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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成二水     闲剑英雄传txt下载     闲剑英雄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回 共谋追踪

    第六十回共谋追踪

    李飞云望着尚九天离去的背影,竟然有些呆了,身后的白芙蓉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襟,李飞云回过神来,又听见白芙蓉喃喃言道:“哎……不知道怎么子一回事儿,我望着这位尚教主离去的背影,竟然感受到了一股子英雄气……”

    李飞云道:“英雄气有没有我不知道,此刻我却是一肚子的酸气。”白芙蓉抬头一看,赵岵一双眼正直勾勾盯着这边看呢,她立时冲李飞云笑道:“好没正形!”

    这时间赛韦陀孙庄主帮着几个老僧支应群雄,李飞云借口担忧沈福的安危,同陆云汉白芙蓉二人又到了跨院中,石象正依着椅子呼呼大睡,李飞云见了生气,一脚踢醒又数落了几句,石象咧嘴道:“打架也不让看,觉也不让睡,早知道这样,就跟大哥一路回去了。”

    不一时小沙弥来报,说武林盟主赵岵来访,白芙蓉双脸涨红起身向里屋回避,却听一个声音笑着走了进来:“不才冒昧来访,还望几位莫要见怪!”

    石象爱搭不理,李飞云抱拳道:“见过天下武林盟主!”赵岵笑了一声,回道:“呵,李兄也不必取笑在下了!”

    陆云汉则抱拳招呼,起身让座,赵岵径直入座,笑了几声后言道:“几位乃是少有的磊落之士,在下也不必耍什么心眼子了,心中尚有些不解之事,特来请教!”

    李飞云道:“请赵盟主吩咐!”赵岵道:“陆先生,你我上次匆匆相会,陆先生趁机取走那柄宝剑,不知如何处置了?”

    陆云汉斜眼一瞧赵岵,回道:“哦,当日陆某见有人居然与赵盟主斗的天昏地暗,本欲上前相助赵盟主,眼见那贼人手段高明,陆某自知拳脚不济,便见机抢走了那人的包裹,本想引他分神好教赵盟主得胜,谁知打开包裹一看,居然是前些日子,引的武林沸沸扬扬的镇岳宝剑。天下皆知,此剑早就为崆峒派少年高人楚少侠所得,陆某又与楚江寒的几位结义兄弟相交莫逆,故而将它交于眼前的李兄、石兄,代为转呈,也好做个物归原主。”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道:“在下乡野村夫行事难免鲁莽,不知是否给赵盟主造成了什么麻烦?”

    赵岵回道:“噢……陆先生客气了,物归原主也是天经地义。实不相瞒,当日在魔教蒲团洞内,有魔教高手将此剑偷偷放入峨嵋派千手剑欧阳少侠的行李之中,赵某得知后猜想此举必有阴谋,故此隐而为发,果然,在这嵩山脚下,又有魔教青龙堂主暗中来取剑……说来惭愧,赵某本领低微,只与他斗了个旗鼓相当,却未能一举将他拿下,为武林除害。”

    李飞云一瞧陆云汉,觉得赵岵也倒是未有隐瞒,看来当日蒲团洞内躲在暗中的高手,便是赵岵了,但不知此刻他主动上门来承认此事,又有何目的?

    又听见赵岵道:“几位,在下还有疑问要请教了!”李飞云道:“赵盟主既然坦诚相待,我等也自当知无不言了。”

    赵岵抱拳道:“据在下所知,当日那位乾坤一剑楚少侠不知何故,也出现在了魔教蒲团洞内,而且被随后赶来坐收渔利的锦衣卫爪牙,当做魔教妖孽给拿了,并且就关在少林寺中……”

    李飞云、赵岵也吃了一惊,不想连这等机密之事,赵岵居然也知晓,看来此人神通广大,的确不可小觑,须得仔细应付才是。

    石象暴跳而起,道:“哼……不知道赵盟主听哪个狗才的胡说八道!”赵岵起身笑道:“赵某在庙堂江湖之上还是有几个朋友的!”

    他又向李飞云、陆云汉言道:“想必宝剑是交到了金刀、木剑二位手上,那位楚少侠这才凭借剑锋之利,从锦衣卫重兵包围之下逃脱了吧?哼……楚少侠出了牢狱不打紧,居然连尚九天这等魔头也顺手带了出来……诸位英雄所结交的这位金兰兄弟,当真是正义仁侠至极啊!”他语带讥讽又毫不客气,石象听罢更是暴跳如雷,正要破口大骂,被李飞云拦住。

    李飞云道:“宝剑是陆大哥交给我等不假,说来惭愧,那宝剑又从我兄弟几个手上弄丢了,为此我四哥五哥已经随着锦衣卫进京,等候发落了。”石象哼了一声,把头低了下去。

    陆云汉也道:“赵盟主不可乱言。”赵岵显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消息,点头道:“我信得过李兄!”又向陆云汉问道:“陆兄当日在少林寺内,为何又使计引开暗中看管人犯的僧俗高手呢?”

    陆云汉摇头苦笑道:“陆某风闻异动,这才一心要取那魔头性命,怎奈外有少林高僧,内有锦衣卫降龙伏虎阵层层把守,这才诓来神州七杰中的张二侠,打算一道动手。陆某先以计谋引开少林高僧,又与张二侠闯入降龙伏虎阵,欲杀入牢中结果那魔头,不想阴差阳错铸成大错,在我二人酣战锦衣卫之时,那魔头已经乘机逃了出来,我见状撇下张兄独自追去,却被他打成重伤……”他神情暗淡,再也讲不下去了。

    赵岵起身抱拳,深深一礼,道:“难得诸位如此坦诚相待,赵某谢过了。”李飞云、陆云汉倒是始料未及,也抱拳还礼。

    赵岵长叹一声,道:“魔教高手如云,真不知有多少奇人异士躲在暗处。试想此次,居然能有人在金刀、木剑二位手上盗走宝剑,再传到深牢之中助那魔头脱困,思之令人生恐。”他又抱拳道:“诸位再容我多句嘴:那位楚少侠身怀绝技,又初入江湖不谙世事,诸位还是尽早劝他莫再受人利用,与魔教为伍才是,免得误了大好前程。”

    石象听了这句,倒也高兴起来了,抱拳呵呵一笑,道:“哎呀,赵盟主说的有理啊!难得你还为我兄弟着想,咱刚才失礼了,赵盟主莫要怪罪才是!”

    赵岵略微一笑,回道:“岂敢岂敢!”言罢转身要走。

    忽然又望了望内堂,叹了口气,对李飞云抱拳道:“赵某身在江湖还需奔走,白师妹可就托付给李兄了!”言语之间极是恳切真挚,言罢转身离去,陆云汉石象起身送了出去。

    这屋里白芙蓉冲了出来,早就哭成泪人儿了,断断续续道:“当日是何等绝情……如今我才见好,便又……又来关心起我了。”李飞云只得哄了半天,方才哭罢。

    群雄呼啦啦齐聚护佛山庄,又落了个这等局面,当场走了十之二三,剩下的夜宿护佛山庄,是夜赵岵请来各大门派领头的,共计三十余人又来商议。

    待到人员大概聚齐,赵岵先言道:“诸位前辈,诸位武林同道,今日魔教教主尚九天重出江湖,以阴谋诡计一举打伤我中原武林两位泰山北斗,不知大家作何计较?”

    护佛山庄赛韦陀孙大仁道:“今日比武,我少林觉明方丈不慎落败,已然按约放他们离去,不知赵盟主作何计较?”

    赵岵道:“不错,今日那魔头两翻使了阴招虽然得胜,可他自身也真力耗损身受重伤,依着赵某,咱们干脆乘机追杀,永绝后患,未知诸位意下如何?”

    崆峒铁手道人率先道:“我崆峒派出了这等自甘堕落的叛徒,我岂能饶他,便是没有尚九天,天涯海角也要除了他!请盟主吩咐,老道愿意做前路先锋。”赵岵闻言大喜,躬身一谢。

    中有觉通大师道:“鄙寺方丈身受重伤,又恐寺中再生变故,已经传下法旨来,凡我少林门下,不论僧俗一概不得轻举妄动,赵盟主所谋之事,弊派就不在参与了。”

    丐帮周在庆也道:“我师爷也传下话来,他老人家需要在少林寺疗养数月,魔教之事在他老人家为出关之前,我丐帮弟子也一律不得参与,请赵盟主跟各位前辈见谅了。”言罢起身致歉。

    赵岵闻言笑道:“两位宗师一把年纪了,还未为武林正道天下公义受此苦难,倒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太不成器了,还请觉通大师并周舵主代为问候,请他二位老宗师细心调养才是。”言罢躬身抱拳,深深一礼。

    觉通大师、周在庆也还礼,道完谢便要走,忽被赵岵叫住,道:“觉通大师、周舵主,请恕在下无礼了,此事少林、丐帮两派不远参与也情有可原,只是,今夜众位英雄所谋……”周在庆朗声回道:“赵盟主及诸位英雄放心,在下晓得厉害,今夜之事只当闻所未闻。”言罢转身同觉通大师一道离去了。

    群雄望着赵岵的脸,一时间尴尬的凝住了。忽然李大肚子哈哈一笑,叫道:“和尚庙、叫花帮一个也不愿去,这里倒有一个蕃和尚、野叫花你们要不要啊?”

    赵岵闻言又是一喜,抱拳道:“能得二位高人相助,赵某求之不得。”李大肚子一拍肚皮道:“赵盟主莫要高兴的太早了,关键时刻相助三拳两脚倒是可以,若是要问叫湖中事,老叫花我可是一概不知。”说罢他又摇了摇酒葫芦,群雄一笑而过。

    又一阵商议过后,中原武林各大派只有峨嵋派不参与,另有武当、昆仑两派亦不参与,群雄不敢得罪冲玄道长,也不敢多问只得由着他答应保守秘密之后离去。

    阴阳二子则摇头直言道:“你等没听见那姓尚的说嘛,若敢追杀则必有伏兵。”

    “魔教笼络了多少奇人异仕、绝顶高手,你们大伙儿可曾知晓?除过今日这姓尚的师徒二人,姓楚的并关外四凶,还有绝顶泰山顶上那位玄武之外,实不相瞒,我们二人还见识过一位绝顶高手,凭我们哥俩儿这点微末道行,实在不敢前去送命。我二人这就赶回昆仑山,或一心钻研武学,或一心求道了此残生。萤烛之光,实在不敢与日月争辉……今夜之事,我二人也必守口如瓶,这就告辞了。”二人说着摇头叹息,冷笑不住,呆呆地走出了门去。

    群雄面面相觑,也只由着他二人离去。

    朝阳子道:“赵掌门,就这般让他们离去了,若是咱们今日所谋只是泄露出去,又该如何?”

