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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sir,嘘,不许动全文阅读

作者:miss_苏     阿sir,嘘,不许动txt下载     阿sir,嘘,不许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6.76如果,我要暂时离开你一段时间,你舍不舍得?

    “喏,就是这个。从周光涵尸体右手边最近的地板缝儿里发现的。我用发卡给撬出来了。”

    汤燕卿小心地将细碎的小珠子举起来,朝向阳光。

    “这样细碎的小珠子,被称为米珠,意即说它是宛如小米大的珠子。天然的米珠,中国古代宫廷颇为善用;现代人造的,最好的来自捷克和日本。”

    他毫不费力地便将珠子的相关背景资料说得清清楚楚,时年只能咂舌。

    他转眸望她:“为什么故意藏着没给我,嗯?”

    时间悄然吐了吐舌踝。

    “不是故意藏着不给你……”

    “说谎。”

    他目光掠来,微有责备,却更多的还是宠溺。她只看了一眼,便仿佛要被溺死,便赶紧抽回目光,深吸口气。

    “好吧,我是故意藏着不给你的。首先是不敢确认这米珠是否与周光涵一案有关。毕竟那宿舍有了百年历史,前后住过许多人,那珍珠是卡在地板缝儿里的,也许是周光涵住进来之前就掉进去了。”

    她抬眼望他一眼:“若是与本案全然无关的,我却郑重其事地带回来给你看,你一定会笑话我。”

    他笑起来,缓缓道:“嗯,会笑。不过,不是笑话。”

    他的宠溺无形却潋滟而来,叫时年很是招架不住。便垂首,目光迅速从周遭滑过,生怕他们两人之间的情形会被同事看出来,低声求:“汤sir,算我求你……”

    他歪头凝视她眼睛:“可是我真想让他们都知道我喜欢你。”

    时年心一慌:“汤sir,如果你非要这样做,我只能向警局提出申请调换保护我的警员。”

    “小气。”他不怒反笑:“嗯哼,不过确实是应付这个情况的最好办法。”

    他的目光漫上来,像是一颗颗黑色米珠汇成的熠熠拨浪。

    “睡美人,你长大了……嗯,时大记者随即应变的能力好强,真的好厉害。”

    .

    这话题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

    时年急忙提一口气,抢过话语权:“汤sir你听我说第二个理由!”

    不等汤燕卿答应,时年便语若连珠,语速极快地说道:“不将珍珠交给你的第二个原因是:这样小的珠子,一般来说只用于女性的装饰品。汤sir你毕竟是男人,对女性饰品的了解度不一定赶得上我——呃好吧,方才听了你对米珠的了解后,我已经修正了这个想法——不过我当时的确是觉得,还是暂时先放在我手里,由我找到它可能带来的线索之后,再交给你比较好。”

    实则是她心里有小小的骄傲,她也想找出什么他自己找不出来的线索。

    她也想,看见他脸上露出小小的惊艳。

    汤燕卿凝视了她片刻,便轻轻哼了一声,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那粒小珍珠,伸手到她面前。

    “嗯?”时年一愣。

    他挑眉,伸出左手捉过她的手,翻开,掌心向上,然后将那粒小小的珍珠郑重其事地放在她的掌心。

    “嗯,你说的对,这粒珍珠就交给你。”他抬眼,睫毛让人心颤地微微一抖:“我也相信,它在你手上,你能比我找到更有价值的线索。”

    .

    小小的一粒珍珠贴在掌心,时年只觉掌心一片滚烫。

    其实不是的,从他能脱口而出米珠的资料,她就知道他高于她不知多少。

    可是他竟然还是将珍珠交给了她……

    时年忍不住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看过的一个动画片,好像是叫《国王与小鸟》。具体情节记不清了,只是深深记住一个画面:里头有个巨大的机器人,用大大的手捏起小小的姑娘,就像用现代的集装箱吊车去捏起一枚鸡蛋,力道差之毫厘,那就将是一场惨剧——可是动画片里的那一幕,却透过那线条都能让人感受到机器人那只大手的小心翼翼。

    而那小心翼翼背后,是巨大到比机器人的体积还要大许多许多倍的——珍爱。

    ——眼前,汤燕卿用修长的手指捏着那粒只有小米粒大小的珍珠这样放到她掌心的动作,便叫她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同样的心动。

    她心一慌,急忙用力攥紧米珠,迅速背过身去。

    只尽量平淡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汤燕卿盯住她背影,轻轻勾起唇角。

    “实则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妮莎和周光涵的命案并案调查了,我可能需要离开你一段时间。”

    “哦?”时年也是一愣,连忙转过来。

    目光不自知地,带着急切,攀上他的眼睛。

    “那,谁保护我?”

    他背在背后的手,不由得缓缓攥紧。

    这一刻,他好心动。

    他却只能尽量平静,目光调开瞟了贾天子一眼。

    “你不是曾经对贾sir很有眼缘么?那自然就是他

    来替我喽。”

    时年朝贾天子望过去一眼,眼神中极快滑过一缕失望。她极快掩饰住,尴尬一笑:“呃,好啊。”

    也早该明白,就算汤燕卿那么兴师动众地搬来了两大车的家什,警方的24小时贴身保护也不可能只可着一个警员来承担。那么时刻紧绷的神经,任是谁都受不了。

    她抬眼认真地朝他望来:“……这几天来,谢谢汤sir的保护。”

    她的神色控制得极好,那缕失望只是一闪而过,隔着一段距离的人根本就捕捉不到,可是却早都落进了汤燕卿的眼底。

    他的手指便攥得更用力。

    他现在好想抱住她,怎么办?

    他便垂下视线,有一点不敢去面对她的眼睛,尽量轻描淡写道:“实则还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她立即说,毫无犹豫。

    他抬眼环视整个开放式的巨型办公室:“这次要面对的嫌犯,是一个内心十分强大、十分谨慎的人,所以我需要进到康川大学扮成学生。为了方便工作,我想在传媒界找一个女性记者做拍档,帮我完成案件的前期调查。”

    .

    时年脑海中直觉滑过汤燕衣的身影。

    “可是你为什么不找一个女警来搭档?”她咬了咬唇:“汤小姐岂不是最现成的人选?”

    “她不行。”他也一秒钟都没犹豫,直接说。

    “为什么?”

    “她身上的‘探员气质’太重。”他目光宁静地笼着她的眼睛:“她成长于警员家庭,我二伯二婶都是警员,所以她身上有洗不掉的警员气质。而且她在警校毕业之后,又曾经在调查局受训相当长的时间,她身上的棱角还没来得及磨掉。”

    “就如同你第一次与她见面,便能推断出她是射击高手一样,我们的对手也拥有极强的观察力与洞察力,她太容易被对手识破。”

    他目光静静潋滟:“参与实际办案的女警本就不多,好的女警就更少。她不行,别人就更不行。”

    “即便如此,汤sir为何要从传媒界寻找女记者当拍档?”

    他望住她:“因为记者本身不是警员,不会有太强烈的气质引起嫌犯的怀疑。其次,记者拥有相当的独立调查的能力,尤其在采访交流以获得线索方面的能力甚至超过警员。而且好的女记者都拥有独立冷静的气质,不会给我添麻烦。”

    .

    最后这句话叫时年微微挑眉,不由得唇角一勾,转眸去望向叶禾。

    “咳……”他及时制止:“我说的可能里有情感纠葛的可能,可不是说我自己连女拍档都不会放过。泡妞什么的,我四年前已经戒了。”

    见被他识破,时年的脸便红了红,还忍不住替自己争辩:“我不是怀疑汤sir你的定力……我是说,我们叶禾也是个很好的人选的说。”

    “可是她刚刚没能通过我的面试。”他目光宁静。

    “面试,刚刚?”时年闻言也是深感意外。

    他点头:“要想成为我的女拍档,必须得在思想上能赶得上我的速度。方才我在分析小麦的时候,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小的面试。当时叶禾只知道张大了一张嘴,一脸惊讶地望着咱们。显然,她不具备方才那种程度的推理能力。”

    时年便一皱眉:“那,或许小麦可以?毕竟她听完了我的解释之后,立即就懂了。”

    他的目光又幽深地漫上来:“面对杀人不眨眼的残忍嫌犯,谁还有机会‘事后诸葛亮’?我要的是事先,是要快人一步。”

    他说的没错。时年便皱眉:“如此说来,刚刚没人通过你的面试。”

    他静静凝望着她:“不,有一个。这个人不但通过了我的面试,而且表现极为完美,超乎我的预期。”

    .

    时年张了张嘴,有点不知该说什么。

    他抬眼静静望来:“不如先听听我能为那位女拍档提供的报酬。

    她的眉尖微微一挑。

    他轻笑:“嗯哼,不是警方提供的特别奖金。是信息共享权,以及——案件结束之后的独家披露权。”

    时年的眼睛登时一亮。

    他满意地挑了挑眉,退后一步微微扬起下颌:“怎么,你有兴趣?”

    .

    明明是猎人挖下陷阱,等着她自己掉进去,可是猎人却还装作羊羔一般无辜。

    时年深吸口气,抱起手肘:“汤sir方才的面试,我是唯一的通过者,不是么?”

    他竟然该死地敢耸肩。

    “那也不一定。只能说是在刚才的那个时间,在刚才的那几个人当中,你是唯一的面试通过者。”

    “如果我扩大备选人群,将你们深喉集团所有的女性记者都叫过来;或者说我的目光不仅限于深喉集团,而是将其他的媒体也一并面试的话——我相信你也许并非唯一的通过者。”

    时年咬住唇

    。

    他凝视着她面上不自知涌起的一缕桀骜,垂首一笑。

    那是她不自觉涌起的自信,她相信就算所有的女性记者集合在一起,推理能力也未必有几个人真的能超过她。

    他便见好就收:“不过,如果你有兴趣的话,那你有优先权。”

    .

    那个挖好的陷阱就在眼前,她已经自己走到了陷阱边儿上。

    这事怎么听起来都有他故意的成分,可是——她却抗拒不了。

    她便一咬牙:“为什么我有优先权?”

    “因为你是第一个完美通过我面试的,先入为主很重要。而且,”他一脸的认真:“毕竟我还应该24小时保护你,将你中途交给贾天子——就算他是我合作了四年的、亲密无间的拍档,我却也依然还是不放心。”

    “如果你能跟我一起去大学卧底调查,自然是两全其美。”

    时年深吸一口气,目光滑过那边还在朝这边观望的叶禾和小麦等人,然后在他面前缓缓抬起头来。

    “好,汤sir,我申请这次机会。希望你能让我试试。”

    “成交。”

    汤燕卿竟然将虚饰都免了,直接伸手与时年击掌。

    .

    汤家。

    汤明羿又与竞选团队在书房里商量公事,沈宛百无聊赖,便到汤燕卿房间,翻开他小时候的相册看。

    那个从小就显示出桀骜不驯的小东西,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她这个当妈的心。

    可是孩子终究有长大的一天,就算是生身母亲,也总会有一天再也无法走进儿子全部的内心世界。儿子会悄然在母子之间隔开一道门,有些角落再也不肯对她敞开。

    这般想着,沈宛便忍不住有些伤感。

    门上轻响,汤燕衣明媚的容颜从门缝露出来:“三婶。”

    沈宛便连忙召唤:“小衣,快进来。”

    汤燕衣走进来,挨着沈宛坐下,便也看到了沈宛手里的相册、眼角眉梢的表情。

    汤燕衣伸手抱住沈宛:“三婶,想小哥了?”

    “是啊。”沈宛抽了抽鼻子:“好几天没见到他了。给人做24小时贴身保镖,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汤燕衣便是轻叹了一声。

    沈宛敏.感望过去:“小衣你告诉三婶,你小哥到底怎么了?从你那天去看了他之后,回来却什么都没说。他病了么?还是吃不好睡不好?“

    “都不是。”

    汤燕衣皱眉,很难回答的样子。

    “小衣,你快说啊。”沈宛便更着急:“如果不是担心他嫌我妨碍他的公务,那我早自己登门去看他了。他长大了,不喜欢我这个当妈的干涉太多,可是他无论长到多大,都永远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能放心得下他?”

    汤燕衣便垂下头去:“有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其实也许不关小哥的事,可是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汤燕衣越是这样说,沈宛便越是担心,便追问:“不管是什么,小衣你都快点告诉三婶啊!”

    汤燕衣缓缓抬眼:“三婶,向远和时年忽然分居了。说巧不巧,正是发生在小哥去保护之后。”

    .

    沈宛闻言也是一怔。

    “怎么会?听向景盛说,他的儿子和儿媳感情是极好的。说是结婚四年了,两个人连一句嘴都没有拌过。”

    “是啊,我也曾这样听说过,就连时年的同事也说,就在前几天向远还在给时年送花,还带着时年去浪漫午餐,向远对时年简直是无微不至。我到向家也亲眼看见向远对时年的态度——只能说是完美的丈夫,无懈可击。”

    那天离开向远家,她开车载叶禾一段。原本叶禾对她很有敌意,可是汤燕衣忍了。一路上用尽自己的能力,反倒叫叶禾对她的成见减少了不少。到后来她向叶禾状似无意打听起时年的事,叶禾也多少肯说一些了。

    尤其那晚叶禾也听说向远跟时年分居,她也十分不解,便忍不住向汤燕衣嘟哝了那些花的午餐的事。

    汤燕衣悄然打量沈宛的神色:“按说,他们的感情一定没有问题,就是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决定分居。”

    沈宛便一皱眉。

    他是汤燕卿的亲生母亲,她的儿子什么模样,她从多年前就知道。不说别的,就连她公司里一个中层的女管理人员,在见到汤燕卿后不足三面,竟然便回家后跟男朋友说要分手。

    儿子总是在不自知之中惹下桃花债,他自己不在乎,可是她这个当母亲的却不能当做不明白。

    汤燕衣小心打量沈宛的表情,深吸口气张口要说话,却又止住。

    沈宛便紧张望过来:“小衣你不要瞒我。还有什么,你尽管都说给我听。”

    汤燕衣十分为难:“……三婶,算了。相信小哥一定有他的理由,也许是我想多了。”

    汤燕衣越是这

    样说,沈宛就越是无法放过。

    “小衣我知道你从小就知道护着你小哥,他犯了错你也替他扛着……可是现在你们都长大了,是非总归要分清。小衣,你的心意三婶都明白,不过你也不能再替你小哥瞒着。”

    汤燕衣万般为难,只好说:“……向远和时年分居的事,并不是他们两个当事人亲自披露的,反倒是小哥说出来的。”

    “三婶我很好奇,这样私密的事情,小哥怎么会跟当事人同时间知道呢?再说人家当事人两个都并不想宣扬的话,小哥却又为什么要替人家说出来呢?”

    沈宛放下相册,腾地就站了起来:“他真的这样做了?”

    .

    两人太专注于交谈,并不知门外正站了一个人。

    向远的父亲、汤明羿竞选团队的财务顾问向景盛,本是来找沈宛讨论竞选资金募集的问题,却不成想正好听见门内谈论向远和时年分居的问题,他便愣在门口。

    儿子和儿媳结婚四年了,感情一直都很好,除了妻子郭正梅总是故意挑儿媳的毛病之外……怎么说分居就分居了?而且儿子竟然事前事后都没有与他们两个老的有半句的交待。

    .

    下班后,向景盛心事重重回到家中。

    进门,三婆上来接过公事包,说夫人在楼上。

    向景盛没急着上楼,反倒问三婆:“近来,时年来过这边没有?”

    向景盛陪同汤明羿做全州的巡回拉票演讲,上回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对家里的小事有些顾不上。

    向家老夫妻对儿媳的态度却并不相同,郭正梅总是挑时年的错处,向景盛倒是时时处处都很维护时年,是将这个儿媳当成自家人看的。

    于是三婆便小心瞄了瞄楼上,压低声音说:“来过,还是特地给夫人送来夫人一向吃的燕窝的。那燕窝在本城都断货了,一定是少奶奶特地到隔壁城买来的。结果来了反倒被夫人骂了一顿,是哭着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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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77罪=1男+1女+1小苹果

    向景盛便是狠狠一皱眉。

    上楼,向景盛走进房间。郭正梅正在享用燕窝,见丈夫回来,便连忙起身:“哟,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正好炖着燕窝,要不要给你来一碗?”

    向景盛盯着那燕窝:“是时年那孩子买来的吧?那孩子对你这么有孝心,你难道就从没想过要改改自己对她的态度么?”

    郭正梅便是一皱眉:“景盛,你什么意思?”

    向景盛西装都没脱,在沙发上坐下来:“我只问你,前些日子时年过来,你又骂那孩子什么了,竟叫那孩子委屈得哭着跑出去?你是不是又羞.辱她妈妈了?踝”

    郭正梅见瞒不住,索性认了:“我是骂了她那个疯子妈,又怎么样?难道他妈不是疯疯癫癫的么?我又哪里说错了?”

    向景盛愤愤起身,伸手点指郭正梅:“你呀,你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耘”

    郭正梅没想到丈夫竟然说了这么重的话,燕窝也顾不上了,全都推在一旁,惊愣起身。

    “景盛,你竟然为了时年和她那疯子妈而这么说我!”

    向景盛眯起眼来:“你知不知道,很有可能就因为你那天的问题,时年已经跟阿远file-for-legal-separation了(签署了法定分居的协议)!”

    郭正梅也吃了一惊。

    “这么说,那天我看见他们分房睡,根本就不是为了方便工作而暂时的,而是正式分居了?”

    向景盛走到郭正梅面前来:“你说什么?你亲眼看见他们已经分房睡了?那时年当时有没有跟你说已法定分居了?”

    “没有啊。”郭正梅将当日的情形讲述一遍:“而且看她的样子,是根本就不想让我知道的才是。”

    郭正梅想了想便又撇了撇嘴:“我看她当了记者之后,也知道凡事给自己留一线了。女人嘛,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她闹着阿远分居,可是当真签署协议之后,就知道一旦失去咱们向家,她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了。”

    向景盛盯着妻子:“你的意思是,她的分居意愿并不是那么坚决,而且有跟向远重修旧好的意思?”

    郭正梅哼了一声:“不然她还能怎么样?她在m国除了咱们,她还有什么!更何况,她还有那么个妈……”

    向景盛思忖了片刻,转身便朝外去。

    丈夫这么急急忙忙回来,外套都没脱,便又急急忙忙走了。郭正梅忙追上去,从楼梯转角望下去:“景盛,你又忙什么去?”

    向景盛抬眼看了妻子一眼,神色淡漠,径直走过去问三婆:“夫人吃的燕窝,家里还有多少?”

    三婆忙道:“加上少奶奶上回买的,应该还有几盒。”

    “都拿过来。”向景盛说着径直走出大门去,叫司机备车。

    郭正梅越看越不对劲,便急忙追下来:“你出门就出门,你要我的燕窝做什么?”

    向景盛叹了口气,走过来压低声音说:“你上回不是说人家时年的妈妈吃不起这么好的燕窝么?那我就给人家送几盒过去。”

    郭正梅一听就急了:“你说什么呢!燕窝倒也罢了,凭什么要你亲自去看那个疯子?!”

    “够了!”向景盛盯住妻子:“你跟我保证,这是你最后一次在我面前使用这个称呼。”

    郭正梅一怔,手下意识裹紧披肩:“干嘛这么严肃?”

    “跟我保证!”向景盛音调不高,可是声音里却满是森严的压迫力。

    纵然是多年的夫妻,这一刻郭正梅还是被吓得连连倒退几步。

    “答应你就答应你嘛,干嘛这么吓人?”

    向景盛又警告地盯了她一眼,这才转身上车。看都没看妻子,直接吩咐司机开车。

    郭正梅便急了,赶紧裹紧披肩追上来:“景盛!你为什么要去看许心箴?!”

    司机给夫人面子,将车速放缓下来。向景盛落下车窗玻璃,淡漠地盯了郭正梅一眼:“不是我去,难道你肯去么?”

    见丈夫这样冷淡,郭正梅便更心虚了,只得嗫嚅着说:“如果就是送几盒燕窝,叫司机去就够了嘛,何必你亲自去?”

    向景盛恨其不争地狠狠盯了妻子一眼:“那是你亲家母,不是你随便可以打发的叫花子!”

    说完向景盛吩咐司机开车。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绝尘而去。

    郭正梅望着远去的车子,又恼又恨:“……就为了这么个时年,至于么!”

    .

    车子直达“深谷”,已是夜色浮涌的时分。

    深谷院子里的灯远远近近地一盏一盏亮起来,灯光还不亮,正与深蓝的夜色彼此较量。

    许心箴刚吃过晚饭,心情很好地叫护工刘太帮她梳头。

    窗玻璃里映出人影儿来,她一边将它当成镜子,一边望向院子里的风景。

    远远地,就看见有一个男人从黑头大车子

    里走出来,直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兴许是从透过玻璃看见了她在望,于是那个男人还遥遥地冲她挥了挥手。

    许心箴便愣了下。

    是个男人——难道是念念爸爸回来了么?

    可是又不对。念念爸爸永远穿着警服,念念爸爸又不会坐那辆看起来很贵的黑头大车子。

    她正在迷茫,便见那个男人越走越近。

    院子里的灯渐渐地亮了起来,她房间里的灯光也透过锃亮的玻璃,落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之前一直被夜幕笼罩着的眉眼,便在她眼前清晰起来。

    她手里原本捧着小镜子,就在冷不丁看清那个男人面容的时候,手一抖,小镜子啪地就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

    刘太专心给许心箴梳着头发,一边还絮絮叨叨跟许心箴说着院里的事,全然未曾留心窗外来了什么人。冷不丁被镜子摔碎的声音吓得丢了手里的木梳,惊慌失措地问:“心箴啊,这是怎么了?”

    刘太说着先跑过来翻开许心箴的手瞧瞧,看她有没有哪里扎破了。见没有,这才放下心来,嘱咐许心箴千万别下地,她去卫生间取笤帚来收拾。

    许心箴平端着两只手,依旧还维持着之前捧着镜子的动作,目光随着刘太转向门口,一脸的苍白,双眼乌黑乌黑。

    刘太身影刚消失在门口,向景盛就走了进来。

    就在向景盛的身影出现在灯光里的那一刻,许心箴便双手捂住耳朵,尖声大叫起来。

    “啊,啊!——”

    许心箴是用尽了浑身的气力,声音尖利刺耳。

    刘太在走廊里听见,便连忙推门奔了进来,惊慌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啊?”

    刘太奔进来,这才看见房间里已经多了一个人。刘太认得是向景盛,便连忙打了个招呼:“原来是向生。您来啦。”

    每个月向景盛都要亲自到院里来给许心箴支付相关费用,四年来从未有一天晚过,于是院内上下对向景盛的印象都极好。向景盛每次来也都少不了给刘太带些小礼物,郑重拜托刘太用心做照顾许心箴。刘太心有感念,对向景盛自是客气。

    向景盛远远站着,也不敢贸然走向前去,只忧心指着许心箴,急忙说:“刘太你快去看看她,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刘太跑过去抱住许心箴:“心箴啊,你怎么了?”

    许心箴双手捂住耳朵,两眼乌黑乌黑地直盯着向景盛,迭声不绝地就是尖叫。

    刘太拍着许心箴的后背安慰:“别怕,别怕啊。那是向先生啊,是你的亲家公,他不是坏人啊。”

    然后尴尬地向向景盛解释:“向生不好意思啊,心箴的情况其实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她一看见穿黑西装的男人就会害怕。叫您受惊了啊。”

    向景盛眉头微皱了一下,连忙吩咐提着燕窝跟着进来的司机:“还不快去叫值班医生?”

    .

    值班医生赶过来,给许心箴打了一针,许心箴这才安静下来。眼皮缓缓打架,不久便睡着了。

    刘太歉然道:“向生来了,心箴却睡着了。不如向生您也先回去吧,有什么话请交待给我,等心箴醒了我转告给她。”

    向景盛却并没有急着要走的意思,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将燕窝盒子整齐地叠在茶几上,目光宁静落在许心箴熟睡了的脸上。

    这一刻的许心箴安静、恬然。眉眼全都舒展开,又是秀美温柔的模样。

    向景盛知道刘太在看着他,便缓缓抬眼:“她为什么会害怕穿黑西装的男人呢?一直都这样么?”

    刘太皱皱眉:“是,一直都这样。无论怎么跟她解释,她也放松不了。有时候甚至在电视上看见黑西装的男人,也会吓得吵着关了电视。”

    “医生说,她有可能受到过穿黑西装男人的伤害,于是在心理上留下了深刻的创伤。”刘太叹了口气:“向生是心箴的亲家,对于心箴在中国曾经历过的事一定比我还清楚。我猜想,可能这与时爸爸被害有关。”

    向景盛从“深谷”出来,便打电.话给儿子,叫儿子出来聊聊。

    .

    傍晚,时年走进空空的厨房。

    自从汤燕卿搬进来,向远每天几乎是一下班就赶回来,晚上从来没有再出去过。可是今晚向远竟然没有回来,只给她发了一条简讯,说是与父亲有事。

    时年想,也许是去安抚罗莎了吧?

    连续这么多个晚上下班就回来,依罗莎的性子一定按捺不住了。

    自从正式签署了分居协议,时年心下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放松。再想到罗莎,便也没有了从前的焦虑。

    这也许就是他们这段婚姻注定该走到尽头的标志吧?这样地长痛不如短痛,也许对向远、她和罗莎才都好。

    心情一放松下来,时年一边等着米饭跳闸,一边给自己洗了个苹果。咬着苹果,轻轻活动活动坐了一天、倍感疲惫的腰

    。

    门口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时年又是习惯性地微微一怔,急忙重新站直了,这才回眸望去。

    汤燕卿刚洗完澡,穿着休闲的银灰色纯棉休闲长裤,上.身套了一件蓝灰色套头针织衫,脖子上挂着纯白的毛巾,慵懒地站在门口。

    他的头发还湿着,未曾梳理,发丝被水流冲出弯曲的纹理。慵懒而又——性.感。

    .

    瞧见她宛若受惊的小鹿般转过来的眼睛——

    他轻叹了口气:“我饿。”

    时年连忙深吸口气答:“你稍等啊,米饭马上就好了,然后我再炒个菜,咱们就开饭。”

    厨房里灯光柔暖,饭香飘溢,眼前的场景让他难以自控地产生一种错觉。

    家。

    他和她的。

    他只想现在就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将下颌抵在她肩上,跟她撒娇,让她喂他一口一口吃苹果。

    那样的画面太惑人,让他的心都跟着柔软下来。他只好两手紧紧攥住毛巾两头,方没有当真走过去将想象付诸实际。

    平复了几分钟,他才尽量轻松地迈步走进去。歪头看她举在手里的苹果。

    他的目光太饥饿……时年只好摇摇苹果:“呃,不如你也先吃个苹果垫一垫?”

    “嗯哼,”他盯着那苹果一瞬不瞬:“刚搬进来那天,你非逼我叫嫂子。我叫了,你说洗个水果给我吃……结果直到今天,我也还没吃到那个水果。既然如此,那天我喊的嫂子也一并收回。”

    时年面色大红,简直就是另一个红苹果。

    ——他想吃的红苹果。

    “唔,对不起呀。那天的事实在太多了……后来就忘了。”

    时年红着脸垂下头去,连忙又从苹果袋子里挑出一个最大最红的走到水龙头前。一时心慌意乱之下,手里原本吃了一半的那个没找见合适的地方儿放,便索性塞进嘴里叼住,空出两只手来伸到水龙头下洗苹果。

    还没洗完,汤燕卿却悄然无声地走了过来,毫无预警地从她嘴里扯出那个苹果。

    “哎……”时年扭头去刚想说话,却见他已经将那苹果自在地放进了他嘴里,大大地咬下一口来。

    时年便傻了。

    他一边嚼着,一边朝她坏坏眨了眨眼:“真甜。”

    眼前的一切宛若魔法展开,时年不知所措。幸好这时电饭锅跳闸,“叮”地一声,方叫时光重新流动起来。

    她仓惶地赶紧走过去敞开饭锅盖,然后咬着唇,将手里刚洗好的苹果递过去:“汤sir!拜托,你吃这个吧。”

    “我不。”他眼睛紧紧盯住她的眼睛,又自在地咬了一口苹果。唇就叠加在她咬过的位置上,缓缓摩擦而过。

    时年赶紧别开头去。

    算了,他要吃就吃吧。就算现在抢回来,也早已于事无补。

    只是不由得后悔今天自己买什么水果不好,怎么非买苹果不行?

    苹果在伊甸园的故事里,正是原罪的化身。不偷吃那个禁.果,便也没有男人与女人之间那些羁绊。

    .

    时年简单炒了个香菇油菜。

    油菜事先在热水里焯过,去掉苦味。香菇挑的小朵饱满的,伞帽没有完全打开释放孢子的那种。妈以前说过只有这样的香菇才是最有营养的,如果伞帽褶皱全都打开过了,营养也就都随着孢子都跑掉了。

    按说这样小朵的香菇应该已经很容易入味了,可是时年忍不住偷偷回头瞟了汤燕卿一眼,还是又在香菇帽上每个都打了个十字花刀。

    汤燕衣一遍一遍强调过那少爷嘴刁,她还是尽量多用些心思吧。

    菜炒好,时年还特地将香葱切成细丝,蒜压成碎丁,还有胡萝卜也切成细丝,一并洒在香菇油菜的汤汁里。

    一盘菜,油菜翠绿,香菇颗颗饱满。再配上红的胡萝卜丝,看起来还算有色又香。

    可以端出去见人了。

    汤燕卿竟然早已乖乖在桌边坐好了,甚至都举起了筷子,就眼盯着她手里的盘子。

    她有些心虚,极力避开他的目光,将菜盘放好,急促地说了声:“可以开动了。”

    她自己坐在对面的座位上,扭了几扭,忍不住抬眼向他望来。

    他望了她一眼:“想干嘛?”

    时年深吸一口气,指指客厅的沙发:“不好意思汤sir,我可不可以不陪你用饭?我想去那边吃。”

    “嗯哼,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汤燕卿一眼就看穿她。

    时年尴尬地点了点头:“……小时候在家里,都习惯了。”

    实则也是为了躲开他。两个人这样大眼对小眼地吃饭,让她好紧张。

    “去吧。”他挥了挥手。

    可以想象到,从前她跟向远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都得正襟危坐在饭桌边。向家人都极

    其重视形象,向远即便在家时穿的家居服,也都是名牌,且熨烫出笔直的线条,于是他怎么会是随便窝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的人呢。

    时年如蒙大赦,连忙跑到沙发上去。给自己开了个瓶子,然后打开电视对上频道。电视里随即传出哭哭啼啼的动静,一听就是在看婆婆妈妈的电视剧。

    汤燕卿便也搁下筷子,迈开长腿走过去,膝盖一弯,便也一同窝进了沙发去。

    时年没想到,有点愣。

    即便是三人位的大沙发,可是他身高腿长,这么一窝进来便也几乎与她挨在一起。

    时年的手指捏着东西还含在嘴里,都忘了拿出来。

    他吸了吸鼻子,盯紧了她嘬成一颗樱桃大小的红唇:“……你吃什么呢?”他又哈巴狗似的凑过来,上上下下绕着她的唇和嘴闻了闻:“海腥味、黄酒味——嗯哼,醉泥螺?”

    .

    时年尴尬地连忙放下螺壳,便要收拾起茶几上的瓶子。

    “对不起,你是不是嫌腥了?我马上收起来。”

    她喜欢吃这些小小的生鲜,可是向远嫌腥,别说不吃,闻着了也会烦。每次瞧她买,总会提醒说生鲜的东西里难免有寄生虫,而且从中国千山万水地运来,虽然承诺说冷链运输,可是“中国那些商人,呵呵,谁知道呢”。

    她后来便只好在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偷偷地买一瓶回来解解馋。幸好那些夜晚,晚饭总是她自己一个人吃,向远不会回来。

    “这么好的东西,难怪要自己藏起来,一个人吃独食。”

    他哼了一声,伸臂过来拉开她的手,将她攥在掌心的瓶子抠出来。拧开瓶盖,用筷子捞起一颗泥螺,自在地送进嘴里便吃。

    时年傻了:“这东西,你竟然也吃?”

