么?明儿见。大家在留言区的分析都好腻害,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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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99有时候我们也都曾幻想过成为另一个人(2更1)

    这是一种移情。

    时年不由得想起当日行为分析课时,汤燕卿引导她对马克做的一个分析:马克明明选择与周光涵相邻而坐,由此可以证明他们的私交不错,可是马克却一个字都没提起过周光涵。

    时年记得自己当时的分析是两个结论:或者是马克还不能接受周光涵已经死了的事实;或者他是心虚。

    而此时既然已经发生了“移情”,便证明马克的情况更可能是前一种。

    ——他们私交太好,于是马克无法接受周光涵突然死亡的事实,他开始以为周光涵还没死,甚至他将自己一点一点融入到周光涵的影子里去蹂。

    所以周光涵喜欢的女孩儿,他也要喜欢。

    可是如果他的情形是属于第一种的话,那么他杀害周光涵的可能便就因之而降低该。

    时年悄然盯着他开始泛起狂热的眼睛,却轻轻,轻轻地摇头。

    “对不起马克,我不能接受你的表白。尽管你是这样一个英俊又优秀的男生……”

    她垂首,被风吹乱的发尾又缠在了她的睫毛上。她悄然垂下泪来。

    马克果然一愣,上前一把捉住她的手臂:“为什么不能接受?”

    他想要“移情”,她却偏要将他从周光涵的壳子里剥离出去,逼他露出真心。他现下便已经有些情绪失控,她已经开始接近真相了。

    时年便更凄楚地哭泣:“因为……他刚刚死去,他还尸骨未寒。我来这里是为了他,他不在了,我至少应该为他报仇!如果找不到杀害他的凶手,我就将永远被困在噩梦里,永远也醒不来。”

    时年抬眼望马克:“马克,如果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为什么在他遇险的时候没有能够保护他?还有,为什么他死了这么久,你还没有帮他找出凶手,没有帮他报仇?”

    “难道真的如警方和校方说的那样,他只是死于过量滥用药物吗?哈,你和我都最懂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做事那么谨慎,那么冷静,他即便用一些药物,可是他哪里是会滥用到让自己送命的人呢?”

    时年捉住马克的手臂:“一定是他们有事情瞒着我们,对不对?周光涵一定不是死于滥用药物,是有人害了他,你说是不是?”

    马克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眼中的光芒开始越来越盛。

    他垂眸望向时年,忽地短促而坚定地点头:“没错,是有人害了他!你别难过,我已经处死了凶手,我已经给他报了仇!”

    时年心下便又是轻轻一跳,却故意迷乱地追问:“什么时候的事?凶手又是谁?你不是骗我的吧?”

    马克眼中光芒亮到烫人,他的呼吸却渐渐平稳了下来,从容地望向时年,轻轻握住她的手。

    “念,是肖恩啊。我已经杀了肖恩,替他报了仇了!”

    .

    眼前仿佛飞过大群的鸟儿,又急又密,哗啦啦全都涌向她的视野来。时年甚至能听见那些鸟翅划过她额头的声音。

    她悄然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

    她将手包背到身后,悄然伸手去摸录音笔。

    已经越来越接近事实了,能这样捉住马克的心理弱点,引导他自行说出来的机会稍纵即逝,她不能错失。

    她便一愣:“你说什么?是肖恩杀了他?可是为什么?”

    马克的眼睛缓缓变得清冷:“因为周萍。周萍跟肖恩的关系,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么?肖恩想将周萍变成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宠物,可是周萍却利用一切机会接近周光涵。”

    “她向他卖弄风.情,她想吸引他。周光涵对周萍当然没任何兴趣,可是好歹看在都是中国人的份儿上,不好太过冷酷,便也偶尔跟周萍说说笑笑,或者偶尔一起出去吃个饭。可是这落在肖恩的眼里,自然便成了不能容忍。”

    时年点头,这样说便通了。

    尤其肖恩是一个有难言之隐的男人,在那方面的不行,反倒会叫他对性.伙伴的控制尤其严格。辣妹子与周光涵的亲近,会让他觉得是因为辣妹子因为他那方面的不行……这是最最打击一个男人自尊心的。所以他会因为怨恨而心生杀意。

    “可是肖恩不是亲自动手的是不是?他在药里动了手脚?”

    马克愤怒地点头:“没错!你知道的,校园里有些学生是作药的生意的,而这些人想在宿舍楼里做生意,就一定要买通校警。所以肖恩想要叫他们帮忙办事,简直易如反掌。”

    时年轻轻闭了闭眼睛。

    所以肖恩才要在汤燕卿和贾天子勘查现场的时候,那么积极地想要给警员展示周光涵交往过那么多女孩儿的照片。他是想用这个来告诉警员们,周光涵是因私生活不检点而死,他是想说周光涵咎由自取,死有应得。

    每一个罪犯……潜意识里也都想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向人解释,他自己其实是无罪的。是那个受害人,自己活该。

    “ok,”时年深吸口气,缓缓扬眸:“马克你是说肖恩害死

    了周光涵,而你杀死了肖恩,是吧?”

    她的指尖已经抵在了录音笔的“停止键”上。只待马克最终明确承认之后,这份证据便已经拿到了手。

    可是马克却忽地眯眼望向她背在身后的手:“念,你在向我隐藏什么?”

    从行为分析上来说,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手,是下意识的【隐瞒】。

    时年一怔,想抽回手来,却已经晚了。马克抢先一步,趁着身高臂长,便猛地从时年背后将手包拽了出来!

    手包里的东西哗啦都掉在地上,马克迅速扫过,伸手捡起了两个物件儿。

    手机。

    录音笔。

    他捉着这两样物件儿,缓缓抬头,竟然是温柔含笑地向她望来:“这是什么,嗯?念,你说啊。”

    .

    情况急转直下,时年紧张得无法呼吸。

    手机是最后的安全倚仗,录音笔里则是最要紧的证据,可是此时却都落在了马克手中!

    她迅速前后看了一眼,目力所及之下,并没有行人和经过的汽车。

    她下意识再看看自己自己脚上。已经提前做过防备了,于是她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穿高跟鞋,只是穿了平底豆豆鞋。可是即便如此,在这样一条无遮无拦的公路上奔跑,她与长腿的马克相比,也毫无胜算。

    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

    她只有虚与委蛇。

    时年便笑了一下,指他手里那两样物件儿:“咳,那还能是什么,录音笔和手机啊。谁的包里没有手机呢,这有什么奇怪的?”

    马克眯着眼划开手机屏幕,却见里面没有打出去的报警电.话,也没有开录音机,这才点了下头。

    却又将录音笔举起来:“那这个呢?不是每个人的包里,都放着一根录音笔吧?”

    时年紧张得深深吸气:“呃,录音笔啊,的确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只是我却需要用啊。我刚来m国这么短的时间,许多口语还听不明白,老师的授课也记不下来,需要用录音笔录下来做参考。”

    时年已经随机应变到了极致,就连马克也点了点头。

    可是他却还是将录音笔的回放键按下……

    马克的声音回响在录音笔里,他眯眼冷笑着盯住时年:“可是这个是什么?你为什么录下我的声音?你是故意的,你是引导我自己说出杀了肖恩的事,对吧?”

    四野空旷,空气中回荡着两个马克的声音。录音笔里一线,录音笔外一线。两个完全相同的声音,说着不同的话,彼此重叠却又互相冲突。

    诡异的情形。

    “念,你是警察,卧底进学校来的,是不是?”

    时年再不犹豫,转身撒腿就跑,边跑边尽所能地大喊:“救命——”

    .

    可是马克如何能放时年跑了,一声冷笑,抬步就追。

    这条校园外的公路,他比时年更了解。他仗着身高腿长,没跑几步就一把狠狠拽住了时年的长发!

    头皮上撕心裂肺的疼,时年不得不停下脚步来,转身望过去,寒声质问:“马克,你想干什么?!”