    赵岵笑道:“咱们三十多人一起商议,已算不得阴谋商议了,哪里又有什么什么败露可言呢?”

    唐门唐少杰心有疑虑,道:“咱们此刻又突然追杀,会不会有毁约之嫌?”

    赵岵一摆手道:“哎……今日觉明方丈只是答应他师徒主仆几人平安离开,却未应允不派人追杀,此其一。江湖争斗,历来无外乎是拳脚决斗、阴谋诡计两种,他魔教既能耍得诡计打伤觉明方丈,咱们随后追杀又有何不可?此其二。今日咱们追杀此贼,乃是为了除魔卫道,还武林太平,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事成之后,也就无伤诸位英名了,此其三。有此三件,诸位还有什么担心的?”

    蓬莱卢龙肖凤夫妇也道:“阴阳二子时才所言倒也不假,魔教高手如云,咱们须得仔细提防会再有高人前来接应、暗中设伏。”

    赵岵点头道:“魔教派人接应这是必然,但我料想,魔教的高手比不会全部出洞尽数到场。即便是他们有高手前来,咱们单打独斗未必是对手,可若是仗着人多势众一拥而上,对付三五个,外加一个身受重伤之人,斩了魔头则不在话下。”

    唐少杰问道:“赵盟主何以断言,魔教高手不会尽数出洞前来营救?”群雄亦有此问,纷纷望向赵岵,赵岵只笑了三声而不答,唐少杰略一思索似是会意,继而也点头微笑。

    群雄商议至三更方才散去,次日陆陆续续辞了护佛山庄,便又潜踪隐迹,暗中去也。

    天地旷远,尤其在这样的雪季,寻常人家都懒得出门了,一年四季劳作的农人们借着这样的天气,也都守在炕头,或温壶粗酒,或围着婆娘,忙碌了一年,也该歇息歇息了。

    雪下的依旧很大,和这两人相识之初一样大。短短两三月的日子,走在雪地里这两个前半生都不曾相识的老人,再就心性相投,朝不离夕了。

    “他奶奶的,我老叫花子混了大半辈子的江湖,也见过不少的绿林义气,嗨,果真到了自己头上,还能遇到这样一个人,倒也真是不可言说,不可言说呀!”

    李大肚子心中忽然有此一叹,他转而又想到这样一句:“有人能为朋友两肋插刀,有人能为一句承诺刀头添血,到我老叫花子头上,能遇上这样一个人,这大概也算做是江湖义气了吧?”

    身边的蕃僧旦增低着头跟了一路,他见李大肚子叹气,也便实在忍不住问了出声:“你明知道那位赵盟主算不得什么好人,怎么还要答应助他?你自己答应也便是了,却还要拉上我和尚?”

    李大肚子笑了出声,问道:“怎么,你还不愿意与我一路吗?”旦增和尚并未回答,显然是做了否定。

    李大肚子接着道:“中原武林这点屁事儿,无外乎打打杀杀,你运气不好,便是躲到深山老林里也能遇上,我老叫花子既然号称武林典故尽在胸中,便再也躲不过去了,与其落个埋骨无名,倒不如在人前凑凑,兴许还能躲过去呢。”旦增笑了,笑得很爽朗:“小僧读了不少佛经,反倒不如你了。”

    二人又一阵沉默,继续向前走,忽然李大肚子又张口了:“既然赵大盟主说他们准在洛阳以西的聚马集,自然是错不了的。你不知道,这姓赵的门道颇多,眼线耳目不比我老家花子差。”旦增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二人又顶着风雪,一路向西而去。

    嵩山离洛阳不远,追到天黑也就到了洛阳城下。李大肚子问道:“和尚,你可知聚马集的由来?”旦增和尚虽读过不少中原典籍,但却依旧不知。李大肚子呵呵一笑,卖弄道:“当初永乐皇帝造反,从如今的BJ城打到南京城,前后历时四年,这聚马集便是其中一个秘密的轮输转运之地。其后成祖爷登上皇位,对靖难之事讳莫如深,故此地也就无人再提及了。”

    旦增道:“只是这天黑夜雪,这诺大的地方,你我二人该如何去寻那几人的踪迹?”李大肚子笑道:“你可知天下武林中的人物掌故,为何大半都在我老人家的肚中?”

    旦增摇头不知,李大肚子道:“天下只知我与丐帮帮主周大雷师兄弟不和,一向独来独往,不受他管制,其实不然,天下丐帮叫花子万千,各种暗线消息,情报机密,乃至于各门各派高人动向,岂能瞒得过我老人家的眼线?”

    旦增和尚这才恍然大悟,问道:“如此说来,尚九天一行,也都在你手下子弟的监视之中了?”

    李大肚子道:“监视谈不上,可若要打听这聚马集内可曾有什么受伤之人来往,倒也并非难事了。”说完一敛笑容,大手一挥,道了句:“跟我来!”便带着旦增和尚绕开了洛阳城,向着一处村落走去。

    天黑路滑,大雪依旧不断,旦增和尚感觉越走越偏僻,已经进入了一处破旧的村落,连狗叫声都没有几下。

    绕开了七八个破旧的巷道,只见李大肚子对着一处断墙残壁内学了几声狗叫,看似简单实则极有章法。

    里面忽然回应了几声,也是狗叫,李大肚子又叫了几声,回身一拍旦增,道:“走吧!”

    只见破旧的窗户里亮起了盏灯火,李大肚子纵身闪了进去,旦增也紧随其后,抬眼一看,四五个叫花子伏拜在地。领头的抬起头来问道:“不知是哪位长老到了,请恕罪弟子眼拙,不能识得!”

    李大肚子随手扶起,道:“即知是长老到了,你也不必细问了。”那人嗯了一声,便也不再多问。

    李大肚子问道:“方圆十里,有多少兄弟?”那人回道:“洛阳城内外,咱们专司机密消息的,算上我们几个在内共有一百单八人。此处隶属洛阳分舵,弟子专司机密消息,平日里弟兄们向弟子一日一报,弟子再向洛阳分舵两日一报,遇要紧的消息则现到现上报。”

    李大肚子点点头,道:“最近可有六七人去往聚马集方向,其中还有一老一少深受重伤?哦,对了,那老的或许瞧不出身上有伤,可那年轻的,则行动不便,须得由人照料?”

    那人回道:“没有!”李大肚子低头不语,再次问道:“确定没有?”那人回道:“日落时分,兄弟们刚来互通了消息,今日昨日,洛阳城内外均无特别之处。您也知道,弟兄们也是经营多年的老手了,凡事身怀武功的决计不会看走眼,更何况还有受伤之人呢!”

    李大肚子不再质疑。旦增问道:“会不会未走此路?”李大肚子也做此想,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人又道:“长老休要懊恼,许是要寻之人未曾经过洛阳,待弟子连夜传下话去,这几日命大家仔细注意就是了,但有消息,弟子立刻命人传到洛阳分舵去,长老也亲自去洛阳分舵等待。”李大肚子点了点头,顺手掏出了些碎银子丢给了他,道了句:“弟兄们辛苦了,打壶酒喝吧!”几个叫花子万千感谢,磕头拜谢。

    李大肚子二人正待离去,忽被叫住了,那领头的又道:“长老且慢!”李大肚子回头问道:“还有何事?那领头的又道:“弟子还有一事要禀报,只是不知要紧不要紧……”李大肚子急了,骂道:“有屁快快放来!”

    那领头的回道:“这几日虽未见有人西去聚马集,却有两波人自西向东而来,煞是可疑。”李大肚子拉着旦增坐了下来,道:“你且讲来,有何可疑之处?”

    欲知有何可疑之处?且看下回分解!

六十一回 师徒算计

    六十一回师徒算计

    领头的叫花子讲道:“前几日,有几个弟兄去城西十里外的乱坟岗子打狐兔充饥,却瞧见四个仆人抬着一顶花轿去了那里,那几个弟兄原以为年光将近,想是在外做官经商的人家回乡来上坟祭祀,便也未多留意,不想……”旦增和尚打断道:“有钱人家的内眷扫坟又有何可疑?”

    那领头的说道:“可疑之处正在与此:若是寻常人家上坟祭拜也就是了,可这顶花轿,除了抬轿子的四个轿夫,后头还跟了个道士,那几个兄弟见了觉得稀奇,便稍加留意了一些,哪知……”说到此处,他居然止住了。

    李大肚子急问道:“哪知如何?”那领头的回道:“据那几个兄弟说,这顶花轿进了乱坟岗子,就再也没出来过。”旦增和尚听了惊奇,问道:“会不会是你的弟兄们瞅差了?那花轿从别的方向回去了?”

    领头的叫花子回道:“出入乱坟岗的路只此一条,断然不会有错。”李大肚子也觉得惊奇,忙问道:“可曾派人盯了?”那领头的回道:“有胆大的两个继续盯在路口,来报信的又引着我派的四个弟兄一道去盯了,长老请放心,若有什么异动,弟兄们肯定会先来报告的?”

    李大肚子隐隐有些预感,急道:“乱坟岗在何处?”那领头的也意识到了重要,翻起身来道:“城西十里开外,弟子这就领二位前去。”说罢就要头前带路。

    李大肚子忽然止住他道:“慢着!此路可曾好认?”那领头的回道:“好认好认,城内穷苦人家,皆葬于此处,好认的很。”说罢又详细指明了道路。

    李大肚子点头道:“你就不要去了,帮内培养出你这么一号人来也不容易,你们几个就不要参与了。”那领头的领命称是,李大肚子又仔细嘱咐了一番,叫上旦增和尚,架起轻功来,西往乱坟岗上奔去。

    四周寂寂,雪盖四野,二人在乱坟堆里一阵寻找,哪里能有什么发现?他二人功力既高,耳目灵敏,自然不会放过任何风吹草动,但一番寻找仍然无果,先有的脚印早被新雪覆盖,李大肚子神色凝重,止住了脚步。

    李大肚子道:“不对啊,即是有兄弟来盯着,又怎会不见动静?”癫僧笑出了声,道:“下这么大的雪,几个小叫花子体无御寒之衣,又无暖身的酒肉,荒郊野外天寒地冻,哪个不要命的还会死盯着?早就开溜了。”李大肚子唉了一声,道:“这也怨不得他们了!看来还是得靠你我再仔细找寻一番了,我料此间必有猫腻。”

    忽见身后人影一闪,旦增和尚叫了一声:“有人!”闪身便追了去,李大肚子闻声也追了上去,落地处又没了那人踪影。

    旦增低声道:“仔细了,是个罕见的高手。”二人背靠而立,仔细注意着周遭的动静,又见左方人影一闪,旦增和尚被勾起好胜心,闪身又追了去,李大肚子正要阻拦,已来不及了,又怕旦增独自一人着了暗算,赶忙追了上去。

    来回起纵间,二人顿觉眼前景象似曾相识,李大肚子见识渊博,忙叫道:“不好,中计了!”旦增和尚也觉出了异样,忙问道:“你可能识得这是什么古怪阵法?”