    他转眸望住她:“你吃的,我都吃。”

    -

    【周末愉快,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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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78他这算不算是吻了她?

    时年心下微微一跳。

    想起从前在中国的时候,妈的身子弱,吃了略寒的小生鲜后,会有些克化不动;于是每当吃这些的时候,都是爸陪她一起吃。

    可是她明明知道爸不是很爱腥味的,却只是为了陪她,而捏着鼻子硬吃进去。

    那时候她年纪小,虽然感念爸的心意,却也没觉得太怎么样,反倒淘气地跟爸比赛,说她吃一颗,爸也要吃一颗。爸便为难得呲牙咧嘴,却还是一脸的宠溺,拍着她大笑:“好!吃就吃。我的念念开心,老爸我就也什么都豁出去了!”

    她明白,爸实则是在用那样的方式,弥补他因工作太忙而顾不上的父爱踝。

    在她那些成长的岁月里,爸时常遇到大案,进了专案组,一忙就是一两个月都不回家,有时候更恐怖的是,爸为了执行特别任务,连手机什么都打不通,会连续多日失去联系……那些日夜,她跟妈就抱在一起,互相鼓励,说爸一定没事的,说明天天儿一亮,爸就回来了。

    那些年爸因为办案也得罪了不少人,结下了许多仇家。家里在局里的宿舍楼,外人进不来,便会将恐吓都加在她身上。经常在晚自习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不三不四的人堵住,不得不忍着害怕,听他们说完各种各样的威胁耘。

    不过好在那些事许多都只是小混混的虚张声势,他们不敢真的做什么。那些年在有惊无险之中安然地度过。那一年——她上了大四,再过一年爸也就退休了,父女俩甚至还商量好了,到时候两人来一个说走就走的旅行,为了庆祝她的毕业于爸的退休。

    路线都选好了,她也做了许多攻略,还拍着xiong膛说,到时候她也该上班了,那一次的旅费就由她的工资来出。

    计划得那样周全,憧憬得那么美好——却没成想……

    没成想爸还是没能走完他警界生涯的最后一程,还是,没能如约与她一起踏上旅程。

    .

    不知道怎么了,这些深深埋在心底,不敢轻易碰触的往事,忽然在这个夜晚,忽然在此时,汹涌而来。

    时年有些招架不住,更因面对的人而有些心慌,于是低声道一声“对不起”,慌忙起身奔进厨房里去。

    关上门,眼泪便忍不住掉下来。

    爸,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

    闭上眼,任泪水蔓延,她眼前又出现了爸一身鲜血躺在病床.上的情景。

    爸握紧她的手说:“念念,答应爸爸,不要当警察了。”

    “还有,带着妈妈走,快走。走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彼时另外一边是被救出来的向远。爸便盯了向远一眼,忽地伸手将她的手放进了向远的掌心。

    爸急迫地对他说:“……你不用报答我,只答应我一件事,带我的念念和她妈妈走。你答应我,一生一世照顾她。”

    而妈……在得知爸进了手术室就再也没能出来时,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再站起来时,便——病了。

    就在那一天,她以为自己的噩梦终于醒来时,她却同时失去了爸,也——等于失去了妈。

    禁受不起这样的打击,她抱住妈哭得晕倒在地。

    如果早知是这样,如果早知是这样的结果,那她就不会祈祷噩梦早点醒来。她宁愿永远沉沦在那场噩梦里,她宁愿永远被困在那无边的黑暗里,永远都不醒来,永远都不醒来啊!

    否则爸便不会为了救她而死去,妈也更不会因为承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而病倒。

    那一天向远从地上将她抱起来,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对她说:“听时老师的话,跟我回m国吧。时年我已经跟时老师发了誓,我会照顾你和师母一生一世。代替时老师,保护你和师母不受伤害。”

    .

    爸说让她带着妈,走得越远越好。那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哪里才是最远?

    一个星期后,她便带着妈,跟着向远飞到了m国。再然后,成了向远的妻。

    这也是她对爸的承诺,就算不是为了自己,她也得保护妈。

    那一切也多亏爸的公安同事们,多亏爸的顶头上司郑局长的亲自帮忙,于是一切出国手续都办理得那么火速。只是坐在飞机上,被向远握住手的时候,她却没有半点欢喜。望着舷窗外的流云,她莫名地只觉怅然若失。

    她想,那怅然若失也许是舍不得祖国,舍不得从前的时光,舍不得爸和妈过去的家,舍不得自己生命里那些来来去去的故人吧?

    .

    厨房门上传来敲响,她急忙用手背抹了一把脸。

    抬步走开,厨房门便开了。她则疾步走到水池边,掬水洗了把脸。

    “怎么了?”他眼瞳乌黑地盯着她的背影。

    “没事。”她借着脸上的清水,用力地笑:“只是突然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汤sir你别见怪。”

    汤燕卿便是一眯眼。

    “你,想起什么

    来了?”

    时年歪头怆然一笑:“都是我的私事。汤sir你不会了解的。对不起,我们继续吃饭吧。”

    .

    汤燕卿静静凝视她的眼睛。

    他明白,那些往事她也许永远都不想再提。

    一个家庭,三个人,一次绑架事件之后,女儿心灵上受了重创,父亲因此丧命,母亲则——疯了。人间惨剧不过如此,他不会强迫她想起来——他情愿她忘了他。

    他便含笑,伸手去揉了揉她发顶:“好,那就什么都不想了,也什么都不说了。我陪你回去继续吃醉泥螺,好不好?”

    “好啊。”时年也努力微笑,回身从吊柜里取出小小的酒坛,还有两只酒杯,一个大海碗。

    汤燕卿帮她拿着,看到标签便挑了挑眉:“绍兴加饭?原来你还藏着这好东西。”

    两个人一同走回客厅去,温暖的灯光罩过来,电视里热闹的声浪也蔓延过来。便仿佛就此远离了悲伤的往事,又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时年便歪头一笑:“嗯。吃醉泥螺配绍兴加饭,最爽了的说。”

    .

    坐回沙发上去。

    他一条腿垂在地上,一条腿盘在沙发上,侧身,手肘抵住沙发靠背,用掌心托住右脑,含笑看着她热酒。

    时年手上边忙碌着,边回头瞟他一眼。看他目光深沉专注地望来,便赶紧清清嗓子解释。

    “绍兴加饭温热了会口感更甜,且温度能中和掉醉泥螺的寒性。我怕你吃不惯,这样吃起来会更好些。”

    酒温差不多了,她先倒在青花的小酒盅里抿了一口。

    小小的红唇,就着青花的清冽,彼此冲撞,却又那么好看。

    她将酒含在唇里品了一下,随着这个动作,她唇边便现出隐藏的小小梨涡来。

    酒味仿佛叫她很满意,她闭眼回味了一下,便微微一笑。睁开眼又撞见他的目光,便面上微微红了一下,急忙转开头去。

    又向他的酒盅里放了一颗话梅,再捏起一块冰糖投进去,酒面泛起琥珀色的涟漪。

    如他的心。

    她忙完了小小的周折,摊开手献宝一般地说:“喏,可以喝了。尝尝,这样喝起来可棒了。这样的酒再配着泥螺一起吃,那就再没有腥味,简直是——至尊鲜味。”

    她此时看起来——嗯哼,像一只馋嘴的小猫儿。

    他便忍不住愉快地笑起来,捏起酒盅先抿了一口酒。

    绍兴加饭原本的酒液原本略带酸味,加了话梅和冰糖进去,果然酸甜可口。再借着酒味儿,拈一枚泥螺进嘴,嘬出声儿来——果然美味。

    他便向她挑眉,以示赞许。

    “好吃吧!”她开心得张起手来,有点小小手舞足蹈的模样:“5a的大泥螺哟,没沙,又甜又脆。再配上这温温的黄酒,真是爱死人了!”

    他哼了一声,嘴里嚼着黄泥螺,便又忍不住伸手去揉她的头。

    我心上的小姑娘……怎么宠你也不够。

    .

    绍兴加饭是黄酒,腌渍醉泥螺的也是黄酒。

    黄酒都是入口温软,不像白酒那么有劲。可是这种感觉都是骗人的,黄酒的后反劲其实很大。两人喝着喝着,时年便微微有些上了头。

    实则她自己也明白,未必都是这黄酒的问题,也是因为之前她想起了往事,有些伤心的缘故。

    她晕晕地转头望汤燕卿:“汤sir,现在可以告诉我,是怎么知道我从周光涵的宿舍带回了物证,却隐瞒下没交给你。以及,你是怎么知道我怎么将它放在右手边的第一个抽屉?”

    他侧头向她望过来。

    染了微微醉意的她,颊边酡红。因了这红,便将她鬓边小小细细的绒毛都显现了出来。柔柔的、软软的,浅金色的。

    更有她一双长长的睫毛,弯弯翘翘,如琴弦颤动不休。

    他便又狠狠吞了一口酒,压住心头的澎湃。

    “那么简单的问题,我以为你早就自己解开了。原来还一直压在心里,留到此时才问?”

    “呃,”酒给了她勇气,让她面对着他能放松下来,她醉意阑珊地挥了挥手:“我也自己想了,只是没想到,觉得自己,嗝儿,好没面子呀。”

    “嘁,”他忍不住笑起来:“这世上的推理永远人外有人,推不到也未必是脑筋不够用,只不过是缺少更充足的条件罢了。毕竟每个人的视角和资源不同。”

    “就是很没面子啊!”她却小小执拗起来。

    “本来,那天你唬住了小麦,我都将你的推理揭开了的说。”她目光掠来,却又赶紧闪开:“……我本来以为我小小地赢过了你一点的说,却就没想到你随即就又把我拍懵了。”

    她垂下头去,声音小小:“不过你却窝心,没当着大家伙的时候,而是只有咱们两个的时候……没叫他们都知道你又把

    我秒了,让我保留了面子。”

    这样的她,那么真实而又可爱。

    他便笑起来:“我知道你有物证瞒着我,实则从那天你从周光涵的宿舍楼走出来,就已经发现了。”

    “啊?”时年大惊:“那么早就发现了?”

    他含笑点头:“你从楼门出来,目光第一次与我相撞,便下意识伸手按了按裙子的口袋。”

    “然后穿过过道、大草坪,你回头看我是否跟上来了,途中你又各自再按了一遍口袋。”

    “接下来是回到车上。你坐好之后,我帮你扣安全带。那个曲起腿来的姿势,以及我与你距离的拉近,都叫你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再度按了按那个口袋。”

    “最后……你要在车里换回职业装去。我下车之前看你一眼,你又下意识按了按那个口袋。”

    笑容逐渐扩大,他面上眼里也终是染了浅红的醉意:“嗯哼,你瞧,你已经这么明显了,我还怎么能装作看不出来?”

    时年面上便轰地燃烧了起来。

    原来她的小动作那么明显了么?亏她还自诩是警察的女儿,原来竟然出了这么多纰漏还不自知。

    “接下来,那天我站到你办公桌旁边的时候,你的脸不自觉地转开45°角,避开我的目光。而且你的目光还下意识落向右下角去,那里正好是你办公桌右手边的第一个抽屉。”

    他笑着摊摊手:“喏,所以我就知道你藏了那个东西是带到办公室去了,而且就放在右手边第一个抽屉里。简单吧?”

    .

    这一刻,时年产生了跟小麦一样的想法。

    真的好简单,听起来那么简单,可是——事先以她的眼力却竟然也完全都没参透。

    这就是推理天才,与笨拙地只知道按照推理的理论去套现实情形的区别。

    推理是形式逻辑,是理论,可是对于有些人来说那就是每日的思维方式,是信手拈来;而对某些人来说,只是教条刻板的公式,每一次使用都晦涩不堪。

    他无疑是前者,而她,则很有可能是后者。

    她嘴角向下,肩头微微垮下,眼角也下弯……

    汤燕卿便笑起来。这样的微表情清晰地告诉他,她现在很灰心,很自我否定。

    他便又伸手轻轻揉了揉她头发:“我说过了,你也是天才。只不过你没有我这样的机会,可是在每天的工作里都磨砺一遍,你是‘睡’了太久了。别急,我的睡美人,你会醒来的。”

    她的心悄悄地悸动起来。

    她红着脸转头望他:“你……真的对我有信心?”

    他认真点头:“我会一直等你。慢慢醒来,别着急。”

    她听得似乎明白,却又似乎迷惘,便含着醉意傻傻一笑:“睡美人最后却也不是自己醒来的呀。”

    她说的是童话原版里的故事。

    他的心便又悄然一跳。

    没错,故事里的睡美人并不是自行醒来的,她是——被王子吻醒的。

    他的头便也微微昏了起来,脸也跟着热了起来。是他自己也中了那黄酒的招吧,这便也跟着醉了呢。

    他便忍不住指了指那就要空了的瓶子:“你瞧,里头就剩下一粒泥螺了呢。”

    “唔,是哦!”时年便举起瓶子来,冲着灯光晃晃里头的黄酒,认真辨认数量。

    他的目光便缓缓地沉了下去,醉意被一同凝滞住。他的心里唯独沉淀出一种渴望,再无旁骛,再也——无法排遣。

    他便深吸一口气,从她手里接过那瓶子,拧开了盖子。这一回没用筷子,而是直接伸手进去,将那颗泥螺拈了出来。

    他突然来的严肃,叫她有点惊讶。她用力眨着眼睛,想要拂开醉意带来的朦胧,想要看清他究竟是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下来。

    尤其他的一双眼睛,本来如清泉一般波光潋滟的眼,这会儿怎么突然变成了两井深潭,目光幽黑幽黑的。

    ——叫她害怕。

    她便晃了晃头,拍了拍自己面颊:“嗝儿……汤sir,你怎么突然不高兴了?你是不是,呃,想吃这最后一粒的泥螺?啊,安啦安啦,我让着你。你吃好了。”

    他捏着那粒泥螺,却目光更深更亮,转头不容抗拒地说。

    “不,你吃!”

    他说着便伸手到了她嘴边,连同那最后仅存一粒的泥螺。

    时年一怔,便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他将泥螺送进她小小红唇。

    指尖,不能自控地也随之一并伸进她唇里。

    那么小的唇,那么嫣红娇艳,那么——不可思议地柔软。

    感受到他突然伸进来的霸道指尖,时年一惊,急忙合上嘴——却不小心,还是将他的指尖一并含住了。

    眼前的灯光忽地一黯。原来是他俯身过来,遮住了她面上的灯光。

    他那张突然严

    肃起来的脸在她面前放大,再放大。他的瞳仁又黑又亮地靠近,就像天上的星子突然落下来,滴落在她眼前……

    她紧张地呼吸,急忙松开唇放开他的指尖。咬住那泥螺不敢吸入。

    她整个人都被他挤在了沙发扶手上,她惊慌失措之下,含混不清地说:“……如果你想吃这最后一粒泥螺,我,我让给你好了!”

    就为了一粒泥螺,他干嘛这么吓人呢?

    “让给我?”他长眉在她眼前高高扬起,他那一直紧抿的红唇忽地微微挑起:“你不后悔?”

    她便咬住泥螺,认真摇头。

    她仿佛看见他面上忽地飘过一缕淘气,还有他额前一缕碎发也倏然滑落下来,沿着他饱满的额划出一道美妙的直线。

    然后——他的唇就覆了下来。

    .

    这一刻,她不敢移动,便连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

    她感受到他的鼻息全都温热地喷在她面上,带着微微的酒香,还有话梅的清甜。

    他的唇若有似无地与她相接。

    可是他却并非是逾矩地直接吻住她,而是——含住了她齿间的那颗泥螺。

    他就着她的唇,用力去吸那螺肉,啧啧有声。

    可是他吸得实在太久,久得,唇与她越贴越近。

    他更吸得太过霸道,霸道得用手托住了她的后脑,不容她有一寸的闪躲。

    她都根本已经无法分清——他吸的究竟是螺肉,还是她。

    .

    漫天的灯光仿佛都化作一片迷离的星雨。

    微光迷离,潋滟闪烁。

    落在他头顶、发梢,然后滴落进她眼里,让她眼里莫名地浮起了酸涩的泪花。

    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刻的感觉,这样熟悉?

    为什么此时这样陌生而又霸道的男子,却让她毫无惧意,反倒——这样安心?

    .

    窗外划来刺眼的车灯光柱。

    紧接着门阶上响起脚步声,继而有钥匙开门的动静。

    时年如梦方醒,惊慌地一把推开汤燕卿,转身逃命一般地奔上楼去。

    天,她疯了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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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79你不懂珍惜,就活该被我抢

    多亏向远开门进屋时,也是心事重重,于是速度略慢,等开门走了进去时,时年早已跑回了楼上。

    他只看见汤燕卿自己一个人窝在沙发上,面颊微红,眯起眼睛望向他。

    向远愣了一下:“燕卿?你,在做什么?耘”

    汤燕卿抱着手臂,耸肩乜斜着清泉样的长眸,慵懒一笑。

    “看电视。顺带,偷吃了一点从前本该属于你的美味……向远哥,我真替你遗憾,你曾经拥有那么美好的一切,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为什么全都亲手搞砸了?”

    向远便眯起眼来,急忙换好拖鞋走过去。

    “燕卿,你在说什么?”

    汤燕卿自在地窝在沙发里,凝视着走过来的向远,没有半点的局促。倒仿佛这是他的房子,他才是这个家里一切的主人。

    他傲然迎视向远,却是反问:“向远哥这么晚回来,身上带了酒气,却面色冷峻……显然,不是在忙工作;也不是与工作有关的喝酒应酬。踝”

    “曾经在向伯母家遇到罗莎小姐。莫非向远哥去和罗莎约会?嗯哼,恢复单身的感觉真是好自在。”

    他面上身上都染了淡淡的酒意,可是他的目光却清澈地仿佛能刺穿向远的心,叫向远有些不敢直视。

    “哦,记得帮我提醒她,修车的账单该给我结清了。”

    .

    汤燕卿是警察,而且是年轻一辈里有资格获得勋章的警员,向远明白罗莎既然被他看见过了,便也瞒不住。

    他便皱了下眉:“不是的,你误会了。今晚是我爸找我,我们父子两个出去吃了个饭。”他耸耸肩:“你也知道的,我爸跟汤叔叔一起出去巡回演讲走了这么久,我们父子两个也很久没单独一起吃过饭了。”

    汤燕卿盯着向远的眼睛,缓缓点了个头。

    向远面上所有的微表情都证明他说的不是谎话——不过却也目光闪烁,肩头不自觉地微微向后撤——【闪避】、【隐藏】。

    显然向远父子的谈话里有不想叫外人知道的话题。

    “向伯父辛苦了,向远哥你下次有机会也替我问候一声。”汤燕卿便也不动声色,只是寒暄。

    “没说的。”

    向远这才笑了笑,目光却敏锐滑过茶几桌面,看见了那瓶空了的泥螺,还有旁边的两只酒杯。

    向远有些意外:“你吃泥螺?燕卿,我记得你从小海鲜过敏。”

    汤燕卿微微摇摇晃晃:“是呀。不过……我愿意。”

    “真是胡来。”向远一惊,急忙上前摸了摸汤燕卿的额头:“有点体温升高。燕卿!你这是拿性命开玩笑!我现在就联系杜医师。”

    “没那么严重。”汤燕卿起身,带着微微醉意拍了拍向远的肩,淘气地将下颌抵在向远的肩头:“……除非你现在拿维生素c给我吃,不然的话我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汤燕卿摇摇晃晃走向楼梯去,向远盯着他的背影,便缓缓眯起了眼。一向斯文宁静的眼中,背着灯光,一片幽暗。

    直到汤燕卿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楼梯顶端,向远才又问了一声:“你方才说的美味——我曾一直拥有,却未曾珍惜的,究竟是说什么?”

    他又转头望向周围:“你嫂子呢?她怎么能放客人自己在客厅里自娱自乐,她好歹也应该陪你一起喝杯茶,说说话。”

    .

    汤燕卿便停住了脚步,立在楼梯上,扶着栏杆,含着醉意地笑。

    “向远哥,你说的话真有趣。你真不该当律师,你瞧你的肢体语言一点都不认真,倒像是在演舞台剧。”

    过度夸张的肢体语言,行为分析上代表——【浮夸,虚假】

    向远轻轻咬牙。他听得出来,汤燕卿是在讽刺他。

    他用力控制自己情绪:“燕卿,那美味的话题,原本是你先向我提起。怎地,我都不能问一句了么?”

    汤燕卿便傲然轻轻抬起下颌,目光掠向沙发前的茶几去。

    “如果你愿意,可以认为我在说那醉泥螺。向远哥,听说你嫌那东西腥味重,从来都不吃。可是我告诉你哦,那真的是——叫我吃得都停不下来。”

    汤燕卿说完便手插裤袋,缓步上楼去了。向远知道,就算他这个时候再追上去问,那大少爷也不会再耐烦回答他半个字。

    回想起父亲之前的提醒,要他不能正面得罪汤家父子……他只得强忍下来。

    回身走向沙发,一边烦躁地扯下领带。

    醉泥螺的瓶子空了,瓶盖便也没盖上,露在空气中散发出黄酒与腥味混合在一起的气味。向远强忍着,伸手拿起来凑近鼻息……强迫自己去适应那味道,却终究还是受不了,厌恶万分地抓过瓶盖盖上,便整个丢进了垃圾桶。

    他在沙发上瘫坐下来。

    电视还开着,里头的电视剧还在哭哭啼啼。头顶的灯光煌煌地落下来,刺着他的眼睛。而鼻息之间,还是那挥

    之不去的泥螺的腥气。

    他伸手盖住眼睛,皱着眉阖上眼帘。

    .

    父亲今天找他,开门见山直接谈的就是他跟时年分居的事,宛若当头一棒,让他猝不及防。

    一向对他充满期许的父亲,那一刻面上的每一根线条都透着严肃:“你是怎么做事的,时年为什么会跟你分居?向远,我再强调一遍,虽说我们是在m国,但是不等于我们向家就能随便闹出离婚的丑闻。”

    “尤其是你,”父亲严厉的目光透过餐馆昏黄的灯光直刺过来:“你近年的业务主要集中在代理离婚诉讼这一块。倘若一个离婚律师自己也离婚了,这对你非但不是好事,反倒会让你的客户怀疑你的能力,质疑你原来自己也解决不好婚姻的问题。”

    父亲不等他回答,便哼了一声:“你的客户更多是华人,或者亚裔。说白了还都是婚姻观念上比较传统的东方人。说到底,东方人的心里没有谁能看淡离婚这件事。无论于公于私,我也不准你跟时年走到离婚那一步。”

    向远被损得灰头土脸。

    他的父亲从来都是严父,他从小就在父亲近乎严苛的要求之下长大。所有的成绩都必须是最好的,衣着谈吐、品位形象也都必须是周围这一圈儿孩子里最为出类拔萃的。若他有哪一点做不好,父亲甚至会动家法打他……

    也许说出来没人信,直到中学时,就因为他试卷错了一道题而没有能拿到满分,父亲还罚他在祖宗牌位前跪了整整一夜。

    他是从骨子里惧怕父亲的,于是父亲说话的时候,他从来都只有安安静静地听,一句话都不敢插。

    父亲终于说完了,抬眼示意他可以说话,他这才狼狈问:“爸,不知这个消息您是从何得知的?我跟时间的分居协议里写明了相关条款,我们自己在经对方同意之前,都不准向外泄露这件事。”

    .

    向景盛便皱了皱眉:“碰巧听来的。”

    向远也是聪明人,前后将那天的五个人想了一下,便试探问:“难道,是汤家那位小姐。”

    向景盛点了个头。

    向远便忍不住追问:“是她跟爸您提起的?”

    “不是。”向景盛皱了皱眉:“她跟沈宛说,我恰好找沈宛有事,便听见了。”

    向远眼珠一转。

    向景盛盯着儿子的反应:“你别以为长大了,自己有主意了,就能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向远我再说一遍:不准与时年离婚!”

    向远便又规规矩矩点头:“爸您放心,我也是不会放她走的。跟她签署法定分居的协议,儿子也是不得已。她那晚实在太冷静,太坚持,我若不退一步,可能她会索性闹个鱼死网破,直接入禀法院了。”

    向远说着抬头看了向景盛一眼:“毕竟她现在已经是‘深喉’的记者,经历多了,见识也广了,再不是四年前刚到m国,连出门买条毛巾都必须牵着我的手的那个小姑娘……”

    向景盛也皱眉:“嗯,我明白。”

    向远这才悄然松了口气:“分居终究是个缓冲地带,我答应她分居,她见我同意,态度便也软化了。我便得以在分居协议的条款上做了许多的规定:比如不许她擅自将我们的分居公诸于众,要她在外人面前还必须继续担任我妻子的角色,决不能叫外人察觉出来。”

    “以及,要求她不能不经我的同意就搬离我们的家。”

    向景盛那精瘦的脸上,那些始终严肃的线条终于一根一根松弛了下来。抬眼赞许地望了儿子一眼,“这还差不多。”

    向远大受鼓舞,便笑起来:“爸您放心,儿子暂时的分居,却不会给她机会再结识其他异性。她终究还会与儿子重修旧好。”

    “那就好。”向景盛亲自给儿子倒上一杯酒,面上更亲切了些:“身在m国的华人圈子也窄,她也没有太多机会结识到比你更优秀的男子。我的儿子是最好的,她总该明白的。”

    那一刻,无论是父亲还是他自己,都对将来的重修旧好充满了信心。

    可是此时,面对汤燕卿那明明暗暗的挑衅,他却开始忍不住自我怀疑。

    父亲说他是最好的,可是若将他跟汤燕卿做一个对比,父亲会怎么说?华人圈的其他人又会怎么说?

    也许就连父亲,甚至是他向远自己都无法相信,那个堂堂的大少爷竟然会对时年这样一个有夫之妇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兴趣吧?

    可是他暂时却只有忍耐,谁让父亲一直都是替汤明羿做事的,此时还是汤明羿的竞选幕僚……将来,父亲还指望汤明羿当选州长之后,将本州财政官的职位交给他。

    汤家这位大少爷他惹不起,他暂时便只有忍。

    好在他相信,那大少爷对时年的兴趣也许只是一时的好奇,慢慢地那好奇淡了,散了,时年就只能乖乖回到他身边,继续当他安安静静的妻。

    .

    这个晚上丈夫甩了脸子出去,郭正梅正心下不舒服,不

    过幸好沈宛来救命。

    沈宛约了几位相熟的太太,到汤家打牌。

    毕竟还都是华人,这圈子里的太太们还都免不了这个俗,于是一拍即合。

    沈宛做东,先给几位太太赔不是,说这些日子陪着丈夫巡回演讲,都没时间跟姐妹儿们一起打牌说话了。沈宛赔完了不是,又拿出几个限量版的birkin出来,说是特别为这几个姐妹儿订制的,叫几个姐妹儿别见外,都收下。

    沈宛不仅是汤家的太太,人家自己也是享誉亚洲商圈的商界女强人。birkin虽贵,订制也许要等上一年半载,但是人家沈宛送出来几个还不是小case,于是郭正梅为首,便都没怎么推辞,大方笑纳了。

    郭正梅今晚跟丈夫的那一点怨气,都被沈宛的善解人意给驱散了。

    打牌的时候,沈宛还连给郭正梅点了几把炮,把郭正梅给开心得了不得。沈宛温温婉婉地问:“郭姐姐今晚面色不是太好,眼角眉梢都郁着气,可是怪我们明羿霸着向大哥太久,叫向大哥没办法陪郭姐姐了?”

    郭正梅一听便不好意思了,急忙否认:“哪儿啊。宛你千万别说这见外的话。都老夫老妻了,我可没那么粘人。我今晚跟他实则都是因为我那儿媳妇……”

    沈宛便顺着问了几句:“听说时年是个十分出色的孩子。‘深喉’哪里是那么好考的,她竟然就考进去了。资质上佳不说,随机应变更是少不了的。”

    郭正梅一边打牌便一边打开了话匣子:“虽说是不错,可是她总归是来路不明。阿远回中国去念书,明明从来在电.话里就没提到过她,可是莫名其妙地回来就说要结婚。我怎么拦着,竟然都拦不住。”

    郭正梅现在说起还有些愤愤:“你们也知道现在中国那些女孩子的,为了能出国,什么花招都使得出来。我始终担心我们阿远是被她骗了。”

    沈宛便提起一张“八万”。

    方才郭正梅连着打出去两张“九万”了,分明在等着夹这一口“七八、九”。

    她却没急着打,只捏在之间摩挲着,抬眼瞧着郭正梅笑:“郭姐姐这么一说,我倒是对时年那孩子好奇起来了呢。睡觉我们家卿卿现在是在保护着她,我也总得知道点根底才好。”

    郭正梅早瞧见了沈宛手里那张“八万”,正是急得火三火四,可是沈宛就是捏着不急着扔。她便急急忙忙回答:“唉,我们家阿远一提到这个话题就灭火,仿佛总有什么不可告人似的。我直到现在知道的也不全,要么怎么一看她就来气。”

    沈宛一手捏着“八万”,一手托着腮帮,眼神无辜地望着郭正梅。

    “郭姐姐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呗。”

    郭正梅越发心痒难耐,便紧盯着那张牌,急吼吼地说:“阿远不是崇拜明羿嘛,于是都没继承景盛和我的衣钵,没走财经的路,反而当了律师。他当律师主要还是代理华人的案子,中国跟m国又不是相同法系,两边法律的桥接就总是有些问题。于是阿远便回国去又重新进修中国的法律嘛。”

    沈宛点头。

    “他就这么拜了一个中国的一个很有名的神探为师……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个神探却被仇家找上门,结果送了命。阿远说那神探也算是救了他的命,于是那神探临死之前就把他妻子和女儿托付给了阿远。”

    “我们阿远重情重义嘛,就把她们带到美国来了。可是来了美国,她们连身份都没有,更别提医疗和福利。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当时只有结婚一个办法。我们阿远就这么非要跟那个时年结婚了。”

    沈宛略去郭正梅口中故意夸她自己儿子的部分,只将有关时年背景的那部分过滤出来,在脑海中又打了个转。

    “这么说来,她来m国是为了逃避杀父仇人的追杀?”

    郭正梅闻言倒怔了怔:“好像也算是吧。不过依我看来,倒是她爸爸仗着什么当过阿远师父的身份,硬将妻女塞给我们阿远,好叫她们能出国来。那些人啊,为了出国,可不都无所不用其极的。什么假结婚的,咱们见的何曾少了?“

    另外两位太太也忍不住插嘴:“这么说来,时年有没有可能跟你儿子是假结婚呢?”

    “如果是就好了!”郭正梅叹了口气:“阿远对她认真,就连我们家景盛也很重视这个儿媳妇,对她那个疯子妈也照顾有加。我们家那一老一小啊,就是都太善良。”

    .