    马克黑蓝色的眼睛里闪过诡异的光:“我干什么?念,不是我想杀了你,是你自己找死……”

    他说着两只大手便伸了过来,狠狠掐住了时年的脖子。

    呼吸骤然被抽离,时年无力抗拒。

    她宛若又回到了周光涵的房间,仿佛又回到了杰克被擒的那个晚上。恍惚间她看见杰克冷笑着,抻开手中的血红的发带,系住了她的脖子。

    -

    【上午还有一更。】

100.100在生死边缘时,为何总想到你(2更2)

    窒息。

    那一刻的生死夹缝里,时年眼前腾起熊熊烈火。却有一个人、一双手,坚定地将她从狭窄的通气窗推向外去。

    时间紧迫,她知道她若就这么逃出去了,那个人却一定会葬身火海。于是她死死攥着那只手,大哭出声:“告诉我你是谁,你叫什么。我不要忘了你是谁,我怕我会从此再也找不见你……”

    他的指尖在她掌心滑动,仓促之间她无从分辨那些笔画是什么,接下来就是轰隆一声巨响……她眼前骤然一白,便什么都看不见了,掌心什么都没有了。

    连同那些还没来得及辨认的笔画,连同那只手蹂!

    拜托……

    我还不想死该。

    我还没有找到,你……

    马克残忍地笑。从第四颈椎脱位,到呼吸肌松弛而造成窒息死亡之间,还会有几分钟的时差……就让她再挣扎这最后的几分钟好了。

    时年慢慢地瘫软了下去,身子向下滑倒。

    就在此时,一道颀长的身影宛若从地缝里钻出来,悄无声息走到马克背后,扬起手中的手杖便朝马克的后颈狠狠砸了下去!

    马克唇角的一抹残忍的微笑还没有笑完,他便被骤然击倒,先于时年而倒在了地面上。

    软软倒下的时年则滑入了一具怀抱。

    时年在迷蒙中呢喃:“汤sir,是你么?”

    是他吧?是他,对不对?

    否则怎么会觉得这具怀抱这样熟悉,还有——他怎会向她落下唇来?

    时年的世界陷入一片静寂,静寂得只感受得到那具怀抱,只能感受到那人压在她嘴上的唇。

    实则真实的世界已是一片大乱,随后已有人电.话报警,警车和救护车在几分钟之后就迅即赶到。这条公路便被闪着警灯的警车与救护车占满。

    她被人温柔地抱起,送上担架。被急救人员小心地送上了救护车。

    .

    时年只觉自己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只是梦境支离破碎,前后缺少合乎逻辑的串连。她一会儿梦到小时候,牵着爸的手,走进警局那条安静的走廊;一会儿却又站在了燕舞坊的走廊门口,蓦然偏首,看见镜子里穿着校服的自己……可是下一秒,却又是闭着眼走在康川大学宿舍楼那条狭长的走廊里。抬头向前,尽头就是校警办公室,肖恩一身鲜血站在那里,瞪着灰蓝色的眼睛望着她。

    她一声低呼,终于睁开了眼睛。

    身子的颠簸,提醒她此时是在救护车里。护士也按住她,伸出手指来让她辨认是几……

    她只追问:“方才是谁送我上来的?那个人呢?”

    护士见她是真的清醒了,便笑着安慰她:“多亏那位先生提前对你进行了人工呼吸,不然你早已窒息。”

    “他人呢?”

    护士微笑:“你别担心,他说会一路护送。”

    .

    答案在时年到达医院便揭晓。

    黑色的劳斯莱斯,宛若幻影,也悄然无声地一同抵达。

    时年被送进急救病房,经过初步的检查并无大碍,在等待ct扫描的时间,周围忽然一静。医生和护士都被两个身着黑西装的优雅男子劝离,然后一个颀长的身影才无声走进来。

    那一刻,便连空气都是悄然静止的。

    时年一怔。

    那个人却已经无声地坐在了床边,垂眸望向她。

    与上次的区别是,他这次手里并未端着一支酒杯,而是握着一根手杖。手杖顶端是一颗水晶的骷髅头,骷髅口中叼着一支鲜艳的红玫瑰。

    时年连忙想要起身:“理事长,怎么是您?”

    正是那位神秘的康川大学校董会理事长皇甫华章。

    “躺下。”他伸手压住她手臂:“医生说你颈椎可能会有损伤,需要ct扫描。你别乱动。”

    时年只好躺回去,心下滑过小小的失望。

    为什么不是他?

    “怎么会惊动了理事长?真是不好意思。还有,方才救了我的,该不会正好是理事长吧?”

    皇甫华章垂眸凝视着时年的眼睛:“也是凑巧,我正好要到学校里去一趟。车子开过那个位置,察觉有些异常。而我恰好认得你,便下车救下你。说来也是侥幸,医生说再晚一两分钟,你的呼吸就将停止,到时候神仙也无力了。”

    “原来是这样。”时年感念地说:“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皇甫华章无声一笑:“可是仿佛你并不开心。为什么,活下来难道不是罪值得庆幸的事么?”

    时年只好小小遮掩:“不是的,只是惊魂未定的缘故。”

    不知怎地,她的目光还是滑上了皇甫华章的唇角。他的唇同样很薄,跟汤燕卿有一点相像;只是那唇总是很严肃地抿成一条直线,不似汤燕卿的总是生动地上扬或者下压成各种角度。

    ——他的唇角,

    还留有一抹鲜艳的红。

    那大红,正是她今天用的唇膏颜色。

    时年便有些头晕,忍不住想及他对她施行的人工呼吸——那便意味着,她迷蒙之中的情形不是幻象,是真的被眼前这个清冷的男子唇对唇地摩挲过数次。

    这种感觉,叫她很尴尬。

    见她别开目光,垂下眼睫,皇甫华章便微微蹙了蹙眉:“我不能久留,这便告辞了。今天的事我还要去警局,配合警方录一下口供。如果你这边没有什么事了的话,我先走了。”

    时年便连忙点头:“理事长再见。”

    皇甫华章便也起身便走。

    时年想了想,还是扬声唤停:“理事长……暂请留步。”

    “嗯?”皇甫华章停步回身,狭长的眼睛里……仿佛流淌过一丝惊喜。

    时年深呼吸,伸手指了指他的唇角。

    他诧异了一下,便伸手去抚,指尖将那抹口红擦掉,他抬到眼前才瞧见了。便忽地一笑,目光越过手指向她望来。

    这一刻,那个清冷诡异的男子,几乎是——温暖的。

    时年便悄然叹一口气,“理事长再见。”

    皇甫华章微微扬了扬眉,这次什么都没说,径直转身,迈开长腿离去。再也没曾停留。

    .

    皇甫华章离开不久,汤燕卿便赶到了。

    他一改平日里的从容优雅,一路上险些撞翻好几个人,一直跑到她眼前。

    到了,看见了,确定她没事,才一口气喘上来。

    不顾身边还有医生和护士,便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他眼中有什么在晶莹地闪烁,却是笑着在问她:“嘿,睡美人,你还认不认得我是谁?”

    时年想起在救护车里刚醒来的时候,护士也伸手指头问她是几来着,便忍不住轻哼:“你?我想想哦。啊我想起来了,我认得你——你是丹尼斯·吴,对不对!唉,我上中学的时候看过你演的《甜蜜间谍》,我迷死了你的说……”

    汤燕卿登时一口气没喘上来,扶着床栏杆弯下腰去咳嗽。

    好容易咳嗽够了,严肃地跟医生说:“务必给她做一个全身检查,尤其是大脑的扫描。”

    时年窝在被子里,悄悄地翻了个白眼儿。

    看他还敢不敢撵她……

    .

    医生也不敢怠慢,于是赶紧安排检查。时年这才轻轻柔柔地说:“医生我没事的。我知道他是谁,刚刚是故意吓他的。”

    汤燕卿掐着腰盯了她足足有三分钟。

    以后不用教行为分析了,原来关心则乱,他刚刚那一刻一点都没分辨出她说谎的肢体语言来。

    时年捉着被单盖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他:“汤sir,难道想拘捕我么?这么凶干嘛?”

    护士来通知说准备好做ct了。

    汤燕卿便也顾不得跟她计较,非要亲自陪她进ct室,医生友善地劝他离开,怕他“吃线儿”,可是他却一脸严肃地说不怕。

    时年便又挡着半张脸,只露一双眼睛瞄着他,然后“善良”地对医生说:“好像这位先生的大脑也有点问题。一起扫描看看也好。”

    医生这终于听出是笑话来了,便善意一笑。

    汤燕卿这回没再客气,伸手在她额头上便弹了个脆生生的脑瓜崩。

    医生这才急了:“这位先生!她还没扫描确认无恙呢!”

    汤燕卿便收了手,轻轻抱住手臂,“哼,她没事了。如果脑袋有问题,还能连我都给骗过了?”