    李大肚子摇头道:“尚未曾认出,不过咱们不可再走动了,若是触动了阵法,可就大大的不妙了。”说罢踢开脚下的积雪,席地坐下,取出大葫芦来咕嘟咕嘟饮了几口,又把大葫芦递给了旦增,道:“稍安勿躁!且饮几口酒,再坐地运功,免得被冻成冰人儿!”

    旦增道:“凭你我联手,难道还闯不出去?”李大肚子只是摇头,忽见正前方一团鬼火在雪地里幽然飘来,旦增和尚抓起一把积雪,随手丢了过去,那团火影应声碎去再没了动静。

    一声鬼叫由远及尽飘来,又隐约远去,旦增和尚笑道:“装神弄鬼!”却见身后有一团鬼火悠悠然飘来,旦增又欲打碎,李大肚子道:“省省吧,咱们是入了高人设下的迷魂阵一类的阵法了,眼前所见或为幻想,或为真实,虚虚实实难免有机关暗算,还是稍安勿躁才是。”

    旦增道:“这般说来,要等到什么时候?”李大肚子道:“天一放亮,便有分晓了。”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我家主人夜宿在此,闲杂人等不得打扰,就请二位委屈一夜,天明后自行离去吧!”

    旦增和尚心有不服,道:“你家主人好大的架子,可是怕了佛爷,这才藏头露尾的?”那人也不应声,旦增和尚再喊几句,依旧没有回音。

    李大肚子笑道:“不必费劲了,他家主人必是魔教教主,这迷魂阵也必是魔教高手所布,意在拖延时间,咱们此刻就是杀出去,姓尚的师徒也早就趁机溜走了。”

    那人闻言朗声大笑,回道:“不愧是丐帮的高手,果有见识。咱们彼此还是不要为难了,二位稍安勿躁,失陪了。”言罢闪身去了,只剩下二人面面相觑,始终也未瞧见其人身形面貌。

    那人闪身出阵,来到乱坟岗子边上,纵身跳下了一处墓坑,行了没多时,但见两侧砖砌石铸,是一座巨大的阴宅,火烛照耀如同白昼,却正是个绝妙的藏处。

    关外四雄迎面拜倒,口尊:“堂主!”那人一抖肩头的落雪,随手扶起了四人,正是玄武。

    桑伯庸率先问道:“外头可是追兵来了?”玄武点了点头,回道:“来者一是丐帮的高手,另一个似是僧人,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季海寿抢道:“既如此,快去请教主法驾先移,我等愿意断后。”玄武摆手笑道:“大可不必!我已将他二人引入了事先布置好的九曲连环迷魂阵中,若非天色放亮,休想破阵逃生。”又问道:“教主伤势如何了?”桑伯庸回道:“教主已在密室运功半日,伤势究竟如何,我等实在不知。”

    玄武又问道:“那位楚少侠如何了?”

    乔二娘子回道:“只跟那小蹄子在隔壁石室内,一直未曾出来。”刘三公白眼一翻,道:“哼!真不知这小崽子有何过人之处,便连咱们教主也对他如此器重,他倒好,蹬鼻子上脸,方才还敢顶撞教主。”

    玄武笑道:“你们可不能小瞧了他,他一身剑术深得当世绝顶高手的真传,连我也曾败在他手下。假以时日,必是武林中翻云覆雨的人物。”

    季海寿心思飞转,低声道:“莫非教主是有意收服,招他入教?”

    玄武咳嗽了一声,低声喝道:“大胆,教主的心思,你也敢胡乱猜测?”季海寿自知失言,慌忙住口。

    这时轰隆隆一道石门打开,里面传来尚九天的声音:“叫玄武堂主进来。”关外四雄齐刷刷立于门外,玄武整理道袍,躬身走了进去。

    一间石室内伸手不见五指,玄武拿了火折子点燃了烛火,只见尚九天盘腿席地而坐。玄武拜服在地,口道:“弟子恭请教主圣安。”

    尚九天朗声大笑,站起身来,抢到玄武跟前,一把拉他起身,口道:“贤弟免礼,贤弟免礼!”

    玄武起身道:“教主伤势如何了?”尚九天笑道:“已无大碍了。”说着拉起玄武手,又道:“有劳贤弟挂念了,我这把老骨头尚还中用。”

    玄武喜道:“教主神功无敌,尤胜当年。三百招内先胜少林方丈,又三百招打伤丐帮前帮主,这等修为功力当真是震古烁今,虽历代武林之中,也断无此等佳话。此乃圣教之福,苍生之福。”

    尚九天听罢哈哈大笑,笑声又骤止,道:“我蹲了这些年的石牢,倒是难为贤弟南北奔走,苦苦营救了。”玄武听罢顿时跪在地上,叩首道:“教主如此说,倒叫属下汗颜。自属下得知,天下惟有这炳镇岳宝剑才可斩断缚龙索,救教主脱困后,本该小心从事才是,不想属下无能……”

    尚九天忽然止住了他:“哎!贤弟休作此说。日后再说这等话,我可就不高兴了。”玄武抱拳称是。

    尚九天忽然脸色一变,道:“你去吧那个逆徒叫来。”玄武应声而去,不一时临着宗百元走了进来。

    宗百元磕头倒地,口称师尊。尚九天走进前来,恶狠狠地盯着宗百元。半晌才道:“我将教务尽数托付与你,你为何不与其他堂主护法商议,擅自做主杀官造反?你是想引来官府围剿我圣教,还是想激起武林公愤一举荡平我教众?”

    宗百元磕头倒地,喘着气道:“四川连年干旱,小民百姓颗粒无收,官府不知抚恤赈灾安抚,反而横征暴敛加重赋税,莫说小民百姓,便是寻常殷实之家,也饿死七八,尸横百里饿殍遍野,百姓纷纷易子而食……”说到此处,他果真涕泗横流,难以往下说了。

    尚九天听罢半晌无语,良久又道:“我如今废去你的武功,你可心服?”宗百元冷笑几声,不再作答。

    尚九天怒喝道:“我来问你,你为何乔装玉箫剑,到闲云庄那小蹄子骗到了聚马集藏匿起来?”宗百元道:“她本就是我的人,左叔叔还曾做媒让我娶她,此事教中元老要员俱已知晓。如今她虽跟了别人,却仍是我心头挚爱,我实在放她不下,这才将她诓出。”

    尚九天又问道:“那你为何不将尾随而去的闲云庄沈福一掌打死,反而放他逃到了嵩山去报信?”宗百元回道:“那厮是闲云庄几个庄主的亲传弟子,功力委实不低,我本已打他一掌,可是小若哭哭哀求,我这才放他离去自生自灭。”

    尚九天听罢冷笑,又问道:“我再问你,你将那小蹄子藏在聚马集之后,为何继续装作玉箫剑,又现身护佛山庄?”宗百元回道:“弟子得知师尊在少林寺脱困,这才前来迎驾,继续扮作玉箫剑,也只为方便打探师尊的消息。”

    尚九天听罢放声大笑,笑罢喝到:“住口!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简直猪狗不如!自你六岁起,就一直在我身边长大,你虽不是我亲生,但也有父子之情,有道是知子莫若父,但你那点花花肠子岂能瞒得过我?”

    尚九天一声长叹,接着道:“你先乔装玉箫剑,去闲云庄引出那小蹄子,又故意留沈福一命,好去找闲云庄那位赤手灵屠报信,是也不是?之后你现身护佛山庄,分明也是想引我前去。你算准了我们这两路人都会赶到护佛山庄,而且定然会大打出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好手段,好的很呐!我这点心机算计,看来都被你学了个遍。若姓张的打死了我,则没有人再回来跟你争这教主的位置;若我打死了姓张的,这世上再也没有跟你来争女人……哈哈哈哈……这份算盘,打的也的确高明,为师只能自愧不如了。”

    尚九天言罢竟落下了眼泪,低头问道:“白元,你告诉为师,是也不是?”宗百元见他落泪,也哭出了声,断断续续地回道:“是……是……”

    尚九天又昂首道:“可你千算万算也不曾想到,我会出手废了你的武功,更想不到我会招来姓张的结义兄弟楚江寒来对付他,是也不是?”宗百元泪如雨下,也点头称是。

    尚九天道:“那你为何在关键时刻,又要拿出那块金牌,支走姓张的?”宗百元瘫倒在地,回道:“关键时刻,我又……我又于心不忍!再有……”

    尚九天抢道:“――再有,若姓张的出手打伤了我,你也难以脱身,是不是?”

    宗百元哭声立止,冷笑几声,回道:“是。”

    尚九天长叹一声,来回踱步。玄武立在一旁,双目紧闭一言不发,单等着尚九天做出决断:杀?或是不杀?

    忽见尚九天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来,丢到了地上,缓缓言道:“这是我连夜绘的生平绝学三才掌,你拿去好好研习吧!”

    宗百元早已抱了必死之心,被着突然的举动惊得不知所措,脑海里一片空白,浑身抖地直如筛糠一般,伸手去捡那册子,半晌也没捡起来。

    费了好大一会功夫,宗百元才收回心神,不可思议地问道:“当年我苦苦哀求,师父可无论如何也不传我此功,怎么……怎么师父今日……?”

    尚九天将他扶起,道:“你心机歹毒做事果断,我只让镇雄教你,而不传你这三才掌,是怕等你学会之后,我将死无葬身之地。我在少林寺牢底坐了整整十年,如今已是风烛残年,没几天好活了,身后的基业、一身的神功,不传你传谁?”