    送完了birkin,又点了这些把的炮,沈宛终于将郭正梅哄得心满意足。

    送走三位太太,沈宛立在窗边,望着天井里的红灯,微微出了会儿神。

    照郭正梅的话来说,时年首先是一个“对男人很有手腕儿的女子。”

    其次是“背景复杂,极有可能还在逃避追杀的女孩子。”

    不管是哪一条,都意味着不单纯、麻烦。

    沈宛便皱了皱眉,掏出手机挂给了汤家的二哥汤明翔。

    汤家这一辈的男丁是“明”

    字辈,且名字里还都以“羽”字为边。

    二哥汤明翔被誉为“华人神探”,是警界首长,于是跟中国的警界公私的交往都颇多。她希望能从二哥那里打听到关于时年的其他背景。

    可是汤明翔听完沈宛的问题之后却抱歉地笑:“弟妹啊,你说的太笼统了。警察被寻仇死亡的事件,在世界各国的警界都并不罕见。”

    沈宛便仔细想了想,倒是也说不出太多细节来,便只说:“好歹那个警察的姓氏很有些特别。姓时,时间的时。”

    电.话那边汤明翔却仿佛一愣,良久没有说话。听筒里只传来压抑的呼吸声。

    半晌,汤明翔才笑笑说:“真对不起啊弟妹,我不认得这么个人。”

    放下电.话,沈宛的眉头便攒紧。

    二哥在说谎。

    或者说,是二哥在刻意隐瞒。

    沈宛明白,警界有警界的纪律,纵然是至亲,有些话也不能说。只是——这反倒更让她好奇,更想知道那个姑娘的背后掩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她现在就想知道,可怎么办!

    .

    电.话彼端,汤明翔放下电.话,也陷入沉思。

    汤燕衣听出是沈宛打来的电.话,便在旁边悄悄守着。见父亲这般,便忍不住问:“爸,三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么?”

    “呃,没有。”汤明翔努力笑笑。

    汤燕衣走过来撒娇:“爸,有些话你不方便跟三婶直说。那总能跟女儿说吧?毕竟女儿也是警员呢,不算违反纪律哦。”

    汤明翔轻轻叹了口气,摸着女儿的头发:“当警察,有时候会意味着极大的付出和牺牲。”

    -

    【妈妈也挺了不起吧?嘿嘿,明天重归大学校园。青春张扬的世界里却悄然隐藏罪恶,嗯,边谈情边破案哈~好玩儿的情节到了。】

    3张:旭荣、844122492、ringpei

    1张:jianghua、sdi45

80.80让我抱一下,就一下

    周五,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贾天子忽然从门外走进来。

    汤燕卿便从会客区的沙发起身,走到时年的办公桌边。

    贾天子过来打招呼,时年开玩笑:“怎么,是来接汤sir下班的呀?”

    汤燕卿目光宁静罩过来:“他是来替我班的。”

    “哦?”时年一怔耘。

    贾天子含笑伸手过来:“时记者就放心把自己交给我吧。”

    时年尴尬地伸手过去跟贾天子握在一起踝。

    这个贾天子……看着原本是个端正的男子啊,怎么一说话也跟汤燕卿似的?果然是近墨者黑么?

    汤燕卿目光从她面上轻轻掠过,便转身带贾天子进了李普曼的办公室,正式做了交待。然后又由李普曼亲自出来,向大家再介绍了一下贾天子。

    汤燕卿正式地跟大家点了个头,面色清俊,身姿笔挺,“这些日子感谢大家的配合。”

    这样正式的告别,叶禾的眼眶登时就红了,偷偷抓住时年的手:“头儿,他真的就这么走了?”

    时年也直到这会儿还有点没回过神来,便也只能依据眼前的形势点头:“都正式跟boss做交待了,看来假不了。”

    贾天子便笑眯眯走过来,“怎么着小叶子,不欢迎我来啊?”

    叶禾赶紧垂首坐下去:“没说不欢迎贾sir,只是跟舍不得汤sir不矛盾好么?”

    下班,叶禾捉着汤燕卿的衣袖,絮絮说了好些,险些当场洒泪了。

    时年看着都看不过去,轻轻捅了捅汤燕卿手肘。

    汤燕卿望过来,挑了挑眉。时年用力点了点头。

    汤燕卿便叹了口气,只好伸出手臂去,给了叶禾一个大大的拥抱。

    叶禾登时激动得脸都红透,双手捂着面颊,眼睛亮晶晶地盯住汤燕卿:“汤sir,你这是……?”

    汤燕卿无奈地瞪了时年一眼:“表达友爱的。”

    好歹,叶禾算是心满意足地走了。

    三人上车,贾天子自然坐进驾驶位,时年坐进后座。本以为汤燕卿一定会坐副驾驶的位置,没想到他兜了个圈子也挤进后排座来。

    他身高腿长,坐在座位上很是占地方。时年尽量向边儿上退,大半个身子恨不能都贴上了车门。还得小心地抬眼看一眼内后视镜里折射出的贾天子的表情,生怕人家看出来。

    可是那个霸道的家伙,只是眼角微乜,便索性将抱起的手臂也放松下来。右手说巧不巧就正好放在两人座位之间的空隙上,指尖朝向她。

    随着车子的启动摇晃,那修长的指尖若有似无划着她的腿侧。

    他是真的没动,只是车动。可是,真是特么的不可忍啊!!!

    时年咬唇,将公事包放过去,隔开他的指尖。

    他这才正式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干嘛把包放在我手上?很重的。压断了,你养我么?”

    时年窘得满脸通红,悄然抬眼望一眼贾天子,正好瞧见贾天子一副要憋出内伤的模样。

    时年知道这样不行,便深吸口气抱起公事包:“汤sir,你今天告别,是认真的么?”

    “认真。”汤燕卿的指尖儿又得了自由,便又若有似无划在了她腿侧,“我今晚回去就收拾东西走人。”

    时年便是微微怔住,抬眼望他:“……你是有别的案子了?”

    “嗯。”他用右手撑住座椅,转身过来认真地看她:“不过你要是以为我从此就可以离开你了,那你就是想多了。”

    时年张了张嘴,然后垂下头去,嘟哝了一句:“我想起来了,是有别的案子啊,得去康川大学呢。”

    他便笑了,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又羞又窘的侧脸:“你没忘就好。”

    “所以现在是金蝉脱壳?”时年眼中终于绽放起柔软的光芒来,唇角也不自知地又露出小小隐秘的梨涡。

    这个混蛋,又差点被他骗了。

    “哦。”他侧眸,目不转睛地看她面上瞬间耀眼起来的光芒:“要保密。卧底办案,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不会告诉我的家人,你也得瞒着向远。”

    时年莞尔,举起手来敬了个礼:“yes-sir!”

    “嘁……”他收回手去,摇了摇食指的指节,轻笑出声。

    .

    回到家里,汤燕卿去收拾个人物品,时年也上楼帮忙。

    向远有心想要跟上去,可是贾天子就端端正正在一楼的客厅里坐着,没有半点想要移动的意思。

    身为男主人,向远只得留下来陪贾天子。

    寒暄完,向远忍不住问:“为什么会突然换班了呢?”

    贾天子和煦而笑:“24小时贴身保护这差事最难做,总不能叫只叫一个人来担当。更何况每个警员还都有自己的私生活……”

    向远便笑了:“是哦。燕卿在我家住了这些日

    子,不知有多少美女伤心。”

    贾天子脾气好好地笑:“我也觉得。”

    向远登时觉得跟贾天子说话舒服多了,不似总遇见汤燕卿那般的棱角。

    “那……燕卿是不是几天后还得换班回来?”向远尽量问得小心翼翼。

    “应该不会。”贾天子好脾气地有问必答:“他还有更要紧的任务:东海岸那边出了一个大案子,嫌犯跨州作案,由联邦探员接手。燕卿正好跟那个嫌犯过过招,曾有胜算,于是联调局邀请燕卿协同。”

    贾天子认真地算了算:“这样的case,至少要几个月。燕卿几个月都不在本州,要在东海岸工作,所以也就没办法继续执行保护时记者的任务了。”

    向远悄然地长出了一口气,面上便更加放松下来。

    .

    楼上,时年手脚麻利,帮汤燕卿收拾得差不多了,便指着那烧钱的壁纸认真问:“你确定不用把这壁纸揭下来带走?”

    他坐在一边,长腿叠起,享受地瞧着时年里里外外帮他忙活。

    听了这话才哼了一声:“……你真当我就再也不回来了?你以为我会再给你机会,单独跟向远住在这座房子里?”

    时年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他知道她又窘了,便挪开目光,慵懒去瞧那些壁纸:“贴着吧,有用。”

    时年忙出了细细碎碎的小汗珠,晶晶亮亮贴着她的鬓发。他轻叹了一声,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左手将杯子送到她面前。她深吸口气,两手捧住,半垂了头说“谢谢”。还没等她说完,他的右手已经自然地落下来,沿着她的鬓边,轻轻将汗珠擦干。

    时年吓了一跳,急忙向旁躲避:“汤sir!”

    他不以为忤地摊摊手:“干嘛?我又不是现在就要吃了你。”

    时年只得尴尬躲在一边,尽量平静地说话:“贾sir不知在楼下做什么?”

    他哼了一声,长眉轻挑:“自然是在说谎。”

    “啊?”时年也吓了一跳:“他说什么谎?”

    汤燕卿这才狡猾狡猾地笑了下:“嗯哼,自然是给你我打掩护。”

    他眯眼细细看她:“我要走了,至少有几天看不见你。我还能不好好看你一眼,难道还能给向远机会上来搅局么?”

    “你说什么呢……”时年脸又红透,急忙背过身去。

    他又轻轻叹息了一声,伸过长臂来,将她手中的水杯拿走。

    “喂!”时年方一愣,他却已经放下了水杯,另一支长臂伸过来,将她扯入了他怀中。

    大大的怀抱,小小的她。

    时年知道不妥,想要挣脱开。他却紧紧抱住,轻声在她耳边道:“在你授意之下,为了一个短暂的分别,我连叶禾都抱了。为什么就不能也抱你一下?”

    他压抑着心跳,在她耳边缓缓道:“……我又没吻你,你怕什么,嗯?”

    一缕发丝淘气地钻进唇里,时年便咬住,不能自制地深深吸进他的气息……轻轻闭上了眼睛。

    分别的拥抱,他跟叶禾说过的,为了友情。

    她的小手便极轻极轻地,握住了他的一角衣袖。

    “再见,汤sir。”

    他深深,深深地吸气,伸手轻轻沿着她发丝滑过:“……我不会离开你很久的,睡美人。”

    .

    时光如梭,却又漫长。

    时年一如往常地上班、采访、写稿。午餐跟叶禾与小麦她们一起说说笑笑。

    一切仿佛都没有任何变化。

    可是每当她工作告一段落,便会忍不住转头去望向会客区的那张沙发。

    其实就连那沙发上仿佛也没有什么不同。依旧坐着警服笔挺的英俊男子,依旧尽职尽责地24小时守护着她的安全。她本该欣慰一笑的,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可是——心里,不知怎地,总会滑过小小的怅惘。

    一个月后,贾天子为她带来了全套的入学注册文件。

    时年看完便一挑眉:“从中国来的国际交换生,nana?”

    贾天子点头:“你的假身份。所有的入境记录,所有的学籍记录,在网上都可以查到。是‘真实的’假身份。”

    “那,他呢?”时年小心翼翼提起那个人。

    贾天子想了下:“上司只给了你的身份资料。至于他的,上司没给交待,我也不该随便打听。”

    .

    八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一,时年独自到康川大学报到。

    依旧是那绿草如茵、树若伞盖的学校,隔着清澈的湖水看得见白色尖顶的古老教学楼。

    可是这一次的她,心下却涌起小小的孤单和彷徨。

    是因为联系不上那个人呢。手机打不通。

    “嘿,是来报到的么?”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的大学生模样的男生走过来,热情地招呼。见她微微迷

    惘,便又迅速换上了日文、韩文、中文。

    时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行李箱,还有手里的一叠表格,便笑了:“哦,是啊。正在想应该从哪个方向走起才好。”

    那男生友好地伸手过来:“马克。东方学系的。我帮你。”

    时年便笑着递过行李箱拉杆:“没想到你的中文这么好。是因为学东方学的缘故么?”

    马克含笑:“我祖母是中国人,我有四分之一中国血统。”

    时年便也自我介绍:“nana,中文名的话,你可以叫我年念。”人家都将英文名特地发了中文腔儿来方便她,她便也赶紧给自己诌了一个中文名。

    年念,也不为过。

    .

    马克一路陪着时年去院系办公室报到。时年小心地在教工的登记表格上去尝试寻找汤燕卿的名字,却一无所获。

    她也只好安慰自己,既然她的名字都是伪造的,那汤燕卿也肯定不会用本名。

    马克上课的时间到了,他又详细地给时年介绍了一番,互留了电.话号码之后,含笑回手告别。

    “念,后会有期。”

    时年办完了相关手续,拿到了课程表,又办理好了宿舍的入住手续。

    寻着宿舍的登记表格,照着学校的地图一路寻过去,却正好停在周光涵的那栋宿舍楼门前。

    时年停下脚步,抬头望去,摇头苦笑。

    缘分。

    .

    今天校警办公室值班的又正是肖恩。

    肖恩捏着表格仔细核对,灰蓝色的眼睛却上上下下从时年面上滑过。

    时年今天的衣裳虽然不是那天那身,不过还是摘了眼镜,长发散下,一如当日来时的模样。

    汤燕卿说,那样的她显得年轻,更像是朝气蓬勃的大学生。

    她便羞涩地朝肖恩一笑:“嘿,肖恩,你还认得我吧?”

    肖恩眉头微微一扬,恍然大悟般:“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上次来找周光涵的那位吧?你哭着离开了,真没想到你今天又来了。”

    时年便攥紧了手指,面容因痛苦而微微颤抖。

    “我申请到康川大学来做交换生,就是为了他。他不在了,我以为我再没有留下来的理由……所以我走了,将自己关起来整整一个月。可是我渐渐发觉,我依旧无法走出他曾给我的记忆,所以我还是又来了。”

    她眼中珠泪盈盈:“即便他已经不在了,可是这座大学,这座宿舍,却依旧还留有他的影子。这就够了。”

    肖恩点头,“节哀顺变。”

    .

    肖恩亲自把时年送进房间。507,7正好是时年的幸运数字,她喜欢。

    这是一个套间形式的宿舍,时年刚一进去,就被一个从房间里迎面走出来的男生吓了一跳。

    肖恩见状微笑,手自然地轻轻揽住时年肩头:“吓坏了吧,中国娃娃?别担心,这是男女共寝,不过你们各自拥有自己的房间,只是公用厨房和餐桌等公共空间罢了。”

    时年惊魂甫定,这才明白,原来这样的安排也是学校的一片苦心。

    东方学系有许多华人和亚洲学生,他们相对比较害羞,刚到m国来的人际交往会有一点小小的困难。于是安排多人、异性同住,能叫大家迅速结交更多的朋友,更快融入m国的教学环境。

    “有的宿舍里还有教师居住,也是为了能让师生关系迅速融洽。且东方学生十分信赖老师,能跟老师同住在一个套房里,能叫他们更有安全感。”肖恩介绍。

    时年的房间是一个双人房,跟时年同住的是一个来自中国四川的女孩儿,薛萍。跟四川的辣椒一样,又热情又爽朗,时年便叫她“辣妹子”。

    帮时年安顿好了行李,肖恩伸手按住时年肩头,郑重道:“遇见什么问题就来找我。中国娃娃,我会照顾你的。”

    他一直帮她搬着行李,手上便出了汗。汗津津的掌心按在她肩头,黏腻的汗意透过衣衫,叫时年十分地不舒服。

    她小心忍住了,鞠了一躬:“多谢你肖恩。”

    肖恩转身要走,目光从辣妹子面上飘了一下。

    辣妹子便赶紧拿了个刚洗好的水果递过去:“嘿,谢谢你啊肖恩。”

    肖恩离去,时年才好奇问:“你跟肖恩很熟么?”

    辣妹子耸肩一笑:“他是校警嘛,又是负责咱们这栋宿舍楼的。嘿你也知道的,跟咱们中国的宿舍楼管理员阿姨差不多啦。所以混熟些,总没什么不好。”

    正说着话,门上被人敲响。

    时年过去开门,讶然看见正是马克站在门口。

    “嘿,怎么是你?”时年也觉惊喜。

    马克的蓝眼睛里飘过一丝羞涩:“正好下课了,不知道你安顿得怎么样,就去系办查了你的登记表找过来了。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时年含笑摇头

    。

    马克指了指同一楼层隔了几个房门的那边:“我就住在515。咱们东方学系基本都住在这一栋楼里,如果有任何需要,尽管来叫我。”

    见时年还需要整理,便挥手告别:“那我先回去。嘿,有事叫我,记住了。”

    辣妹子在旁含笑瞧着,等马克走了便笑出声儿来:“嘿,刚入校几个小时,就已经有两个追求者了哟。”

    时年大窘:“别乱说呀。什么追求者,哪里还有两个?”

    辣妹子抱起脏衣服走向门外,咯咯地笑:“我不信你没看出来。马克,肖恩哦。”

    马克……呃,好吧,还算勉强靠谱。可是肖恩?太离谱了吧。

    辣妹子听了便耸肩:“这有什么。我跟你说,我第一次看他会这么殷勤帮一个新来的学生,而且他叫你‘中国娃娃’。要知道咱们这栋楼可是东方学系的,中国或者东亚的女孩子很多,可是他只叫你是‘中国娃娃’啊。”

    辣妹子说完朗声笑着抱着脏衣服出去了,时年停下了手,秀眉攒起。

    马克倒也罢了……肖恩,叫她觉得不舒服。

    便又去打汤燕卿的手机,竟然还没能打通!

    他做什么去了?还是说,这个任务也许又已经换了别人来?

    又或者说……兴许他都已经忘了她这个人,忘了曾经对她说过要保护她的话?

    .

    晚饭时间,时年见到了一个套房里的其他室友。

    第一次进来撞见的那个男生叫“钟馗”。

    当时年听这个白人男孩儿郑重其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好悬一口汽水喷出来。

    钟馗便很是得意:“这个中文名很酷,是吧?每次我向你们中国人这么介绍我自己,总能看见跟你一样的表情。”

    时年只能挑起大拇指:“酷。”

    大家共用一个厨房,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其乐融融。

    房门忽然被气急败坏地推开,一个美到叫人心跳一停的金发美女气急败坏地走进来,冷冷瞥了大家一眼,便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她好美,是那种典型的m国青春***的那种美法。金发碧眼,身材高挑,线条火辣。

    辣妹子介绍:“喏,我们宿舍的s女王。”

    凡是“女王”,必定都有一副傲娇的脾气吧。这个法则中西皆同。

    时年低低问:“她怎么了?”

    辣妹子小小地幸灾乐祸:“正在狂追一客座教授。怕又是表白被拒了。”

    -

    【那若即若离的小小惆怅哟~猜猜今天出场的学生里,谁会出事?】

    谢谢蓝、小葡萄的红包;

    vincent的闪钻+月票、sally1zhou的闪钻+鲜花

81.81

    第一个夜晚在忐忑和兴奋中落下帷幕。

    陌生的环境叫时年睡不着,便捧着手机钻进被窝里。上网看了会儿新闻。接下来想打个电.话报平安,却不知道应该打给谁。爸已经不在,而妈——可能已经不明白她现在所处的一切。

    划开“联系人”,指尖又不自觉地从“汤sir”上滑过,最终还是放弃。

    自然还有同事,比如叶禾,比如小麦,可是此行保密,她也怕那两个好奇宝宝询问太多。

    最后,时年的目光还是落在“向远”上踝。

    此行,她跟向远也说了“真实的谎言”。她言明是为了采访一桩案件,要进行卧底调查——这部分是真话;

    只是她没说是去康川大学,也没说是为了周光涵的案子,更没说此事是为了给汤燕卿当助手——这部分是假话耘。

    她自知做不到如贾天子那般面对向远,平静而一本正经地说谎,叫向远都看不出破绽来;她自己面对向远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紧张,于是她倘若全数都是谎话,必定说不圆。只有透露一半的真实,才能叫向远勉强相信。

    此时也感谢boss李普曼。因汤燕卿事先与李普曼言明了“深喉”将拥有信息共享权、独家披露权,新闻触角极为敏锐的李普曼便二话不说答应下来。便是家属的工作,他也答应了帮忙沟通。

    有了李普曼亲自打来电.话的解释,向远便再未怀疑。

    时年反反复复地想了许多种措词,可是最后还是都放弃。只简单按下“我已到,勿念。”用自己的手机卡发送完毕,随即拔了那张手机卡。

    下意识地,她不想叫向远有机会借助手机卡定位到她所在的位置。

    .

    一.夜颠颠簸簸地做了许多梦,早晨醒来,对床的辣妹子便笑了:“喂,出黑眼圈啦。”

    时年吐了吐舌,便赶紧钻进洗手间洗漱。

    507是个四室一厅格局的套间,两个房间住女生,两个房间住男生。

    有两个洗手间,供男女生分开使用。时年在洗手间里虽然不用碰上男生,却是避不开另外房间的两个女生的。

    刚洗了把脸,抬眼去看镜子里自己的黑眼圈,就看见s女王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女生之间也许有那么小小的一点天生敌意,于是s女王的目光沿着时年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而时年则透过镜子盯着她脸上的皮肤看。

    东方女孩跟西方女孩儿相比,身材什么的不占优势,不过素颜时候的皮肤却是完胜。

    没化妆的s女王,皮肤虽然白,毛孔却有点大;一双画惯了浓妆的眼睛,没有妆的时候看着有些苍白无神,反观时年自己的皮肤,25岁了还是吹弹可破。她自己登时有了重新成为大学生的信心。

    原本,总将自己当成结婚四年的妇人的。说实话,从报到走进来的那一瞬间,就始终都是低头对人,总觉得自己太老了。

    .

    两个女孩子迅速用目光将对方扫描了一遍,虽然那一刻里自有波澜起伏,可是整个过程前后不过几秒钟而已。时年便先跟s打招呼:“嗨,我是nana。”

    “哦,嗨。”s懒懒回应,并不热络,便径自走到水池另一边洗脸。

    两人之间冷场下来,时年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只好赶紧结束战斗,回了房间。

    瞧时年的脸色,辣妹子就笑:“遇见s了吧?别理她,她对女生永远冷着一张脸,只有看见公的才会换上另外一张脸。”

    时年盯着辣妹子,一句话已经到了嗓子眼儿,可也只能生生咽下去。

    毕竟辣妹子也还不熟。

    方才s女王的没精打采并不似是全然的生理疲惫,那种特有的皮肤苍白、瞳孔散大……

    时年怀疑,她是嗑药的。

    .

    第一天去上课,将要面对完全陌生的人和环境,时年在心理上有一点依赖辣妹子。便问了辣妹子的课表,果然课表竟然都不一样。

    又试着问了问钟馗,竟然也不一样。

    不过钟馗跟辣妹子的课表却是相同的,都有一门选修:《东方行为分析》。

    实际单纯提到“行为分析”,至少从字眼上听起来是有一点小枯燥的。时年很惊讶这门选修课竟然这样受欢迎,她在报到选课表的时候也曾点过这门课,却被系办老师告知已经满员了。

    时年便有点哑然失笑:“你们都这么喜欢这门课么?”

    辣妹子目光滑过s女王,跟时年眨眨眼:“呕吼,我们不是喜欢这门课,是喜欢教这门课的教授。”

    辣妹子的表情给了时年答案,时年便忍不住问:“你是说,s喜欢的那位客座教授,就是教这门课的?”

    辣妹子挤眼而笑。

    “只可惜你报到得晚,没报上这门课哦。t教授只做小班授课,而且只收20人。”

    时年只能摊手:“虽然我对这门课

    本身的兴趣,高于对教授相貌的好奇……可是既然一席难求,那我还是放弃喽。”

    两人说说笑笑,随着大批的学生一起走进教学楼。手机忽然响起来,是系办老师打来的。时年接听颇感惊讶,放下手机后笑着望住辣妹子。

    辣妹子好奇问:“怎么了?难道是你的选课出了问题?”

    时年惊喜道:“老师是问我,昨天我本来选过《东方行为分析》的,说本来没有空位,不过现在空出来一个了。我又正巧是这个时段第一个报名的,问我是否还要选修那门课。”

    辣妹子便也惊喜地笑:“那当然选啦!”

    时年点头,跟辣妹子笑着拥抱在一起。

    就在此时,s跟钟馗,还有与她同房间的女孩儿玛丽娜一起走过来。见时年和辣妹子惊喜的模样,s走过时年身边的时候便冷笑了声:“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高兴。你们东方人不是都很相信玄学,很在乎‘不吉利’的么?这个空位就非常不吉利。”

    时年一愣:“为什么?”

    辣妹子拉过时年的手,用中文说:“别理她!凡是报这门课的女生,都被她视为敌人,好像谁都是要去跟她抢t教授似的。”

    s没搭理辣妹子,自顾冷笑:“你知道那个座位是谁空出来的么?拜托你入校之前也不打听清楚——是周光涵啊,刚死在宿舍里不久,尸骨未寒哟。”

    .

    s说完,也不等时年说什么,便端着手肘,踩着高跟鞋,摇摇摆摆带着玛丽娜和钟馗走进去了。

    时年相信,如果换成任何一个新来的中国女孩儿,都可能被s这副态度,以及说出的话给吓一大跳。

    接替一个刚死的人,坐在他的空位上……真是不吉利。

    时年心下也只能轻叹:小姑娘你小看我了。别说坐他的座位,他死亡的现场我也去过,还用手摸过他尸首曾经躺过的地板。

    辣妹子倒是护着时年,捉着时年手腕说:“你别听她的!”

    时年缓缓点头,倒是遥遥望着钟馗的背影。

    他跟在s和玛丽娜的后面,上了台阶之后,转身回来看了她一眼,抱歉地点了点头。

    “钟馗……是s的小弟?”时年忍不住问。

    辣妹子摊摊手:“可能是吧。s女王的名号不是白来的,她家世好、出手大方,钟馗跟着她倒也情有可原。”

    时年又想了想那个玛丽娜。仿佛是墨西哥裔的姑娘,皮肤像是一汪巧克力,有醒目的黑色头发、黑色眉毛和黑色的眼睛。身材丰.满得略有些强壮。

    时年便缓缓点头:“玛丽娜是‘打手’,钟馗呢,也帮s欺负过人么?”

    辣妹子张了张嘴:“说的太对了,玛丽娜就是打手!钟馗嘛,倒是没见欺负过人,只是跟着一起混吧也许。”

    .

    进了教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摆成一圈儿的桌椅。不像教室,更像是要召开一场圆桌会议。

    单就这个座位安排,时年也稍有不习惯。毕竟在中国的时候,桌椅的安排都是前后方方正正的。

    辣妹子明白时年的感受,便道:“t教授的要求。他说要在授课的时候看得见每一个人的脸。”

    接下来的惊喜是,没想到马克也走进教室来。看见时年也是压抑不住满面的笑容,走上来开心道:“我今早从你宿舍门口过,还想邀请你一起上学来着。不过我迟了一步,正还在遗憾,没想到你也选了这门课!”

    辣妹子在旁挤眉弄眼,时年不好意思点头:“嗯,是啊。其实也是个意外。”

    大家都各自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马克便也走到自己的座位去,是左手边的第二个座位。时年因是后来者,便耐心站在一旁,等待那个空出来的座位。

    大家都坐好了,心照不宣空出一个座位。

    是在左手边最靠近讲台的那个座位,就挨着马克,正是马克的左边。

    大家都坐好之后,便都抬起眼来,默默注视时年的反应。而s作为说破秘密的人,她便没有看过来,而是垂下头去低低跟钟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时年便深吸口气,抱着书包一路走过去,然后安静坐好。

    看她这般平静,另外那19个人才又各自活动起来,低声聊天的聊天,准备笔记本的准备笔记本。

    马克低声问:“念,没事吧?”

    时年含笑摇头,静静从这个视角去打量整个教室。

    若面对黑板,则左侧是窗,右侧是门。她的位置就在窗前,远离门,于是从门走进来要经过半数的座位;可是这个位置却也是能打量到所有位置、所有人的面部表情。

    也就是说这个位置的观察视角,是仅次于教授坐席的那个角度的。而与对面右手边最靠边的位置伯仲之间,是这个教室里第二好的观察角度。

    时年便悄然下了个结论:看来周光涵是一个喜欢冷静观察的人。

    .

    上课时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教学楼跟宿舍楼同样有了百年的历史,为了保持传统,教室里除了必要的电教化设备之外,建筑本身还沿用原本的风貌。于是地板还是百年前的古老地板。

    这样的地板会传来脚步的回声。

    门外的却不是想象中要赶时间的的脚步声匆匆,反倒是不紧不慢,宛若闲庭信步一般一步一步叠加传递过来。

    时年心里打下一个印象戳:极为自信,极为冷静,极善拿捏分寸。

    门打开,时年同时垂首看表——果然正好是上课的时间,不早不晚。

    时年看完了表,便听见s女王的一声抽气声。s女王的座位选在正对着教授席位的位置,也就是说与时年隔着正好半条圆弧。时年可以轻易看见她面上的表情。

    时年目光从腕表上抬起,忍不住从她面上滑过。

    那女孩儿一改女王倨傲,这一刻双眼圆睁望向门口,眼神中满含卑微和凄楚。

    ——倒是真的动了真情。

    时年打量了一圈儿,才不紧不慢抬眼去看这位t教授。

    本来嘛,她是对这门课本身感兴趣,也不是对这个人感兴趣。

    缓缓抬起眼,目光对焦向门口——

    .

    实则,不是她一个人在望向门口,而是这个教室内所有人都抬眼望向门口。

    可是门口的那个人却没有因为其他19个人的注视而移动,而是依旧握着门把手立在门口。眼睛则稳定地只落在她的身上。

    所以当她终于溜号完毕,抬眼望过去时——目光正好凌空与他相撞。

    这一刻,她好悬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

    门口站着的那个人,虽然褪掉了一身笔挺的警服,只穿一件牙白色v领针织衫,配卡其色长裤;甚至鼻梁上还架了一副黑框眼镜儿——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从她生活里消失了一个月的汤燕卿,又是谁?!

    就连他此时身上的这件牙白色的针织v领衫,也是他送给她bra的那个晚上穿过的!

    那个晚上,是她第一次看见没穿警服的他、摘下墨镜的他。

    那个晚上他双眸如泉,潋滟惊艳了她的眼睛。

    .

    仿佛满意地享受够了时年这一刻的震惊和惊喜之后,他才微微挑了挑眉,走进来,转身关上了门。

    也许是两人凌空四目相识的时间太久,或者是教授独独只望着一个人的时间太长,又或者是新来的同学反应有点太过于激烈……反正,其余19个人的目光从教授身上挪开,便就一下子呼啦全都泼到了时年脸上来。

    这么被围观的感觉……时年登时满脸通红,真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便只好深深垂下头去,抱紧了书包。

    多亏他适时开腔,帮她解了围。

    “嗯哼,原来班里来了新同学啊。”

    时年便赶紧抬头望过去。

    他立在讲台上,侧身面向她,手边手肘悠闲抵在讲桌上,眸色深如古井。

    “不自我介绍一下么?”

    他还要她自我介绍!

    时间也只能忍了,起身将假造的身份背景资料又背诵了一遍。背诵都是机械的,她都不知道自己颠三倒四说错了什么没有。

    不是她事先没做好功课,而都是——怪他一直那么紧紧地盯着她,叫她喘不过气。

    .

    终于熬过了这最艰难的开头,他才转身朝向所有同学:“嗯,咱们今天的主题是——《那些被禁.忌的爱情》。”

    这题目……大家便有些交头接耳,外加挤眉弄眼。

    时年心下更是有些摇晃——他什么课题不能选,怎么选这么个?

    只是巧合么?

    他就当没看见,径自按下电脑案件,投影屏上便放映出电视剧来。西方的学生面上没什么表情,辣妹子和时年却立即睁大了眼睛。

    韩剧!

    《蓝色生死恋》!

    接下来更有代表性的日剧:山口百惠和三浦友和的《血疑》。

    连续几个经典片段之后,汤燕卿暂停了播放,抬眼掠向学生们:“谁能告诉我,这几段片段里,最有标志性的字眼是什么?”