    不过说归说,他还是比谁都严谨地坚持陪她进了扫描室。

    要进机器前,她有点紧张。

    汤燕卿轻轻握住她的手,“不是打针,不疼。”

    “不是。”时年摇了摇头,闭上眼努力一笑:“我是想起,这样的地方,我也曾经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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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101我一直在找一个人(2更1)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时年耳边只听得见机器安静的运转声。那规律的音频叫她觉得困。她便索性闭上眼睛。

    四年前的情形,便又不期然,一片一片地浮上脑海。

    那些她以为都早已忘记的……

    那时也是刚做完所有的检查,医生对她说没事。所有干警和医护人员的眼中都含着激动的泪水,仿佛劫后余生活下来的是他们自己。

    她知道自己也应该高兴的,可是她却怎么都笑不起来。

    她从机器上坐起来做的第一件事是捉住主治医生的手,用力用力地摇头:“医生错了,真的错了。我有事,我觉得我一定是有事。医生您再帮我做一遍ct扫描好不好,看看我的大脑是不是出过问题。为什么我觉得我忘记了一个人?求您帮我想起他来好不好?蹂”

    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医生同情地耐心问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如你试着描述出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警员们都在这里,说不定他们早就帮你找到他了呢。”

    时年摇头,再摇头:“……一个,跟我关在一起的人质。是个年轻的男生,个子很高。”

    她眯了眯眼,又缓缓道,“他,很淘气。”

    说到这里,她露出了被解救出来之后的第一缕笑容。可是这一笑,心里虽然悄然地一甜,可是鼻尖儿却骤然地酸了。

    他在哪里?

    .

    因为此案有可能是针对时年父亲而来,且是警员的亲属遭到绑架,于是公安系统从上到下都极为重视此案。市局主管刑侦的郑局长亲自挂帅。此时郑局长也在场,听见她的话,便连忙上前。

    “时年啊,你说的人我们也已经解救出来了。很幸运,他跟你一样不过是小伤,还是你爸爸亲自将他救出来的。”

    “是吗?他在哪里,郑局您带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郑局长亲自带她去了病房。

    那一刻时光静袅,阳光落在四壁白墙上,落在同样白色的床具上,漾起一片刺眼的光。

    她刚从黑暗里被解救出来,眼睛还不能适应现实中的光线,她便眯了眯眼。

    隔了几分钟,她才在那一片耀眼的光晕里看见了那个男子。

    他就安安静静坐在那片白色之间,身上也穿着白色的病号服,却发丝乌黑,一双点漆一样的眼眸也是乌黑。他见她来了,略有恍惚之后便微笑起来,不顾手上还打着吊针,便起身走过来。

    站在她的面前,垂首,与她视线平齐,才温柔地说:“嘿……你来了?”

    真是好看的男子,好看到那一刻让阳光都退化为无色。

    可是她却莫名地惊慌起来,无法面对他的眼睛,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只回头去找郑局长。

    郑局长便上年来含笑说:“时年,怎么啦?他就是跟你一同解救出来的男孩子啊。他叫向远。你不是一直都想要见他么?”

    时年却惶惑地摇头,“不,不对劲。”

    没错,她没见过那个人,也没听见过那个人说话……所以眼前的面容尽管英俊翩然,耳边的声音尽管温柔好听——却不对劲,眼前的情形不是他们之间的表达方式。

    “哦,”在郑局长等人惊讶的目光里,向远忽地笑了一声,伸手捉起时年的手。竖起指尖,在时年掌心写:“时、间、向、远。”

    时年这才轻轻地伸手捂住了嘴,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他写完了,再扬眉温柔地看她:“这样对了么?我的小姑娘?”

    时年再也按捺不住,冲上前去,伸手便抱住了他。

    她找到他了……

    彼时她真的以为,她终于找到他了。

    却怎么,到后来,一切都变了?

    终究是她认错了人,还是,他已经不是那年黑暗中那个温柔耐心,而又淘气的那个他?

    .

    机器停下,她被从机器里“吐”出来。医生隔着玻璃窗用麦克风说:“好了,请暂离,门外等报告。”

    汤燕卿连忙将她扶起来,却见她竟然泪流满面。

    汤燕卿的心便都揪在一起了,急忙问:“怎么了,嗯?难道真的疼了?”

    她连忙擦泪,用力摇头:“没有,可能是被里头的强光刺了眼睛。”

    汤燕卿扶着她向外走,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下来等报告。她忽然说:“……我,想见见阿远,行么?”

    .

    “你说什么?”

    汤燕卿仿佛挨了迎头一棒,噌地站起来,盯着她半晌。

    时年皱眉,垂首避开他的目光。

    “……我想,我刚出了这样的事,也应该让他知道的。毕竟……”

    汤燕卿咬牙冷笑:“毕竟你们还是夫妻。是不是?”

    时年尽管犹豫,却还是点了点头。

    汤燕卿恼得掐着腰,绕着座位走了几圈儿,找见一个合抱

    粗的大柱子,忍不住狠狠踢了一脚……当然必然结果是,他自己疼得半天不敢回弯儿。

    时年都瞧见了,也觉得心下难过。只是那种迷惘,萦绕心头不去。

    这几年来,尤其是夫妻关系渐渐冷淡下来的后两年里,她也曾不止一次问过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可是向远却是爸亲自从那个地方救出来的,而且他知道她与那个人在掌心写字的交谈方式。这样的秘密,除了他们两个人自己,旁人怎么知道?

    可是如果没有认错……向远却为什么回到光明的世界里,就变了,变得一点都不像曾经的那个人了?

    就算感情最好的两年,他对她温柔备至,可是那时候的他也总是谦谦君子……曾经两人相依为命在黑暗里时,他的淘气都哪儿去了?

    那个即便在苦难里也能逗她笑,那个即便只能用笔画却也仍能与她“交谈”的人……去了哪里啊?

    那些记忆一点一点地醒来,即便支离破碎,却是每一片都那么清晰,清晰到叫她的心脏被每一片记忆的碎片划得心痛难抑。

    或许是她错了,真的错了。那个黑暗中的淘气的家伙,只是她自己在黑暗里、在绝望里,凭空臆造出来的罢了。而现实生活里,她永远都没有机会,与他重逢。

    见她那么难过地深深垂下头去,伸手抱住自己的手臂……

    那是【孤单】,孩子失去父母保护般的孤单。

    他便忍住脚上的疼,毅然抓出手机,拨下向远的号码。

    .

    警局。

    贾天子从讯问室出来,忍不住将本子摔在桌面上,骂了句:“混蛋!”

    关椋便也走过来:“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没错。”贾天子咬牙切齿:“他坚持说要等律师来。律师来之前,他说他一个字都不会说。”

    他们说的是马克。

    彼时他们刚刚结束案情分析会,汤燕卿正准备要回康川大学,便听说康川大学校外发生了警情。光天化日之下,有人企图伤人。

    康川大学附近的警员第一时间到达现场,将马克押了回来。

    一听说马克是想要伤害时年,汤燕卿当时就疯了,非要亲自去审马克。最后是贾天子和关椋死死拦住他,将他带到镀膜玻璃后头,贾天子来问。

    ——若由汤燕卿亲自来问,马克就会知道他的身份了。

    讯问室内,马克就是一脸的微笑,坐在桌子后面盯着贾天子,一语不发。

    汤燕卿中途离开,贾天子又跟马克耗了一个小时,还撬不开他的嘴。

    汤燕衣端着茶杯走过去:“即便一个字都不说,也是人家的权利。是否定罪是法官和陪审团的事,咱们对此并无决定权。”

    贾天子便跟关椋对视一眼。

    这时有警员疾步上前通报:“马克的律师到了。”

    贾天子和关椋都转头望去。衣冠楚楚的男子,手提公文包,穿过走廊的幽暗,一步一步走到眼前来。

    贾天子和关椋都是面色一变。

    .

    汤燕卿放下手机,走到时年身边坐下:“他手机转到秘书。秘书说他有公事。你,别等了。”

    “哦。”时年努力笑了笑:“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帮我打他的电.话。”

    她的身子下意识后撤,与他拉开距离。

    她便眯起眼来,细细打量她:“睡美人,你还在生我的气,嗯?”

    “哪有。”时年摇头否认。

    “哼,”他抱住手肘:“你全身的所有肢体语言都在告诉我,你有。”他向她伸出手去:“我知道错了,没能守护住你。掐我吧。”

    .