    言罢他指着玄武道:“你以为徐叔叔会跟你抢着教主的位子吗?你以为你师妹会跟你抢着这把椅子吗?都不会的!”他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那小蹄子你看着办吧!”说完转身坐下,运起功来。

    宗百元脱胎换骨如获重生,伏地叩首,这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玄武对宗百元道:“宗堂主,教主一片苦心,你莫要辜负才是啊!”宗百元重重点头,抱拳道:“是,谨记徐叔叔教诲。”

    玄武道:“我看教主伤势恢复也就在这几日了,我这就出去挡住追兵,下一段路程由薛宗昌接应,你们好生照料,带教主伤势复原之后,再做计较。”宗百元抱拳施礼,玄武抚髯一笑,转身离去。

    宗百元立于原地,沉思良久,这才又推开另一扇石门走了进去。

    石室内烛光闪闪,有一男一女背靠而座,正是楚江寒与沈毓。楚江寒见有人近来,冰冷地问道:“怎么,那贼道走了?”

    宗百元回道:“是!徐叔叔说当日害你无端入狱有愧与你,特托我向楚少侠再次致歉。”

    楚江寒道:“哼,大可不必了,楚某有手有脚,这番恩遇,他日亲自当面报答不迟,就不劳烦尊驾道歉了。”

    宗百元被几句抢白,脸色略微一变,但旋即笑道:“是是是,楚兄武功高强,剑法更是独步武林,纵然被困与深牢之中,也能来去自如,要找什么人、算什么帐,别人自是拦不住的。”

    沈毓道:“喂!接我到此的那个道士当真走了吗?”宗百元倒是客气,抱拳道:“回姑娘的话,徐叔叔确实走了!”

    沈毓道:“咱们纵然是为了躲避官府的追踪,可也不必躲到这坟墓里吧?我要见尚老头儿,你快去传话!”

    宗百元回道:“师父受了些小伤,需要在这安静的地方调理一番,如若不然,锦衣卫的高手追来,楚兄独自一人实在不好对付,沈姑娘便是为楚兄考虑,也要委屈一下了。待我师父伤好了,咱们才可出去。”

    忽又听得外头轰隆隆几声巨响,桑伯庸冲了进来,急道:“外头那两个开始闯阵了,老爷子吩咐了,叫小的四人保了他和楚公子、沈姑娘三个先撤,公子爷就不必相随了,留下处理完后事,再寻个地方练好本领,不学成了就不必回来见他了。”

    宗百元听完呆在了原地。

    楚江寒对沈毓道:“毓儿,咱们走了,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沈毓却使起性子来,撅着嘴道:“我不走,我不走!说好的要保护我,可自从跟你一路,你不是抛下我去办事情,就是领些不三不四的人来惹我,还要跟你钻坟墓,哼!我反正是累了,再也走不动了!”

    楚江寒听罢双脸一红,再也没了注意,用强也不是,哄也不是。

    宗百元回过神来,正要看笑话,忽然听见尚九天哈哈几声大笑,推开石门走了进来,笑着道:“小娃娃不可胡闹,外头来的多半是锦衣卫请来的高手,专门来拿我二人回去的,万万不可小觑。如今老夫受伤未愈,身边这个废物徒弟武功已经全失,剩下能派上用场的也就四个,武功也不成,只能靠楚老弟一个迎敌了,既要护着你我,还要对付追兵,若是对方人多,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毓一听立马不闹了,拉着楚江寒的手就往外走,尚九天狠狠地瞪了宗百元一眼,随着关外四雄出了石门,顺着密道离去了。

    只留下宗百元一人,又呆在了原地。

六十二回 恩怨情仇

    六十二回恩怨情仇

    宗百元呆了片刻,双手一拍,身后闪出四个黑衣女子来起身行礼,宗百元不阴不阳地问道:“师妹呢,她怎么样了?”其中一个回道:“启禀堂主,我们好说歹说,她依旧不肯死心,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宗百元点了点头,一挥手几个女子头前引路,又将他带到了另一间石室中。

    顺着甬道进去,是一个诺大的石室,两侧火把照明,正中间摆着一座巨大的石棺,石棺前一个体态丰腴的女子手脚被捆,嘴也被塞住,双眼红肿面无血色,死人一般瘫坐在地上,正是杨小若。

    宗百元叹了口气,走到跟前柔声道:“师妹,你想好了没?到底要不要跟我走?”杨小若双目刀子一样的瞪着宗百元,一言不发。

    宗百元挥手让人解去杨小若塞嘴的布条,又长叹一声,道:“师妹,你可知陆云汉约了姓张的去干什么?”杨小若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宗百元又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圣教主早在十年前被锦衣卫在沧州布下降龙伏虎阵,给设计禽去,就秘密关押在少林寺内。陆云汉前翻随你一起去少林寺,就是为了说服姓张的,好去深牢之底刺杀教主。据我安插在锦衣卫的眼线来报,旬月之前,姓张的伙同陆云汉擅闯锦衣卫降龙伏虎阵,当场失手,已被锦衣卫乱刀分尸。”

    他见杨小若依旧面无表情,继续说道:“我一片真心带你,又怎么会骗你呢?”他又叹了口气,道:“师妹,我原想着你既已找了可托终身之人,我也就放手了,让你由着自己的想法去过也就是了,可自从神龙岭一别之后,我是追悔莫及,夜不能眠……回想起往日咱们在一起的快活日子来,我的心,就像被刀子割了一般。你本是我的人……”他越说越激动,竟然手舞足蹈起来。

    “师妹,我真的原打算放手了,可我听说姓张的死后,我的一颗心又活了,我决定带你走,今后咱们不再分开了,你说好不好?”他说着哭了起来,抽泣道:“师妹……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咱们回到过去好不好?”

    杨小若双目圆睁,道:“哼!过去?你过去何曾真正拿我当人看过?我只不过跟她们一样,只是供你消遣罢了,多我一个,少我一个,与你又有何分别?”宗百元听罢怒道:“你别忘了,你早就是我的女人了。”

    杨小若道:“若我的继郎当真死了,我就给他披麻戴孝,替他扶养两个孩子长大成人……你要带我走,也只能带走我的身体,休想带走我的心。”

    宗百元越发怒了,咆哮道:“那姓张的有什么好的,他哪里值的你为他如此的死心塌地?要论出生相貌,文采风流,韬晦智谋,我哪里不比他强?你说……你说呀!”

    杨小若冷笑一声,不再答话。

    宗百元恼羞成怒,跪在地上问道:“师妹,我再问最后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走?”杨小若冷笑一声,回道:“你休想!”

    宗百元站起身来,一个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冰冷的道:“来人呐,把她给我扔到棺材里去,盖好石棺,盖好石棺,盖好石棺!”说罢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四个女子各都有一身的武功,轻轻松松打开了石棺,扑出了一股恶臭来。

    领头的眼睁睁看着杨小若泥巴一样瘫倒在地,两眼早就呆若木鸡,宗百元纵然武功全失,这一巴掌,却还是将她打的昏死了过去。

    四个女子心有不忍,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另几个会意,伸手揪出了恶臭的腐尸,将杨小若抬近了石棺之内,轰隆隆又封上了石棺,然后转身离去。

    万物寂静。

    被封进石棺的杨小若只感到自己在飘,她想哭,可是连眼泪也不听使唤;她想叫,最后再喊一声“继郎”,可浑身一点劲儿也没有;耳边一直在嗡嗡作响,她感到自己掉进了开水锅里一样,甚至有些舒畅,她不想在做任何思考了,包括过去的种种,也包括两个孩子,和他的继郎……

    不知过了多久,“轰”的一声巨响,杨小若霎时间又无比的清醒,她感到自己的心脏险些被震裂,紧接着又感到一股冰水一瞬间渗到了骨子里,她难受极了,喉咙一裂,居然“啊”的叫出了声。

    紧接着利剑一般的声音穿过她的双耳,在她的心头被刺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小若”……“娘子”。

    她听清了,有人在呼唤自己,正是继郎在呼唤自己,她想扭头去确认,却感到自己喉咙一舔,然后被呛住了。

    “别怕!有我在呢!”

    正是张继一掌劈开了石棺,闪身已将她搂入了怀里,她感到后背热热的,便安心的睡着了。

    良久以后,小若方才醒了过来,正躺在张继怀里,她伸手去摸张继的鼻子、眼睛,耳朵,最后哭了。

    张继柔声道:“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嘛?”小若娇声道:“谁哭了?”又挣扎着往他怀里靠了靠,轻声道:“受伤了没?”张继笑道:“我怎能轻易受伤?倒是你吐了好大一口血,教人心疼!”

    小若道:“儿子书读的很好,女儿我也让她一块儿读书了。”张继柔声道:“都听你的。”

    小若忽然问道一股恶臭,问道:“怎么这么臭?”张继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向地上的恶尸努努嘴儿,道:“你躺进了人家的棺材里,能不臭吗?”

    小若扭头瞧了一眼,便恶心的泛吐,一锤他的胸口,催道:“快走快走!离开这儿!”说罢柔声道:“好哥哥,背我!”张继柔声嗯了一下,在小若脸颊上亲了一下,背起她出了墓道。

    天已放亮,二人离了墓道已向东入了洛阳城,先找了一家客栈梳洗洁净换了一身穿戴,又吃了些早点。张继不放心,又运功给小若疗伤半日,第二天清晨完全恢复,准备离开洛阳城。

    小若有着说不完的话,将前后由来仔仔细细问了个明白,忽道:“你在外面这般奔走,却硬生生把我和孩子丢在家里,害得我日日想着你,真是好没良心!”

    张继道:“等此间事了,我就不再管江湖上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了,咱们一家子寻个安静的去处,你再添个一儿半女,咱们一并扶养长大,你说好不好?”

    小若听了高兴,靠在张继怀里,笑道:“好是好,就怕你在江湖上走动多了,也看上什么峨嵋派华山派的女侠,再顺带讨来做小老婆,我可要受冷落了。”

    张继笑道:“好啊,你若乐意,我就再找来十个八个的填房,省的没人与你拌嘴。”

    小若伸手搂住了张继的脖子,柔声道:“你若真看上哪个了,就把她娶回家来,我们一并伺候你。”

    张继见她当真了,急道:“胡说!”环臂手搂住了她。

    小若忽然站起了身,正经道:“我是个不祥的人,在两个孩子跟前,总是会招来危险……”

    张继忙道:“瞎想的什么!说到底,还是我招来的,我若不在外头去招惹他们,他们又怎么会跑来寻你和孩子的是非?”

    小若一抿嘴唇,低着头道:“这回我就不回去了,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她见张继脸色一变,扑到他怀里泪如雨下,说道:“我想你……我一刻也不想跟你分开,一刻也不要分开!好哥哥,不要再丢下我……好不好?”