    便有西方的学生笑,举手答道:“哥哥,妹妹。”

    所有同学都笑了,汤燕卿耸耸肩:“没错。哥哥,妹妹。这是日韩剧里曾经一个用烂了的老梗,男女主人公往往在爱得最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发现——哦,你是我哥哥;啊,你是我妹妹!”

    时年和辣妹子有点尴尬地互视一眼,西方的学生则挂了一脸的笑。

    汤燕卿目光在众人面上滑过一圈之后,便摊了摊手:“喏,大家一定从这个现象中发现了,东方人是比较喜欢从被禁.忌的关系中去发掘爱情故事的。”

    他回身在黑板上唰唰画下几条线:“除了拥有血

    缘关系的兄妹关系之外,在东方文化里禁.忌的关系涵盖面还很广。不限于血缘,更多是被人文观念设置的‘规矩’所束缚形成。比如师生、比如朋友妻、比如父母/子女的朋友。”

    他潇洒挥笔,将板书写完,从面对时年的方向转回身来,目光幽深从时年面上掠过。

    “瞧,实则这些与血缘无关的禁.忌,本身并不违反法律,甚至在西方人的视角里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传统的东方人却认为不可违背。”

    “比如东方有句话叫:朋友妻,不可欺。”他说到这里,目光又若有似无地从时年面上滑过。

    时年惊得连忙垂下头去,听见他说:“这句话的根源,是东方人认为嫁进门的妻子就是丈夫的私人财产,妻子从此失去个人的权利主张。所以要用这样的话来警告那些可能觊觎的人。即便妻子和丈夫根本就不相爱,也不管那场婚姻本身是不是包办婚姻,也要从此绝了那妻子的独立意识,不准她再追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和爱情。”

    “这个例子是叫大家认识到东方人的文化和思维方式里,非血缘关系的辈分、伦常等条条框框的严谨。东方人多年来对它们的敬畏和遵守,甚至超过了法律。这是文化伦理传统的强大,它们对于东方人性格、行为方式的塑造,影响力极大。”

    汤燕卿就这个话题还聊了许多,列举了东方历史上的许多例子。学生们都很感兴趣,发言很积极热烈。

    只是时年却有一点心情沉重。

    她做不到跟西方学生们完全以旁观者视角,进行客观讨论的心情轻松。她是在这种语境之下长大的,深知那些世俗观念的强大。再联想到自己现在跟向远的关系……便怎么都笑不出来。

    马克也从讨论中抽离出来,外头看她,低声问:“念,你还好么?”

    时年摇摇头。

    马克轻声说:“你毕竟是中国人,对这样的讨论氛围不适应。慢慢来,别逼自己。”

    时年感念地抬头朝他一笑:“嗯。我没事的,谢谢你。”

    她没留意,汤燕卿的目光正悄然望向她这边。

    s女王忽然举起手来,“教授,我们也是师生,可是我就是想大声告诉你——我爱你!”

82.82他的渴望已经快要冲垮自制

    满教室的学生哄堂大笑,s女王脸也红,却一双眼睛灼灼闪亮,一点没有退缩的意思。

    汤燕卿却没笑。

    他拉过椅子,就放在s的桌前,椅背朝向她。他迈开长腿,跨.坐在椅子上,手臂叠在靠背上,眯眼细细打量s的表情。

    “你说你爱我?好,再说一遍。耘”

    全班同学的哄堂大笑,s都不以为意,可是汤燕卿忽然这样近地坐过来,她却有些笑不出来。上.身微微后退,双肩向后,头也向后扭转,只将右半边脸以45°角的姿态呈现给汤燕卿。

    他便笑了。

    “看你的肢体语言,全都在表达着退缩。你不敢面对我的提问,不敢在我眼前再表达一遍自己的爱意。”

    他伸手指向她朝向她的右侧半边脸:“我教过你们,如果不是左撇子的话,那么受右脑控制的左半边脸上更容易泄露真实的表情。所以你下意识向我藏起左半边脸,只给我看右半边。踝”

    只用短短两句话,s的表情便撑不住了。

    在座的同学都露出微微的惊讶。

    汤燕卿便站起身来,拉着椅子回退到讲台的位置,重新坐下。长腿叠起,修长的手指摆在膝头。

    “sarah,你不是爱我。你之所以执著于我,不过是对我有强烈的性.渴望。”

    他抬手指了指s那双浓妆之下格外魅惑的眼睛:“……你每当面对我,瞳孔都会扩大。这个微表情虽然也可以代表惊讶和恐惧,可是显然你对我没必要有这种情绪;所以只剩下一种——那就是强烈的性.欲。”

    “而你对我有性yu的原因,一部分因为我是东方男子,浑身上下充满禁yu的气质;另一部分是来自我的教授身份。”

    “我是你的教授,这身份代表了一种权威,道理与制服you惑一样,能够勾动起我们内心深处想要打破权威、挑战权威的渴望。这是一种征服的快.感,可以明确刺激产生性的冲.动。”

    “其次,就像我刚刚给你们讲的来自禁.忌关系的爱情——为什么我们明明知道挑战那些禁忌的代价很大,可是我们却还都有想要亲身打破这种禁.忌的渴望。这也是如上所说,是征服,是生理的快.感。”

    汤燕卿说着指了指s,“而你,号称是女王。女王的控制yu自然极强,喜欢让身边所有异性全都倾倒;但是同时女王的内心也是孤独的,她其实从心底里看不起那些匍匐于她石榴裙下的臣服的男子。她渴望再出现一个强大的男子,比她还要强大的,然后可以强烈地驯服她、占.有她。”

    “长期胜利的女王,只有在强烈的被征服中,才能享受到更深层次的征服快.感。”

    .

    教室里忽然一静。

    随即响起响亮的口哨声,大家笑成一团。马克和钟馗等人更是鼓起掌来。

    马克歪头看向时年:“太神奇了对不对?t教授是咱们东方学系最迷人的教授。”

    时年也只能报以尴尬一笑。可是眼角、唇角完全没有皱纹,她自己都知道这是假笑。

    s满脸通红,却也光明磊落,微微的尴尬过后,依旧勇敢地说:“是,又怎么样?好,那我换一种说法。t教授,我想跟你s-e-x!”

    满教室又是一片口哨尖锐。

    时年屏息看向汤燕卿。这要是在中国的学校里,他要是敢在课堂上讨论这样的话题,那他死定了。

    汤燕卿依旧不慌不忙,视线从在座每个学生面上滑过。最后停留在时年面上,停留得久了一点。

    随即,他指尖轻敲膝头,淡淡一笑:“客观来说,我完全可以答应你。”

    “首先我们都是成年人,也都没有结婚;其次虽然说师生关系是一个禁.忌,可是我只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客座教授,与你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师生关系,只要我们不在校园里kiss,或者做出其他亲热举动,那咱们就都不违规。”

    他这是答应了?

    他竟然当众答应了?

    时年忽地有些呼吸不畅。

    教室里也静默了一下,时年慌乱之中错开目光,巧合地撞见马克的嘴唇和下颌的线条微微绷紧。

    时年便一皱眉。

    紧接着,汤燕卿忽地又扬声轻笑起来:“男女之间存在性.渴望,是再正常不过。这个教室里,我们21个人之间,也并不是只有s对我有性.渴望,还有其他人;同样地,也还有人对s有性.渴望。”

    “还有除了我跟s之外的19个人之间,也存在着各种错综复杂的性.渴望。”

    他的手指在空中画了几条无形的线,却没有具体指向某一个人:“嗯哼,青春的荷尔蒙,一直在咱们所有人之间各种交叉地搔动着。”

    他的目光又从每个人脸上转过一圈儿,最后又歪头停留在时年面上。

    他缓缓悠扬地说:“我也对在座的一位,充满了强烈的性.渴望。强烈到,

    已经就要冲垮了我那强大的自制。”

    .

    实则他的目光这回转过来的时候,时年一直都低垂着头。虽说没对上他的目光,可是热浪还是从左右脸颊一并袭上来。

    就在她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头顶的那两道满含压力的视线忽地撤去。她悄悄地,长舒了一口气。

    他淡然抬眼,隔着黑框眼镜,疏离地落在s面上:“只可惜,我对之有性.渴望的那个人,不是你。所以主观上,无论你对我表白多少次,我也永远都不会接受你。”

    教室里,原本这个话题的主角应该是那两个人,可是时年也不知怎了,只觉自己更加慌乱不堪。便不自觉抬头,却正对上辣妹子的视线。

    辣妹子在笑,右边眉毛高高扬起。笑着咧开的唇角,一边向上,一边却是向下。

    这是明确的——【轻蔑】。

    时年都能猜得到辣妹子如果在她身边会跟她说什么:

    “欧欧,又一次被拒。而且这次在教室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是丢人死了。不过活该。”

    .

    s也真大胆,片刻的懊恼过后,便直接问出来:“既然是行为分析的课程,t教授也拿我做例子分析了半晌,何不直接说出答案呢?教授究竟是对在座的谁充满了强烈到不能自制的性.渴望?”

    汤燕卿却顽皮一笑:“你的情形,是我解读出来的,不是你自己坦白来的;后来尽管坦承,却也只是被形势所迫,并非是第一时间的主动行为。所以,你如果想知道我心里的答案,那也要你自己解读得出来才是。”

    他甚至微微朝前探了探肩膀,将脸更凑近一些:“我就在你眼前,所有的答案都写在脸上。来,解读我。”

    s也不示弱,眯眼观察了汤燕卿良久。可是汤燕卿之前的目光是掠过了在座每一个人的脸,而真正有效的微表情不过是一闪而过,有的甚至快到25分之1秒,凭她的修为,若不借助仪器,只是凭一双眼睛,什么都捕捉不到。

    她只能懊恼地挥了挥拳:“我一定能找到的!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她!”

    以她的逻辑看来,大家同样是来上课,机会是均等的。她花了这么多心思却得不到人,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暗地里背着她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那就是明摆着不将她这个女王放在眼里,就是要与她挑战,那她自然绝不放过!

    .

    幸好这时下课铃响了。大家都长出一口气,站起身来。面上或是从之前的剑拔弩张放松下来,或是因为没能得到最终的答案而有些小小遗憾。

    汤燕卿却没走,依旧站在将桌边,手肘支着讲桌,乜斜着向时年的方向望过来。

    时年便忍不住有些手忙脚乱,一个笔记本从书包口滑掉了两次,在古老回声的地板上撞出刺耳的响动。

    马克见状便笑了,蹲下帮时年拾起来。

    时年正好也蹲下,伸出手去够——两个人的指尖便撞在了一起。

    时年慌乱成一团,马克却了然地笑,率先起身,伸长臂将时年扶起来:“……嘿,别这么紧张。”

    时年接过笔记本,大红着脸抬眸望去。

    不,她不是就因为指尖跟个大男生撞在一起了就羞成这样。就算东方女生爱害羞,可是她毕竟也是当记者这么久了。

    她之所以这么慌乱——全都是因为那个人远远近近落下来的目光。

    一想到课后总要想办法跟他单独见面,她便紧张得手足无措。

    “谢谢你。”时年由衷道。

    马克歪头看了一眼她抱着的课表:“接下来没有课?正好我们的教授也请假了,不如我陪你去校园里走走,把你不熟悉的地方介绍给你?”

    时年正为难该如何拒绝。

    冷不防,汤燕卿便从讲台那边掷来一句话:“新同学,课后留堂一下。想继续学我的课,你得通得过我的考试。”

    .

    时年茫然望过去。

    马克见状便低声笑着劝慰:“别担心,这也是个惯例。起初这门课没人报,结果一堂课下来,系办的门便差点被挤破了。系里为了保证选课的公平性,便特准许教授做一个拣选的测试。”

    时间也是一愣:“这么说来,在座的20个学生都是通过他面试的?”

    “没错。”马克一笑便露出整齐好看的牙齿:“行文分析是需要从人的言行表情来推知人的心理,所以需要敏锐的观察力,以及相当高的洞察力。教授说这资质不是每个人都具有,所以他宁缺毋滥,只招20个学生。”

    时年的心便也真的跟着提了起来:“考题难不难?”

    马克耸耸肩:“不是什么正式的考题,只是教授会叫你观察他的表情,然后推测他这一瞬间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是最基本的测试。”

    .

    马克略显遗憾地先行告辞,教室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

    p>时年忽然好紧张,总要大口大口呼吸才能叫心放松些。可是大口呼吸本身,却会向他透露了她的情绪。

    他看了她半晌,然后转身抬步走到门边,将房门关严。

    时年下意识一声低呼:“你关门做什么?”

    教室是古老的建筑,门板又厚又重,且没有窗户。这么将门关严了,便仿佛将两人单独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

    他没听她的,关好了门才悠闲转眸望她。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他说着,悠闲地走过来。

    教室虽然不小,却抵不过他腿长。不过几步,他已经站在了她面前,两手插在裤袋里,自在地垂眸凝视着她,仿佛很享受她面上的惊慌。

    “我的意思是……”时年小心组织自己的语言:“毕竟教室里只有咱们两个人。孤男寡女的,好像这么不大好。”

    他笑起来:“说谎的小姑娘……你为什么不坦白告诉我,你是怕我这一刻对你的性.渴望突然决堤,就在教室里——吃了你?”

    时年悄然握拳:“汤sir,别闹了好么?就算你是假扮的教授,可是在校园里也好歹有点教授的模样吧?”

    他挑眉,哑然失笑:“假扮的?谁说我这教授身份,是假扮的?”

    轮到她瞠目结舌:“难道不是假扮的?”

    怎么可能!她都是“真实的假身份”,他怎么可能不是假扮的?

    汤燕卿耸耸肩:“我现在是本州,乃至全国警界里最年轻的受勋华人警探,这些年我与康川大学东方研究中心合作研究,出版了数本专著……所以我早就是他们的客座教授。只不过我从前只做合作研究,拒绝来授课罢了。”

    他旋了个脚跟儿:“这学年我才正式答应了开一门选修课。不过也不是我爱当这个教授,原因你也知道的……”

    他的目光又氤氲罩了过来。

    时年呼吸一窒。

    天,还真是个如假包换的教授?

    只是……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实在半点没有警官的威严,也没有一个教授的一本正经的说。

    她急忙垂首避开他的凝视:“哦,对不起。”

    他这才满意而笑:“嗯,那准备好测试了?”

    时年一怔:“还真的考啊?我也考?”

    他无辜地望过来:“为什么你就不能考?”

    “他们20个人,每个人都是通过我的亲自面试,才能在这个教室里拥有一席之地。你今晚回去,他们一定会问你被考什么了。你若支支吾吾说不出来,那你难道是要自揭身份了么?”

    时年便恍然大悟,吐了吐舌。

    “还是教授想得周全。好,那考试吧。”

    他竟一本正经地坐下来,手指凌空滑向那一圈空了的座位:“从座位的选择上,你对那19个人当中的哪一个最感兴趣?也就是说,谁在这个条件上,第一个引起了你的怀疑性关注?”

    .

    时年转头望向那空了的一圈坐席,微微合上眼帘,回忆那19个人的位置和肢体动作。

    今天这一堂课,s是最受瞩目的;接下来还有跟s混在一起的钟馗,也让她留神过;以及,后来对她露出典型轻蔑神色的辣妹子……

    可是时年却还是都摇了摇头,最后意识对上了一个人。

    她便缓缓睁开眼睛,坚定地说:“马克。”

    .

    他长眉高高扬起,显然也颇有意外。

    不过随即面上便涌起大大的笑容。

    “嗯,说说吧,为什么会首先会注意他?”

    偌大的教室,他坐着,她站着,还真跟老师考学生似的。这样的相对位置,便让她很显被动。

    她便忍不住瞪他一眼:“其实在马克之前,我先对教授你充满了疑问!”

    “哦?”他没惊讶,反倒笑容更大:“为啥?”

    她在身侧攥紧拳头:“自然还是周光涵的案子!原来你早就是康川大学的教授,而且周光涵早就是你的学生,如此说来你根本就不是在他死后才知道这个人,而是早就认识他了!”

    时年越想越气:“可是你却一点都没跟我透露过!”

    他笑起来,清泉样的长眸愉快地弯起:“我没刻意瞒着你啊,是你从未问起过。”

    时年气得瞪圆眼睛。

    是,她是从没问起过,因为她根本就想不到啊!

    她便咬牙:“任何的推理,都要有公平的前提条件。我在这之前从未得到半点有关你和周光涵的资源条件,我怎么能推断得出来?”

    他笑得更加愉快:“非也。实则我给过你条件,你也明明重视了,只可惜想歪了。”

    时年一怔:“什么时候?”

    他悠闲地耸了耸肩:“那天你进宿舍楼会肖恩,我站在楼下的过道边。我跟来来往往的学生打招呼的时

    候,看见你正好从打开的窗子望出来。你必定已经看清那一幕了,如何还看不出来我与他们早就相识呢?”

    时年真是欲哭无泪……

    她是看见了呀。可是——她也真的是想歪了。

    “好吧,算我错了。”她咬紧嘴唇,忍不住懊恼地甩了甩手。

    他轻笑起来:“这回是否能稍微甘心一点当我的学生了,嗯?”

    时年悄然吐了吐舌:“我没说不服啊。”

    “才怪。”他愉快地笑起来,声若琴弦。

    .

    .

    跟汤燕卿交换完意见,时年走回宿舍。

    这个时间其他人还有课,宿舍楼里静悄悄的。

    走上楼梯,路过走廊尽头每层一个的公共阳台,忽然听见里头传来争吵声。时年下意识转头去望。

    隔着一排绿植的掩映,并看不分明是谁。从声音却能听出是两个女生。

    也正因此,那两个人才选到这个地方来吵架吧?

    两人越吵越凶,只听其中一个女生恨恨道:“他说的那个人,一定是你!你是个什么胚子我不知道?你仗着肖恩给你撑腰,你渐渐地连表面都不肯把我放在眼里了。怎么着,就因为你们两个都是华人,你就觉着他应该跟你更好?”

    时年一皱眉。

    s女王。

    另一个声音也不甘示弱:“怎么,就凭你是号称什么女王,就每个人都得听你的么?整个宿舍,就非要每个人都得向你俯首称臣?玛丽娜如此,钟馗也如此,可惜我偏不如此!”

    时年不由得紧张起来:这个声音,是辣妹子。

    -

    【时年为啥怀疑马克?大家现在觉得会出事的集中在小辣椒、s身上了是吧,还有别人不?咔咔,买定离手~~五一期间正常更新哈,咱们过个爱劳动的劳动节。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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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83睡美人,我好想你

    紧接着阳台上忽然一乱,只听一声清脆的皮肉撞击声,接下来辣妹子便是一声哭喊:“玛丽娜,你竟然敢打我!”

    时年便再无法袖手旁观。

    她便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去,“你们在做什么?”

    耘.

    时年明白,其实如果只为了办案,她应该留在门外。门外的位置代表着更为客观的立场和视角,更方便她去看清与案件相关的每一个人。

    可是,她是女人,她做不到这样“职业的冷血”。

    虽然爸曾经教过她,在推理办案的过程中是必须禁止感情用事。

    爸还给她看推理小说,笑着指着小说:“就连推理小说的创作,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一定不能有爱情的元素存在。否则就会影响到办案推理的理智度和专业度。比如倘若福尔摩斯和华生医生之间,倘若华生是女人,或者他们两个人之间产生了爱情的话……那《福尔摩斯探案集》就不会成为经典,而是成为一场闹剧了。踝”

    这是传统推理小说界的观点,以爸的年纪可能都无法想象到当真有一天,在电视剧界里,华生真的变成了女人(美剧《基本演绎法》);或者就算华生不是女的,他们两个之间还是可以搞出基情的(英剧版本的“卷福”)。

    两种改编、两个版本的最新福尔摩斯剧集,各有自己的拥趸,两派拥趸之间也颇有些看不顺眼对方——不过不管怎么说,严肃的推理小说也终于有一天向观众的世俗审美放下了身段,适当引入了感情的元素——当然,那感情却还被限定在朦胧、观众自行脑补的程度上,从未挑明过,算是依旧遵守了推理作品的创作原则。

    只可惜……爸已经不在。

    如果爸还在世,她一定将这两套剧都搬出来给爸看,父女两个就坐在沙发上,盘着腿,一边一起吃着醉泥螺,一边跟着主人公一起分析案情。看完后再好好跟爸讨论一番,推理应该加入爱情的必要……

    那该是,多么的其乐融融。

    再“冷血”的警探,如爸,实则在严肃和冷静背后,也都保有一份铁骨柔情。那她作为女子,就更舍不下这份情。

    .

    阳台上的三人都一愣,一起抬头朝时年望来。

    时年没理s和玛丽娜眼中的防备,径直走向辣妹子去,细细去看她的脸:“你还好么?我陪你去医务室吧?”

    辣妹子这才捂着脸“哇”地一声哭出来,扑进时年怀里。

    时年盯了一眼玛丽娜:“不管出了什么事,也没有直接打人的道理。再说,这仿佛是s跟薛萍之间的问题,怎么轮到你出手?”

    玛丽娜盯着时年,眼睛微微眯起来。

    s则冷哼一声,抱着手肘,目光里含满了讥讽:“你还护着她,哈!等你知道她本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知道后悔了!”

    辣妹子拉住时年的手臂,低声啜泣道:“算了,咱们走吧。”

    .

    时年扶着辣妹子走回宿舍,辣妹子这才好了些。

    时年去冰箱里取了冰块,给辣妹子敷脸。辣妹子感激地说:“na你真厉害,今早上就看出来玛丽娜是s的打手。她们两个狼狈为奸,在学校里没少了这样恃强凌弱。被她们欺负过的,很多。”

    时年望着她:“要不要通知校方,或者是报警?”

    “算了。”辣妹子吞了一口泪:“她们本就看我不顺眼,我如果再报告了,她们肯定不会放过我,还得变本加厉。未来一整年还都得跟她们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忍了吧。”

    她说着怆然一笑:“na你懂的,我能从中国来这儿留学很不容易的。我爸妈为了给我凑这笔钱,把房子都卖了……”

    时年深深点头。

    普通工薪阶层家的孩子,想出来留学所要承担的压力,她都明白。

    她便拍了拍辣妹子的手:“好,那咱们就当吃亏是福,这次忍了,息事宁人。不过她们以后要是再变本加厉,你就不能再忍了,得保护自己,知不知道?”

    “好。”辣妹子伸过手来握紧时年的手,两行泪无声滑下:“我在这里,从来没有人曾这样对我。n,谢谢你。”

    .

    辣妹子哭够后,昏昏沉沉睡了个觉。

    时年陪着她,便也躺着重新捋了捋自己的思绪。

    傍晚到了开饭的时间,见辣妹子还昏昏沉沉睡着,她便悄然起身,去食堂帮辣妹子打饭。

    走出去的时候,整个套房都静悄悄的,仿佛大家都不在,都去吃饭了。时年到另外三个房门上去敲了敲,确定没有人,便在冰箱上给辣妹子留了张纸条,然后将套房大门从外面锁严。

    .

    学校的餐厅很不错,环境一流,餐食看上去也是有色有香。她正犹豫要替辣妹子打点什么,才能满足辣妹子那张四川人无辣不欢的嘴,手肘忽然被轻轻一碰。

    时年忙回头望去,正对上马克那双黑色中微

    微有些蓝色的眼睛。

    “嗨,你也来打饭?”时年忙打招呼。

    马克却轻轻叹了一声:“从宿舍出来,我就一路跟着你,想试试看你究竟要多久才能发现我。我原本以为是五分钟,后来延长到十分钟……却没想到你竟然一路走到餐厅,一直站到了柜台旁,都没向后看过一眼。”

    时年尴尬地张了张嘴:“这样啊……真对不起。”

    马克仗着身高臂长,自在地帮时年夹着她想要的餐食,含笑问:“你一路上想什么呢,想得那么专注?”

    时年想的自然是方才那场小小的冲突,却不便说出来,便笑着摇了摇头:“没想什么,胡思乱想罢了。”

    马克便停住动作,深深地凝望她。半晌才说:“其实你不用瞒我,刚刚……我也看见了。”

    “哦?”时年也是一愣。

    “我与你说了,我的教授忽然请假,于是行为分析课后我就没有课了。你又被留堂测验,我便有些没兴致,就没打球,直接回了宿舍。趁着没人,我先到阳台上去看书。阳台角落里有一排绿植,那边很安静,也能挡住人的视线……我看得专注,就没留意她们三个随后走了进来。”

    “她们三个进来之后就开始争吵,我自然不便出去,只好想等着她们吵完了再说。她们三个兴许也是没想到阳台有人捷足先登,或者是拜那一排绿植的遮掩,这才没彼此发现,造成尴尬。”

    时年皱眉,垂下头去:“那你竟看着辣妹子挨打?”

    马克很有些尴尬,“对不起啊……只因为是你们女孩子的事情,我以为可能涉及到私人感情矛盾,所以我实在不便插手。”

    “算了。”时年勉力笑了下,“兴许因为你那4分之1中国血统的缘故吧,你还跟我们东方人一样含蓄。”

    “是吧。”马克笑起来:“我自己倒是觉得我不仅是4分之1的中国血统,我觉得我心更向往东方,向往中国。”

    .

    既然碰到了一起,时年便也自然地跟马克走到一张桌上去吃饭。

    陆陆续续见宿舍里的其他人,s、玛丽娜和钟馗他们也来了。s和玛丽娜看见她,立在远远的地方低低说了些什么,目光森凉。

    马克也留意到了,柔声劝慰:“别在乎她们。”

    时年笑笑点头,继续吃饭。

    因为还惦记着辣妹子,她的饭便吃得很快。马克看了哑然失笑:“这么急着走么?是不是跟我一起吃饭,很无趣?”

    “真的不是。”时年尴尬:“辣妹子还没吃饭,而且我把套房的大门从外面锁上了,我怕她中途醒来,想出门却出不来。”

    马克笑了,指指她手里的手机:“那她会打你手机的。”

    “是哦。”时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都忘了它了。”

    便也只好安心坐下来,按照正常速度吃完这餐饭。

    马克的吃相斯文优雅,长裤上垫放了洁白的餐巾。时年不由得想,这个年代还能保持有这个吃相的,怕是家族背景里曾有贵族的成分。

    马克感受到她的目光,便含笑望来:“怎么盯着我看?我是不是脸上粘了菜汁?”

    “没有,”时年连忙否认,“是觉得你的吃相优雅,是这个年代男孩子里很少见的了。”

    关于他家庭背景的问题已经到了舌尖,可是时年还是小心地咽了下去。这里毕竟是国外,不兴在中国时那种刨根问底的聊天方式,在人家没有主动提及之前,随便打听人家身世背景很不礼貌。

    她便换了个话题:“其实我是想问问,你跟周光涵……很熟么?”

    .

    按照行为心理学的观点,任何人的自主行为都应该折射出他本人特定的心理状态和活动。

    便比如20个学生对于各自座位的拣选,当中的取舍就能透露出他们的个性。

    时年之前曾问过汤燕卿,最初的座位择定是他要求固定了座位,还是学生们自行挑选。

    他抬眼静静凝视她:“你说呢?”

    她便面上午微微一烫。

    他自然是会叫学生们自行选择的。作为行为分析课的教授,他才不会放弃这样一个可以观察学生们的机会。

    她便深吸了一口气:“那周光涵与马克比邻而坐,便不是巧合。由此可见他们两个的私人关系应该还不错。”

    这样一个明明跟周光涵私交不错的人,却在她面前从来都没提到过周光涵。甚至明知道她坐的座位就是周光涵生前的,他也从未流露出对于物是人非的半点留恋和惆怅,更明明跟她说了许多句话,却半个字都没涉及到周光涵过。

    不可能是因为疏忽忘记,更可能刻意不提。

    “一个人如果刻意不提曾经与自己关系甚密的人,往往有两种可能。”她望着汤燕卿的眼睛,缓缓说出自己的结论:“要么至今都对周光涵的死无法释怀,无法接受,所以强迫自己不去提及‘死亡’;要么就是

    与周光涵交恶,好友变成敌人,因憎恨而不提,或者是因为……心虚而不提。”

    汤燕卿自然接口:“如果是前者,他有可能会自行追查凶手,为周光涵报仇;假如是后者么——那他自己就也有可能是凶手。”

    两人心有灵犀,不由得对视一笑。

    而接下来……

    时年的脸一红,有些不敢再回想下去。

    接下来,他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开了双臂。

    “一个月前分别时,咱们为了纪念分别拥抱了一下;那今天是不是应该为了庆祝重逢,且这样快找到了共同的key,也应该再拥抱一下?”

    那一刻,她也不知自己怎了,竟然无法拒绝。

    而当他的手臂落下来,将她圈在他怀里的刹那,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不知为何,只觉鼻子好酸。

    不过那一刻的心里,却又明明好甜。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睡美人,我好想你。”

    .

    时年连忙用力喝了口果汁,拍了拍面颊,不想叫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

    马克却发现了,轻声问:“莫非是在回想今天的留堂测试?”

    没想到被一语道破,时年吓了一跳:“你怎么发现的?”

    马克便愉快地笑了:“别忘了,我也是的学生啊。他教给的行为分析的方法,我也深记于心。”

    马克说着伸手指凌空绕着时年面颊打了个转:“人在走神的时候,往往都是在回想最近的24小时里发生的、印象最为深刻的事件。你今天一整天,印象最深刻的事件应该有两件:留堂测试、撞见吵架。”

    “后者是一个沉重的事件,你若想到了,也只会露出惆怅或者愤懑的神色。可是你方才,面颊泛红、双眼湿润……明显是想到了开心的事,那就应该是留堂的事情了。”

    时年一口呛住,急忙抓了纸巾弓腰咳嗽。

    马克伸手过来帮她拍着后背,含笑道:“看来你一定是很顺利地通过了测试。不如交流一下,考了你什么,而你又是怎么搞掂他的?”

    .

    时年梗了一下,不知怎地,马克最后用的这个字眼“搞掂”让她微微一愣。

    不过也幸好因这一梗,精神压力的作用让她的呼吸终于恢复了平静。

    她盯着马克的眼睛。

    汤燕卿亲自面试过的学生,果然有做行为分析的潜质。

    可是就算已经被他看破,她也总不能向他承认,她的考题就是分析他……时年只好扯了个谎:“哦,教授是叫我分析一下大家对座位的选择所透露出来的性格特征。”

    “我是什么特征?”他随即问。

    时年笑了笑:“你的特征么……你是个好学生,想要好好听课,所以你选择了一个既靠近教授,却又不容易被教授目光注意到,所以不用太经常发言的位子上。这个位子能让你听多于说,这都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才会有的特质。”

    马克笑起来:“你过奖了。”

    时年悄然吐了口气。

    她虽然也将上述这番话对汤燕卿说过,不过接下来也说了下面这段话:“听多于说,虽然是他好学的表现,不过也是他比较善于隐藏自己的表现。这毕竟是一堂行为分析课,说得越多、越被瞩目的那个学生,往往越会成为教授和全班同学观察的活样本,他不希望成为这个角色,不喜欢被人观察和解读。”

    .

    幸好时年今天的胃口不是很好,于是拿的餐食也并不多,于是结束战斗的速度还比较快。

    带着给辣妹子的饭盒,她跟马克在507门前告别。她推了推门,大门还是锁得很严,看来她还是第一个回来的人。

    用钥匙开门,门内依旧静悄悄的,看样子辣妹子还在睡。

    她便蹑手蹑脚走进房间,走到辣妹子床边轻轻拍了拍她:“嘿,醒醒啦,吃完了再睡。”

    辣妹子翻了个身,疲惫地睁开眼睛,看窗外天色已暗,嘟哝了声:“唔,都这么暗了。”

    时年照顾她吃饭,说着开解她的话。

    却冷不丁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我的钻石项链不见了!”

    .