    警局。

    迎着贾天子惊讶的目光,律师含笑伸手:“贾sir,我们又见面了。”

    贾天子便也皱眉:“向律师,怎么是你?”

    马克的律师,恰是向远。

    -

    上午第二更~

102.102握你的手,一起走(2更2)

    见是向远来,贾天子和关椋吃了一惊之外,汤燕衣也有些意外。

    她上前想要说什么,却被关椋适时拦住,拖着她手肘将她带到会议室去。

    汤燕衣蹙眉摔开手:“你做什么?”

    关椋在唇前竖起手指来:“汤大小姐,我知道你是想跟向远说,他不可以担任马克的律师。因为马克要伤害的人是她的妻子时年,他身为利益关联人,应该回避。”

    “本来就是。”汤燕衣揉着手腕该。

    “可是现在马克想要伤害的人,不是时年,而是‘来自中国的国际交换生nana’……你可别忘了。”

    汤燕衣一声嗤笑:“啊我想起来了,你们伪造的那个身份。好,现在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时候了,我倒要看到时候向远跟时年见面,你们怎么解释。蹂”

    .

    询问室,向远走进去,迎着马克的目光。

    看见向远进来,马克便笑了。那双黑蓝色的眸子里,仿佛黑色全然褪去,只剩下一片近乎于荧光的蓝。

    他笑,露出整齐好看的牙齿:“嗨,你来啦。”

    向远走到桌边,将公事包放在桌面上,垂首盯着马克的眼睛:“你对警方说过什么?”

    马克倨傲地笑:“我怎么会说?我一个字都没有说。”

    “好,”向远便也放松下来:“你做得很好。记住,保持沉默是你的权利,直到上庭之前。如果警方得不到你的口供作为呈堂证供,那是他们的办事不利,与你无关。”

    “我会尽快为你办好保释手续,你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保释金的问题,你无须顾虑。”

    马克点头,面上的微笑便更加傲慢。

    “可是我真的这样一言不发,真的好么?不是都说好市民应该全力配合警方的工作?”

    向远哼了一声:“好,你做你的好市民;就只留我们这些白操心的律师,与警方为敌算了。”

    听出向远语气中的讽刺,马克便又笑了;“好了向律师,我不会令你为难。毕竟,咱们的利益才该是一致的。”

    向远便点头离开:“我这就去办保释手续。”

    保释手续办理得很快,关椋有些不放心地问贾天子:“这样,真的好么?”

    “别忘了无罪推定。在法官和陪审团给他定罪之前,咱们只能让他暂时离去。法庭上见。”

    向远签完字,抬眼向贾天子微笑:“贾sir、关sir,我们可真有缘。只是我忍不住好奇,二位都在这里,谁在执行保护我妻子的任务?”他左右看了一眼:“难道是燕卿?”

    贾天子一笑道:“总之我们警方一定有能力保护好时记者,请你放心。”

    向远带着马克离开,马克却还回眸挑衅地盯了贾天子一眼:“贾sir,你煮的咖啡很好喝。只可惜,我再没机会喝到了。”

    “难说。”贾天子扬眉一笑:“下次等你再被我们抓进来,我一定好好亲手给你煮一壶。”

    向远伸手捉住马克的手肘,将他向外拉去:“走吧。”

    .

    目送向远和马克走远,贾天子急忙致电汤燕卿。

    汤燕卿一听马克的律师竟然是向远,也微微一怔。

    时年接过ct报告,礼貌地说“谢谢”,然后歪头看他:“与我有关?怎么了?”

    汤燕卿深吸口气,“向远方才不在的缘故,是他去了警局。他要忙的公事是——去保释马克。”

    .

    时年怔住,手攥着ct报告微微颤了颤,却也随即反倒淡淡一笑,面上全是释然。

    “哦,那他一定是不知道我在此案中的身份。如果他知道是我,就不可能以马克的律师身份出现。他得回避。”

    “你倒挺站在他的立场上理解他的。”他忍不住有些郁闷。

    时年歪头瞧他:“如果我依旧还是如从前那么在乎他,那一听说他竟然去保释险些杀了我的人,我才不会管他是否知道实情,也要第一时间冲去跟他闹一场的。”

    汤燕卿眯起眼来,瞧着她面颊缓缓漾起的羞红。

    她便别开头去:“……教授你难道还没看出来,现在我对他的态度,理智已经战胜了感情。”

    “我说他是我的丈夫,这更是一个法律上的词汇,而不再是——情感上的界定了。”

    “嘁……”他有些意外,忍不住轻笑出来。

    她抬眸向他望来:“所以,我们扯平了:我不会怪你这次没来得及保护我,因为我知道你彼时有公事要做;而你也别在跟我计较方才想要见他的事了,好么?”

    “嘁!”他又忍不住笑开,走上前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只是友情的拥抱……她这样安慰自己,却闭上了眼睛,靠近他。

    这个世界有罪恶,谁都不能完全指望旁人来24小时保护自己。这不现实,更是给对方太重的道德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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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比外在的所谓24小时保护更为重要的是,在遇见危险的时候,他出现在她心里,给了她勇气,也给了她智慧,让她有机会自己升级强大,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

    作为能够帮警方指证马克的重要证人,皇甫华章却终究也没有亲自现身警局。

    他只委派他的律师送来了一份亲笔签名过的口述记录。

    只是口述里并没有警方十分期待的细节,皇甫华章只是说行经该路段,发现路边有两个年轻人在争执。因他认得当中的女生是康川大学的学生,便格外留意了两眼。就在此时发现男生上前去卡住女生的脖子,女生大喊救命,于是他停车前去探察。

    当他上前发现女生有窒息的可能,便用手杖打晕了男生,中止了男生对女生的伤害。

    至于两人起争执的原因,以及男生之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并不知晓。

    贾天子看完,失望地将口供丢在一旁。关椋倒是格外注意了那位律师的名片:“您是‘汤程刘律师事务所’的刘清田律师?”

    中年男子,穿手工订制的高档西装,可是款式和裁剪却保持低调。听见关椋问,含笑颔首:“是我。”语气中并无意外,只是含了一丝微笑:“关sir这么好奇我身份的原因,是因为燕卿吧?没错,我正是他父亲律所的合伙人,情分上来说是他的叔叔。”

    关椋和贾天子对视一眼,都又重新郑重地跟刘清田握手。不仅仅是因为汤燕卿的缘故,也因为眼前这位平和的中年人,跟汤明羿一样,是本州甚至全国律师界的传奇人物,他们打过的官司许多成为了司法界的经典案例。

    这位皇甫华章竟然会聘请刘清田为律师,可见其地位和财力。

    关椋仗着是新人,便低声问:“刘律师,您不用回避么?”

    刘清田爽朗大笑:“我的客户又不是警方的嫌疑人,他只是目击证人罢了。警方甚至该为他出具一张见义勇为的奖状的——虽然他自己一向低调,并不会接受。”

    贾天子尊敬地道:“只是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再去向皇甫先生当面问一些问题。”

    刘清田却直截了当地摇头:“对不起,我的客户所能提供给警方的,都已经在这份签字了的文件里了。”

    贾天子心上便忧心更盛:“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法庭需要他作为控方证人出庭作证的话,他也会拒绝?”

    刘清田想了想:“因为事情还没走到那一步,我不方便代替我的客户下结论。不过若是只作为私下谈谈,以我对他性格的了解——应该是的。我的客户是一个极为低调的人。”

    刘清田说完便告辞而去。

    “真不是好消息。”关椋苦着脸盯着贾天子。

    贾天子垂首道:“……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看燕卿是否能透过刘律师的私人渠道,再争取机会见见那个皇甫先生了。”

    .

    时年跟着汤燕卿走出医院。

    仿佛每间医院都必定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上静悄悄的,日暮斜阳透过窗户,一格一格地照下来,落在脚前。

    时年垂下头去,默默地走。

    忽地,手被捉住。不容她反抗,紧紧地被扣在了掌心。手指修长并拢,攥紧。

    时年微微怔了一下,便没再挣,而是任由他握着。

    只垂首,浅浅而笑,继续向前走她自己的路。

    他仿佛舍不得这条长廊太快走完,于是刻意放慢了脚步,轻声说:“从今晚起,你不回康川大学了。借着今天的机会,就说受了惊吓,暂时搬离休养。”

    “为什么?”她扯着他的手站下来,抬头去看他的眼睛。

    悄然吸一口气:“你是怕我,再受伤害?”