    张继听着骨头都酥了,伸手又抱住了她,柔声道:“那孩子怎么办?”小若擦了眼泪,扭头看着他的双眼,道:“闲云庄有那么多人,会照顾好的!主要是咱俩都在外面,也没人再会去打孩子的主意。”

    张继沉思了片刻,道:“也行!”小若听了高兴,咬住了张继肩头,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日头向西,城门将要关闭,张继实在不愿耽搁,向掌柜的算了账,准备离去。

    方出店门不远,迎头却被几个叫花子拦住了去路,领头的一个抱拳说道:“这位好汉可是张大侠?”

    张继抱拳还礼,道:“在下正是张继,不知这位好汉有何指教?”那领头的回道:“在下是丐帮弟子,在此恭候多时了,奉命请贤伉俪到我丐帮洛阳分舵一叙,请二位无论如何也得随小的走一趟。”

    小若一听,这帮人不但知晓自己二人行踪,而且知晓他们的关系,立时出言道:“哼,怎么丐帮的人也尽干这些偷偷摸摸暗中盯梢的勾当吗?承蒙盛情,但我家相公另有要事,就不做打扰了!”

    那领头的笑道:“小的就知道张大侠夫妇不好请,特带来一件法宝,张大侠看过之后,是非去不可了!”小若望向张继,便不再说话了。

    只见那领头的叫花子从身后拿出一个酒葫芦来,正是李大肚子常年挂在腰间的那个。张继心有疑惑,急问道:“可是李前辈遭了什么不测?”话一出口自觉失言,又尴尬的笑了一笑。

    那领头的回道:“张大侠放心,我们长老一切尚可,此刻他老人家正在我丐帮洛阳分舵,有事要与张大侠相商,这才命小的拿了他老人家的酒葫芦来请。”张继听罢心下大安,便带着小若跟在了几个叫花子身后。

    几个叫花子专在僻静的巷道里七绕八绕,停在了一座高大的院墙旁边,领头的躬身递上了李大肚子的酒葫芦,道:“我们长老就在里面,还得委屈二位翻墙进去了,小的们有命在身还得去忙,就送到这儿了。”说罢学了几声狗叫,一挥手领了几个叫花子转身不见了。

    小若心中有疑,摇了摇张继的手臂,低声道:“会不会有诈?”

    张继伸手揽住了她的水蛇腰,小若浑身一颤正要骂他没正形,只感觉心里一空,落地处已站在院墙里面。

    她这才反应过来,张继已经放开了她上前两步,抱拳道:“晚辈张继深夜来访,失礼处还请见谅。”

    几个持刀的汉子惊的叫了出声,亮光处奔来一个汉子,开口便道:“张二侠别来无恙?嫂夫人可曾痊愈啊?”小若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神龙岭上见过的那位白三刀,登时放下心来。

    张继抱拳笑道:“李前辈可在里面?”白三刀一边头前引路,一边道:“师父他老人家正在里面,二位这边请。”说话间便将张继二人领到了一间大堂上。

    但见烛火通明处金碧辉煌,正堂供奉着“天地君亲师”牌位,两边对联金光闪闪,画壁是稀世真迹,屏风乃无双绝笔。

    小若自幼学书习画,文玩珍宝见过不少,但这么多的名贵字画,这等华贵而不失雅致的摆设,倒是头一遭见到。

    里面的李大肚子、旦增和尚领着几人迎了出来,张继见李大肚子、癫僧二人呼吸忽强忽弱,脸色一变,便也未多言,只同众人一一见礼。

    几人一阵相续,李大肚子道:“我差门人相请,实是有要事告知,冒昧处还请张二侠莫要怪罪!”张继答道:“前辈休要做此说。前翻多亏二位以及丐帮相助,又劳烦二位千里送信给我几位兄弟,晚辈一直奔走,还未来得及相谢呢!”

    李大肚子道:“昨日张二侠也可曾去了城西的乱坟岗子?”张继听罢更加佩服丐帮之人神通广大,竟然将自己的动向探听得一清二楚,躬身应道:“前辈所言不差。我先追至洛阳以西百里的聚马集,不料这伙贼人已经转移,又顺着踪迹一路追到了乱坟岗。”又叹了口气道:“说来惭愧,当日护佛山庄内,在下本该出手与那妖人周旋一二……”说到这里他顿住了,小若脸一红把头勾了下去。

    李大肚子精明过人,自然心领神会,摆手道:“无妨无妨!”说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张继忍不住问道:“二位前辈分明是身上有伤,但不知缘何所致?”旦增和尚摇头道:“实不相瞒,昨夜我二人也在乱坟岗上,与人周旋了一番才受了伤。”

    张继知道二人修为过人,早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能够伤他二人的也没有几个,忙问道:“出手的可是那姓尚的魔头?”

    旦增咂了口茶,缓缓言道:“倒不是姓尚的!当日张二侠离去后,楚少侠也转身离去了,只剩下那位尚教主只身一人,居然先后连败少林觉明方丈和丐帮吴老头英雄,他本身也被吴老英雄打伤,只是我观他面色呼吸,实在瞧不出伤势究竟如何。”

    张继面色凝重,叹道:“还是让他逃了!”

    李大肚子接道:“觉明方丈放他几人离去,多半是担心他纵然有伤在身,群雄也不见得能拦住他。”说罢他又一阵咳嗽。

    旦增见他咳嗽不住,接着道:“当夜武林盟主赵大侠召集穷雄共议,要趁机追杀,小僧应李先生之邀,便做了先行。一路追至洛阳,又得丐帮好汉的指引,找到了乱坟岗,却不想被一位绝顶高手诓入了事先设好的古怪阵法中。”

    李大肚子叹了一声,道:“白莲教内真是高手如云藏龙卧虎。引我二人入阵的,不但精通阵法,更兼武功绝顶。困住我二人的乃是失传已久的九曲连环迷魂阵,我二人本想等到日出之后再做周旋,哪知一时按耐不住,被那布阵之人趁机杀出,又仗着阵法之利,将我二人打伤。”

    旦增和尚双目一闭,叫了一声佛号,小若坐在张继旁边,已经猜到大概是这位旦增和尚一时未能按耐住,这才造成二人之败,也不插嘴,只是仔细听着。

    张继问道:“李前辈,你胸中包罗万象,可知晓此人的来历?”李大肚子略一沉思,道:“此人武功绝顶,居然精通武林各派武功,与我二人相斗,先后使出了少林、武当、昆仑、崆峒、青城等各大派不传的绝技,可我观他所练的内功,该是苗疆一路,也算的玄门正宗,其人该是泰山英雄大会之上,所擒获的玄武无疑了。至于此人底细嘛,也只有绝迹武林的半鬼半仙徐道梓了。”

    “半鬼半仙徐道梓?”张继闻所未闻,不由惊问。

    李大肚子言道:“正是。相传三十多年前,苗疆出了一位医术高明的奇人,擅长抟练丹药,能以秘术起死回生,得其惠者谓之仙人。又因性格怪癖喜怒无常,每每出手杀人手段狠辣,吃过苦头的称之为鬼,故此合称为半鬼半仙,原是介于正邪之间的人物,不想他也被白莲教招入麾下了,还做了玄武堂的堂主。”

    张继又问丐帮是如何发现自己的,李大肚子实言相告,当下又将如何探入墓中将小若救出前后大概讲了一遍,。

    几个人正在说话,这时突然听见院子里传来几声马叫,白三刀走上堂来对李大肚子道:“师父,马匹银两已备好了。”

    李大肚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对张继二人抱拳道:“张二侠,眼下已经得知,姓尚的一行已经取道南下,许是已到汝州地接,据我丐帮的消息传来,一路上又有高手前来接应,只是……”张继见他欲言又止,忙道:“前辈有话不妨直言。”

    李大肚子道:“据我丐帮和赵岵先后两路人传来的消息来看,先前的玄武徐道梓只护送姓尚的到了洛阳境内,乱坟岗一番周旋之后,玄武和宗百元立时消失不见,又换了另外一名高手前来护送姓尚的,这其中有何玄机,老叫化一时也未能参透。”

    张继回道:“许是潜藏在暗中,防止朝廷或别的势利前来追杀。”众人皆以为有理,纷纷点头称是。

    李大肚子道:“张二侠,咱们都不是外人,老叫花子就不做客套了,如今我与旦增大师是指望不上了,还得靠张二侠继续追踪了。老叫花备下了骏马两匹,一点纹银,还请务要推却。”

    张继抱拳答谢,道:“既如此就不客气了。”回头示意小若,二人牵了马就往外走。

    送出院外,李大肚子嘱咐道:“赵岵派出追杀的人一定敢在前面了,二位只要打听到各派人马,便就是打听到姓尚的了。”张继抱拳相谢。

    旦增和尚又道:“据丐帮的好汉传来消息说,张大侠的义弟楚少侠与闲云庄的千金沈姑娘,也跟尚九天一路。恕小僧多嘴:楚少侠与小僧一见如故,乃是个磊落之士,只是初出茅庐不通世故,难免被人利用,还望张大侠早早规劝,勿使走入歧途才是!”

    张继听罢沉思良久,抱拳相谢道:“诸位深情厚谊,张某感激不尽。”言罢带着小若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六十三回 买舟出海

    六十三回买舟出海

    南国的烟雨真的过于温柔,虽是寒冬时节,可落在身上一点儿也不觉得寒冷,小若望着马上的张继一笑,就在马背上换上了一身红衣,雨水沿着她的秀发滴向两边。

    张继在马上看得呆了:“风鬟雾鬓”四个字,是何等的令人心潮澎湃,颠簸半生,他觉得这回千里南下,是生平唯一醉人的一次。

    小若冲他笑笑,问道:“好看吗?”张继向来严肃的脸上笑出了褶子,然后放声大笑。

    小若得意极了,轻轻笑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咱们都追到这里了,会不会有错?”张继在马上回道:“崆峒派的铁手道人绝技不会说谎,他说八弟他们一行要去岭南之外,就决计错不了。”

    小若道:“呵……这种人的话我是有些信不过!铁手道人心胸狭隘,为了自己的面子竟然勾结外人,去为难同门后进,算得什么英雄好汉!”张继深呼了一口气,道:“若是咱们早到一步,铁手道人、卢龙肖凤等人也未必会身受重伤……”

    小若宽慰道:“咱们哪里比得上人家走狗遍地手眼通天?一路打听下来,自然就落在别人后面了。”

    张继半晌才叹道:“赵岵这一干人马有三十多个成名高手,就这样轻轻松松被白莲教给杀退了,放眼江湖绿林之中,便是少林、武当也没有这般实力。你想想看,这等势利,若是只在江湖中开门立派也就罢了,可偏偏造起了反来,刀兵过处,弄得川蜀生灵涂炭,不趁早铲除,再容这伙人闹上一出,真不知这天下还能不能安宁了!”