    时年出去看,原来是s,正站在她自己房间门口,举着空了的首饰盒:“谁偷了我的项链,赶紧给我交出来!”

    钟馗和室友杰克刚从大门走进来,见状都愣愣地:“发生什么事了?”

    s目光从时年面上扫过,便几步跑到时年面前:“哦我想起来了,我方才在餐厅看见了你,却没看见她!我问你,你去吃饭的时候,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宿舍?”

    方才在餐厅,时年也同样看见了s、玛丽娜、钟馗和杰克。彼此都可以为对方作证,便只能点了点头:“不过你也别胡乱猜疑。她是哭累了睡着了,直到我回来叫醒她,才醒来。”

    “那就一定是她了!”s冷笑,指着辣妹子:“我这项链,咱们在阳台的时候我还戴在脖子上,你是亲眼看见的了。回到宿舍我才摘下来,去吃饭的这么一会儿工夫,回来就没了。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

    .

    时年也是皱眉。

    方才是她亲手锁上的套房大门,宿舍内也的确只有辣妹子一个人。辣妹子可真是有口说不清了。

    s便想推开她,冲进去质问辣妹子。时年给挡住:“只是暂时不在原位而已,还不能确定就是丢了吧!说不定是你忘记了放在什么地方,或者自己滑落在哪里了,你总归该先找明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再冤枉人也不迟。”

    s恨恨瞪着时年:“我都找过了!什么叫我冤枉她,一定根本就是她!她那么穷,早觊觎我那条钻石项链已久了!”

    辣妹子气得拍床大哭:“你,你血口喷人!一定是你今天打了我一巴掌,被n拦住了,你便觉得不过瘾,这才又炮制出一个理由来陷害我!”

    辣妹子说的有理,时年也忍不住这样怀疑。

    门上被敲响,肖恩走了进来,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里翻着严肃:“在吵什么呀?”

    .

    一见肖恩来,辣妹子登时仿佛得了主心骨,哭着下地奔到肖恩身边,指着s:“她冤枉我。”

    听完原委,肖恩便笑了,缓步踱到s面前:“我说大小姐啊,你这条钻石项链据我记得,这两年来丢了不下三回了吧?那项链虽然贵重,不过总丢也不好,更不能据此就冤枉同学才是。”

    s抱着手臂冷笑:“我就知道你会护着她。肖恩,我记得今天不是你当班,你偏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是不是她早跟你商量好了,让你来救她?”

    肖恩将警帽攥在手里,捏得登紧,面上却依旧笑着:“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不是白班,难道不能来值夜班?”

    就在这时,一道清凉的嗓音出现在门口:“啧,怎么这么热闹?难不成,是在欢迎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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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84搬进来,我还要与你住在一起

    一听这声音,别人倒还罢了,s登时气焰大减,由母大虫迅速化身小娇猫儿,“喵”地一声便舍了众人,直接奔到大门口去:“教授,你怎么来了?耘”

    她说着撩了下长发,翘起一边脚尖:“莫非,教授是来看我的?”

    他的目光却径直从s面上划过去,安安稳稳停靠在时年面上。

    时年觉得嗓子眼儿奇异地痒了起来,便连忙垂下头去。

    也不知是不是之前说话太多,太费嗓子了。

    汤燕卿这才闲适地转开目光,调头朝向肖恩:“嗨,我是,系办那边应该事先打过招呼了。”

    肖恩便也连忙伸手过来,握住汤燕卿的手:“原来是t教授到了。太年轻了,就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学生。多有怠慢。”

    看着那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时年的心脏都快停了。

    他们两个原本曾经在周光涵的命案现场见过面。时年很担心肖恩会认出汤燕卿来。

    不过肖恩的反应很正常,从微表情上并未看出有任何的怀疑。

    汤燕卿谦虚道:“临时决定搬进来住,给你们添麻烦了。踝”

    肖恩便将汤燕卿引向钟馗房间隔壁的房间。

    507是四室的套间结构,一个住着时年和辣妹子,第二间住着s和玛丽娜,第三间住着钟馗和杰克。时年还没见过第四个房间的人,还以为是暂时不在,接下来就能看到,却原来是一直空着的。

    室友们都有些惊喜:“没想到教授会选择当咱们的室友!”

    s就更是一张脸都漾满了阳光,一径抱着两手站在门口朝里张望,欢喜得竟似完全忘记了钻石项链的事。

    大学的宿舍都是制式装修,有现成的家具和床垫,只需要适当软装即可。于是汤燕卿稍待片刻便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意犹未尽还在张望的s,便刻意回身将门带上。

    这套间里今晚可真热闹,走廊里经过的师生都朝里看。

    汤燕卿便将手插在裤袋里,望向肖恩:“虽然不介意我们宿舍成为全公寓瞩目的焦点,但如果造成这样的原因,只是将一件芝麻绿豆大的所谓案件当成悬案来办的话,那我看就不必了。”

    “肖恩麻烦你在十五分钟内结案,让大家也各自散去吧。”

    肖恩闻言一怔:“十五分钟?结案?”

    汤燕卿笑起来:“肖恩你太谦虚了,实则十五分钟都不用,你之前已经给出了结果。”

    肖恩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迟疑道:“……两年丢过三回?”

    汤燕卿便笑了,凑在肖恩耳边道:“那三回都是在什么地方找见的?那今晚就也还能在相似的地方找到。”

    肖恩便直奔s的房间,站在衣柜和书柜之间。

    大家都好奇地跟过去看,时年落在了后面。汤燕卿状似悠闲地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低声问:“从肖恩现在的状态看,你猜从前那三回都各自在什么地方?”

    时年便悄然吸了口气:“有两个已经很明白:衣柜、书柜。不过第三个,我暂时还没想到。”

    他手插在裤袋里,悠闲点头:“你这是从肖恩的位置猜出来的,不如再换个视角,试着从藏东西那人的角度去想想:那人为什么会选择了衣柜和书柜?”

    难道不是因为衣柜和书柜是大学宿舍里最常见的两个地方么?

    几乎冲口而出,可是时年却忍住。转念再又细细一想。

    “因为衣柜里面装的都是衣服,书柜里面装的是纸张的制品。两者的共同点,除了都是柜子、拥有一定的保密性,以及在宿舍里常见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里面都比较干净整洁,且材质柔软或平滑,不会对钻石造成污损或损伤。”

    汤燕卿便笑了,目光一荡,流露出赞许。

    这大学宿舍里虽然都有衣柜和书柜,但是宿舍里的设施却并非只有这两种。至少还有洗手间,还有床底等隐蔽角落。那些地方若要藏东西,其实甚至会比衣柜和书柜更具有隐蔽性——而藏东西的人之所以没有选择那些地方,便只是因为那些地方不是湿就是脏,会污损了钻石项链。

    也正因为此,所以就连肖恩都能在两年里找到过三回,足见这种级别的藏匿是多么的初级。

    .

    时年便轻轻屏住呼吸,转眸去望汤燕卿。

    他引导她推理到这里,答案便也已经昭然若揭了。

    试问那个藏东西的人究竟是谁,才会这么充满了爱惜的心?

    ——只有那个没想真心丢了东西的主人才会如此吧。

    时间便微笑起来。

    只需将这个结论说出来,s对辣妹子的指控便自然迎刃而解了。

    “可是若想这么结案,却只是空中楼阁。”汤燕卿却偏首望来,轻哼道:“这只是推理的结论,却并没有真实的物证来支撑。警方决不能这么办案。如果肖恩找不到项链,那方才你这个推

    理的结论便也不能说出来。”

    时年便一咬唇:“我明白!”

    .

    说着话,肖恩已经将s的衣柜和书柜搜完。

    他有些惶惑地转头望了汤燕卿一眼。

    ——没有。

    时年便也一眯眼。如果不在这两个地方,那第三个地方又能是哪儿?

    汤燕卿便笑了笑:“咱们学校的宿舍一般都是双人间,其实这样的设定挺好的,比一个人独居要热闹。”

    肖恩便毅然朝玛丽娜的衣柜走过去。

    玛丽娜登时不满地走过来,按住柜门:“开什么玩笑,凭什么要搜我的衣柜?女生的衣物都是私隐,我凭什么要受你检查?”

    肖恩的眼睛里泛起灰蓝色的雾:“你跟s一个房间,你就同样也有嫌疑。如果你坚持不让我检查,那就说明你心里有鬼。”

    玛丽娜还是不答应,强硬地非要肖恩出示校方的搜查许可,甚至是法官发出的搜查令才行。

    情势一时僵持不下,汤燕卿抬腕看了看表。

    说好的十五分钟马上就到了。

    时年忍不住低声说:“无论是跟校方申请许可,还是向法官申请搜查令,都不是这么一点时间就够的。教授你就别难为肖恩了。”

    “说的好。”汤燕卿眯眼一笑:“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他说罢笑着从人丛中挤进门去,却是走向s。

    他立在她面前,含笑问:“告诉我,在哪儿呢?”他说着伸手指向玛丽娜的衣柜,一边盯住s的眼睛:“不在这边?”他便又指向书柜那边:“那么说来……在那边?”

    s的眼神连串闪烁,汤燕卿便笑着冲肖恩一指玛丽娜的书柜:“在那边。”

    说罢走到玛丽娜眼前:“就算从那里面找出来,可是我也知道与你无关。我是你的教授,我可以替你向校方作证。你放心打开就是。”

    玛丽娜也亲眼看见了汤燕卿盘问的只是s,而不是她,这才怨恨地盯了一眼s,走过去将书柜的门打开。

    肖恩上前里外细查,果然在一叠书中间找到了一条绒布袋。打开,拎出那条光华潋滟的钻石项链。

    肖恩灰蓝色的眼睛盯住s:“你还有什么说的?”

    s尴尬得满面通红,伸手向前,手心朝外:“我,我怎么知道会在玛丽娜的书柜里!”

    玛丽娜深深望了s一眼,唇角抿起。

    时年见状,也只能悄然一叹。玛丽娜本来是s的打手,可是s这么一来,虽然也许是两个人早就商量好的,却也看起来仿佛是s将玛丽娜推到一个尴尬的境地。

    玛丽娜心下,显然已经因此而生了芥蒂。

    .

    十五分钟,终是水落石出。

    最后s不得不承认,是她自己错放了东西,结果就忘了是放在玛丽娜的书柜中了。

    辣妹子狠狠呛了s两句,然后跟时年一起向汤燕卿道谢。

    汤燕卿便笑了:“原本没什么。不过如果你们两个坚持非要感谢的话,就帮我个忙吧。”说着回身一指他的房间:“里头还需要些软装,床单、被罩、窗帘、台灯、小饰品之类。”

    他目光氤氲罩过来:“你们也懂的,我一个单身男人,不太善于选购这些零碎的东西。不如你们两个抽空帮我买些。”

    说着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附卡:“费用就从这里出。”

    递卡的过程中,他的目光又若有似无落在时年面上:“放心大胆布置……你——们的眼光,我信得过。”

    辣妹子登时满面兴奋的红:“好,教授你放心好了!”

    .

    因为并无床单被罩,当晚汤燕卿并未留下,而是离开了。

    他也说这间宿舍只是为了临时居住所用。于是就算大家都有些意犹未尽,他却还是潇洒离去。

    忙碌了一天,大家很快都休息了,507套间陷入一片宁静。

    可是时年却还是睡不着,脑海中总是想着他将房间托付给她和辣妹子的一幕,总是浮现起他递卡时候宛若潮水一般漫上来的目光,说“你——们的眼光,我信得过。”

    他是刻意在“你们”之间做了长长的一个停顿,用意自然是突出前者。

    她越想越是心如鹿撞,忙一把掀起被子蒙住了头,警告自己够了,赶紧睡,不然明天要起不来了。

    这样昏昏沉沉睡了不知多久,外头忽然下起了雨来。紧接着电闪接着雷鸣,喋喋不休。时年紧张地从被窝里钻出来,看一眼辣妹子,见她睡得正熟,完全没有被打扰到的样子。

    时年便只抬头望向窗外。

    隔着窗帘,看见幽深的夜色远处,仿佛有一根电线杆被雷电劈中,瞬间爆裂开巨大的电火花。

    果然,校园里的路灯便也都瞬间熄灭了。

    时年怕黑,便连忙钻进被窝里去,命令自己赶紧睡着。

    在这样毫无灯光、偶尔只有闪电劈开一线光明的夜晚,她隔着被子忽然听见远处仿佛传来几声凄厉的尖叫。

    不过那叫声很快就被雷声湮没。

    也许是有人跟她一样怕黑,或者诅咒这鬼天气吧?

    .

    时年不知道,这个晚上罗莎来到了她和向远的家。

    天空中乍然劈开一条巨大的闪电时,这个街区很幸运,供电并没有断掉。只是一刹那间,灯光也剧烈闪烁。

    在那一片迷离诡谲的光线里,她一把将向远推在墙上,整个人便紧紧地贴了上去。

    等了太久,也忍了太久了。

    自从时年闹着要分居,向远就警告过她,暂时不要联络她。他甚至给她放了大假,以员工奖励的借口送她出国去旅行。

    因上次燕窝的事儿,她知道自己惹向远不高兴了。向远发了狠,甚至与她说“这世上的女人不止她一个”,她是深知向远外表温润、可一旦发起狠来也特别狠的,于是她学乖了,向后退了一步,乖乖地放假,旅行。

    不是她认输,她罗莎的性子也不是知难就退……说到归齐,终究是她还在乎他啊。

    她与他的相识,甚至是在他认识时年之前。

    彼时他的律所刚刚成立,还是个小小的没有名气的律所。因他的目光早早便盯住移民潮里的华人和亚裔,帮他们打离婚官司和投资案件,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在投资理财方面颇有经验的合伙人。

    那时候她虽然年轻,却已经在国际著名的会计师事务所做得风生水起,于业界小有名气。在一个社交场合,她遇见了他。他对她的资历极感兴趣,几乎这第一次见面便向她抛来了橄榄枝。

    知道这消息的朋友都笑,说那个向远真是疯了,怎么好意思用他那个刚成立、几乎还接不到案子的小律所,来跟她彼时任职的国际著名会计师事务所相比?

    朋友们给她提了许多忠告,提醒她千万别因为男色而做了糊涂的决定。

    她只是静静听着,含笑不语。

    她自己,和她的朋友圈都是做经济的,个个都是眼睛如刀,所以自然看得出来那个晚上的向远是使出了男色的手段的。毕竟他们那个小律所什么都没有,他便也只能拿他自己当成招牌。

    朋友们叫她别上当,可是她却知道,她彼时早已上了当,且心甘情愿。

    于是几天后她便已办妥了辞职,到他的小律所就职。陪他拿下第一个官司,直到后来渐渐的风生水起。

    她一直站在他身边,于是她与他的关系被外界认定是一对,只等着律所再好一点,两人便会结婚。

    后来律所发展到了扩大规模的时候,他却忽然暂停下来,将手上所有的案子都交给了合伙人和律所其他律师,说要回中国,认认真真去学习中国的法律。

    她也明白,在代理华人的案件中,越来越多地触碰到中国法律与m国法律在法系上不同的障碍。许多涉及中国国内的案件,他们甚至还要找中国本地的律所,寻找当地的律师合作。这样一来收入摊薄,二来掣肘,于是向远决定暂停自己的业务,回中国去好好做一个学生。

    开始一切都好,向远还定期给她打来越洋电.话,不时邮箱里还会有些小惊喜……她默默含笑,等待他学成回来。她全心全力替他看好了律所,不让任何合伙人或者律师有机会将向远边缘化。

    可是渐渐地,她发现了不对劲。他的电.话变得稀少起来,即便打来也都是说些公事公办的话,措词变得疏离。

    没过多久,向远竟然就直接带回来一个小姑娘。

    那天接机还是她去的。向远本没通知她,是律所其他合伙人说起,她偶然听见,这才惊喜之下直接冲到机场去的。

    便在出闸口,看见他领着个小姑娘出来。

    真的是小姑娘,穿衣保守,眼神怯怯,以她的标准来说就是乏善可陈的小姑娘,半点都没有女性的魅力。

    而且,那个小姑娘还带着一个疯疯癫癫的妈。在机场里,那个疯女人竟然就不知道为了什么,当场发起疯来。

    可是他啊,他一点都没恼也没烦,反倒耐心地与那小姑娘一起照顾那个疯女人。他看向那小姑娘的目光,他面上的神情,竟然是她从未曾见过的温柔。

    她登时便懂了,失魂落魄向他们迎过去,指着那小姑娘问他,她是谁?

    那小姑娘受惊吓了一般望过来,一双眼睛里满是慌张和恐惧,可是他却坚定地握住了小姑娘的手,坚定地抬眼望过来。

    那天,他对她说:“这是我的未婚妻。”

    .

    后来,她便亲眼看着他们筹备婚礼,看着向远连午餐的聚会也推了,只为了单独去陪时年。

    她想不通,更不甘心。

    她甚至也想过报复,想过破罐子破摔,想过亲手毁了她帮他支撑下来的律所。

    可是却有一天,她忽然听说,原来她的父亲是他

    的救命恩人,临死前将妻子和女儿托付给他。原来他是为了报恩,原来他从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她便将所有的报复计划都亲手毁了,忍着心痛,生生地忍了下来。

    直到——他们结婚两年之后,向远忽然重新回来找她。喝醉了,重新爬上了她的床……梦里呢喃的时候,他还在不甘心地嘟哝:“你变了,变了。变得让我讨厌。”

    时年变了,其实连她也发现了。在m生活两年之后的时年,已经不再是最初见到的那个怯生生,仿佛被什么都能吓着的小姑娘。她长大了,渐渐变得独立,变得眼神宁静。

    就算因为绿卡和文凭的问题,暂时没能找到全职的工作,可是她开始热心地投入社区以及华人社团的各种义务性活动中去。她开始在一些免费的刊物上发表文字,渐渐形成了她自己的风格和主张……

    再后来,果然凭借着那两年的资历,得以考进了深喉传媒集团,成为了正式的记者。

    这样的时年叫向远讨厌,惹向远伤心。她懒得追问背后的情由,她只知道,她乐见如此。

    于是暗地里使了不少手腕,比如将与向远偷偷约会的消息故意传递给时间,或者故意发些暧昧的消息去给时年看见……总之,向远想小心保守的秘密,她却一点一点地都撕开了,抖搂给时年看。

    她未曾甘心永远做向远的情.人,她要当他的妻。向远情深义重,不想背弃对恩人的誓言,那她就来当那个恶人,由她来将时年赶走。

    只是终于盼到了时年主动提出分居,始料不及,向远却反倒疏离了她……

    终于旅行归来,得知时年不在家中。她便主动上门来,趁着灯光明灭,将向远推在了墙上。

    向远喜欢强硬的玩儿法,无论是主动的强硬,还是被动的强硬,他都喜欢。向远也尤其喜欢灯光的闪烁……于是今晚真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她将向远推到墙上后,便已一把扯开了他的皮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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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85这个夜晚,发生了不可告人的秘事

    罗莎将向远推在墙上,她便自己贴了上来。裙子撩起,自己勾开了底.裤……

    将他套入的刹那,她激动颤抖得想哭,那种感觉不啻初次。

    向远显然也有些激动,他着迷地看着罗莎的脸,看着她冶.艳的五官在闪烁不定的灯光里明明灭灭,一股潜藏至深的yu望便勃然爆发出来。

    他闷哼着将罗莎抱在腰间,一个转身,便反客为主,近乎疯狂地冲撞着。

    罗莎紧紧抱住向远头颈,满足地整个身子都向后贴在墙壁上,尽情敞开耘。

    她喜欢这样一把撕开自己温润表象的向远,喜欢想着他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便有无尽的成就感蔓延周身,让她身上更火热,更水润。

    可是忽地,电压忽然稳定了下来。灯光不再闪烁,而是重复光明踝。

    明明应该能安心下来,可是罗莎却眼睁睁看见向远因情yu而迷乱阴鸷的眼,忽地就平静了下来,黑白渐渐泾渭分明,动作也迟缓了下来。

    罗莎便急了,更用力缠紧他,呢喃道:“阿远,我要你。来,惩罚不听话的我。”

    向远却还是越推越远,眼中开始涌起不耐烦。

    罗莎岂能甘心,便近乎执拗地死死缠住向远,喑哑呢喃:“……不如,我们去你和时年的chuang上。她不能在那上面满足你,我却能。阿远,无论你想怎么玩儿,我都能让你如意。”

    提到时年,提到时年的不予满足,向远的眼中果然又燃起了一丝愤怒。

    可是他却没有带罗莎进卧房,而是一把推开了原来的书房,也就是用作汤燕卿临时卧室的那个房间。

    因时年没在家,便也没有警员暂住,里头也没有开灯。只有终于重新稳定亮了起来的街灯光,幽幽地从窗口筛进来,给漆黑的夜色添加了一抹橘红的光晕。

    罗莎明显感觉到,又回到这样若明若暗的环境里,向远的冲.动便又回来了

    向远托着她的tun,将她狠狠抵在书桌上,双手平放在她左右身侧,按住桌面,便疯狂地挞伐。

    雨还在下,雨声唰唰地细细密密打在玻璃上,仿佛将他们两个置身的房间与外面的整个天地隔离开来。雨声非但没有遮盖住她的吟声,和他进进出出鞭出的水声,反倒与之交织在一起,将那交接的动静渲染得更坏……

    罗莎便有些丢盔弃甲了,指甲扣进向远的脊背里去,尖叫着到了。

    可是向远……却似乎还差那么一点。

    忽地就在罗莎尖叫声里,他猛地将她转身,从后方——楔入。

    他的手扣住她的手,按在墙上。墙上奢华的壁纸,因是30多道程序的木板雕刻印刷,于是纹理极为凹凸清晰。向远近乎迷恋地用手指拂过那些奢华的线条,越发疯狂地连续冲撞……最后才终于到了。

    那一刹那罗莎甚至有一点点错觉,仿佛让他终于到了的,不是她的曲线,反倒是那壁纸上的线条……

    不过她也总觉得没有理由,况且她对自己的魅力相当自信。

    更要紧的是,今晚她故意临时发动攻势,向远没来得及做防护措施。

    方才他到的了时候,因为疯狂,所以那喷击又直又密……她想,说不定就因为今晚,就因为方才那一次,她就有可能怀了向远的孩子呢。

    时年嫁给向远四年,肚子却从未出过动静。这对于保守的向家二老来说,是有点向人张不开口的。倘若她能有了向远的孩子,再凭借她跟郭正梅的关系,那她几乎就能胜券在握了。

    .

    激.情过后,他们两个一同瘫坐在地板上。

    罗莎开了灯,眯眼去瞧墙上的壁纸。向远却不喜欢灯光,几乎从灯光亮起的瞬间,他便又缩回他那个温润公子的壳子里去了。

    他仿佛有些无聊,伸手微微遮着眉额,不让灯光照进眼睛里去。

    罗莎发现这一切,只觉心里难过。

    或许他是因为开了灯,想起他还在他和时年的家里,于是觉得刚才跟她的一切,是对不起时年的吧?

    罗莎便到门口取回包包,抽出一根烟来点上,一边烦恼地吞云吐雾,一边用手也拂过壁纸上的花纹,尝试去体会向远之前的感觉。

    向远皱眉望来:“别抽烟,会留下味道。”

    罗莎便怆然一笑:“怎么,怕被时年发现我曾来过么?可是就算我可以不抽烟,可是我还是来过了,来过了!”

    “够了!”向远烦躁地起来,伸手从她嘴里抽出香烟,开了窗子便丢进外头的雨里去。

    罗莎呆呆地望着这一幕,只觉心死,却又不肯甘心。

    她便狠狠地笑,狠狠地望墙上的壁纸:“阿远,你很喜欢这壁纸是不是?好,那我也买些,贴在我家里。”

    只要是他喜欢的,只要能帮她找回他的激.情,她便什么都肯尝试。

    向远却非但没有接受她的情意,反倒凉凉一笑:“你买?算了吧,这壁纸

    对你我来说都太奢侈了。”

    翻翻zuber-factory的客户名单,非富即贵。虽然他向远和罗莎的经济情况也不算差,可是毕竟没有人家汤燕卿那么深厚的背景。

    在中国传统观念里怎么说来的?他们这样的顶多算打工的,就算堪比打工皇帝,可是打工皇帝也还是打工的……比不了人家汤燕卿,人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身前身后都有人鞠躬喊“七少”,或者是“卿倌儿”。

    就连他向远的父亲……也都是给人家父亲打工的罢了。一切荣辱,都只能看人家的眼色,看人家肯不肯赏赐。

    罗莎听了价格也被吓了一跳,随即惊问:“那这房间里的,是谁贴的?”

    罗莎出国旅行走得早,后来时年收到恐吓娃娃,已至后来警员24小时保护的事,她都知之不详。于是当听向远将这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之后,罗莎便微微挑了挑眉。

    不管那个发出恐吓的人是谁,她的心里却都是感谢的。

    只要让时年难受,她就高兴。

    .

    翌日醒来,学校的供电已经恢复。时年在洗手间洗漱,却没再遇上s。不知怎的,她只觉仿佛有点怪怪的。

    具体也说不上哪里怪,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

    就在这时,就听见客厅里一声惊叫:“出事了!”

    大家都刚睡醒,没来得及梳洗完毕,便都披头散发地冲出来,纷纷问:“怎么了?”

    是早起的杰克。留着半长金发的白人男孩儿,颧骨上有小小的雀斑。若以东方视角看过去,冷不丁还以为是女孩儿。他习惯早起,除非风急雨骤,否则早上一定会去晨跑。于是他几乎总是套间里第一个起来的人。

    杰克那张白人的脸孔此时更加苍白,便显得颧骨上那细密的雀斑更加清晰。他惊慌地环视了大家一眼,惊魂难定的说:

    “我,我起来去晨跑。那时候整个宿舍楼里几乎没有人。我,我从周光涵从前的房间前经过,忽然发现那门是开着的。我就好奇,纳闷儿难道那房间重新住进人来了?”

    周光涵毕竟才去世一个多月,那房间便也一直都空着。学校和公寓房也是心照不宣地不再安排人入住,尽管那是个更受欢迎的单人独居的房间。

    东方人会认为那是“凶宅”,西方学生一样有些忌讳。

    杰克继续讲述:“我那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就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了。结果推开了房门一看,一看……”

    杰克说到这里就什么都说不下去了,只一双眼睛一个劲儿地瞄向玛丽娜和辣妹子。

    时年也顾不上还没洗漱完,率先冲出门去。

    .

    周光涵的房间号就不吉利:404。

    时年冲过去,房门已经是敞开着,里面已经站了几个人。

    肖恩。

    汤燕卿。

    还有几个学生,怕是隔壁宿舍的闻声过来看。

    时年没顾上问汤燕卿怎么会这么巧在这个时候出现,也没顾上看肖恩的表情,便直接冲到床边去……

    一眼看上去,她便尖叫了一声!

    是s,是s!

    她背身跪在床.上,身上被绳索捆绑,头向前朝下贴在床.上,圆翘的tun却冲着门口的方向崛起……底.裤被褪到膝弯,露出女子的私境……

    她被捆绑成这样屈辱的方式——然后,被夺去了性命。

    时年死死捂住嘴,绕过去细看s的头脸部。只见颈子上有青紫的扼痕,显然她是被掐死的。

    那个凶手这还不够,离开前还用被褥将s的尸身撑住,维持住那个屈辱的姿势。

    那人不光要s的命,更要羞.辱她。

    时年看了一圈儿后,走回门边去,便一下子瘫在随后赶来的辣妹子身上,眼泪便扑簌簌流下。

    507的所有室友都赶来了,看见了之后都怔怔半天无法回神。

    学生们闻讯来得越来越多,肖恩急忙将大家都请出去,在门口设了警戒线,说要保护现场,等警探来。

    .

    汤燕卿也走出来,深深凝望时年一眼,便对还算冷静的钟馗说:“照顾好这些女士,带她们先回宿舍吧。校方那边我会打招呼,今天的课都暂时请假。你们不要外出,等着警方录口供。”

    或许是因为507套房内除了还没正式入住的汤燕卿之外,只有钟馗和杰克两个男生。而杰克因发现了尸体,已经吓得在房间里出不来了。于是钟馗虽然跟s的私交甚厚,却也忍住了情绪,难得冷静。

    钟馗点头,赶紧带着大家回了房间。

    时年半晌还过不来劲,辣妹子也是一脸苍白,却紧抿着嘴唇,并未哭泣。

    不多时窗外响起警笛声,时年从窗子望出去,看见是贾天子带着另一位略有点眼熟的警员,以及法证部门的探员一起朝楼门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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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等到警方来询问,房门便砰地一开,玛丽娜一脸森冷,走进来径直走到辣妹子眼前,一把揪住辣妹子的衣领,扬手便是两个大嘴巴!

    事发突然,时年没回过神来,辣妹子便更被打懵了。

    玛丽娜恨恨道:“是不是你?是不是!就因为昨天阳台的事,以及接下来项链的事,你就恨她恨到这个程度!”

    辣妹子委屈大哭,更害怕被联系上命案,便嘶声大喊:“不是我,不是我!我就算跟她有矛盾,也不至于杀了她啊!”

    辣妹子这般被动,却也没放弃反击,她愤恨盯着玛丽娜:“我倒怀疑是你呢!她把项链藏到你的书柜里,让你里外不是人,你不恨她才怪!再说,她跟你一个房间的,她昨晚什么时候悄悄离开了房间却周光涵的凶宅,只有你最清楚!”

    “一定是看她离开,你就悄悄跟着。害了她之后,你再把她拖进周光涵的房间里去,做成那样阴森的模样!”

    时年赶紧收回心神,冲上来拉开两人。

    “现在警方还没来录口供,你们两个又何必这么互相怀疑?”

    可是两人彼此愤愤,还都有没完没了的意思。时年只能咬牙道:“……s的情形你们都看到了,我怀疑她死前或者就是死的时候,正在遭受性.侵……你们懂的,那凶手就更可能是个男的。而你们两个都是女的!”

    玛丽娜和辣妹子这才都冷静了一点,愣愣一同望向时年。

    玛丽娜喃喃道:“男的?男的?哪个男的这么恨她?”

    辣妹子忍不住呛声:“她在男的面前那么受欢迎,她不是曾说过所有男的都爱她么?怎么还会被男的杀了?我呵呵!”

    “辣妹子!”时间连忙一攥她手腕:“不管她曾经怎么对不起你,可是她现在已经惨死!”

    辣妹子便也垂下头去,咕哝了句:“对不起嘛。”

    这时候从敞开的窗子传来楼下的哭声。撕心裂肺,抢地呼天。

    时年难过地望出去,明白怕是s的双亲到了。

    这哭声也提醒了她,原来那凶宅从窗子来算的话,与她们的房间并不远。毕竟那凶宅是404,她们是507,虽隔着一个楼层,却不过只隔着三四个窗户。

    如此想来,昨晚她在电闪雷鸣里听见的惨叫声就是来自s。而她之所以觉得遥远,怕更多是棉被与雷雨声的阻隔造成的。

    这样想来——她的心下便也是狠狠一痛。

    如果她当时不是那么怕黑,如果她能在听见那惨叫声的时候起来循声去看看,也许——s便不会死。

    .

    警方终于采集完了现场,法证的探员离去,贾天子到507来录口供。他们选在汤燕卿的房间,将学生们一个一个叫过去。

    玛丽娜第一个被叫过去,接下来是辣妹子;然后是杰克,钟馗。

    时年却是排在最后一个。

    其他人的表情,时年没机会看见,却看见辣妹子回来后,面上的神色很是不好。

    时年明白,从证人的纪律来说,她不该问辣妹子被问了什么,以及辣妹子为何心情不好,已免有串供的嫌疑。

    辣妹子自己却没忍住,忍不住跟时年嘀咕:“就因为昨天我跟她的冲突,就连警探也拿我当第一嫌疑人了吧?可是凭什么!要是知道她昨晚会死,我就不跟她冲突了。再说起了冲突的就是嫌疑人,那这案子也太好破了吧,我直接把答案告诉他们算了,还需要什么侦破!”