    “哦。”他垂下头去:“今天这一次已经够了。我都快吓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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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103我是记者,我责无旁贷

    中国城?地方检察官办公室。

    大门一开,一个女子夹着黑色公事包,踩着11寸的高跟鞋走进来。边走边扯下头上栗红色大波浪的假发,露出一头削得薄薄的短发。短发左边短到耳鬓,右边却顺贴地滑过脸颊,直到下颌。

    黑色的紧身职业套裙,完美勾勒出成熟迷人的曲线。脖颈修长,却没戴任何饰物,却反倒更加显得颈子的线条完美到令人嫉妒。

    秘书见此人进门,便立即站起身来:“恭喜安助检,又打赢了一场官司。”

    这个女人正是安澄——本市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的助理检察官蹂。

    三十岁的女子,正是人生与事业都正在巅峰的状态。美也美得夺目,事业成绩也有目共睹。

    安澄将假发扔给秘书,秘书连忙含笑送上一杯刚泡到妙处的红茶该。

    安澄接过来先嗅了嗅:“简,跟我保证,没加糖没加奶。”

    哦拜托,m国人喝红茶的这个习惯,她真的还受不了。

    秘书含笑点头:“放心,只是茶叶+水,别的什么都没有。”

    “好姑娘。”安澄满意点头,故意摇曳着腰身放松腿脚,一边朝办公室走。

    秘书转了转手里的假发,“只是今天,为什么换成栗红色?我记得上次应该是亚麻色。”

    安澄手按着房门把手,回头瞟了她一眼:“因为方才那案子的陪审员里,有三个男陪审员喜欢这个发色,而且,法官大人的妻子也是这个发色哟。”

    秘书会意大笑:“懂了。那这顶也要洗干净,收进柜子喽?”

    “自然。”安澄点头:“每一顶帮我答应过官司的假发,我都不会让它们横尸垃圾桶。”

    .

    安澄回到办公室,办公桌上已经新堆了一大摞案卷。其中有一叠是警方新移送过来的案子。

    安澄坐下,从公事包里掏出一个——不是三明治,不是汉堡包,而是如假包换的肉包子,就着红茶,一口一口地吃起来,边吃边看。

    包子是汤汁肥厚的猪肉大葱馅儿,只一口,办公室里就萦绕起浓浓的味道来。安澄按遥控器开换气扇。不然待会儿秘书又该说猪肉大葱的肉包子跟她形象气质不符了,就像汤唯事实上不喜欢吃香菇菜心,而是喜欢红烧肉一样。

    安澄想到这儿笑了下。对一般人来说,香菇菜心和红烧肉摆在眼前,刨除那些家们家事儿咽着口水说“我减肥”的之外,都会扑向红烧肉吧?人之常情,有什么奇怪呢。

    满意地干掉了两个肉包子,她瞄一眼玻璃门外的秘书,见没人注意,便索性将指尖儿上的肉末也嘬干净了——她这段时间来为了刚刚打赢的那个案子,一个多月没好好吃过饭了,打完了官司才知道已经饿得快要啃墙皮了。

    满意地打了个饱嗝,本来想伸个懒腰,却被刚翻开的卷宗吸引住了目光。

    便赶紧伸手在一片小山般的卷宗角落里找见湿纸巾,抽出两张迅速擦干双手,将纸巾揉成球凌空准确抛进几米开外的废纸篓里,然后便双手握住卷宗,认真看了起来。

    是最新的一桩案子,发生在康川大学。

    更比较有趣的是:嫌疑人在警方零口供。

    还有比较有意思的是:嫌犯马克的保释金高达80万美金。

    .

    时年跟汤燕卿一同回到了康川大学,刚进学校,就发现有记者在拍摄素材。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皱眉,急忙奔向宿舍楼。

    果然不出所料,这边的媒体工作人员汇集更多。各种摄像摄影器材的长枪短炮都对准了这座连发三场命案的宿舍楼。

    时年眼尖,一眼便瞧见了里面正拖住一个学生采访的记者。

    不是冤家不对头,正是《黑幕》的熊洁。

    而被熊洁拖住做采访的学生不是别人,正是钟馗。

    .

    没错,时年还是婉拒了汤燕卿的好意,没有就此闪躲,还是回到了康川大学来。

    彼时斜阳如金,落在窗外的一棵阔叶树上。将一树深碧映成火树金花。她一双宁静的黑瞳,便在这样的光晕之下,泛出黄金一般坚定的光彩来。

    她仰头微笑,望着他的眼睛:“我明白你的担心,可是就算警方已经暂时破获了周光涵的命案、肖恩的命案。但是这并不是终点。汤sir你别忘了,还有妮莎。还有童妻案的真凶派在康川大学的眼线……”

    “如果我们就这么走了,可能这些线索就会石沉大海。咱们无法真正还康川大学一个安宁,更无法告慰妮莎的在天之灵。”

    想到妮莎,想到妮莎那一双同样拥有一双乌黑澄澈的眼睛的女儿,她的心便疼了一下:“我不能只给那两个孩子一个在m国的容身之地,我还得给她们一个交代。等她们将来长大了,要向我问杀害她们妈妈的凶手在哪里时,我想要坚定地告诉她们:凶手已经被绳之于法,而不是——他还逍遥法外。”

    这一刻阳光如碎金,同样落满她的发、她的肩,在她周身上下闪耀。汤燕卿听见自己轻叹一声,走上前便将她拥入怀里。

    “可是我只是怕你会再遇见危险。”

    时年仰头一笑,竖起拳头:“我是记者,我责无旁贷。”

    .

    汤燕卿向时年使了个眼色,时年便连忙用包包遮住脸,连忙躲进宿舍楼去。

    507套房里只剩下辣妹子一个人。玛丽娜的房门关着,并不知道她是否在里面。

    辣妹子一见时年回来,连忙上前抱住她,上上下下地看:“我的天啊,念,你没事吧?!太让我吃惊了,真没想到马克竟然是那样的人。亏我还跟你说他是个温柔的男生,还说你跟他出去约会没关系呢……现在想想都是后怕,我险些成了帮凶。”

    辣妹子说着眼泪淌下来:“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念,我真无法原谅自己。”

    时年轻轻拍了拍辣妹子的后背,安慰她:“没事了,啊。你别难过。你瞧我,真的没什么事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时年去换衣服,特地走到窗边,借着窗帘的遮挡望向下面。

    “辣妹子,外头的那个女记者在采访钟馗,她上来过么?采访过你了么?”

    辣妹子看了一眼:“哦,是她呀。她是想上来的,可是学校现在不想再多生事端,于是便婉拒外人进宿舍楼,所以她没机会上来。不过她也算神通广大,不知从哪里拿到了我的手机号,给我打过电.话。不过我那时候一颗心都拴在你身上,哪有心思接受她采访呢。”

    “再说学校郑重下了通知,说在警方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之前,希望师生们也要谨慎谈论,不要给警方办案增加无谓的干扰。”

    时年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说着话,外头大门一响,是钟馗回来了。

    时年便迎出去,钟馗也是满眼惊喜,如辣妹子一样上前与时年拥抱。

    时年便笑着指指窗外:“我刚进来的时候,看见你正接受记者采访。”

    钟馗尴尬地笑笑:“真没办法,也不知道那个女记者冲动哪儿得到我手机号码的,一个劲儿在电.话里拜托我。我不答应,她就不肯放下电.话。我想她毕竟是个女人,我总不好太过拒绝的……”

    时年表示理解:“我只是好奇,她都问了你些什么呢?”

    钟馗叹了口气:“自然就是咱们周光涵的命案、s的命案,以及……”钟馗说着忽然朝时年背后望了一眼,时年回头,见是辣妹子不知何时也站在门口。钟馗便有些尴尬,垂下头嘟囔着补充:“还有肖恩的命案。”

    辣妹子便是一声冷笑,上前质问钟馗:“你既然都跟记者说了,你就更不妨跟我和念也说说,关于肖恩的死,你究竟都说什么了?”

    辣妹子这么激动的原因,时年也明白。毕竟想要说到马克的杀人动机,就一定会提到肖恩对周光涵的嫉恨,那么就一定会提到辣妹子。

    钟馗面色果然变了变,微微侧过脸去:“周萍,我没提到你,请你放心。”

    “你没提到我?”辣妹子忍不住冷笑出声:“你是没具体提到我的名字而已吧,而不是压根儿就没提到我这个角色的存在。你以为以媒体无孔不入的能耐,就算你没提到我的名字,你觉得他们还挖不出我来么?”