    小若打马靠近了张继,道:“我就不懂了,为什么朝廷的锦衣卫真的就按兵不动了?金刀、木剑二位怎么由着尚九天大闹江湖,却回京不管了?”

    张继被他问住了,沉思了良久,只是摇摇头,答道:“我毕竟身在江湖,所知庙堂之事,也不过多从四弟五弟处而来。这回先是八弟无缘无故现身白莲教蒲团洞,接着是毓儿私闯深牢,再加上我与陆大哥大闹锦衣卫降龙伏虎阵,阴差阳错之下走了白莲教尚九天,单是这几样官司,也够四弟五弟受的了。我没给锦衣卫定成钦犯,一半源自闲云庄,另一半只怕是源自四弟五弟的周旋了。”

    他顿了一顿,又道:“如今你我只身追去也就是了,一则要铲妖除魔,二则真要善加劝导八弟,勿使他走入歧途才是。”

    小若听了笑道:“瞧你这言语口气,全是个夫子作派,赶明儿再收几个徒弟,干脆开宗立派,让我也当当师娘好不好?”张继听了放声大笑,笑罢一本正经地道:“我这点拳脚自然是要传给萱儿的,至于以后要不要开宗立派,到还要问过师父了。”

    小若道:“你不是说你师父云游去了吗?师父一日不回来找你,你又如何去请示?”张继道:“我学的这身武功出自武当正宗,虽未正式入过武当山门,但是否开宗立派另起炉灶,倒真要问过师父了。”

    小若见他认真起来了,也不再调侃了,笑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朦胧的雾却未散去。

    马蹄声声有序,响在雨后。这条路并不是什么官道,所以格外寂静,小若觉得西湖烟雨也没有这么美过。

    山路渐窄,两匹马一前一后而行。后面的张继又道:“真不知此次来的,又是白莲教中的哪一位高手?”

    小若道:“白莲教中的四大堂主,五大护法,个顶个儿的绝顶高手,漫说是你,便是我自幼在白莲教长大,做到了副坛主的位子,也不曾知道。我与宗百元相识有年,又同在左镇雄门下学武,我也只知道他是师兄,而不知道他居然还是教主的嫡传首徒,位列四大堂主之一……”她虽一口气说完,可还是忍不住的心跳加速,甚至怀疑自己说话时声音颤抖了,把马缰绳攥地更紧了。

    忽然张继纵身越到了她骑的那匹马上,从她腰间伸过手来,接住了马缰绳。

    小若心里一热,不由得把身子靠向了他。

    这两匹马都是良驹,足够驮得动他们两人,小若不说话了,反把张继的手攥得更紧了。

    两侧都是灌木,绿的也实在少了些生气,小路窄了,两匹马自然而然放慢了脚步,就这样一前一后吧嗒吧嗒地向前走着。

    忽然张继抬起左手在她面前一晃,小若也未在意,紧接着他又抬起右手在自己面前一晃,小若仔细一瞧,丈夫手中却多了几枚钢针。

    有高人正躲在附近暗算!

    小若的一颗心跳地厉害了,她原也是走过江湖的,学过上等的暗器手法,但这等悄无声息的暗器,便连传自己暗器功夫的师父左镇雄也使不出来。

    她下意识地去摸向腰间的镖囊,却更吓了一跳:自跟了张继之后,她便不再随身携带镖囊了!

    张继在她耳边柔声笑道:“别慌,有我呢!”

    紧接着张继又在她左耳边扬手接住了几枚银针,小若一颗心直跳,世间还有这等高明的暗器功夫,她想都不敢想象!

    但也凭着这个悄无声息,可知此刻之凶险了。

    发暗器之人就在周围,她似乎认为马应该感知到来人而停下了,想轻轻踢一下马肚子好让马儿不要停下来,可是两匹马都像是未曾感知到危险一样,依旧啪嗒啪嗒地往前走,不慢不快。

    暗器越发越快,张继一双手前前后后接了有一十三回。小若缩在张继怀里一定不敢动,生怕影响到他,稍有不慎,这等悄无声息的暗器就会射中双目或是周身要穴。

    张继又一次扬手从她面前接过了一把银针,她明显的感觉到丈夫呼吸加重了,她以为丈夫没有提防住,被银针射中了,正要出言相问是否受伤。

    忽然张继双手一扬,两把钢针都撒了出去,右侧的树叶子被卷走一大片,前方一人“哎呦”一声,从雾中走来,一边拍打着胸前的乱叶。

    只见一个白净的年轻人拦在马前,抱拳躬身道:“多谢张大侠手下留情了!”

    小若怒了,张口骂道:“哪里来的狗才,胆敢用这下三滥的手段暗算我们?”

    那人面上一红,再次抱拳道:“在下唐门唐少杰,奉武林盟主之命,特来……特来寻张大侠夫妇。”

    张继也自压着怒气,道:“唐门世家,暗器轻功堪称双绝,果然名不虚传!”小若道:“哼,你既然是姓赵的狗腿子,就明说了吧,找我们何事?”

    唐少杰回道:“蒙张大侠手下留情,在下自然实言相告:赵盟主命在下来暗算张大侠夫妇,他说若在下得手,则是去除了一个称霸武林的劲敌,若在下失手,则只需借口认错人了,告知张大侠尚九天一行的去向,自可平安无事。”

    小若呸了一声,骂道:“姓赵的真不是东西!左右倒是都不吃亏。”

    唐少杰抱拳摇头道:“如今我父辈们谢世的谢世,老迈的老迈,唐门若想在武林中立足,就只得去巴结武林盟主了……”

    张继纵身下马,道了句:“罢了!我来问你:尚九天一行去往何处了?”

    唐少杰回道:“前翻我们与崆峒铁手道人、蓬莱卢龙肖凤、点苍陆苍松等三十余人一路追至武陵山下,不想被姓尚的恢复了功力,又伙同手下高手给打了个落花流水,一败涂地……”

    张继忙问道:“我义弟楚江寒可同姓尚的在一起?他可曾出手?”

    唐少杰回道:“张大侠且听我慢慢道来:当日众人因我家传轻功尚可,便推我前去探听消息,我一路追至武陵山下,才敢上他们。我势单力不敢动手,一直不远不近暗中跟随。当时楚少侠同闲云庄的沈大小姐都跟姓尚的在一起。楚少侠似是与姓尚的那个手下大有过节,那一夜险些动起手来。我趁机招来大伙儿,大家伙儿一拥而上,楚少侠却立在一旁瞧起热闹来,纵然如此,可那姓尚的早就恢复了功力,手下一人也是武功绝顶,大家伙儿三十余人,都不是他两个的对手。”

    小若道:“那你又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唐少杰道:“我见机逃命,这才未曾受伤,事后几日,大伙儿又在岳阳楼聚会,又听崆峒派铁手道人说起遇到了张大侠夫妇,赵盟主这才命我前来!”

    张继道:“不错!我曾在湖南境内碰过铁手道人及卢龙肖凤夫妇,铁手道人只叫我向岭南以外追去,便匆匆告辞了。尚九天一行究竟往何处去了?”

    唐少杰道:“我跟了姓尚的一行多日,仗着家传的轻功万幸未被发觉,听得却是一清二楚,他们是要往粤江尽头东南处,孤悬海外的一座‘极乐岛’上去。”

    “极乐岛?”

    唐少杰道:“正是极乐岛!在下听得一清二楚,再无欺瞒之由。”言罢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来,交到张继手中,道:“离此向南不远多江多水,大多可直通粤江汇入大海。包内有图,张大侠可按此图南下,另有黄金百两,供张大侠买舟所用。”

    小若道:“哼!赵盟主想的可真周到!这等买舟南游的好事,怎么不亲自来?”

    张继冷笑一声接了过来交给小若,翻身上马,对唐少杰道:“你这便回去回复赵岵,说张某已收了地图黄金,南下寻岛去了。”

    言罢打马去了,只留下唐少杰待在原地,半晌才擦去额上的汗珠,转身离去。

    二人打马南行,不几日便靠近循江。

    日头西移,张继见状道:“我昔年曾同倭寇作战,虽在海上走过几遭,但此次咱们是要出海寻岛,非得寻个有经验的船家不可。”小若道:“时下正是年关,哪个愿意随咱们去呢?”张继道:“咱们将这两匹骏马卖了,多凑些银资再看吧。”

    地靠上游,水势平缓,江岸星星点点有鱼灯闪烁。二人沿江而行,捡着个稍大的船只,张继高声叫道:“船家,可有人吗?”

    几声孩童啼哭,紧接着一个汉子提了一盏渔灯走到船头。

    张继二人下马,小若道:“船家大哥,我二人欲借宿一宿,还望大哥行个方便。”船家提灯打量,尚未回话,张继抱拳道:“船家放心,定有川资奉上。”

    穿舱内一个曼妙的声音道:“阿哥,怎么回事?”船家应道:“有两位客人要借宿……”船舱内走出来一个女子,迎道:“咱们行个方便就是了,快快请进来……”船家“哎”了一声,便往里迎。

    二人栓马靠岸,登上了船舱。但见其内布置干净,极是舒服,张继二人入了座,船家立时端上来一盘鲜鱼,几样小菜,张继二人一番感谢,草草用罢。

    船家见张继五大三粗,小若又美艳大方,心中有疑惑,欲言又止。

    小若见状道:“船家大哥放心,我们是好人。”那渔妇见状笑道:“客人莫要见怪,我阿哥原无恶意的,只因曾经上过恶人的当,这才仔细了一些。”

    这时襁褓中的婴儿又啼哭起来,几声之后居然昏厥过去。

    那渔家脸色一变,低头不语,渔妇只是原地哭泣哀怨至极,小若见状赶忙劝慰。

    过了多时,渔妇哭声渐止。张继抱拳问渔家道:“这孩子可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

    渔家闻言只是叹息不止,渔妇又哭了起来。

    小若见状道:“人人都有难处的。实不相瞒,我与相公原是偷着跑出来的……”渔妇闻言止住了哭声,侧耳听小若讲道:“我爹爹原是个做官的,嫌我相公家贫,死活不让我嫁他。后来,后来他就去从军,南北征战……九死一生,立了军功,可我爹爹还是不让我嫁他,我们……我们就跑出来了。”

    渔妇听罢反安慰道:“不想妹子也是个苦命的人儿,这也不妨事,过些日子,等你们有了孩儿,回到家中,你爹娘就自然消气了。”

    说道此处,又泣道:“哎……只是可怜我苦命的孩儿……”张继按耐不住,复问道:“你们这孩儿究竟如何了?”