    常理来说,辣妹子的确存在作案动机,所以警方对她针对性地盘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辣妹子的抵触情绪,时年也明白。

    辣妹子第一不是m国人,第二家境并不宽裕,第三来m国留学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若是再因牵连上命案而使得自己无法完成学业的话,那她这辈子的代价就太大了。

    便是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时年也相信凶手不是辣妹子。

    .

    时年终于最后一个被叫进汤燕卿的房间去。

    房间里除了制式装修的那些家具之外,还是空荡荡的。

    里面除了贾天子和那个略有点眼熟的警员之外,还有校警肖恩,以及作为师长角色的汤燕卿。另外还有一个,是校方的新闻发言人。

    一看这阵势,时年不由得小小吸了口气,有点小紧张。

    中国传统故事里不过说“三堂会审”,瞧现在这屋子里都“五堂”了。

    大学新闻官还是循例先向贾天子介绍时年的资料。贾天子中规中矩地听着,从外表上全然看不出他认得她。倒是他旁边那个有点眼熟的警官略有按捺不住,眉毛高高挑起,视线不自禁地滑向汤燕卿去。

    贾天子听完新闻官的介绍,点了下头:“至少从资料上来看,她是基本可以被排除嫌疑的。毕竟她刚来一天,跟s也没有任何私人仇怨。”

    时年心下悄然舒了口气,暗暗道:“贾sir,够意思。”

    肖恩却有些皱眉,灰色的眼睛里又涌起带了蓝色的雾霭。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贾天子又循例问了时年,昨晚知道s什么时间出去的不?昨晚又曾发现什么异常的不……诸如此类。时年却忌惮着肖恩的在场,于是一律都说睡实了,什么都不知道。

    .

    贾天子终于离开,时间已经滑过了中午。

    汤燕卿望了时年一眼,时年下午便悄然去了一趟汤燕卿的办公室。

    看得出康川大学的“东方研究中心”很是重视汤燕卿,不仅给了他单独的办公室,而且办公室的装修级别也很高。一面是玻璃幕墙,可以俯瞰学校里风景最好的大草坪和人工湖,更可以安静观察学校的几乎每一个学生。

    墙壁是浅灰色的,沙发等家具的色调是沉稳的灰蓝。宁静、严谨,而又通透、不古板。

    时年参观一下,便叹了口气:“汤sir你有什么看法?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于法……s她死得实在太可怜了。”

    汤燕卿眯眼望来:“先说说你的直觉。”

    时年便深吸口气:“凶手呈现在我脑海中的第一印象画像是这样的:1、男性——因为有性.侵的可能;且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将s制伏,并且摆出那样的姿势。”

    “2、性格极度冷静,思维方式极有条理性——因为犯罪过程一气呵成,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有条不紊。s几乎没有什么机会挣扎,并未留下太多挣扎的痕迹。”

    “3、他恨s,或者说恨s这一类的女子——因为他不但要了她的命,还要羞.辱她,让她的尸首呈现出那样一种姿态。”

    “还有么?”他修长的手指撑住额角,静静地望向她。

    那股子要命的紧张又来了……她用力吸气:“暂时就是这些。其余的,容我再想想。”

    看出了她紧张,可是他却没想饶了她,反倒站起身来,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凝视着她的侧脸。

    “又不准确了呢。怎么办,坏学生,教授要怎么惩罚你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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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86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时年惊得一跳,连忙退到沙发后面去,隔着沙发警惕地望住他。

    “汤sir!我在严肃地跟你讨论刚刚发生的命案!”

    她严肃的模样让他轻轻叹气,便微微抬起下颌,眯着眼盯着她:“好,那我们就来严肃地讨论命案。不过倘若最后证明是我对了,你错了的话……你得答应我到时候任我惩罚。”

    “凭什么?!”时年不甘心:“就算汤sir是如假包换的客座教授,可是我又并不真的是你的学生!我顶多算是你的拍档,你凭什么罚我?”

    他便笑了,走到沙发旁来,俯身,将手撑在她用于防御的沙发靠背上:“好,那我不说惩罚了……睡美人你告诉我,你想不想此案告破?耘”

    “自然!”时年毫不犹豫答。

    对于s的死,她心有歉疚。如果昨晚什么都没听见就也罢了,可是明明听见了却没起身,她于心过不去踝。

    “好,那我们就说说奖励。”他眯眼凝望着她:“如果我能帮忙迅速破案,你就奖励我——嗯,”他微微顿了一下,目光从她上绕过,仿佛在掂量她是否能接受得起,“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心下便又是漏跳了一拍,时年赶紧别过头去,装作专心透过玻璃幕墙去看外面大草坪和人工湖上的景致。

    “康川大学有一个有趣的故事:那人工湖上住着坏脾气的天鹅一家。”

    时年微一走神的当儿,不想他的娓娓呢喃竟然已经近在了耳边!

    时年震惊回望,原来他是趁着她方才那一瞬的没留神,脚底无声地绕过了沙发,就站在了她身边!

    都怪地上与墙壁同色系的浅灰色绘白色弧形条纹的长绒地毯,完美地将他的脚步声吸走,叫她半点动静都没听见。

    她惊喘,连忙向旁退开两步,言不由衷地问:“什,什么故事?”

    她这样的惊慌失措,叫他忍俊不已。

    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为了捉住他做访问而一条横心追踪他的女记者了呢,现在的她……则早已变身成了小白兔,被他轻轻一点风吹草动,便会吓得远远跑开。

    自己的向往总是这样泥牛入海,他是有一点小小的颓唐呢,可是他却心下实则更多的是欢喜。

    她之所以这么“怕”他,之所以每当与他独处的时候都要与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才能安心,也足证她是感受到了他巨大的存在感,以及对她的影响力的。

    而她的这种“怕”,不是真正的恐惧,而是一种情怯。

    她太过忌惮她已婚的身份,太过拘泥于东方观念对于女子的束缚,她也更迷惘于向家对她与母亲的所谓恩情,所以她怕自己会抗拒不了他,她怕自己会跨越雷池,犯下大错。

    这种的不能坦然面对他,恰恰是说明她已经对他在意。

    这样一想,他便觉得舒服多了。

    他便一笑,展眉也向玻璃幕墙外望去,“那人工湖上生活着天鹅。师生都爱护它们,泛舟湖上的时候也会用食物喂它们。这样的相安无事过了多年,直到几年前开始打破了平静。”

    “哦?”时间被这个话题吸引,目光开始放松下来,不再那么防备:“天鹅,怎么啦?”

    那么美好的动物,又能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呢?

    汤燕卿耸了耸肩:“有只叫bsbo的坏脾气天鹅,开始在湖上称霸。就连泛舟湖上的师生也不放过,跟在船舷边抢面包,咬乘客,甚至还想夺走乘客的背包。”

    “厚!”时年也颇没想到,忍不住笑起来。原来那么温和美好的动物里,偶然也出现这么个坏种呀。

    “后来校董会下令校警将bsbo从校园驱赶走。本来大家以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结果第二年,湖上竟然又出现了一只同样坏脾气的天鹅,而且攻击的手段跟bsbo一模一样。”

    “哈?”时年张大眼睛,笑容扩大:“该不会是……”

    汤燕卿便也笑得更加愉快:“没错,经过dna验证,后来的这只就是bsbo的儿子,于是校方给它命名为——bsboy。”

    “噗!”时年被这名儿给逗笑了。

    “校董会没辙,既然前头都有‘判例’了,便索性如法炮制,将bsboy也驱赶走。”他自己说到这儿也笑得咳嗽了一声:“可是第三年,问题又来了——又一只天鹅,甚至还是年幼的,身上的软毛还没褪干净,就又跑到湖上来攻击师生。”

    时年已经笑得控制不住,只好伸手捂住嘴。

    汤燕卿的目光柔软得宛若倒映了人工湖上的潋滟水光。

    “于是校方就又给这只天鹅做了dna,再度证明是bs家族的第三代,于是给它命名为——bsbaby。”

    汤燕卿说完,还故意摊开手,耸了耸肩。时年终于笑到前仰后合。

    谁能想到康川大学这样的书香园林里,竟然会孕育出这样坏脾气的天鹅呢?而且一养育就不是一代,而是颇有子子孙孙无穷

    匮也的意思。

    时年含笑:“bsbo——bsboy——bsbaby……就这取名,我也是醉了。其实就从这名字便能看出来,尽管康川大学的人们决定将bsbo驱赶走,可是心底仍旧并不是真的讨厌它。”

    汤燕卿便也点头:“所以这样一个宁静美好的校园,这些善良的人们学习生活的地方,却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命案,那凶犯就是罪不容恕。”

    时年也收起了笑容,目光沉静下来:“你说得对。汤sir,一定要尽快还死者一个公道,更要恢复校园从前的恬静安详。”

    他点头,再度朝她走近了一步:“我答应你。只求你亲我一下——就小小的,好不好?”

    .

    时年咬住唇:“汤sir,你若尽快破案,校方和学生,甚至所有市民都会感谢你。”

    他却执拗地扬起下颌:“为了你,我能连市民授予的勋章都不要。所以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念念,给我嘛。”

    竟然像个孩子在耍赖!

    “我不要校方和学生,以及市民感谢我……就让他们感谢你吧。我现在只在乎你一个的意见。”

    对这样的家伙……时年真的没辙。

    只能垂下头去:“我总觉得,大名鼎鼎的律政家族汤家,不该出你这样一个不讲理的人。”

    “哈哈!”他愉快地扬声大笑:“嗯哼,我早说过,汤家一向是正义的象征,这岂非太没趣了。汤家得出一个坏种,我就是那个坏种。”

    他又朝她走近一步,目光水润流光,含笑紧紧盯住她:“就像百年学府康川大学幽美的人工湖上,却出了bs家族哦。”

    时年忍不住咬牙:“bs,bs,倒真有个‘鄙视’的桀骜劲儿!”

    他又朗声大笑,微微弓腰凝视她的眼睛:“……你同意了,尽管是被迫的。”

    面对这样一个行为分析方面的专家,时年也只能跺脚:“行,汤sir我认输了行么?请你先说明白我究竟哪里推理错了,行不行?”

    .

    他心满意足地走上前去,捉住时年的手,将她带回沙发,坐下。

    时年小小挣扎,他便故意狰狞起来:“再抗拒,说不定我现在就要做别的喽。哼哼,反正这间办公室里只有你我,而且隔音措施也很棒哦!”

    时年只能甘拜下风。

    他亲手给时年研磨咖啡豆。

    小小的古典式手摇碎豆机,手柄在他修长指尖有条不紊地旋转,咖啡豆香气缓缓飘逸在空气里。两三分钟一盅咖啡豆便磨碎成粉,他起身将咖啡粉倒入咖啡机。整个过程优雅流畅,不过几分钟的工夫,一杯醇香的原豆咖啡已经做好,甚至直接送进了她掌心。

    她捧住,悄然叹气。

    从前在国内喝咖啡也就是速溶的2+1,家里没有磨豆机,也没有咖啡机,总觉得喝原豆咖啡只有小资的人才做得起。那时候大学里的女生谈恋爱,必修课是一定要到星巴克,喝一杯人家做好的原豆咖啡,寻找一下小资的感觉……

    可是这一切此时跟汤燕卿简洁流畅的动作比起来,简直成为了一场矫情的笑话。

    做原豆咖啡,其实一点都不麻烦。

    他便歪头盯着她:“怎么了,味道不合口味?嗯,要在加一点糖?”

    时年笑起来,摇头:“是羡慕你的一气呵成。”

    “这算什么。”他手肘抵在膝头,拳头拄着腮帮,歪头认真地看她:“以后……我给你用小石舂来做咖啡。那样舂出来的咖啡豆比用磨豆机磨出来的还香。”

    他说“以后”给她做咖啡……那是说——?

    时年便又狠狠垂下头去,脸又红了。

    眼前这位是汤家的大少爷呀,不论是叶禾还是向远提起来,甚至是那么挑剔的郭正梅,都用那么一种近乎仰望的语气。这样的大少爷在家里必定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可是却肯这样毫不犹豫地伺候她。

    甚至,还说了“以后”……

    她只得悄然叹了一口气:“汤sir莫非将来还想出了之外再加一个咖啡店老板的身份?”

    她在悄然逃避……

    汤燕卿便也只能按捺住小小的失望,哼了一声:“m国警队里近半数的警员都是兼职的,所以像我这样多才多艺的身兼多职一下,也算是造福社会。”

    时年这才又微微笑了。

    这样的家伙……傲娇,却又厚脸皮,她说什么也不真的恼。到叫她越来越放松。

    看她两手捧着咖啡杯,小小的红唇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咖啡,他心底里涌起无尽的满足。真是疯魔了,看她随便吃点泥螺,或者是喝口咖啡,都叫他觉得这么赏心悦目,这么秀色可餐。

    他便深吸口气,控制住又要翻涌起来的感情,柔声回到正题。

    “你说的第1点有问题:你说是嫌犯是男子,实则未必——虽然有性.侵的迹象,可

    是无论是她身子内还是周围的床铺上下,都并无男子精.斑。所以也有可能是女人利用了工具来做。”

    时年张大了嘴巴。不得不承认,她对性的理解,还停留在比较传统的层面上。

    他的目光静静栖靠在她面上:“其余两点,我倒同意。”

    三个推断里,他只质疑一个却同意两个,时年心下也悄然小小地欢呼一声。

    “那汤sir你心里是否已经有了嫌犯的人选?”

    “有了。”汤燕卿长眸微眯,眼中露出一丝凌厉的光芒:“嫌犯虽然恨善于隐藏,可是ta却不知道,那些自以为聪明的障眼法,非但没能帮ta逃脱我的视线,反倒让我更加确认了就是ta。”

    他的语气竟然这样笃定,时年登时惊喜地坐直身子:“汤sir你快告诉我,究竟是谁?”

    汤燕卿目光静静望来:“就是507套间里的人。”

    “啊?!”时年闻言便是悚然一惊。一想到还要跟嫌犯同处一个屋檐下,就叫她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他伸手过来按住她的肩:“别怕,我今晚就住进去。我会守护着你,绝对不会容许有人伤害你。”

    时年的心跳为之一停,望着他那黑曜石一般沉静潋滟的目光,她呼吸梗住,不知该说什么。

    他便哼了一声:“不过你也别闲着,如果真希望我今晚就住进去,你好歹先给我买一套床单被罩来。”

    时年脸一红:“我马上就去!”

    .

    时年没打通辣妹子的手机,便回到宿舍去找辣妹子。

    毕竟汤燕卿当初说的是将这件事交给她和辣妹子两个人,若她自己一个人去完成了——仿佛总是落了什么痕迹。

    走进宿舍楼,一想到要面对宿舍里的那个凶手,她的心还是微微一提。

    走过校警办公室,却被肖恩拦住。让她进去一下,说有事。

    时年便走进去,见办公室里并无旁人。

    肖恩坐在椅子上,灰色的眼睛里又翻涌起灰蓝色的雾霭。黄发宛若干草一般从帽子边沿露出来,干枯得叫人也仿佛跟着浑身被吸尽了水分一般。

    “肖恩,你有话请说吧。我还有点事,急着出去。”时年开门见山。

    肖恩便眯起眼来:“那位来办案的贾sir说基本可以排除你的嫌疑,可是我倒并不这么看呢。”

    时年心下便一跳,想起录口供的时候肖恩那不赞同的目光。

    “肖恩你为什么这么说呢?”既然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时年反倒放松下来,倒看他会怎么说。

    “很简单,谁让犯案的地点又是在周光涵的宿舍里呢。”肖恩便笑了,可是就连那笑声也是干枯乏味的,像是来自沙漠的干燥的冷风,“你宿舍其他人还不知道你跟周光涵的关系,可是我却是知道的。你为何明明知道周光涵已经死了,却还是在时隔一个月后来康川大学报到了,我看你是来替周光涵报仇。”

    哦……原来是这个。

    时年听明白了,便放下心来。心下倒是对这个肖恩又多了一重刮目相看。

    第一回见面,他发现了她可以闭目而行;而这次,他没有忽略掉她跟周光涵之间的“关系”——尽管那关系本身是假的。

    时年去没急着反驳,而是静静听下去。

    肖恩见她没出声,便当成默认:“所以你故意将现场安排在周光涵的房间,那就代表着一种仪式感。”

    时年微微一挑眉。

    对呀,肖恩的话倒是从另外一个方向给了她提醒。

    她之前太多地去从嫌犯的视角去想问题,却忘了想犯案地点的选择。

    肖恩见时年眼中闪烁而过的神情,便起身朝时年走过来。坐在时年身边,伸手又按住时年的肩膀:“……不过你别担心,我看出来的,那贾sir和同事,甚至是大学的新闻发言人,还有那个教授都不知道的。只要我不说,他们就不会怀疑到你,你就依旧还是他们口中的‘基本可以排除嫌疑’的安全了。”

    时年忍着厌恶,没有躲闪,反倒扬眸望向他:“我们中国人说:礼尚往来。你肯帮我这么大一个忙,那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呢,肖恩?”

    肖恩便笑起来,手指在时年的肩膀上开始不老实地滑动:“……你知道的,我每隔三天就要值一个夜班。那时候我的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人。嗯,我很寂寞的。”

    时年心下已经被愤怒搓成了一团,不过她狠狠地忍住了。

    她不怒反笑:“你方才的分析听起来真的好有道理呀。可是肖恩你还是没说最关键的呢——我为什么要给周光涵报仇,就非得杀了s呢?我好像没听说他们之间有过什么仇怨啊。s虽然号称女王,很受男生的欢迎,可是周光涵却不喜欢她啊,不会出现追求未遂而生了仇怨,进而被害的可能。”

    倘若周光涵喜欢的是妮莎那种类型的女孩儿:来自东方、楚楚可怜的话,那他应该不可能跟s有

    情感纠葛。

    肖恩闻言便笑了:“周光涵是不喜欢s,可是s却想征服他啊。男女之间这点事儿,不是男追女,那就是女追男喽。”

    时年闻言,心下便是咯噔一声。

    便回想起在课堂上汤燕卿直言不讳过的,说s喜欢东方男子,喜欢这种禁yu的气质,想要征服所有不被她魅力打动的异性。甚至渴望反过来能被这样的异性所征服。

    而周光涵不喜欢她,周光涵又恰好是华裔男子……倒恰好符合s的猎食习惯。

    时年便缓缓抬起眼来:“你是说,周光涵真正的死因,可能是死在s的由爱生恨上?可是我觉得不至于吧,s也不是那样能狠心下手杀人的人。”

    她说白了不过是家境优越的大小姐,自恃美貌,喜欢玩儿些男女征服的游戏罢了。让她杀人……她未必有这个胆量和手腕。

    肖恩便是一声冷哼:“那是中国娃娃你不知道罢了——因为她有玛丽娜啊!你知道玛丽娜的哥哥们都是什么来头么?”

    时年一眯眼:“什么来头?”

    心上曾有一瞬间滑过的直觉,此时渐渐廓清了起来。

    果然,肖恩得意洋洋地揭晓:“墨西哥帮派。”

    时年呼吸便又是一停。

    没错,如果玛丽娜是这个背景的话,她有能耐,也有条件拿到毒,那么她帮s做掉周光涵的可能便可成立。

    肖恩盯着她的目光,低低地笑:“中国娃娃,你是不是又在盘算着该怎么除掉玛丽娜了?啧啧,看你长得这么娇美,却原来还是个狠角色。”

    时年轻声一笑:“那肖恩你难道不怕,我也杀了你么?”

87.87你买睡裙,是为了穿给我看吧

    肖恩仿佛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笑得夸张:“中国娃娃,你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胆量。我是大学警察,是与警局警员拥有同等能力和资质的受训警员,不是你们中国大学里的业余保安。”

    就在此时,门被敲响犬。

    时年回头望去,透过门上的玻璃,却见是辣妹子站在门口。

    肖恩也是一愣,时年便趁机起身去打开了门。肖恩有心想拦着,却已经晚了。他显然是对辣妹子略有忌惮,于是只好坐着忍住。

    辣妹子进门来先看了时年一眼,再看肖恩,面上有些不高兴:“你们怎么在一起?我隔着玻璃看见你们在笑。笑什么呢,那么开心?”

    “怎么见我进来就不笑了?继续笑啊!”

    来者不善……

    时年决定还是暂时先放下肖恩方才说的那些p话,便笑着道:“我刚才打你手机,没打通。我回宿舍来正想找你,正巧你就下来了。”

    “你找我干什么?”辣妹子语气有些不客气。

    时年悄然皱眉:“是委托咱们俩的事儿啊,你该不会忘了吧?踺”

    “那事儿啊,”辣妹子嘟了嘟嘴:“我当然没忘,不过我以为他不会这么急着搬进来的。毕竟今早上才发生了那么档子事儿,谁都避之唯恐不及,t教授闲大了才会这么急着搬进来。”

    “可是我下午正巧遇见他,他说希望今晚就搬进来,所以咱们得加油了。”时年听出辣妹子有些阴阳怪气,也只好小心解释。

    辣妹子便也点头:“行,那咱们走吧。”

    时年留意到,辣妹子离开校警办公室的时候,目光又从肖恩面上滑过一回。

    .

    又是穿过那条古老的走廊,时年默默垂首。

    原本在肖恩和辣妹子之间,她直觉认定肖恩强,辣妹子弱。若是辣妹子也已经与肖恩有染了的话,那一定是肖恩强迫辣妹子的。可是方才的情形看起来——倒像是辣妹子已经变被动成了主动。

    那么汤燕卿口中那个住在507的“未必为男性”的凶手,有没有可能真的就是辣妹子呢?

    她如果就连肖恩都能控制住,那么控制一个相对更容易的s,是不是就更顺理成章了?

    这样一想便觉烦躁。

    跟那个凶手同在一个屋檐下,与跟那个凶手夜晚也睡在一起……真的不是一个当量,好么?

    .

    其实给汤燕卿买寝具,时年比辣妹子拥有天然优势。毕竟他在她家里也有一个卧室,用什么样的寝具她也眼角尾光扫过,只要按着那个用料、款式和颜色来选择,便大抵不会有什么大错。

    可是在商场逛了一大圈,时年却反倒有些拿不定主意。

    辣妹子倒也直接,就去找最贵的。她说凭她对的理解,他一定出身非富即贵,于是用的东西都一定是最贵的。

    时年便忍不住歪头问:“原来你们作了他这么久的学生,都并不知道他的背景么?”

    辣妹子耸肩:“不知道啊。他从未说过,校方也讳莫如深。不过大学里真正有魅力的教授和学者们,你懂的,都是怪胎。”

    时年便悄然松一口气,笑了:“说的也是。”

    一抬头,冷不丁瞧见一个专柜里陈列着一套亚麻纯色与灰蓝色相间组合而成的被单床罩。时年便停住了脚步,就是直觉汤燕卿会喜欢。

    辣妹子也顺着看过去,却是摇头:“不会吧。这么素淡,他不可能喜欢这一种的。”

    时年却坚持走过去,询问了店员,说是埃及棉的。时年便更满意,拉着辣妹子说:“不如就信我这一次,买这个好不好?”

    辣妹子却指着旁边一套宫廷奢华式样花纹的说:“那个他更喜欢吧?”

    辣妹子说完便径直跟店员要了那套,跟时年要卡,结账。

    等待结账的时候,辣妹子还自信地跟时年挤眼:“你才来两天,一共见他不超过三面,所以你真的是不了解他啦。这次就相信我吧,咱们肯定不会买错的。”

    ……看起来,仿佛真的是这样的哦。

    时年只得点头。

    不过等两人买好了东西,走出商场门的时候,时年跟辣妹子抱歉说:“我肚子忽然不舒服,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间,马上回来。”

    时年说完转身就跑,辣妹子在后头喊:“要不要紧哪?不然我陪你去呀?”

    时年摆手:“没事,我自己去就行了。”

    一路小跑到方才的柜台,掏了自己的钱买下了方才看好的那套。可是却又不好这么直接提出去,若是被辣妹子看见了,两个人反倒都尴尬。时年便随便看看。正巧那专柜不光卖床单被罩,还卖睡衣、毛巾等。

    时年便随手给自己买了件睡裙,并两条大浴巾,都塞进一个袋子里去。鼓鼓囊囊的将被罩床单完美地遮掩好了,这才放心地走向门口去。

    辣妹子见她提了个大纸袋回去,果然有点好奇,便上前翻了翻,只翻到了睡裙和两条大浴巾,没好意思继续往里面挖,时年这才算是逃过一劫。

    走出商场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两人挽着手臂,呼吸着夜风里远远带来的花香,时年不由得默默出神。

    此时回想早晨的命案,只觉那应该只是一场噩梦,不是真的吧对不对?

    看这世界,各色灯光流光溢彩,行人面上的神情都带着幸福的微笑,这样的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丑陋的罪行,怎么会有那么阴暗的人性?

    辣妹子侧头望过来:“想什么呢?”

    此时心情放松,时年决定试探一下,便认真盯着辣妹子的眼睛:“……你今天是不是对我不高兴了?因为看见我跟肖恩在说话。”

    辣妹子便是一皱眉:“算了,都过去了。可能是我过敏了。”

    时年便更是皱眉:“……莫非,你跟肖恩,呃……?”

    辣妹子便停住脚步,正色朝时年望过来:“我是跟他在一起了,怎么啦?他虽然年纪大些,不过他并没有家庭。再说跟大叔谈恋爱,不正是咱们国内也正流行的么?”

    辣妹子说着别开头去,灯影流光印在她眼里,泛起一丝一丝的孤单和怅惘。

    “我知道你肯定是在看不起我了。可是我家是工薪阶层,我来m国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我带够了学费,生活费却没了着落。我以为到这里就可以找到工,却没想到刚进来先要面对的是s她们的欺负。我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没钱,也没有依靠。”

    “那时候也就是他还肯帮帮我,遇见s和玛丽娜欺负我的时候,他就站出来帮我摆平。后来还帮我找了份工作,帮我解决了最开始的生活费的问题。”

    她苦笑:“我没什么能报答他的,也只有我自己。于是我就答应跟他交往。不过我也有条件,跟我在一起之后,他就不许再打其他亚裔女留学生的主意。”

    辣妹子的开诚布公,叫时年也有些惊讶。倘若一切果真如此,那倒真的是没什么了。尽管肖恩这个人很善于用条件来要挟人,达到他的那种目的……但是的确之前她曾经亲眼所见,肖恩对辣妹子是有那么一点点忌惮之意的。

    那一点点忌惮,兴许也是真的在乎吧?

    这样想,时年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好太多了,甚至她又可以重新竖起对辣妹子不是凶手的信任。

    .

    两人之间小小的芥蒂这样快解开了,时年和辣妹子显然都松了一口气。

    时年便请辣妹子下了一顿馆子。

    是川菜馆。

    在中国遍地都是的那种菜馆,在m国却是贵得吓死人。

    辣妹子便小心盯着时年的钱包:“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真的好贵的,就算学校里那些富二代也都只是周末才来改善一下,天天来都舍不得的。”

    此时的时年真的庆幸自己拥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不再像曾经的四年里一样,所有的花销都要依靠向远。

    她便大方一笑:“我也不会天天都来的。这就当算是给我自己接风洗尘,外加咱们两个庆祝一下同室而居。”

    说实话,菜做得真的不咋地。虽说样貌看上去是川菜,可是吃到嘴里都已经不是中国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川菜的红油汤里还点奶油的做法,是谁家川菜的新发明。

    辣妹子作为正宗四川人,就更是吃得yu哭无泪。怎么都咽不下去,却又舍不得花出去的银两,只能硬吞。

    时年看得十分不忍,便主动说:“不如下次,我去买点料,咱们自己做着吃吧?我见过中国超市里卖老土罐的酸菜,再买条鱼炖上,味道一定不错。”

    真正的川菜,必得都从四川空运过去食材的才能叫川菜,虽说费周折,不过谁让中国人都离不开这一口呢,所以现在的中国超市里也都有空运过去的材料卖了。

    辣妹子登时拍掌:“早惦记那个了。如果真能买到正宗老土罐的话,那我真是要乐死喽。”

    .

    两人吃饭耽搁了一阵,回到宿舍时,大家也都吃完了晚饭,都坐在大厅里陪着汤燕卿。

    原来他早来了。

    时年很觉不好意思,连忙致歉。然后便跟辣妹子两个进了他的房间,帮他铺床。

    自然是直接铺上了辣妹子选的那套。好看是真好看,只是跟大学宿舍的制式装修有一点不大搭调。

    辣妹子的手机响起来,她跟时年示意一下,赶紧避出去接听,房间里就只剩下时年一个。

    时年盯着铺好的床铺,发了一会儿呆,忍不住想象若是铺上自己买的那套,一定会更好一些。

    房门无声打开,汤燕卿走了进来,手插裤袋瞄着她的侧影。

    “嗯哼,怎么了,浑身上下的不甘心?”

    时年回身,连忙退后一步,下意识将手里的纸袋背到身后:“呃,没有!只是在看

    铺得平整不平整。”

    汤燕卿这才去看铺好的床铺,长眉便是一拧:“这,你选的?”

    时年不置可否,只问:“怎么了?”

    汤燕卿叹了口气:“原来你的眼光跟我妈有的一拼。”

    时年微微一愣,不由得想起家里那套堪称同样“光彩夺目”的被套床单,便忍不住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家的那套,是汤夫人选的?”

    汤燕卿耸耸肩:“我要是敢不用的话,她会一直在我耳边磨到我投降为止。”

    时年闻言便忍不住笑起来。

    想象里的汤夫人,一定是高高在上、贵不可攀的类型吧?可是在汤燕卿描述里,却是个可爱的长辈。

    汤燕卿歪头看她眼角悄然浮起的微笑,便也开心地笑了起来:“嗯,我妈真的是个贼拉拉可爱的小老太太。下次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时年这才一惊回神,连忙摆手:“啊,不用了!”

    汤燕卿挑眉,目光里涌起不满:“为什么不用了?”

    时年只有暗叹一口气:“我的意思是,我能想到汤夫人一定很忙。如果还要为了见我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客人,还要特地拨冗的话,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他便走到她面前来,深深垂眸望她:“谁说你无足轻重了?”

    那种怪怪的感觉又来了……

    时年有些抵抗不住,急忙再度后退:“呃,,时间不早了,不如你先试试这床铺是否舒服吧,我先回房间了。”

    她说完撒腿就想跑,可是人丛他身边擦肩跑过去了,他却一伸手就扯住了她手里的纸袋。纸袋走不了,她也就被拽回了原地。

    他扭头来望她:“这里头藏着什么呢?一看见我就背到身后去,一定是与我有关的,却还故意不想让我知道的。想走也行,先让我看看。”

    .

    不等时年回答,他已然霸道地将袋子抢了过去,自行翻看起来。

    首先拎出来的是两条浴巾,他只微微挑了挑眉。

    接着拎出来的——则是她的睡裙!他的目光,哦哦,登时就变了。

    时年慌了。原本这睡裙就不是故意买的,只不过是为了遮掩那床单被罩才买的。买到时候甚至没仔细看细节,只是问了面料,看了颜色而已——可是怎么到了他的手里,就被他修长的指尖儿挑开了肩带处的小小蝴蝶结,然后将看似保守的前xiong部,直接掀开了两处黑色蕾.丝的“天窗”?!

    原来竟然是闷搔风格的情.趣睡裙?哦麦嘎登啊!

    时年连忙上去一把将睡裙扯回来,满脸羞红道:“内个,这是我私人物品,就算是教授也无权查看!”