    钟馗便也被问得急了,红着脸向辣妹子挥舞手臂:“我跟你发誓,我是真的没提到你跟周光涵与肖恩的关系,行了吗?我只是说:我个人猜测,也许马克跟肖恩有私人恩怨……仅此而已,你能不能相信我一回?”

    钟馗的呐喊,语速极快,字眼的过渡之间没有半点停留和思考。时年便伸手扯住了辣妹子……看样子,钟馗说的应该是实话。

    钟馗有些狼狈地进了房间,将房门哐地摔严。

    时年便也将辣妹子拽进房间,辣妹子坐回床.上,便又羞又恼地落下泪来。

    辣妹子的心情,时年能体谅。毕竟那命案中间涉及她一个中国女孩儿无法对人启齿的情感经历。对于辣妹子来说,那是耻辱。是只能自己一个人偷偷关起门来,才敢面对的疮疤。可是却因为命案的发生,因为媒体的聚焦,而使得自己不得不有可能出现在聚光灯下,不得不将那疮疤展示给人看——这对于中国女孩儿来说,真的是不能承受之重。

    时年便轻声劝她:“我明白你的心情。只是……钟馗方才不像说谎。你也别太担心,警方现在还处于消息封锁的状态,媒体不会探查出太多信息来的。”

    辣妹子却垂泪摇头:“不,他们迟早会挖出来的。宿舍楼里知道我跟肖恩关系的人太多,不止咱们房间,还有别人。到时候我会成为整个学校的笑柄,不,不止是康川大学,会成为整个中国城,甚至整个m国的笑柄。”

    “媒体,媒体现在传播的速度有多让人恐怖。在现在这个媒体空前发达的年代,就算有警方的消息控制,可是又能控制得住多久!”

    时年也难过地闭上

    眼睛。

    倘若终有一日要让辣妹子知道,她也是个媒体记者,而且享有警方的消息共享权的时候……辣妹子会不会连她一并痛恨了?

    就在这时,时年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她现在手机里的电.话卡,是属于“nana”的。她迅速瞄了一眼那来电号码,便惊得连忙将电.话卡直接拔了出来。

    ——正是熊洁打来的。

    熊洁的确是神通广大,竟然连“她”的号码都能搞到;熊洁也真是贪得无厌,真的想将整个507房间的学生一个一个全都采访到么?

    辣妹子紧张问:“是谁?是不是那个记者?”

    时年点头,向辣妹子摇了摇手里的电.话卡:“你别担心,我已经将电.话卡拔出来了。”

    辣妹子欣慰地用力点头,却还是恐惧地缩进床角,伸手抱紧自己。

    “可是我还是不能相信钟馗……他是s的手下,就算他没跟着s和玛丽娜一起欺负我,可是我相信他也是站在她们一边的。s死了,他对我并非没有一点怀疑,所以他怎么可能在记者面前替我遮掩?他一定会趁机落井下石才对。”

    时年上来抱住她:“可是杀害s的凶手是杰克,警方已经抓到他了,人证物证俱在。无论是钟馗还是玛丽娜,他们都不会怪你的。”

    辣妹子闻言,目光僵直地望向时年,机械地点头,仓惶地笑。

    “是哦,是哦……杀死s的只是杰克,与我无关!”

    时年不由得一愣。

    辣妹子这样的反应,这样的语气……难道有什么,是她曾经疏忽掉的么?

    可是眼下辣妹子已经这个状态,时年也不忍再逼问她,只得忍下涌上心头的疑问,上前只是拥抱她:“好了辣妹子,我们睡一觉吧。不管什么事,醒来再面对。”

    不能永远地逃避,至少能暂时逃避一下也好。这世上没有谁是超级无敌的汽车人,这世上任何看似坚强的外壳之下,其实都藏着一颗脆弱的心。

    .

    辣妹子面朝里躺下,没有了动静。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默默地难过。

    时年想了想,还是回身将属于“时年”的手机卡插到手机里。果然不久,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她的boss李普曼。

    在这个传媒业空前发达的时代,传媒界之间的竞争也是到了白热化。熊洁代表的《黑幕》来康川大学采访,时年明白,李普曼不可能不知道。

    时年看了辣妹子一眼,便避到洗手间去接电.话。

    李普曼直截了当地问,什么时候可以出稿子。

    显然,李普曼担心这个原本《深喉》可以独享警方信息权的case却被老对头黑幕提前抢到了话题的热度。

    新闻的价值,首先在于“新”。抢不到速度,便等于放弃了一半的江山。

    时年略有犹豫:“boss,只是这是一个系列案件,还有许多内幕没有挑开。现在就出稿子的话,我担心稿件的准确度。”

    李普曼沉吟了一下:“如果我们能享有独家信息权的情形下,我不介意你挖得再深一些之后再出稿子。可是hour,对手已经兵临城下,容不得我们细细武装。”

    “你的专业度我心里有数,不如拣选你认知范围之内能够客观公正的视角,先出稿子。”

    市场与专业度……永远是传媒从业者两难的选择。

    自然谁都想两者兼顾,可是在这个竞争白热化的时代,有时候却不得不将专业度屈从于市场的需要。如果没有市场,集团连存活的基础都没有了,还拿什么来供养这些记者们,做他们想要的专业深度呢?

    时年只得让步:“ok。我今晚就出第一篇稿子,写好后发boss你的邮箱。”

    .

    宿舍楼外,熊洁又拨打了一遍nana的号码,依旧是无法接通。

    助手上前说:“素材已经差不多了,够咱们做几期稿子了。”

    “话虽如此,可我总是遗憾。毕竟没采访到当事人nana。”她说着抬眼朝507房间的窗口望了一眼。

    原本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却看见507的窗口窗帘一抖。熊洁便眯起了眼睛。

    难道说,有人躲在那窗帘背后,窥视着她?

    熊洁便抓过助手来:“你去试试看,能不能找到这栋宿舍楼里的学生,让他们去瞧瞧507房间内现在都有谁在。尤其,看看那个nana是不是就在呢。”

    助手微微为难。

    熊洁便立即说:“给钱。只要有人肯办,200美元,现付。”

    为了新闻,为了能先人一步,这些擦边球的小伎俩,她从不隐晦。

    助手便一笑转身,不久回来一笑点头:“已经有人去了。稍等,就会传回消息来。”

    那个接受了“任务”的学生并没意识到这件事对时年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对他来说不

    过就是看看507房间内都有谁在罢了。这样一件小事就有200块美元的现金可拿,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

    那学生喜滋滋地上楼,刚走到507房间门口,还没想好用什么借口敲门,却没想到身后幽灵一般跟上一个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学生吓了一跳,赶紧回头,便尴尬一笑:“?怎么是您?”

    汤燕卿隔着黑框眼镜,展颜一笑:“为什么不能是我?我就住在这个房间,你忘啦?”

    .

    护送时年进了宿舍楼,汤燕卿便如幽灵一般遁迹于人群,寻找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前后左右地观察熊洁的所作所为。

    她是如何吩咐助理,如何寻找线人的过程,全都落进了他的眼底。

    那学生有些尴尬:“哦,那教授您先请进。”

    教授行为分析课的,在东方学系是个传奇人物。不仅仅是他能将一门冷门的课程变成全系最难报的课程,更是因为学生们传出去的他的那些准确到让人浑身颤抖的分析结论。

    面对这样的人,会让人觉得是面对着一个算命先生,或者按照西方的说法来说——叫“灵媒”。

    对于凡夫俗子自己来说都无法认清的自己,却都捏在他的掌心里。他只那么看似随意地看上几眼,便能准确剖析出你的内心……这种感觉,真的好可怕的说。

    于是对这位教授,这个学生早就心生敬畏。此时面对着他,只觉自己无所遁形一般。

    汤燕卿便笑了:“用劳力赚钱,这本没有什么错。所以不如我多出一百块,买你现在就转身离开,你觉得怎么样?”