    渔夫再三叹气,道:“小人夫妇本在这循江之上打渔为生,处处与人为善,从不得罪于人。哪想年前来了个过往的客人,小人将他请来船上,伺候酒饭,不想被他看……被他看中我阿妹的美貌,便起了歹意,我几人在厮打中,襁褓中的孩子摔落地下,给落下了病根,自此,便咳嗽不止了……”渔夫伤心至极,再也能能言语了。

    张继听罢也自怒起,小若劝道:“大嫂莫急,我相公曾随出家的高人学过些本事,不如让他瞧瞧。”二人听罢立时拜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口中感恩不住。

    张继抱过孩子仔细观瞧,又与小若一道把脉仔细推敲一番,确认是心脉受损,便轻轻解开襁褓,依据本身所学,大胆推宫过血,及至半夜时分,方才完事。

    次日晨起,渔家夫妇早早张罗了酒饭,张继二人梳洗过罢,一道用饭,再也不见婴孩咳嗽。

    小若笑道:“我这里要向二位道喜了,你家孩子经我相公看过之后,这落下的病根算是除了。”

    渔夫二人听罢大喜,又磕头道谢不住。渔妇道:“为了医治这孩子,我夫妻二人没少使银钱,阿哥更是变卖了祖传的宅子,只留下了这一艘船用来度日。”渔夫也道:“不瞒二位,若不是为了赚些银钱为孩子看病,我昨夜也不会留二位宿下的。”

    四人叙了些闲话,又问起了张继二人欲往何处,小若道:“听说我相公的师父就在粤江尽头,海外的极乐岛上,我们二人惧怕爹爹在官府中的势力,正打算雇个船去海外寻他老人家。”

    渔夫闻言脸色大变,小若见状道:“船家大哥莫怕,我们是不会硬要你担风险,租你家的船出海去的。”渔夫惊道:“恩人说的哪里话?你们救了我孩子的命,便是我夫妻的大恩人,驾船送你二人出海,原也无可厚非,再者说了,方圆数十里之外,除了我,别个也出不得海去。只是……只是……”

    张继道:“船家有话不妨直说!”渔夫道:“此间常有倭寇出没,舍了小人的命也没什么,只是担心恩人夫妇的安慰!”

    张继闻言色变,慌问道:“此间也有倭寇出没?”

    渔夫道:“正是!前翻害我孩儿,辱我阿妹的恶贼,却正是倭寇!”张继听罢心头怒起,倒是小若柔声问道:“对了,大哥,害你一家的倭寇,后来怎样了?”

    渔夫道:“当日我孩儿摔落在地,我正要上前拼命,却被那倭贼抽出长刀来,要害我二人……”小若忙问道:“后来怎样?”渔夫莞尔一笑,道:“多亏了白虎军赶到,才除了倭贼,救了我一家的性命。”

    张继闻言稍喜,心道:想来这白虎军与当年俞帅军中的兄弟们一样,也专是和倭寇作对的。忙向渔夫道:“我也曾当兵数年,却不曾听过朝廷还有一支白虎军,想必是最近组建的吧?”

    渔夫道:“这白虎军确实是近几年才有的,专门对付倭寇,深得本地父老的爱戴。不瞒恩人说,我因痛恨倭贼,前几月也差点入了白虎军,只因交不起五两银子的入伙费,这才作罢。”

    小若道:“这也真是奇了,只听说当兵要领军饷的,却还未听说过当兵还要交银子的。”张继摇头道:“东南抗倭军费吃紧,这也难怪了。”

    张继道:“渔家,既如此,我二人便要告辞了。”说完自怀中摸出一锭金子来,道:“我二人再将这两匹马留下,烦请渔家无论如何也要为我二人寻个高明的操舟之人,渡我二人出海才是。渔家放心,定有酬劳奉上。”

    渔妇见状道:“恩人救我孩儿性命,哪里还敢要什么酬劳?既然恩人有求,阿哥就渡恩人出海便是了。”渔夫听罢道:“也罢,我就载两位出海便是。”

    张继二人听罢大喜,又耽搁了一日变卖了两匹骏马,第三日沿江而下,直向粤江驶去。

六十四回 巨帆福船

    六十四回巨帆福船

    一舟南下,夹岸风景美不胜收。

    张继却立于船头,心情沉重。小若上前道:“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张继道:“单凭这一张地图,咱们就贸然出海,真不知能否找到极乐岛……”小若道:“定然是能够找得到的。赵岵一干人千方百计的搜罗到了这张地图,如今给了你,不就正想借你之手解决掉白莲教中的高手,然后再坐收渔利嘛?冲着赵岵的算计之能,咱们也没理由寻不到。”

    张继点头道:“这倒也是,以赵岵之能,前番能找到蒲团洞,如今也定能寻到这极乐岛的位置。只是……”他又顿住了。

    小若接道:“只是你义弟楚江寒和沈大小姐同尚教主在一起,你还有所担心是吧?”张继道:“是啊,真怕他受了姓尚的蛊惑,反助纣为虐,弄不好真要铸成大错。”

    小若笑道:“你们兄弟几个既然能和他义结金兰,自然是信得过他的为人品格。他也绝不会做出什么恶事来的,你放心便好了。”张继听罢笑道:“也是,是我多虑了。”

    时在寒冬,江上风平浪静,纵然偶有波涛,但渔夫操舟之术高明,每每都能化险为夷。又扯起了一张三角帆,吃上北风,一路快如利箭。不几日,便汇入了粤江。

    两岸平缓,江面更加宽阔,入夜时分,张继二人入舱歇息,只留渔夫操舟。

    到了夜半,渐听得远处江水澎湃,依稀但闻人语,张继摇醒小若,慌忙出舱询问。

    渔夫近前道:“咱们身后有个船队,看这架势似是要靠岸过夜了。”小若问道:“这江上还有船队?”渔夫道:“自前朝郑和几下西洋,开拓海路之后,我大明海上买卖,更是年年不断。”

    张继道:“这时节,哪里来的海上船队?”小若也道:“不错,这时节不会有这么大的商船,不如咱们悄悄跟近,去瞧瞧清楚吧。”说着她拽了拽张继的衣襟。

    当下几人熄了灯火,悄悄靠岸,只留下渔夫停船系缆,张继二人沿着江岸靠了过去。

    一处平缓的浅滩上,陆陆续续停靠着四五艘大船,借着夜色望去,那船高约数丈,长十余丈,端的气派非凡。

    张继二人暗中靠近,见一人立于头船之上居中指挥,不一时各船依次泊好,前前后后总共六艘。

    小若悄声道:“看这架势,又不像是官船。”张继道:“可若非官府,还有谁能使的起这么大的船只?”

    二人正自疑惑间,忽然甲板之上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任帮主辛苦啦!”那指挥的汉子笑了几声道:“前辈说得哪里话来,这都是我海沙帮该做的。”

    海沙帮?张继心中更是疑惑不解:当年自己一顿拳脚,已将无恶不作的海沙帮骨干首脑灭了大半,怎么如今海沙帮又死灰复燃,居然还能使的起这么巨大的船只来?莫非海沙帮又在这岭南一带做起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营生,重新做大了?他心中有此疑惑,已然有了三分怒气,拉了小若的手,纵身越上了大船,躲在暗中细细听了起来。

    却见火把下铁手道人与一中年汉子立于船头相互攀谈,那中年汉子想必便是海沙帮的帮主了。

    铁手道人言道:“此次天下英雄又奉赵盟主的号令,南下追踪魔教,若得成功,这为武林除害的头一份功劳,便是海沙帮与任帮主的。”

    那任帮主摆手道:“海沙帮自先父亡后,一直落败至今。任封自接任帮主之后,立志一改先父生前所为,将我海沙帮在武林中发扬光大,以告慰祖师爷在天之灵。此次能为中原武林略尽绵薄之力,也是前辈与赵盟主给了在下这个机会,任封自当铭记于心。”

    铁手道人一指眼前的几艘巨船道:“任帮主说的哪里话来?放眼天下武林,能有如此手笔的,只怕也只有闲云庄与海沙帮了。”任封回道:“若非舍弟与官府攀上了交情,才揽下这朝廷与海外通商的护卫差事,凭在下这点微末道行,再有三辈子也攒不下这样一份家当。”

    张继二人听了个一清二楚,正做计较间,又见唐少杰从船舱走出,高声叫到:“你二人休叙,赵盟主有请!”铁手道人与任封闻言进了船舱。

    张继拉了小若,纵身跃到岸上,又悄悄走出老远,这才开口说话。

    小若喜道:“看来赵岵一干人等,可就在这船上,这下倒好,省得咱们独自出海了。”张继也道:“如此最好,咱们就搭上他们的大船出海。”

    二人商量停当,返回了渔船。张继掏出金子来,尽数给了渔家夫妇,连夜打发他们回去了。又与渔家夫妇换了衣物穿戴,扮作了下人模样,连夜潜到靠后边的大船之上,与赵岵等人所在的头船遥遥相望。

    当夜二人混上了大船,胡乱将就这睡了半宿。后半夜时分,头船之上号角催征,其后五艘大船依次排开阵仗,又顺江出发。

    张继二人所在的大船排在第三位,由青城派宣鹤道长坐镇。巨船之上,除过宣鹤道长所率领的青城子弟外,尚有海沙帮子弟。二人装作了伺候饮食的海沙帮下人,暗中一番观察,大略了解了大船的构造布局,又见宣鹤道长身量高大颇具豪气,心下也暗暗赞叹不已。

    天光放晴,六艘大船排开阵势浩浩荡荡沿江而下,中午时分已渐入海域,两岸更见开阔,目之所及,一片无际蔚蓝无垠,登时心旷神怡。

    张继轻声对小若道:“这等场面,你还未见过吧?”小若笑道:“我自幼长于深山乡野间,自是比不得你驰骋疆场,什么阵仗都瞧过。”

    二人在船舱边正自打趣,忽然船舱内宣鹤道长高声叫:“来人呐!”