    他笑起来,目光像是月色下幽静的海水,缓缓地漫上来,淹没了她。

    “嗯,这个,我喜欢。”

    “你喜欢个头!”时年有些恼羞成怒,指着纸袋说:“实话告诉你吧,这睡裙和浴巾都不是认真买的,不过都是为了盖着下头那床单被罩罢了!那个,才是给你买的!”

    汤燕卿闻言又高高挑起了长眉,认真垂首去看。

    只一眼,便欣慰地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这样的,嗯?”

    .

    他说——他喜欢……

    心头涌起小小的欢喜,她却小心藏住,努力装出不在乎。

    “你喜欢呀?那就好。其实我也只是看着素净,随便买来罢了。后来还是觉得辣妹子选的对,就把这个当成换洗的吧。”

    他便笑了,却是毫不留情戳穿她的小谎言:“可是我的信用卡通知里只有一笔账单。这个,是你自己出钱买的?”

    时年大窘,红着脸张了张嘴,然后急忙分辩说:“不是的,你误会了。这个是不花钱的!”

    她左手又拎起睡裙,右手拎起浴巾,略有些结舌道:“是,是专柜搞促销,我买了这两种,就额外附送一套床单被罩当赠品!”

    “哦,”他竟然还肯认认真真点头,不过手指敏捷地迅速翻看了一下这几样商品的价钱,然后便笑得更加愉快:“嗯哼,买两种总价加起来都赶不上赠品价格一半的商品,却能获得这么重的赠品。睡美人,你真会买东西,赚到了。”

    这一刻时年真想学崂山道士,直接穿墙就逃走了。

    不过这竟然还没完,他又含笑走到她面前来,伸手压住她的手腕。

    “知道你为什么会买下这三样商品么?你自以为是随手买的,实则它们反映了你的潜意识。你瞧瞧,它们三个之间实则存在着前后的逻辑关系。”

    时年一怔,脑子已经有些钝了,便摇头:“什么逻辑关系?”

    他便又笑,笑得长眉斜飞:“先洗了澡,用这浴巾裹住湿.润玲珑的身子,然后走上铺了着床单被罩的床铺,最后穿上这用尽了小小心思的性.感睡衣……”

    他的呼吸也微微地粗重起来,凝

    视着她,语速越放越缓:“……然后,等着我。”

    .

    时年呼吸停住,接下来便跟烫着了一般,使劲从他指尖抽回手腕,然后垂首避开他的目光,闷声闷气说:“我不知道教授在说什么。对不起我还有事,我先回房间了。教授晚安。”

    一股脑说出这么多,然后逃命似的拉开了房门便奔了出去。

    幸好室友们都各自回了房间,不在客厅里。只有杰克才从洗手间出来,撞见了一脸绯红跑出来的时年,有些发愣。

    时年不便说什么,便赶紧奔回自己房间。

    杰克盯着时年的房门,之前的尴尬点点散去,代之而起的是疏离的冷意。

    .

    准备休息了,时年到洗手间洗漱,却碰见了玛丽娜。

    她的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是哭过的缘故。

    见时年从镜子里看她,她便哼了一声:“看什么看?你们当然不用管她尸骨未寒,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我却不行。s的父母来房间取走她的遗物,睹物思人,便又在房间里哭得晕倒过去。我只能陪着他们一起哭。”

    “还有楼上楼下的同学都送来悼念的鲜花,每来一个人,我都得替s说一声感谢。”

    时年心下微微一颤。

    是啊,这些就连她也忘了要帮玛丽娜分担。

    难道就是因为也怀疑到了玛丽娜,于是便在潜意识里觉得活该丢下她不管,是不是?

    可是怀疑只是怀疑,汤燕卿说得对,在没拿到切实的证据之前,任何的推理都还只是空中楼阁。不管那楼阁看上去有多真实,多合理,也不可以直接代替现实。

    她便点头:“不如今晚你别睡在那间房里了。搬过来跟我和辣妹子挤一挤吧。”

    毕竟s刚死去,就算不是死在那房间里的,可是也会害怕的吧。

    玛丽娜却一声冷笑:“干嘛,怜悯我?不必了,我心里没鬼,我不怕s回来找我。”

    她上下瞄着时年:“怎么,你害怕了?难道是你心里有鬼不成?”

    暗夜深重,终于垂下大幕。

    今晚的睡眠不知会带来一场好梦,还是,另一场杀戮?

88.88暗夜里,凶手向她露出迷人的微笑

    这一晚时年想着s的死,无法入睡。

    脑海里将507的室友一个一个地过滤,想哪一个才更可能是凶手,越想便越觉得每一个都有疑点。昏黑的夜色里,他们一个一个的面容都浸在暗影里,狰狞地向她冷笑,仿佛在嘲笑她暂时的无能为力。

    光影明灭,忽然看见汤燕卿穿着牙白色的针织衫,配丹宁色长裤,鼻梁上卡着黑框眼镜,一派儒雅气度,一步一步穿越黑暗和光明的交界地带,走到她面前来。

    一束光便明亮地落在他面上,他凝视着她,清浅而笑:“有我在,什么都不要怕。”

    随着他柔缓的嗓音,那些在暗影里向她狰狞微笑的脸,一个个宛若风吹尘沙般散去,再也不留痕迹。

    时年身子一震,便醒了踺。

    却原来,她还是睡着了。

    醒来便再难入梦,也惦记外头的动静,她便起身披上外套,上洗手间。

    整个套房静静的,四个卧室的房门都紧闭着。时年走到女生洗手间门前,按开墙壁上的灯,却不知怎地,忽然只觉黑暗中有人盯着她。

    她一震,手摸着开关,回头去看。

    却只见客厅里漆黑一片。即便外头的街灯会落进一段昏黄的灯影来,却也都被家具分割成细碎的光带,零落四处。便更显得那些暗影处更为阴森可怖。

    时年深吸口气,劝慰自己:怕是疑心生暗鬼了吧。

    上完了洗手间,到洗手池洗了把脸。走过s和玛丽娜的房间,她还是停下了脚步,轻轻敲了敲门。

    这样的夜晚,连她都害怕,更别提独自一个人睡在那个房间里的玛丽娜。

    她还是想劝玛丽娜过去她房间里一起挤挤。

    敲了几声门,门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睡熟了?

    不可能,这不符合常规。就算再困再累,正常人也不可能守着一个刚刚死去的人的床铺,睡到这种程度。

    心上便浮起不好的预感。

    时年手握住门锁,回眸望了一眼周遭。

    黑暗里依旧无人。

    她便伸手向鬓发。长发顺滑,指尖轻轻一顺,便将发卡顺下来。他将发卡捋直,便利落地伸进了门锁里去。

    康川大学的校舍古老,于是就连门锁也还是毫无难度的球形锁,发卡只轻轻一别,便是悦耳的咔哒一声。锁簧被弹开,时年将发卡戴回发上,慧黠一笑,两手轻轻托住门锁,无声地打开。

    .

    开锁的本事,她实则刚上小学的时候就学会了。

    爸当警察,是从基层做起的。她刚上小学的时候,爸还是派出所的片儿警。管片儿里有不少手脚不干净的小混混,年纪都不大,却都是派出所里的常客。周围邻居都嫌弃他们,爸却不嫌弃。爸说他们其实大多都是可怜的孩子,不是父母离婚;就是父母都在外打工,他们跟着爷爷奶奶长大,教育和关爱都缺位。

    后来爸就把那帮小孩儿都组织起来,找了师傅教他们手艺。开始没有地方上课,爸就把他们领到家里来,把客厅腾出来给当课堂。

    那帮善于撬门压锁的,手都好使,爸就叫他们学修车,学机床。后来许多人凭着这些手艺真的找到了不错的工作,甚至多年之后,待得时年上了大学的时候,还有许多当年那帮小年轻成为了高级技工,甚至得了五一奖章的,提着重重的谢礼来看爸,一进门就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时年这“手艺”就是彼时跟那帮“巧手”的学的。

    她只是觉着好玩儿,那帮小孩儿也是出于感谢爸,又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就用这个哄着她玩儿。

    可是这件事后来被妈知道了,妈还跟爸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埋怨爸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往家里领。妈哭着说,这要是有人对念念存了坏心眼儿可怎么办……

    往事如烟,此时就算回想爸妈吵架的情景,于她也是幸福的。

    多希望现在爸还在身边,而妈还能头脑那么清晰地跟爸讲道理,将一向警服威严的爸给训得哑口无言,只能一个劲儿拱手,求饶地说:“心箴,心箴我‘真心’知道错了。我‘真心’再也不犯了。”

    一见爸这样,妈不管多大的气,不管怎么正在流眼泪,也都会没辙地破涕而笑。

    彼时光景,只留余香。

    .

    房门被无声推开,时年连忙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重新将往事封存。

    s与玛丽娜的房间里静静的,也没有开灯。

    s的床铺上摆满了学生们送来的鲜花、小玩偶,还有与她的合影。满满登登,叫人看了心里感动。

    再转眸看玛丽娜的床……

    玛丽娜并不在床.上!

    被子摊开,略有凌乱。时年连忙上前伸手去探被窝。

    并无温度。

    现在还是八月底,棉被里的温度不可能那么快散去。由此可见玛丽娜离开了已

    经有一段时间。

    而且时年自己刚刚就在女生的洗手间里,她确定并未听见有其他人用洗手间的动静,所以玛丽娜也不会在洗手间里。

    507套间就这么大地方,她还能去哪里?

    时年急促检查了一下周边,看她的外衣外裤还都在,由此可见她不是穿戴整齐有意识离去的。

    时年连忙退出s的房间,正在犹豫要不要去敲汤燕卿的门。犹豫间,套间的大门忽然打开,杰克穿着运动服,蹑手蹑脚走进来。

    见时年站在黑暗里,他仿佛吓了一跳,按着心脏低声道:“嘿,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站在这儿干什么呢?吓死我了。”

    时年便也压低声音,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啊,我是起来上洗手间。”

    时年狐疑地上下打量杰克:“这么晚,你怎么从外头才回来?”

    杰克耸了耸肩:“早上出了那样的事,晚上能睡得着才怪。既然躺下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还影响室友睡眠的话,那倒不如索性起身,到操场上去跑两圈。也许跑累了,回来就能睡着了。”

    “没错。”时年也表示赞同。

    今晚凡是能睡得着的,那都是神人啊。

    杰克说这话已经走过来,伸手在时年面前晃了晃:“嘿,你难道梦游了吗?这是s和玛丽娜的房间,不是你的房间啊,你走错了。”

    时年见瞒不过去,只好叹了口气承认:“我是顺便来看看玛丽娜。你懂的,我怕她今晚一个人睡在这边会害怕。”

    两人都是将嗓音压得极低极低在说话,唯恐吵醒了难得还能睡着的室友们。

    “玛丽娜?”杰克耸耸肩:“原来你在找她啊。我刚刚看见她了,她也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看见她了?在哪儿?”时年忙问。

    杰克指了指门外,“就在走廊上,举着一根白蜡烛朝周光涵的房间走。大半夜的冷不丁撞上,吓死我了。”

    玛丽娜大半夜地举着根白蜡烛到周光涵的房间做什么去?

    时年心下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便问:“你没问她要干嘛去?”

    杰克耸肩,“我当然要问了。好歹我也是咱们宿舍的男生,我想保护她的。可是我跟她说话,她也没理我,眼睛一直直勾勾朝前望着,脚下一步都没停。”

    杰克困惑地望时年:“我想也许是她想给s死亡的地方放一根白蜡烛,聊表心意吧。”

    时年心下疑窦丛生。

    就算这样能说得通,可是玛丽娜自己去那个房间,不害怕么?

    还有,杰克在跟她说话的时候,她为什么是眼睛直勾勾的?

    时年心头浮起方才杰克与她说过的一句话,不由得低叫一声:“糟了,她该不会是梦游了吧?”

    .

    时年想起晚上在洗手间遇见玛丽娜的时候,玛丽娜曾经跟她说过,这一整天她都在录口供、陪s的父母痛哭、代替s向所有送来鲜花的同学鞠躬致谢……这些都是极耗体力,却会叫神经过度亢奋的。

    当身.体处于抑制状态,而神经却极度亢奋的话,是很容易梦游的。

    而这个时候的周光涵的房间里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时年便低低道:“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她犹豫地又望了一眼汤燕卿的房门。

    她跟杰克已经说了这么半天的话,虽然都是压低了声音,可是对于警醒的人来说,还是应该能听见动静的。可是汤燕卿的房门内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说明他可能也是睡熟了。

    而且此时还有杰克在,时年很犹豫是否应该叫杰克知道她与汤燕卿的关系,更要紧的是汤燕卿的警探身份。

    杰克看见她在看汤燕卿的房门,便问:“怎么了?”

    时年摇摇头:“我在想,是否应该也通知一声。毕竟,他是师长。”

    杰克不赞同地摇头:“看样子教授也睡熟了,就不要打扰他了。”他迟疑地望了时年一眼:“要是你一定想去的话,我陪你去吧。好歹我是男生,能给你壮壮胆。”

    时年不放心玛丽娜,便点了点头:“好,我们走吧。”

    .

    两人沿着走廊疾步却悄声地下楼,走向4楼。

    杰克很有绅士风度,走在时年前头,仿佛在替时年挡着可能遇见的危险。下楼的时候还小心提醒时年注意脚下,说古老的地板有的地方有了空洞,不要崴了脚。

    时年心下对他的印象不由得又好了几分。

    507宿舍里除了汤燕卿之外,只有两个男学生。钟馗虽然给她的第一印象很不错,可是后来当瞧见钟馗竟然与s走得很近之后,她心下不由得对钟馗多了一层隔膜。

    那天她跟辣妹子说了,女王身边的人是应该各自承担角色的,玛丽娜是“打手”,而钟馗也应该有他的角色的。只不过顾念着第一天的好印象,她才忍住,没当着辣妹子的面说出来。

    女王的身边,最基本的班底自然应当是一文一武。玛丽娜是“打手”的话,那么钟馗就应该是“军师”。

    从这个层面来说,钟馗可能非但不无辜,甚至反倒s欺负人的那些花样儿,都是由他这个“军师”来出谋划策的。

    而接下来就发生了s丢了钻石项链,嫁祸给辣妹子的事,便更叫她对钟馗多了一层心防。

    由此一来,507套房内的两个男学生之间,在她心中便自然有了优劣之分。

    .

    终于到了404房间,杰克小心地将时年推在门口,低声说:“我先进去看看。没事的话,你再进来。”

    时年感念地点头。

    杰克便推门走了进去,半晌忽地闪身而出。呼吸微微有些急促,额角隐约见汗。

    时年也留意到了这两个细节,只是不能确定他这是不是之前跑步之后的自然反应。

    “玛丽娜在里面么?”时年忙问。

    杰克深呼吸,鼻孔扩大:“在里面。不过好像真的是在梦游,无论我怎么跟她说话,她都好像没听见。我没办法了,看样子要你来劝劝。”

    “没说的。”时年便推门而入。

    .

    时年因惦记着玛丽娜,推门而入的刹那是毫不犹豫的。

    可是推门进去之后,才发现房间一片漆黑。没有灯光,也没有想象中的白蜡烛光。

    就在此时,身后的门无声地关严。时年没听见关门的声音,却是听见了门锁卡簧咬合的轻微的咔哒声。这声音她熟悉,于是便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心下一惊,急忙回头看去。

    黑暗,仿佛长绒的黑色绒毯,将整个房间都包覆住。就在那影绰绰伸展开的绒毛尖儿缝隙之间里,她的视觉仍旧能清晰地拼合出了一个人的轮廓。

    是醒目的半长发丝。用东方人的视角看去,有些像女士的发型。

    是杰克也进来了,并且将门关严,锁上。

    没错,她刚一进来的时候,眼睛也有些没适应黑暗,可是说来奇妙,随即她便自如下来。

    曾经叫她最为恐惧的黑暗,却在这一刻突然产生了一种宛若鱼儿重归水里的自如感。即便不依靠眼睛的视觉,她也能准确地知道这房间里的陈设方位,于是脚步一滑,便已逃到了床铺的那边去。

    她深吸口气,隔着床铺喝问:“杰克,你要干什么?”

    “呵……”是沁凉而舒展的笑声,与往常的杰克迥然不同。

    平常的杰克,甚至是有些害羞的。可是此时的笑声却是冷静,从容,对局势的控制有着极强的信心。

    “我想干什么?nana,你说我带你来这个房间,是想干什么?”

    借着一点点微弱的街灯微光,时年看见他的两手伸在身前,左右分开。从那种姿势的张力里,能猜到他两手间正抻开一条绳索。

    就像勒死s一样的么?

    .

    时年心跳骤急,可是她提醒自己要充分呼吸。只有充分的氧气供应,才能叫大脑恢复冷静的思考。

    她在黑暗里准确地盯着杰克,尽量不着痕迹道:“你不是说带我来找玛丽娜么?她在哪里?”

    杰克磔磔地笑:“今晚你真应该埋怨她。我也在找她,如果不是没能找到她,我也不会带你来。今晚这个游戏,本来是为她准备的。”

    危险临头,时年反倒缓缓平静下来。

    这里跟从前的那场噩梦不一样,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孤立建筑物,而是大学的宿舍。门外、隔壁,都住满了人。只要她有机会开门大喊一声,或者打开窗户也行,那人们就会听见动静,到时候她就能脱险。

    于是她在黑暗里不转动头颈,以免动作幅度太大而被杰克发现,她只是尽量转动眼球,观察她到房门,或者是窗户,最差也是墙壁的距离。

    可是窗上早已落下了厚厚的丝绒窗帘,让她无从确定窗子插销是打开的还是插.死的,于是窗户暂时不可用;

    而她若到门去,中间则隔着杰克,她要付出的代价便更大;

    于是她悄然将视线转向了左右两侧的墙壁。只要将自己的身子用力撞上墙,或者抄起右手边书桌旁的椅子砸过去,产生的声音相信能惊动隔壁的学生。

    主意打定她便跟杰克说话,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为什么要杀害s?为什么杀了s之后还不过瘾,还要连玛丽娜也害了?”

    “难道是因为她们也欺负过你么?可是不对呀,s是欺负人,不过只欺负女生的,不是么?她对所有男生都很好的,又怎么会对你例外?”

    .

    时年在说出上述这番话的时候,刻意放慢语速。她坚持用疑问句式,就是为了能勾住对方的注意力,尽量拖延时间。

    她一边缓缓地说,一边则在脑海里拼命搜寻杰克的影子。

    没错,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前面这

    两天她对杰克的关注实在太不够了。

    也主要是因为507套房里的其他人太过个性鲜明,无论是s、玛丽娜,还是辣妹子,甚至是钟馗……都因为鲜明的个人特征而吸引了她的大部分注意力。

    除了那几个人之外,更何况还有马克,还有肖恩,还有……汤燕卿。

    她的注意力终究有限,被分成了这么多份,于是留给杰克的只剩下外表的印象。

    第一印象里的杰克安静,羞涩,平和。外貌和个性一样,没什么棱角。从东方人的视角来看,那一头半长的金发让人感觉他就像个女孩子;很好相处。

    仅此而已。

    于是尽管在汤燕卿的课堂上,汤燕卿给她的留堂考题便是观察和分析学生们对于座位的挑选所透露出的性格记号,她分析了s,分析了马克,分析了死去的周光涵……却从未曾想要去分析杰克。

    尽管杰克就正好坐在她对面,也就是环形座位最右手边的那个位子上。

    那个位子,她也曾得出过分析结论,是整个教室里仅次于教授的座位的、第二好的观察位。

    可是她就算看见了杰克坐在那个位置上,她也只以为是因为他个性羞涩,比较退避竞争,于是当大家都挑选完了位置后,他被动地选在了那个位置上。

    那个位置因为比较少被教授观察到,所以不会有很多发言的机会,时年以为这只是因为他害羞的个性使然。

    此时看来,真是大错特错。

    她想起汤燕卿说过的一句话:“咬人的狗不叫。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人渣,不是人们想象里膀大腰圆、相貌凶恶、举止粗俗的那帮人。真正的人渣,往往都是平和谦虚,在社会上拥有良好的职业,甚至是崇高的地位,更可能学有专长……在家庭里是好父亲,对妻子来说是好丈夫,对于社交圈来说是好朋友的那种人。”

    “他们将他们最为兽.性的一面,深深地掩盖在重重完美的面具之下,以使自己逃脱法律的制裁——更为了挑战司法,挑衅执法人员,以实现他扭曲的成就感和价值观。”

89.89爱情,从来都是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游戏

    想到这里,时年便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推断。

    杰克的外貌细节在她心里也一点一点越发清晰起来——

    他宛若女孩子一般半长的发型。

    他面上时常带着的羞涩表情。

    他总要每天早晨第一个起来,避开大家的目光便出去跑步,风雨不误。

    时年在黑暗里静静微笑:“没错,s和玛丽娜也欺负了你。虽然你是男生,虽然她们两个好像从来都不欺负男生——可是,对你例外。因为她们根本就没把你当男生看。踺”

    时年想着s死时候虽然受到过性.侵,却没有留有男人的痕迹,就连汤燕卿也说“未必是男人”……

    她便深吸一口气:“杰克,你是——ed?”

    .

    “够了!你别说了!”杰克一声低吼,双手紧紧抻开手中的发带。

    那是一根鲜红的发带,血一样红。曾经就戴在s的头上,与她金棕色的长发真的好配。当这样的她行走在学校绿茵茵的大草坪上,或者泛舟在人工湖上时,她就永远是当仁不让的女王,她的美像是一把火,点燃了他的心。

    可是昨晚,他却用这条发带亲手勒死了她。

    勒死了她!

    每当想到这四个字,他心里便会纠结起两种情感:一种是疼痛的惆怅,一种却是——悄然昂扬的得意。

    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他终于亲手弄死了她,亲手!

    那种满足,那种快.感,叫他整整一天都无法平复下来。他还想重新再来一次,这一次他会做得更慢,对于力道的掌握更加精准一些,享受得更长一点,可千万不能如同s那次,那么快就结束了一切。

    .

    杰克良久没有说话,时年看得见他紧绷的手臂一直在用力抻着手里的绳索——隔着黑暗,她只能大致分辨轮廓,只知道那是绳索模样的物件,却不知道那是发带。

    时年心中还有许多疑问待解,可是此时只能忍住。

    否则只会让杰克的犯罪快.感飙升,或者惹他发怒,无论哪一种都对她不是好事。

    事不宜迟,时年悄然望住右手边的电脑椅。趁着杰克不备,计算好了距离,便猛然跑上前去,一把举起电脑椅砸向墙壁!

    “砰”地一声闷响,杰克宛若受了刺激的兽,猛地一声受伤般的嚎叫,冲上来便用那根发带死死勒住了时年的脖子!

    呼吸骤然停止,时年只觉大脑的意识迅速退去。

    杰克虽然是个像女孩儿的男生,可是他的力道却完全是男性的,时年只能用手死死攥住发带,尽力延缓那发带勒入咽喉的速度。

    可是大片大片的黑暗,还是朝她兜头盖脸地落了下来,她知道,她要承受不住了。

    谁来救她?

    汤sir,你说过你要24小时保护我的。这个时候,你又在哪里?

    .

    就在此时,房间的灯忽然大亮!

    不知从哪里呼啦涌出好几个人来。

    汤燕卿、贾天子。以及,玛丽娜。

    贾天子掏出枪来:“杰克放开她,否则我开枪了!”

    贾天子的话音还未落,汤燕卿身形便如鬼魅一般晃到了杰克背后,狠狠一手刀砍在杰克后颈上。

    杰克来不及防备,颈子向后一仰。汤燕卿顺势扣住他喉咙,将他径直向后拖去。杰克的两只手便不得不松开,离开了时年。

    汤燕卿将杰克放倒在地,单腿跪在地板上,手掐住他喉咙,狠狠盯了他半晌。才缓缓吐一口气,抬眸望向贾天子:“都交给你了。”

    贾天子持枪冲上来按住杰克。汤燕卿却都懒得再看,只回身将时年抱进怀里,轻轻地哄着她:“没事了。念念别怕,没事了。”

    时年这才一声哽咽冲破喉咙,缓缓伸手,略带迟疑地抱住了他的颈子。

    太好了,他来了。

    .

    时年这一回只是在医院里小睡了一下。

    不是昏倒了,只是小睡。

    这一天她也累坏了,之前一直悬着心,此刻终于能放下,于是睡意便自行袭上来,将她湮没。

    她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还是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从前她会控制不住地开始恐惧,总觉得有什么就蹲伏在那片漆黑里,瞪着邪.恶的眼睛盯着她。

    可是这一次……说也奇怪,当那熟悉的黑暗再度压下来的时候,她却并无从前那般恐惧。

    因为她冥冥之中就是知道,梦境里那个温柔的人,一定还会出现。

    她从没见过他的相貌,从未曾听见过他的声音,可是她感受过他的手指。那样也微微有些怯意,还带着羞涩的指尖,一点一点滑上她的手指、手背、手腕……

    明明是陌生人,明明是不该进行的动作,可是彼时,却叫她一点点地放松下来,一点点地,找回心安。

    她在梦里轻轻微笑,浅声呢喃:“……你知不知道,我多想看见你的模样。我真怕有一天咱们分开了,就算你就站在我面前,可是我却认不出是你。”

    果然,他又来了。他在黑暗里,完全看不见他的模样,却能感觉到他在温柔地笑。

    又如同从前一样,他捉住她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写字。

    她毫不困难地便能辨认出来,在心中悄然地念:“……别怕。你找不见我,我却一定会找到你;如果你认不出是我,我就一直缠着你,直到你认出我为止。”

    她便舒心地笑了。

    这才是她与“他”独有的交谈方式。

    她不知道他的相貌,没听过他的声音,可是她却深深记得他坚忍的温柔。

    .

    她含着微笑,轻轻睁开眼睛。

    梦境太美,美得叫她一时有点无法适应眼前的情形。

    视野里,汤燕卿的眼睛无限放大。大到让她都能看清他黑曜石一般的瞳仁里漾起的琥珀光,大到能看清那汪琥珀光里荡漾着的她自己的影像。

    他的眼睛这样大的缘故是他与她距离太近——近到,他的唇正贴在她的唇上!

    “啊——”

    时年这下子终于完全清醒过来,急忙后退,逃开他的唇后便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他在对她做什么?!

    看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汤燕卿只能狼狈地笑,一脸的羞红。

    真是不能偷偷做坏事,刚刚听见她在梦里的呓语,他一个按捺不住地吻下去……结果刚到妙处,她就醒了。

    睡美人,果然是被王子吻醒的。不过可不可以考虑一下王子的感受,可不可以让睡美人不要这样快就醒来呢?

    他伸手拖住她小手,轻轻叹息:“嘿,别怕,是我。嗯……既然被你逮着了,那我向你——道歉。”

    时年却无法这么轻松下来,小脸儿一片苍白,泪珠便扑簌簌地滑落下来:“汤sir,你方才在对我做什么?!你别忘了我是有夫之妇,我还是你发小向远的妻子。”

    “傻瓜。”他知道自己吓坏她了,他轻轻将她的手臂收拢到自己掌心,不让她逃走,更不让她掉下去:“……你虽然还没跟向远正式离婚,可是你们已经办理了法定分居。法定分居从法律意义上来说除了你们的医疗、社会保障之类的经济纽带还在一起,可是从你们的情感生活上已经等同于单身。”

    “那你也不能不经我同意,偷偷对我这样!”时年挥舞手臂,想要从他怀中挣脱开。

    他便轻声叹息,却没恼,只伸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尖儿。

    她自己兴许都不知道,她一哭的时候,她的那个小鼻尖儿就先红了起来。让他看着就只觉心里那么拧着疼,又颤着甜。

    “小傻瓜,你又忘了,你答应过我的,嗯?s的案子破了,咱们说好了,让我亲一下。”

    他这么说,自己心下自然也心虚。因为所谓的说好了,只是他自己说好了,人家时年并未给他明确的答复呀。于是他也担心前去享受权利的时候会落空,于是这才决定趁着她小睡的当儿,先下嘴为强……却被当场捉了个现行。

    这般想来他真是气馁,想他汤燕卿……脑海中飘过那么多褒义的形容词,可是在对她这事儿上,怎么都是笨手笨脚,或者是自作聪明,要么就是一厢情愿,甚至是死皮赖脸的。

    虽说为了她,怎么样他都愿意,只是——那颗始终高高供奉着的自尊心,也会有一点小小的悲怆不是?

    “谁说案子是你破的!”不想她却不买账,朝他瞪眼。那双妙目里秋水如波,泠泠清亮。不过说到这面这句话的时候,面颊还是一红:“……分明,是我破的。”

    .

    “噗。”

    连他都是猝不及防,低低笑出来。

    他忍不住漾着笑,细细打量她的神情。

    那么样的撑起小小的顽固,却也是小小的骄傲,是明亮的自信,也是毋庸置疑的嫉恶如仇。

    他便点头微笑:“嗯,我也同意。这个案子的首功是你。”

    听他这么说,时年反倒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垂下头去:“……那我也承认,其实我自己也还没有推理出究竟凶手是谁。只不过巧合被我撞上了,直接对上了杰克这个人罢了。”

    她的头垂得更低:“而t教授你早就猜到那个人是谁,于是才会提前埋伏在那房间里的。”

    .

    其实这个案子究竟是谁破的,对于他来说,又有什么要紧呢?

    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比得上她重要,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让他赶得及在关键时刻救下她呢?

    他便笑,歪头看她:“肚子饿不饿,我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时年摇头,抬头望他:“杰克会不会连夜提审?汤sir你可不可以带我去警局旁听?”

    她伸手举在耳

    边:“我保证,绝对不捣乱。”

    汤燕卿便笑了:“嗯哼,时刻没忘了你本职工作的‘信息共享权’哦?”

    时年下地伸脚穿鞋,闻言连忙否认:“才不是!我只是想知道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看我自己自己的推理有哪里对了,哪里错了。”

    她光顾着说话,脚一时没够到鞋。

    汤燕卿便抢先一步拿到了鞋,单膝跪在地面,将她的脚托起。

    时年窘了,忙想要抽开脚:“汤sir你不用这样的!我自己来就行了。”

    “好了~”他手指修长,动作敏捷,稳定地捉住她的脚踝,轻松地套进了鞋子。然后还用自己的衣袖将鞋面上一点点的灰尘擦掉,继而才伸手拉时年站起来。

    时年已经满面大红,困扰得手足无措。

    他便退后一步,给她留下足够的空间,率先走到门口,手插裤袋,回眸望来:“……我在等你。”

    .

    两人抵达警局,上回那个看着面熟的警员迎上前来,说杰克正在审讯室呢。贾天子在问口供。

    时年便又忍不住盯着这个警员看。

    汤燕卿都瞧见她盯着人家看好几回了,在学校录口供的时候,他只能忍了;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他到底哪儿长得好看?真比我还好看么?”

    时年脸一红,连忙冲他瞪眼:“汤sir你说什么呢!”

    这还当着那位警员的面呢,他这么直冲冲说出来,多尴尬呀!

    不料那位警官却是好脾气,点头笑笑:“没事儿,汤大少爷的脾气我们早就习惯了。”那警官说着凑到时年耳边:“关键时刻他能帮我们办案拿奖金,危急时刻能救我们的命就够了,至于其他的,我们都忍了。”

    “噗。”时年笑起来。

    汤燕卿一看方才两人那姿态,便两条眉毛都挑起来了。

    真不好意思看他继续这样,时年便上前按了按他手臂:“汤sir别忘了,你好歹还算是我的教授。有点当老师的样儿,行不行?”

    “还不都是你惹的。”他清贵的面上漾起一抹傲然的嗔怒。

    时年只能无奈地笑。

    这个家伙真像个变色龙,随着环境的变换,性子便也跟着变了。在康川大学的时候,虽则傲慢依旧,不过好歹还当真有几分教授的书卷气。怎么这一回到警局,便那点子书卷气一点都找不见了,反倒多了几分匪气?