    -

    【明天见~康川大学这个案子的价值,在于它如一面镜子,前后的许多事、许多人,都能从这个案件中找到映射。】

    谢谢如下亲们:

    6张:沐汐1990

    3张:林若曦、41776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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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299084694的鲜花。

104.104不能不努力克制住,那一刻的怦然心动

    安澄自是不明白汤燕犀为何这么担心向远是马克一案的辩护律师,不过既然他担心,那她就帮他坐实了这个担心。

    “恭喜你,答对了。”

    “开什么玩笑!”汤燕犀便是一皱眉,忙抓起手机走出门去给他家那惹事儿的少爷打电.话。

    汤燕犀不知道弟弟今晚安排了换房间睡觉的新玩儿法,于是早早就关了手机。汤燕犀怎么都打不通电.话,心下不由得更急。

    开什么玩笑,这个案子如果真是弟弟主办,而向远又是辩方律师的话,岂不就意味着弟弟和向远要在法庭之上针锋相对该?

    纯粹只为了公事倒也罢了,就怕会牵连到时年……否则两家的老人该怎么面对,那真是太为难了蹂。

    更何况这个案子的检控是安澄……

    怎么全都绞到一块儿来了!

    .

    时年虽然睡得很好,却也没敢睡得太实。晨光青蓝刚刚能穿透黑暗的时刻,她便想努力地醒过来。

    得提前回到房间去,将汤燕卿换回来才行。

    可是梦境太美,她竟然一时无法尽数醒转过来。她又梦见那个黑暗里的人。梦见——他忽然凑上前来,亲吻她。

    他的唇那么猝不及防地就贴上来,微凉、丝滑。染着薄荷的清香,微微地还有一丝烟草的气息,干燥醇厚,让她想到夏日午后的广阔田野。

    可是她却还是被吓了一跳。

    在那之前她还从未有过与男生的接触,更何况是这样一个被关在黑暗里,从未见过面的男生?

    她便下意识地闪躲,就忘了要保护自己,后脑勺直向背后的墙撞了上去。

    以为会撞得很惨,说不定还得脑震荡什么的,却没想到在黑暗里,他的手竟然先她一步便垫在了她后脑与墙壁之间……她虽然吓得哎呦一声,却事实上什么都没发生。

    她的一个迟疑之间,却反倒更给了他机会。他之前只是轻轻贴了一下的唇,索性打蛇随棍上,跟上来更坚定地覆在她唇上……

    那一刻,她的脊背已经全数贴在了墙壁上,她退无可退,便只能承受他越发坚定、越发熟练压下的唇。

    彼时她有一点小小的庆幸,庆幸他们都是被困在黑暗之中,不用于这样一刻去看见对方的眼睛。更可以——借助黑暗来掩藏住自己的反应,不让他看见她面上实则,悄然漾起的小小微笑。

    她也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喜欢黑暗里从未谋面的这个男子的吻。

    轻轻叹息,时年努力想醒过来。不能再耽溺在梦里啦,现在现实里有更要紧的事情做。

    用力睁开眼睛——

    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双清泉样的眸子,似笑非笑凝望着她。

    而他的唇,正如梦里一般,贴在她唇上!

    “妈呀!”时年低低惊叫,不过幸好那叫声都被他的唇吞没。

    她急忙一个翻身,才发现原来竟然连她的身子也都被他锁在臂弯里!

    她连忙坐起来,尴尬地环抱住自己。

    都怪她身上还穿着他衣裳的缘故,他的气息都萦绕在她鼻息之间,于是他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环抱住她,她的鼻子便也没有给她示警,而是被他的气息先一步给“买通”了。

    这般早上醒来,蓬头垢面的样子,怎么能被他看见?时年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低低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没被她发现吧?她醒了没有?我现在就回去了……”

    话还没说完,手却先被拉了下去。

    她以为他的唇又要贴上来,便紧张得赶紧抿紧嘴唇。

    没刷牙呢,真的不行。

    他一双黑瞳含笑望住她,却也能体谅她的尴尬,于是便暂时放弃她的唇,而是将唇印在了她的掌心。

    天啊……

    竟然如同梦里的那个男子一样,贴在掌心摩挲的唇,丝滑、微凉。贴着她的掌纹,细细耐心地游动。一股钻心的麻痒倏然而起,穿透皮肤,沿着她手腕、手臂,一直袭向心脏。

    拂晓这青蓝色的晨光最为魅惑,最让人心难以竖起防备,于是她忍不住小声地吟哦。

    想要控制却控制不住,只能闭上眼睛,放弃抵抗,任凭他点点地游动。

    都说掌纹决定命运,他这样沿着她的掌纹一根一根细细地钤印下来,是否便也意味着,从此他将参与她的生命,无法抹除。

    他也微微颤抖,唇开始灼烫起来,再没有之前的微凉丝滑,而是变成略显霸道的火热。

    他尝试伸手,想要将她揽入怀中。

    而她也明白,此时若被他得逞——那么她很可能就此酥软在他怀抱里,无论他做什么,她都要推不开了。

    于是她低低地祈求:“教授……我得,我真的的回去了。天,都亮了。”

    他喘息浊重,在这青蓝色的晨光里沉淀下去,又再度翻涌起来。他按捺不住,跪起身来,

    向她压过去。双手捧住她面颊,耐心地吻开她自己用作防守的双手,终于吻上了她的唇……

    辗转不休,探索良久,才终于喘息着松开。

    他的双眸里像是燃烧这黑色的火,却又潮湿地深深凝视着她。

    “快跑。若慢一步,我就吃了你。”

    时年吓得赶紧从他手臂之下钻出来,赤脚便下地。跑到门口才想起来,赶紧又跑回来,躲着他灼灼的目光,近似生吞活剥一般将她的罩衫扯下来,披在身上又找了拖鞋,这才悄悄奔了出去。

    天啊……

    她的身子,那久违的渴望,竟然在这个魅惑的清晨,被他唤醒。

    她悄然进门,赶紧去找更换的小裤裤……

    惨死了。

    .

    刚换好小裤裤,辣妹子那边翻了个身,揉着惺忪的睡眼问:“嗯?念你起这么早干嘛?”

    “哦,没有。”时年连忙解释,“我刚去了下洗手间,刚回来,正准备再睡呢。”

    “哦。”辣妹子咕哝着说完,便又躺回去,继续睡了。

    时年也赶紧躺下。

    看样子昨晚辣妹子睡得很好,没有发现汤燕卿。

    这才放下心来,又补了一觉。

    梦里这回是明确的那个家伙,身着笔挺警服地又将她铐在铁丝网上……只不过这一回他没有避开她的关键部位,而是直接伸指尖深入了她的……

    混蛋……她在梦里悄悄地骂了一声。

    难道又要她再换一条小裤裤了么?

    .

    东方学系虽然接连发生了这样几起命案,可是整个校园的氛围却没有被影响。这也许就是年轻人的可贵,他们永远朝气向上,纵然有阴影,也能最快地渡过去。

    时年感喟了一下,趁着早饭的时间去买了两份报纸。

    《深喉》和《黑幕》。

    她没先看自己的稿子,而是先去看《黑幕》的。

    熊洁的采访不可谓不广撒网,可是她毕竟不了解康川大学的命案与童妻案的关联,于是她只能根据现有的这个牌面去挖掘稿件的主题。现在出现在报纸上的题目倒是不叫时年意外:“康川大学连环凶杀案扑朔迷离,疑为学生与校警之间的情感纠葛。”

    这个角度本身也不算错,的确是有情感纠葛;而且这个切入角度会吸引更多读者关注——只不过深度挖掘不够,且有哗众取宠之心。

    “在做什么?”辣妹子打好了饭凑过来。

    这两份报纸是公开发行的,时年知道瞒不过,便给她看。

    辣妹子先看熊洁的稿子,面色便很不好。毕竟倘若挖情感这条线的话,她跟肖恩之间的感情便很有可能会浮出水面。

    辣妹子咬着吸管,恨恨地道:“这个记者,真该死!”

    时年的心便提起来,看辣妹子又换过《深喉》去看不知道是否也会说她该死。

    时年的稿件没有做主观的臆断,没有提炼出所谓的“主题”,而是相对客观地记述了几场命案的现场情形。这次她想用一个全新的方式来诠释稿件:便如办案的步骤一样,首先从命案现场写起,然后将线索一一排开,随着警方披露案情的步调,来同步推出一个一个的阶段性结论。

    宛若拍摄犯罪现场的电视剧,以画面感入手,将读者代入进来,然后形成媒体与读者的双向互动,然后再一步一步推理出结论。

    这样可以充分尊重警方,不提前披露关键细节,同时能增强读者的参与感、互动感,有利于热度的延伸和持续关注度的延展。

    辣妹子看完《深喉》,哼了一声,“如果有机会,倒想见见这个hour。”

    时年一口饮料呛住,心说我不想见你,可不可以?