    “我不知道你是在误会什么,可是我真没别的什么想法。”时年叹息摇头,如同哄发脾气的小孩一般与他解释:“我就是莫名觉着这位阿sir眼熟,可是一时却想不起来是哪儿见过。”

    他也许不明白,她最怕这种感觉。最怕这种明明仿若似曾相识,却根本就想不起来曾经在哪儿见过的感觉。更怕那种倘若想不起来,便要如此擦肩而过的怅然若失。

    “原来你是根本就想不起来他是谁?”汤燕卿面上的神色登时变了,一双清泉样的眸子重又波光潋滟起来:“想不起来就好,想不起来就对了!”

    显然是很看不惯他那副突然变脸的得意模样,那位警员主动伸手向时年。时年便也出于礼貌握住。那警员含笑自我介绍:“时记者,我叫关椋。关心的关,椋鸟的椋。你虽然不记得我,我却记得你。你还冲我要过手机号码呢,私人的……”

    时年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位巡警阿sir!”

    彼时她飙车刚停,又只顾着觉着人家摩托车骑的帅,压根儿就没留心过他的相貌。更何况那时候关椋头上还戴着头盔,被时年那不要命的飙车给惊得略有点面无人色……

    时年高兴得紧紧握住关椋的手,上下摇晃:“关sir你怎么不做巡警了,调到这边跟汤sir、贾sir他们查案了呢?”

    关椋呲牙一笑,目光滑过汤燕卿:“这个么,说来话长。”

    “那就别说了。”汤燕卿又难得地脸红起来,一拖时年的手,将她带进审讯室隔壁镀膜单反玻璃窗背后:“再腻歪下去,口供都录完了。”

    .

    镀膜单反玻璃对面,贾天子跟杰克据桌而坐。

    但是显然杰克面上并无多少的恐惧,更无什么愧疚。

    贾天子面色冷峻,握着笔问:“说说吧,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杀害s?你是康川大学的学生,能有幸考进这所著名学府,拿到全额奖学金,你的未来明明一片光明,怎么会做下这样的事毁了自己?”

    杰克身子向后坐,紧贴在椅子靠背上。腿敞开,肚子微微向上拱起。

    汤燕卿眯眼道:“典型的轻蔑。他根本没将审讯警官放在眼里。”

    时年便忍不住皱眉:“所以这一场命案对他来说不是罪恶,反倒是成就。”

    “没错。”汤燕卿侧眸来望她。

    这边的光线微暗,而大玻璃窗则透过审讯室的光亮来,正面聚拢在她面上,便显得她侧脸的轮廓更加柔致、秀丽。而那柔致和秀丽之

    中,却也透露出坚毅。

    他轻轻地叹息,再度为她而心折。

    杰克果然只报以蔑然的一笑,语气声中没有半点忏悔。

    “毁了自己?我要是不杀了她,我才真的是毁了自己。”

    他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不再是往日那般的平静,羞涩,此时里头闪烁着狂热:“呃不,或者应该说是她早就毁了我!我只有反抗,只有报复,我也只有同样毁了她!”

    .

    审讯室里灯光强烈,此时是是深夜,杰克便觉得有些刺眼。

    他便眯起眼来去看那片白光。

    在他眼前,那个录口供的阿sir一点都不重要,他只当不存在。

    在他眼前,旧日时光宛若一幅画卷,缓缓铺展开。

    他又看见了s,女王一般明艳照人地走来。她金棕色的长发上绑着鲜红的发带,走过绿茵茵的大草坪,美得就像一幅油画。

    她是女王,她喜欢让所有的男生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也包括他。

    可是他自己明白,他跟那些男生都不一样。那些男生装作仰慕她,实际上不过是想骗她上.床。他们当着她的面赞美她,可是一回身却在私下里对她的身材,对她的chuang上功夫品头论足。

    甚至有人说她只中看不中用……

    而他,是真的在悄悄凝视着她,喜欢着她。能跟她分到同一个套房里去,最初连着三个晚上他根本都睡不着。每一次在客厅相遇,他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可是他不想浪费那么好的机会,便努力跟她说话,结果紧张之下结结巴巴,被她不耐烦地讥笑:“你到底想说什么呀?拜托,你先理清自己的口齿行不行?”

    渐渐地,他的模样被她和玛丽娜了若指掌。在她们两个眼里,他成了个可以用来取笑的小丑。

    有一次很晚了,他在操场上循例跑完夜跑,忽地在更衣室里被s拦住。

    s着迷地闻着他身上的气味,说最喜欢男生刚运动完的阳刚之气了。他错愕之间,她将他推到了衣柜上,然后身子就贴了上来。

    她好软,也好滑,他激动得不能自已……可是她却忽然停了下来,歪头朝门外说:“好了,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不行啊!”

    玛丽娜和几个男生便冲进来,无数双眼睛便肆无忌惮地窥视向他的腰下……

    他慌乱之下,那兄弟便更软趴趴下去,又惊又窘,无颜见人。

    s和玛丽娜他们便尽情地笑,说他是ed,说他根本就不是男人。s还讥讽地说:“不用起早贪黑跑步了。你再跑也练不出阳刚之气来……你就根本不是个男人啊!”

    那天他们还对着他拍照,他羞愤之下怒吼着推开他们逃走。

    而背后,s和玛丽娜的笑声那么响亮,那么刺耳。

    那两个j人不明白,她们不仅仅羞.辱了他,她们更亲手打碎了他的初恋!

    他是曾经那么近乎虔诚地爱过她,尽管明知无望……即便那个晚上,他后来还是没出息地重新回到更衣室,从地上捡起了s无意间从发上滑落的发带。

    发带上还留着她的香气,那么迷人。

    他那晚将发带放在鼻息间,放纵自己去想象报复s,那种快乐第一次充盈在他心间。他宛若上瘾,从此便难以自拔。

    终于,机会来了,周光涵死了。周光涵的房间便成了最佳的现场。

    .

    听着杰克的讲述,时年只觉心下憋闷。

    为什么好好的爱,却要变成了这样一种无法自拔的恨,以至于铸成大错,杀了她也毁了他自己?

    时年忍不住转头望向汤燕卿:“s为什么要做这么过分的事?以杰克从前的性格,他也并不会妨碍到她什么才是。”

    汤燕卿也轻轻叹息:“我在课堂上告诉过你们的,s真正喜欢的是禁yu系的男生。杰克虽然不是东方人,可是他的气质也符合s的喜好。”

    时年一怔:“你的意思是,s反倒有可能是故意去撩.拨杰克的?”

    汤燕卿点头:“她希望他反抗,她希望他能在那微妙的时刻,为了她而突然从羊化身成狼。”

    时年心下突然惊惊一跳:“也就是说s那晚有可能是心甘情愿跟着杰克到周光涵的房间去的?”

    “是。”汤燕卿抱起手臂,目光深沉:“所以当晚她从507消失,并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也没有留下任何曾经挣扎过的痕迹。”

    他说着转头望来:“我猜测可能是杰克用危险游戏的戏码来挑.逗s,问她敢不敢跟他到周光涵的房间去玩。s惊喜于杰克的突然转变,也不疑有他,于是就跟着他到了周光涵的房间去。”

    “周光涵已经死亡超过一个月,他的房间解除了警戒,却一直空着,没人敢来。s以为这真的只是一个刺.激的游戏,于是主动接受了杰克的捆绑。”

    时年又是一怔,继而缓缓点头。

    这便解释了s的死

    亡现场并无太过挣扎痕迹,而s的身上也并无瘀痕。

    那晚的情景终于在她心中缓缓拼合起来。

    杰克带着s进了房间之后,将s捆绑成那个姿态,便从后面跟s做。s开始还以为是他真的为了她而雄风勃发,于是很为享受。可是渐渐地,也许是时间太过持久了,她才猛地回身发现杰克用的是工具,而不是他的真身!

    s觉得受骗,她会喊停,可能还会变本加厉地辱.骂杰克没用。杰克便在亢奋之下,一边加快了速度,将s送上高chao,一边将发带绕过s的头颈缠紧……

    那是一种近似于窒息性快.感的s-e-x,杰克在给了s最终的快乐的同时,也夺走了她的性命。

    汤燕卿点头望来:“借助于粗鲁动作达到高.潮的s-e-x的确是许多ed患者的爱好。”

    时年面色越发苍白:“这么说他杀了s,实则也是一个意外。他的本意也许只是报复,只是达成长久以来对s的渴望。可是今晚他相对玛丽娜下手,怕是已经‘进化’,他直接的想法就是要杀人了。”

    “没错。”汤燕卿目光绵长:“因为杀人带给了他全新的刺激和满足,他迷恋上了这种感觉。”

    如果曾经还是因为爱,还值得同情的话;那么当爱因为内心的黑暗而开始变得扭曲,那么爱本身就只沦为了罪恶的借口。

    爱该是这世间最为纯粹,最为圣洁的情感。倘若爱被扭曲的心绑架,那爱便不再是爱,便再也不值得珍重。

    时年觉得冷,连忙用手抚了抚手臂。

    这样的八月她便觉得冷,不是气温骤变,而是人心叫她心寒。

    .

    汤燕卿将时年带出去,带到茶水间。从冰箱里取了两颗鸡蛋,敲在微波炉餐盒里,然后放进微波炉转。取出来便是两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

    “吃点东西吧。”她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他都没有错过。

    时年握着方便叉子垂下头去:“谢谢你。”

    “嗯哼,”他不满地坐了下来:“不喜欢听你说这个。”

    时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垂着头,小口小口地咬着荷包蛋,缓缓将两颗蛋吃完。

    他又递上热茶来。

    时年便忙捧在掌心,那温暖透过手掌,慢慢传遍全身,让她舒服了好多。

    她便抬头问他:“汤sir是怎么想到是杰克做的呢?”

    汤燕卿凝视着她的眼睛:“还记得他是第一个发现s死亡的人么?”

    时年点头。

    “那你还记不记得,他当时是如何与你们讲述他的所见的?”

    时年当然记得,便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复述了出来。

    他满意地听完,微微含笑:“瞧,他的话里就是满满的破绽;他的每一句讲述,实则都是将他的真凶身份供述了出来。”

    “为什么?”时年也是一惊。

    她完全没听出来什么破绽啊!

    她又将杰克的话从头到尾重新又回忆了一遍,还是不明白,便向汤燕卿求助地望去。

    汤燕卿一笑:“不如这样,你给我讲述一下杰克卡住你脖子这件事。”

    时年呼吸便一颤,轻轻闭上眼睛:“……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我无法呼吸,想喊也喊不出来。”

    他的手温柔地罩上来,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嘿,够了,回忆到这里就够了。”

    他可不想让她再回忆起那么痛苦的事情来。

    时年便睁眼微怔:“可是这跟杰克话里的破绽有什么关系?”

    “你瞧,你对于这样的恐怖事件描述起来,首先做出的是主观情感色彩的描述。因为你首先想要让对方明白你那一刻的心情,想要让对方与你感同身受。”

    时年点头。

    “可是你再想想,杰克却不是这么做的。他首先是说他要去晨跑,然后还具体解说了一下他下楼的路线,接下来还详细表白了站在周光涵房门前的感受——最后才涉及主题。”

    时年便一眯眼。没错,杰克虽然看似一脸的慌张,但是他的语言组织却是这么的有条不紊,逻辑清晰。

    “所以他的惊慌失措都是装出来的,那一番说辞也是他事先就设计好的。他做完了案,他总要让人们及时发现,而且最好就在s刚跟辣妹子起过冲突的翌日早晨就被发现,以将嫌疑转嫁到其他人的身上去。”

    “可是周光涵的房间很久没人去过了,他担心别人不能发现。于是他决定还是由自己来当那个发现人,这样他自己也可以为自己洗清嫌疑——毕竟通常人的思维,不会怀疑那个发现者的。”

    时年点头:“我想起来了,他在楼上说完后,等全宿舍的人都下到4楼来的时候,他本人却没再来。钟馗说他是吓坏了,我看他其实是趁机避开警方的视线。”

    汤燕卿轻轻打了个响指:“没错。理智与情感,在危险事件面前,往往只有情

    感主导的讲述才是真实的,反而理智所主导的讲述多半是精心计划过的谎言。”

    时年便眯起眼来:“我现在倒很好奇,后来你们给他录口供的时候,他又是如何重新描述一遍当时的经过的。”

    汤燕卿便满意笑起:“聪明。我正是从那个时候基本确定了他是凶手的——他在面对我们的时候,做了一番更为详尽、更为周全、更为冷静的讲述。甚至连早晨起来先喝了一杯蜂蜜水,然后在洗手间洗漱的细节全都一一道来。”

    “他想用细碎而真实的细节来装饰他接下来的谎言,他想让他的讲述听起来真实可信。其实这反倒是欲盖弥彰。”

    “那……他说看见玛丽娜举着一根白蜡烛去周光涵的房间,也是撒谎,只为了将我引去,是不是?”

    “这个还真不是假的。”身旁传来一声解答,时年抬头去看,原来是贾天子已经结束了询问,走出来找东西吃。

    贾天子眼睛蓝汪汪地盯着兰芽面前空了的餐盒:“荷包蛋!”

    时年脸便一红:“不好意思啊贾sir,我都吃光了。”

    贾天子坐下,便朝汤燕卿吐出舌头来,哈哧哈哧地说:“汤大少,给我也弄两个荷包蛋呗?我都饿死了。”

    汤燕卿翻了个白眼儿:“让我伺候?找死啊。”

    贾天子跟时年诉苦:“你瞧他你瞧他,怎么能这么不一碗水端平呢?”

    时年不好意思,急忙起身,想替贾天子去弄。不过是微波炉的荷包蛋嘛,她还是能弄的。

    汤燕卿这才哼了一声,按着她坐回去,傲慢地瞪了贾天子一眼:“下不为例。”

    看他动作熟练地去弄荷包蛋,贾天子只能在心底悄然叹了口气。

    时年知道不知道,她这待遇,纵然是跟汤燕卿当了四年搭档,一同出生入死过好几回的他,都不敢想象的。

    时年其实察觉出贾天子眼神有异,便连忙清了清嗓子问:“贾sir为何说玛丽娜白蜡烛的事,不是假的?”

    贾天子便笑了,用目光朝汤燕卿示意:“那就是你们t教授的安排了。”

    时年恍然大悟:“如此说来,是汤sir推断到了杰克是凶手,所以才跟玛丽娜商量好,故意部下鱼钩,引杰克自己上钩,从而让他自己揭开整个案情的!”

    “正是。”贾天子喜笑颜开:“你都不知道,跟你们t教授当拍档,我这个警探可好当了。只最后负责录录口供,别的就都不用我来操心。”

    汤燕卿将荷包蛋端过来,塞在贾天子面前:“吃还堵不上嘴么?”

    贾天子毫不客气将一整个荷包蛋都塞嘴里,不过嘴大,还能继续跟时年说话。

    “按常规,像今晚这种钻床底和衣柜,等凶手自投罗网的事儿,他以前都只丢给我,他自己从来不干。可是今晚儿人家大少爷竟然没怕弄脏衣裳,反倒积极主动要求跟我一起钻床底。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时年你说奇怪不?”

    -

90.90只让她笑,不让她害怕

    从警局出来,天已经亮了。

    站在警局门口,迎着扑面而来的晨风,时年忽然说:“谢谢你。”

    “哦?”汤燕卿挑高眉毛:“怎么又说这个了?”

    时年摇头一笑,却没做解释。

    她是又想到了爸,想起小时候总到爸工作的地方去玩儿。那时候爸还在基层,无论是派出所,还是区分局的门槛还都没有如今这么高,她去玩儿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虽然这里是m国,警局里的模样跟中国差别很大。可是终归还是警局啊,那种正义和庄严的气氛是一样的,她又有机会徜徉其间,便仿佛又找回了小时候的影子踺。

    只是可惜,再没有爸用他温厚的大手牵着她一路走进去。

    她歪头看他。

    眼前这个男子虽然比不上爸的温厚,甚至有时候有些小小的赖皮,可是却在那正邪之间,能带给她如同爸相近的感觉——每个案子都是一场正邪的较量,他与爸一样,总能叫她看见正义的光芒。

    心情豁然开朗,她便含笑转开头去:“,我今天想请一天假,不回学校去了。”

    他便眯起眼来,眸色深浓地打量她:“那你要干什么去?”

    “回家。”她转眸来含笑望他。

    “回家?”他面色登时变了:“你在这里只有跟向远那个家!怎么,你还急着回去?”

    他再不是那个说起案情分析有条不紊、仿佛全局尽在掌控的警探,也不再是行为分析课上,那出言精准,叫人只能低低尖叫的教授,他现在只是个大男孩儿——仿佛要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大男孩儿。

    时年只能深吸口气,走到他面前,仰首。

    “我不是要回那个家。我请假的目的是,我想去看看我妈。”

    虽然这次化险为夷,可是她还是不能忘记杰克将发带勒上她颈子刹那间的感觉。她不怕,可是她事后却很想见到妈。

    汤燕卿便歪歪头:“去深谷?”

    时年又吓了一跳:“汤sir,你偷偷查我的资料?”

    “嗯哼,”他又桀骜地耸了耸肩:“就是查了,怎么样?咬我啊?”

    “你……”时年真拿他没办法,只能垂首笑着摇头。

    还是什么教授呀?切!

    正说着话,忽然一道目光远远袭来。

    时年微微一皱眉,转头迎视过去。一辆同样也是宝蓝色的福特野马开到路边停下,一身帅气警服的汤燕衣解下安全带下车,朝他们走过来。

    那目光里的敌视叫时年很不舒服,便跟汤燕卿说:“喏,你妹妹来了。我先走一步了。明天学校见。”

    “你先别走。”汤燕卿一伸手便攥住了时年的手腕。

    “汤sir!”

    时年真被吓坏了,赶紧甩手。却怎么也甩不开。

    汤燕衣看见了,目光便更寒凉,走过来朝汤燕卿清冷一笑:“小哥,你这又是在玩儿什么?”

    汤燕卿却抬手看了看腕表:“你怎么这么早就上班来了?表现对工作的忠诚,只要办案的时候多用心就行了,倒不在乎什么早来晚走的这些形式。”

    汤燕衣懊恼得暗自咬牙,却也只能陪着笑脸:“谁说我是来表现工作的?我是来堵你的。小哥,你又多少天没回家了,你自己数数。好歹咱们也在一个局,三婶找不见你人,就得问我,可是我又不知道你去哪儿了。今早上好不容易听说你来局里了,我可不得来堵你么?”

    汤燕衣说着目光又从时年面上滑过一圈儿,伸手扯了扯汤燕卿的衣袖:“这么连夜加班,又是办什么大案子呢吧?透露给我一点,让我也有机会跟着学学。”

    这时天色刚亮,整条街道还很安静,汤燕衣一改初见时候的强硬印象,此时像个小女孩儿一般扯着汤燕卿的衣袖,一身一脸的撒娇。时年便觉得自己站在这儿有点太亮了,便又低声跟汤燕卿说:“真的,我得先走一步了。一宿没睡,累死了。”

    汤燕衣歪头望过来一笑,摇摇手:“嫂子拜拜。”

    汤燕卿眯眼盯了汤燕衣一眼:“身为汤明翔的女儿,你应该明白警局的纪律。我都不能告诉家里,不能告诉我妈的任务,就也不能告诉你。我妈那儿,我忙完了自会给我妈一个交待。”

    说罢就迈开长腿,捉住时年的手腕走到路边拦车。

    一辆出租车滑过来,他替时年打开门,护住她的头。时年坐进去伸手想要关门,然后告别:“谢谢你汤sir。再见。”

    汤燕卿却轻笑一声,没等她说完,便一矮身也钻进车后座,然后砰地一声关好车门,略显倨傲地端正坐好。

    时年哑然失笑:“汤sir你这是?”

    汤燕卿则只望向镜子里的司机:“深谷疗养院,please。”

    时年又吃了一惊,眼睛悄然滑过后视镜,然后压低声音问:“汤sir你要做什么?”

    “跟你一起去

    啊。”他理所当然地歪头望来,黑瞳里是隐隐潋滟而起的光彩,在这清蓝色的晨光里格外动人。

    时年莫名地紧张,悄悄攥起了拳:“汤sir你别开玩笑。我没邀请你。”

    “我不用你邀请。”他展颜一笑,整齐的牙齿宛若编贝,一颗一颗闪烁着珠光:“我这人一向喜欢不请自来。”

    时年真想抓狂,便忍不住低声抱怨:“还不请自来——是夜猫子进宅么?”

    “哦,进宅了哦。”他又笑得一脸的赖皮。

    时年懊恼又无奈,只能别开头去,看向她那边的车窗。拳头放在膝头却越攥越紧。

    路边的行道树一排一排地滑过视野,像是一帧一帧回放的往事。

    来m国四年了,之前曾经在社区和华人团体做过两年的志愿者,再到后来考进深喉,她都未曾向同事们介绍过自己的母亲。她也像从前那样,将要好的同学带回家去,带到妈的面前,然后自豪地将妈介绍给他们,让朋友们都有机会分享妈的手艺,听见他们说:“你妈妈做的点心真好吃。”

    爸和妈曾经永远是她的骄傲,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竟然有一天,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不是怕被朋友们知道妈的真实情形,她是怕——生人会刺激到妈。妈格外怕生人,经常会见到生人之后失声尖叫。她明白妈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是她自己太笨,给不了妈想要的那么足够的安全感。

    也或许妈想要的安全感,永远来自爸,来自穿着警服的爸。爸走了,妈的世界便也跟着倾塌了。

    “嘿……”他的声音凑过来。

    时年忙吸吸鼻子,转头望去。

    他就在她面前,黑瞳宁静而专注:“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吓到伯母的。”他在她面前故意绽放大大的笑容:“别忘了好歹我是教行为分析的,我知道什么样的肢体语言会让人平静。所以,别担心,好不好?”

    时年只好吸了吸鼻子,点头。

    他便轻轻拍了拍她手背:“而且说不定我还能帮得上忙。观察伯母,看她究竟对什么样的肢体动作会产生激烈的反应,然后提供给医师,说不定会对伯母的康复治疗帮上忙。”

    “真的?”凡是对妈治疗有好处的,时年都想尝试。

    他便歪头笑开:“所以,欢迎我去吧?”

    .

    到了深谷的时候,正好是早饭时间。

    刘太看见时年来,赶紧让时年陪着许心箴,她去取饭。

    实则刚一进房间的时候,时年真的想暂时不让汤燕卿进来,唯恐妈冷不丁看见有生人进来,会害怕。

    可是汤燕卿却直接这么跟着进来了,而且一进来就毫不外道地走到许心箴面前打招呼:“伯母你好,小侄姓汤,双名燕卿。”

    许心箴盯着汤燕卿的脸,略有迟疑:“你是……念念的初中同学么?哦我记得,你一直追求我们念念,上学在楼下等,放学还要送到楼下的那个男生,是不是?”

    时年耳朵嗡的一声,赶紧上前按住许心箴的手:“啊……妈,不是啦。”

    他则挑高了眉毛向她望来。

    时年扭头瞪了他一眼,做了个鬼脸。

    想必他当着妈的面,也不好意思跟她计较。

    可是孰料他竟然工工正正地鞠躬:“伯母,您认对啦,就是我呀!”

    .

    时年用力深呼吸好几口,才忍住没当场把他撵出去。

    不是说来帮妈治疗的么,那么舌灿莲花地骗着来了,结果这么扯淡!

    许心箴听说是“故人”,便上上下下打量汤燕卿,却是越看越笑:“哦,长得真的是很好啊。孩子,难得你对我们念念这么用心。她爸爸都警告你好几次了,你竟然还敢来。”

    时年尴尬地一捂脸……

    那时候刚初中,学业正是吃紧的时候。她都跟那个男生说的很明白了,说现在年纪小,她没有这个想法。可是那个男生却还是执著地每天早晚来站岗。

    那时候的爸也正是护着女儿最厉害的时候,一天便穿着警服下去将那男生堵在巷子口,长谈了两个小时。

    不知是爸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爸身上的警服形成了震慑,不过那男生后来的确是不再来了。

    汤燕卿却嘿嘿一笑:“我追求念念呢,是谁都拦不住的。”

    许心箴也睁大了眼睛,却没恼,反倒笑起来:“男孩子有这个胆量才好。不过你们年纪太小,不能早恋的。”

    汤燕卿这个自来熟,还一p股就挨着许心箴坐下,伸手帮许心箴垂着肩:“那伯母的意思是,只是反对我们早恋,而不是不满意晚辈的一表人才喽?那好办,晚辈就等着我跟念念都长大了,长大到可以谈恋爱的时候,再正式追求她,您看好不好?”

    许心箴当真认真地歪头想了想:“可是从现在到你们可以谈恋爱的年纪,还要等许多年哦。年轻人,你真的能为了我们念念而等那么多年

    么?”

    他便含笑抬眼望向时年来,目光一点一点地坚定下来:“伯母,不管多少年,也不管要走多么远,我都会一直等她,等她回到我身边。”

    时年伸手一捂脸。

    真是被这两个一本正经说梦话的给打败了。

    妈倒也罢了,可是唐彦卿也能这么认认真真地陪着一起说……她服了。

    许心箴听完却认认真真地欢喜起来,扭过头来仔仔细细看着汤燕卿:“好孩子。你的话让我想起一首诗啊……”

    正巧妈吟诗的时候,刘太回来了,时年便一把拽住汤燕卿,将他拎到走廊上去。

    她将他推到墙上,让他贴着墙根儿立着,她自己则忍不住掐了小腰儿:“汤sir,好玩儿,哈?你故意这么逗着我妈玩儿,你可开心了哈?”

    他只能悄然叹息,认真望住她的眼睛:“我是真心话。”

    “真心你个头!”时年恼得跺脚:“你冒充个什么变形金刚也行啊,你冒充我初中同学干什么?”

    他这才呲了呲牙:“嗯哼,原来在我认识你之前那么多年,你就开始招蜂引蝶啦?”

    “你管呢?”时年冲他翻白眼儿。

    他撇了撇嘴:“还这么横……”

    时年吼了几嗓子,气儿终于散了些,便叹了口气道:“真的汤sir,你别玩儿了。我妈她病了,不能陪你玩儿的。”

    “傻瓜。”他叹息着突然伸手,将她头发全都拂乱:“这段故事虽然是年少荒唐,却显然也是伯母记忆中美好的一段。虽然担心不到年纪的女儿早恋,可是哪个当母亲的实则潜意识里不喜欢看见自己的女儿早早地就有男孩子仰慕呢?所以回忆起那一段来,对伯母来说是难得的快乐。”

    时年这才一怔:“所以你刚才……不是逗我妈玩儿,你是想——帮她找回记忆里的快乐?”

    时年自己说着,眼睛便已经湿了。

    他一这么说,才叫她意识到自己从前这四年里做得有多么不好。因为总担心妈会因为回忆起往事而发作,所以每当妈提到往事,她便总是设法将话题岔开,不陪妈一同回忆下去……

    可是她怎么忘了,妈她此时已经只有“过去”,没有了“现在”啊。她不叫妈回忆过去,难道她竟然想将妈困在这完全陌生的“现在”里么?

    “现在”没有祖国,没有故乡,没有亲朋旧友……除了依靠向家的生活,便什么都没有了。甚至一旦彻底结束了与向远的婚姻,她连绿卡也难保,连妈的医疗费都要付不起。

    这样的“现在”,她又何必要给妈?

    “嘿……”汤燕卿看她眼底翻起泪花,便赶紧垂眸望住她:“别难过。是不是我说错话了,要不你打我?”

    “没有。”时年尴尬地背过身去,用手背抹泪:“……其实,反倒是你教会了我一些。”

    他深吸口气,走上前来轻轻扶住她的肩:“如果你愿意,以后我就经常来看伯母,陪她一起说说话。就像今天这样,我保证一定只让她笑,不让她害怕,行吗?”

    时年破涕为笑:“继续扮演我的初中男同学么?那要不要我去给你订一套校服来啊?”

    他便也笑了:“嗯哼,就要跟你在燕舞坊穿的那套配套的。”

    时年先是想笑,可是一会想到燕舞坊……她的心便又沉了下去。

    s的命案虽然破了,杰克也交待了罪行,可是他却不是杀害周光涵的凶手,就更与妮莎的死无关。

    她跟汤燕卿进康川大学本来就是调查周光涵一案去的,结果虽然办成了一个案子,可是从他们的初衷来说,依旧还是原地踏步。

    她眼中的怅惘给了他答案,他明白她是想起了周光涵的案子,还有,妮莎。

    他便伸手按住了她的手,柔声说:“跟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

    时年没想到,他竟然是将她带到了“唐朝”。

    这个时间“唐朝”已经开始工作,大厅里又早早坐满了人。

    金发红眼镜黑色紧身裙的秘书瞧见了汤燕卿,跟见着救星似的扑过来,给了汤燕卿一个大大的拥抱:“安吉尔你可来了,救我救我,让我一大清早地喘口气,吃完早餐。”

    汤燕卿耸肩:“没说的。”

    他便自在地走过去,将那几个衣衫褴褛、两眼恐惧的亚裔小孩儿抱进怀里,带着他们在走廊和大厅里玩儿。甚至将那流着两管鼻涕的小孩儿扛上肩膀,化身汽车人,咔咔咔咔地带着他一路“狂奔”。

    孩子无邪的笑声,与他大男孩儿般的笑声融合在一起,听起来叫人止不住地——怦然心动。

    真的难以想象,原来他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不再只是那个有些清傲,有些矜贵的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了。

    秘书终于狼吞虎咽吃完了汉堡,噎得直翻白眼儿,还朝汤燕卿直抱拳。

    时年看得不忍心,赶紧到饮水机旁打了杯水递给秘书。

    秘书抓过赶紧灌进去,这才顺过气来,朝时年道谢。

    这一下才认出时年来,便笑了:“哟,原来是那位开mini,一身名牌的贵妇人啊。”

    时年窘得满脸大红。

    汤燕卿扛着小毛头走过来,故作凶恶地哼了一声:“谁敢欺负我的人?”

    秘书高高挑眉,指了指时年,又指向汤燕卿,有些说不出话来。

    时年红着脸解释:“……其实那车子和那些名牌衣裳,都不是我自己想要的。只是,只是我丈夫希望我每天出门的时候穿得体面一点,不能丢了他的面子。”

    她自己说完了,也觉得奇怪。她干嘛要向一个只见过两面、且对她还有些没好脸色的秘书解释这个?

    还是说——她潜意识里,竟然是想向汤燕卿解释?!

    恰好汤燕犀刚结束一个客户的咨询,出门来亲自送,便一眼瞧见了汤燕卿,以及,他身边的时年。

    汤燕卿便长叹口气,扬声唤:“少爷,进来吧。”

    .

    跟着汤燕卿又走进汤燕犀的办公室,不知怎地,时年竟有些格外的紧张。

    紧张到,甚至手脚冰凉。

    汤燕卿隔着桌子,目光静静落在她面上:“又见面了时记者。不知你今日到访,还是上回的案子,还想继续将汤sir告上法庭么?”

    时年的脸色大红。

    汤燕犀目光缓缓移到弟弟面上,毫不留情面地说:“时记者,我这次改主意了。这次我替你代理,一定将他送进监狱。”

    汤燕卿呛得弓腰去咳嗽,恨不能满地找嗓子似的。

    时年也窘得无地自容,连忙摆手:“汤律师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此事。”

    汤燕犀依旧一脸的公事公办:“怎么?不告了啊?那我倒忍不住好奇了,时记者你怎么突然改了初衷呢?”

    时年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求救地望向汤燕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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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没复制到名字的亲,某苏一并鞠躬致谢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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