    -

    【稍后第二更】

106.106他闻着她的气息,印下一吻(2更2)

    上完了上午的课,时年接到汤燕卿的短信,让她到他办公室去。

    途中经过校董事会办公楼,时年想了想,还是走进去。

    校董会的那位秘书迎出来,客气地问她有什么事。

    时年便恭谨答:“前日蒙理事长大人救我一命。只可惜当时没来得及留下理事长的联系方式,便没办法向理事长致谢。不知我方不方便在办公室给他留一张字条,聊表感谢之意?”

    那秘书迟疑了一下,便也点头:“好吧。你写,交给我就好。等有机会见到理事长的话,我会转达。该”

    他说着歉然地目光闪烁了下:“不过恕我直言,我也并不能确定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理事长,所以这张字条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转交到他手中,我也并不能给你一个保证。”

    “没关系。”时年展颜微笑:“只是想表达感谢的心情,多早晚都不要紧。蹂”

    她说罢掏出笔记本,看不方便直接走进校史展览馆去,便索性在门口的楼梯上坐下来。将笔记本垫在膝头,垂首书写。

    长发淘气,从耳鬓滑落下来,遮住半边身子。

    略作思索,还是选择了最直白的表达方式,只写:“谢谢您的搭救之恩。若有机缘,定当回报。“

    “学生:nana。”

    写完将那张纸整齐地撕下来。

    不知怎地,总觉得以皇甫华章那样的人物来说,平素便是撕下一张便笺来,也一定是用银造的裁纸刀比着,或者用尺子,总之撕下来的纸张一定是边沿整齐,宛若刀裁的。

    时年将字条递给秘书,躬身说:“拜托了。”

    秘书点头:“放心。”

    时年便转身下了台阶。她转身的当儿,长发在身侧回旋,宛若抖开上好丝缎。柔软而潋滟。

    她步下台阶,不知怎地,忽地收住脚步,回眸朝三楼的窗口望去。

    那个窗口,她判断起来仿佛就应该是上次理事长办公室的窗口吧?

    可是那窗口空空的并没有人。

    她皱了皱眉,或许之前那种被人窥视着的感觉——是她过敏了。她便展颜一笑,迈步向前去。

    .

    秘书站在门阶上,托着那张字条,目送她走远了,这才转身进门。将水晶玻璃大门妥帖锁好,这才步履款款登上红柚木的楼梯,步上三楼。

    轻敲门:“阁下。”

    无框玻璃门无声打开,秘书走进去,脚步声淹没在长绒地毯里,一直走到办公桌边,向那背身坐在椅子里的颀长男子鞠躬:“是那位女学生留给您的字条。”

    “放下。你出去吧。”对方连身子都没转过来,只简洁平淡地下达命令。

    秘书遵照而行,无声退去,整个空间又恢复一片宁谧。

    椅子这才旋转过来,皇甫华章伸出修长而略显苍白的手,将桌面上的便笺拈起。

    却没急着看那内容,只将便笺凑在鼻息之间,深深地吸了口气。

    那上面还染着她独特的香气。

    宛若悄然绽放的睡莲,便连那静静的香气,都仿佛带着羞涩的微笑。

    他便无声地叹了口气,展开去读。

    无非是谢谢。小小的失望。

    可是幸好这张字条还送来了她的体香,她的羞涩,她临去的秋波一转……多于这上面的字迹本身。

    他便捉着字条起身,走到窗边,站在方才能看得见她的角度,眯眼,回忆她长发随着她的转身,旋成的那块光影潋滟的丝缎。

    他眼神一黯,忍不住将那字条送到唇边,轻轻一吻。

    .

    时年到了汤燕卿办公室。

    经过了早上的亲昵,此时两人又这样独处在这样空无别人的办公室里……时年有点心虚,便选了距离他办公桌最远的沙发坐下。

    可惜这样也不过是徒劳,因为他随即起身,绕过办公桌走过来,就在她身边坐下。

    他手里拿着两份报纸,正是今早的《黑幕》和《深喉》。

    她有些脸红,劈手夺过《深喉》来:“别看我的稿子。放心就是,我没违规披露没经你们警方确认的线索。”

    他却神情严肃:“两篇报道比起来,我更喜欢你的。这不是爱屋及乌,我只是说我真实的感受。只是——你明白么,这篇稿子会让自己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为什么?”她望向他。

    “你的视角,以及你描述的方式。”汤燕卿指着字里行间:“你的文字画面感极强,叫人如临其境。而能做到这样境界的原因,除了你自己有极高的文字驾驭能力之外,还容易叫人想到——彼时你就在现场。”

    “明白了。”时年垂下头去,却只是轻轻一笑:“如果是这样,那就是我无法逃避的。暴露就暴露吧,我既然做这一行,迟早都要面对这个。”

    汤燕卿微微挑眉:“这么勇敢?”

    “胆小

    有什么用呢?”时年抬眸望来:“坐在家里,说不定还会有坠落的飞机从天而降呢。这种为了揭开真相而承担的风险,是我该面对的,我不怕。”

    她说着甚至伸手曲臂,秀了秀肱二头肌:“我是警察的女儿,是女汉子哦。”

    他噗地笑出来,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来按压在她肱二头肌上,给了一个向下的力,她便有些撑不住了,懊恼地收回手臂瞪他。

    “我说我是女汉子,又没说自己是纯爷们儿。谁跟你角力啊?”

    他笑,向后靠在靠背上,慵懒地欣赏她面上的神情。

    “猜,昨晚我发现什么了?”

    时年登时被吸引,也忘了要离他远点儿,主动凑过来,眼睛晶亮亮地问:“什么?”

    汤燕卿轻轻一笑:“她的电脑。”

    时年眯起眼来:“她昨晚临睡前上过网……”

    “没错,”汤燕卿便也严肃下来,一双清泉样的眸子在黑框眼睛背后潋滟起夺目的光芒:“我找到她登录周光涵那个论坛的记录。我已经与关椋求证过,关椋破解了她的用户名,正是那个论坛上我十分熟悉的一个名字。而那个名字是周光涵的忠实拥趸,时常抢沙发。”

    .

    时年睁大眼睛,捂住嘴。

    “如此说来,她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眼线?”

    汤燕卿点头:“她为了追逐周光涵,便想尽一切办法打探周光涵在现实和虚拟世界里所有的行踪,然后创造机会相遇。”

    “尤其是在现实世界里屡屡被周光涵拒绝之后,她便更加依赖二次元世界。拼命想要在二次元世界里增加自己的魅力,借此让周光涵发现她的好,希望以此来改变三次元世界里的窘境。”

    时年怔了一下:“可是你说过那个论坛都是吸食灵幻蘑菇的人在线聚会的场所……可是却没发现辣妹子有这个嗜好。而且她的经济情况也并不允许她拥有这个嗜好才对。”

    汤燕卿点头:“所以,她有求于人。”

    时年眯起眼来:“……难道,是s?”

    “s也嗑药,说不定便也是这个论坛上的一员,于是她跟周光涵在网上早有交集,她也知道那就是现实生活中的周光涵。辣妹子急于想打入那个论坛钓周光涵,便有求于s。所以她才那么宁肯忍受了s两年的欺负,就是因为只有这样,s才肯帮她进那个论坛?”

    汤燕卿缓缓点头:“否则以周萍泼辣的性子,她何至于甘心忍气吞声整整两年?”

    时年的心便忍不住一沉。

    “如此说来,s跟周光涵是不是也会有关系?s喜欢的是禁yu系的东方男子,周光涵岂不正好跟她一拍即合?”这话肖恩也曾经跟她说过,只不过她当时对肖恩也怀有戒心,所以没有深想。

    他摊手:“s自然有这个想法,只可惜周光涵喜欢的不是她那个类型。”

    时年点头:“对哦,周光涵喜欢羞涩的东方女孩儿,近似于童妻的角色。”

    汤燕卿便笑了:“所以以s的性格,你觉得她会受挫之后就忍气吞声么?”

    时年一震:“没错,她会寻机报复。可是你的意思难道真的是s杀了周光涵?”

    汤燕卿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盯住时年的眼睛。

    “现在由你来告诉我,为什么s会选择在周光涵的房间里与杰克做那么激烈的s-e-x?”

    时年倒吸一口冷气:“因为在那个房间里,她可以将杰克幻想成是周光涵。所以她会格外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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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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