    一连叫了两声,二人以为在呼叫别人,只迟了半分,却被海沙帮一管事的走出舱来,怒道:“混账奴才,聋啦?快去给道爷奉茶!”显然他在海沙帮内身份极高,不能一一识得下人,果真将张继二人当做了使唤的仆役。

    小若白了他一眼,扭头边去了,却被那管事的瞧见,故意立于舱外,等小若端来茶水正要迈步入舱,却被那管事的脚下一绊,小若自幼也习得一身的本领,脚下一个身法轻松避开。

    管事的有意要教小若出丑,好借故出气,却被小若轻松躲过,不料这一幕被舱内的宣鹤道长瞧见。宣鹤道长乃是青城派首座大弟子,武功见识自是一流,瞧出了小若的高明身法,故意按耐不发。

    等小若奉茶完毕,刚要撤走托盘,忽然宣鹤道长右腕一翻,便来拿小若命门。

    小若右腕一晃,宛如灵蛇一般就要回撤,怎奈宣鹤道长使的是青城派独门的擒拿手,手法高明至极,小若刚一回撤,宣鹤道长钢爪紧追不舍,又在腕间一握,牢牢地抓住了。

    张继在舱外听得异响,不慌不忙伸手夹住了管事的闪身入内,正要施救却还是迟了半分,小若左腕被拿,托盘已应声落地。

    宣鹤道长冷冷地道:“好手段!好本领!”又见管事被拿住,吃惊不小,口中问道:“想不到你们竟有如此手段,说!是不是魔教派来的细作?”

    小若灵机一动,故意道:“你也不必问我的来历,只怕你听了会后悔。”宣鹤道长冷笑一声,腕上一用力,小若吃痛叫出了声。

    张继心下一急,臂上一用力,夹在腋下的那管事呼吸困难,满脸涨红昏死过去。宣鹤道人见了更是吃惊,要知几日接触,他已深知这位海沙帮的领头人武功也非泛泛之辈,居然被人如此轻易制住,足见此人神通。

    小若故作怒声道:“识相的快放开姑奶奶我,如若不然叫你试试这大内第一的掌力。”

    宣鹤道长略有所动,手上劲力扯去了一大半,但仍然未曾放开小若。小若见状道:“你想知道我的来历却是不能,但我要告诉你,海沙帮如此兴师动众,公然架着官船出海,总得有人知道去哪里吧?”

    宣鹤道长面色又一变,握着小若的手缓缓放开了。小若见此说果然有效,心下暗自窃喜,又接着道:“我两个是奉命的官差,只为探查大船此行的目的,旁的一概不问。你放心,若是此行成功,则咱们江湖庙堂都有大功劳。”宣鹤道长闻言缓缓立起,再也不敢落座。

    张继道:“道长不必如此,我二人的身份你知道即可,千万莫要泄露出去才是。”宣鹤道长双手抱拳一揖,缓缓地点了点头。

    小若笑道:“你也不必紧张,咱们只作不认识即可。”说罢又道:“快将他救醒吧,免得给人发现了。”

    宣鹤道长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弄醒了那名管事的,又一改面目,道:“刘舵主不必紧张,这二位我都试过了,乃是赵盟主请来的高人,暗中相助与我,并非什么细作对头。”那刘舵主将信将疑,也未多言。

    忽然号角响起,宣鹤道长忙问道:“号令何意?”刘舵主回道:“有敌情!”几人慌忙抢出船舱,但远处状况皆被前船挡住,无法瞧个清楚。

    又有号角响起,刘舵主赶忙解释道:“帅船命令,二船三船向前并进,四船五船弓箭手包抄,六船断后!”宣鹤道长急道:“依令照办。”

    刘舵主既命人擂鼓向本船传令,数十个大汉一起转动巨帆,后面两艘大船早窜上前去,二船三船紧随主船齐头并进,才半盏茶功夫,阵仗已然摆了开来。

    眼前再无遮挡,但瞧见前方一条五六丈的快船正扬帆向前,其上大约站有七八人,距离太远实在瞧不清楚。

    宣鹤道长哈哈大笑,不时望向张继二人,道:“哈哈,定是魔教尚九天一行无疑,今翻看他还望哪里走!”张继仔细盯着前方舟上之人,想瞧清楚楚江寒沈毓也是否在内,但此船得了命令,始终未曾靠得太近,故而一直未瞧清楚。

    忽听主船之上传来一声龙吟虎啸般的叫声,正是赵岵高叫道:“尚教主,今翻看你还往哪里走?”

    前方也传来一声雷鸣班的巨啸,小若只感到眼前一阵眩晕,显然是对方有意显露内功,分明将赵岵给比了下去。但听对方叫道:“哈哈哈哈……老夫偏偏不跑。小的们,调转船头迎上去,老夫倒要看看中原的武林盟主到底有几斤几两。”

    宣鹤道长闻言大惊,叫道:“不好!若真是姓尚的闯上主船,赵盟主他们纵然人多,也万万不是敌手。”刘堂主也急道:“我帮主也在主船上,宣鹤道长,你得速速上去增援才是啊!”宣鹤道长急得直跺脚,道:“嗨!两船距离如此之大,贫道纵然是肋生双翅也过不去!”

    未及左右两船包抄,前面那小船果真调转了方向,向主船驶来,前方视线又被挡住,几个人心下登时紧张起来。

    张继正打算制住宣鹤道长,要他强行靠船过去,也好过去相助。又听主船之上呼喝惊叫不断,远瞧见七八条身影已经跃到主船之上,当中两个女子,一个秀发绿裙极是好认,便是沈毓。赵岵领着一堆人已摆好了阵仗围了上去。

    尚九天也领了关外四凶、楚江寒、沈毓,以及白发苍苍的薛宗昌总共八人跃到主船之上。接着就是一阵狂笑,道:“姓赵的,老夫没看走眼,你果真是个人物!”

    未及赵岵吩咐,两边一众武林高手早就将八人围在核心。

    铁手道人一见楚江寒便破口大骂:“逆贼,你果真投了魔教,今日定要清理门户!”言罢就要拔剑动手,却被唐少杰一把拦住,低声劝道:“前辈且慢动手!看赵盟主如何计较。”又向赵岵高声道:“盟主,魔教教主就在眼前,请盟主下令,大伙儿一并动手,今日定要为武林除害。”

    赵岵眼珠子一转,上前笑道:“尚教主,今日才要判个生死。”尚九天道:“你一路指挥各路英雄追来,俱被我圣教杀退,如今不知死活还敢前来,看来你的手段也不过如此。我不犯你,你既然要来犯我,也罢,今日索性就多杀几个。”说着望向薛宗昌,二人相视又一阵大笑。

    桑伯庸向前一步道:“教主,杀鸡焉用牛刀?属下既然敢向教主讨要护法的差事,自然要拿出些本事不可。今日就请教主看看,属下这点拳脚配不配在教主座下当个护法。”

    尚九天闻言大喜,高声道:“好。桑兄弟,今日你若胜了几个名门大派的掌门宗师,则证明你足以开宗立派,我就让你顶了左兄弟的位子。”

    桑伯庸应声上前,丢了手中的子午鸳鸯钺,从袖中又取出一柄短剑来,上前道:“赵掌门,你是中原武林盟主,在下不才,也蒙关外绿林好汉器重,推为首领,咱们两个半斤八两,今日倒要看看,究竟是中原武林高明,还是我关外绿林了得?赵盟主,请接招吧。”

    铁手道人高声骂道:“住口!枉你自称关外绿林领袖,如今也甘作人家奴仆,似你这等下作之辈,实不配与赵盟主相提并论。”

    赵岵身边又跳出一人,高叫道:“久闻关外四雄之首桑大侠善使双钩,如今看来,这剑法更是了得。陆某不才,却是靠着几手点苍剑法闯荡江湖,我倒要领教领教了。”

    赵岵、铁手道人等成名人物心下大喜,要知这位点苍派陆苍松,与点苍派柳沧海、褚仓谷合称点苍三剑,俱是当今剑术名家,虽武当、华山等以剑法驰名江湖的名门大派中人,也万万不敢小觑。在当场众英雄之中,单就剑法而言,怕是要排在第一位了。如今由陆苍松出战,胜算不敢说是十成,也有九成了。

    赵岵心中暗暗盘算:若是陆苍松先胜了这头一阵,则是打掉了这魔头的臂膀,余下的就是姓楚的和这位白发老者了,且容我慢慢计较。

    桑伯庸冷笑一声,祭起掌中短剑便扑向陆苍松,陆苍松举剑相还,二人你来我往,霎时间已走了十余招。

    群雄无不大骇,桑伯庸的剑术高明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便连尚九天也面露吃惊之色,心下暗自赞叹不已。

    楚江寒冷眼旁观,心道:我虽然遭人陷害沦落到与这等人一路躲藏奔走的地步,却也委实不该相助他们,我索性就来个两不相帮,看他们如何争斗。又见到这二人剑术高明,一个胜过一个,也不由暗暗敬佩。又以自身所学心下一一寻摸破招拆招之法,勉强才能破去。

    桑伯庸、陆苍松二人两把宝剑斗在一处,一时间既不能见输赢,又不能见高低。

    一旁的观战的唐少杰心思飞转,忽然高声道:“了不起,了不起!我观这位桑大侠的剑术如此高明,放眼江湖也是找不出敌手来。赵盟主,你是一代宗师,依你看来,这一手剑法比起号称‘乾坤一剑’的丹阳剑客楚少侠来,谁高谁低啊?”

    赵岵精明过人,虽一时未能尽数会意,但也知他有意出言干扰,随口高声答道:“依我看来,尚在楚少侠之上。”楚江寒虽知他二人有意做此一说,但心下忍不住忖道:凭我所学,要破他这一手剑法也并非什么难事。

    唐少杰又道:“赵盟主,前些日子兄弟我因家中有事,错过了群雄在少林寺的盛会。在下有一问要请教赵盟主了。”

    赵岵出言答道:“唐少侠有话但讲无妨!”唐少杰道:“听说少林派的觉慧大师和武当派的冲白道长,俱是死在高明的剑术之下,不知可有此事?”

    此事本就是轰动武林的大事,天下武林谁人不知,唐少杰故作也是另有目的。赵岵忽然瞧出了端倪,表情一变,心道:好你个唐少杰,这一招居然比我高明!看来日后还要仔细提防此人才是。

    赵岵心中思绪翻飞,口中却道:“不错!前番天下英雄聚会少林,就是为了商讨此事。可惜啊……真凶至今尚未有定论,二位前辈的大仇,也未得伸报。”唐少杰接道:“依在下所见,凶手就在此间。”

    楚江寒初听他二人一言一语尚未动怒,但闻此一句,以为姓唐的又要旧事重提,以此激起众怒好对付自己,不由得火冒三丈,险些出言辱骂,拔剑相向。

    又听赵岵不阴不阳地道:“哦,是吗?这倒要请教唐少侠了?”唐少杰忽然道:“杀害二位前辈的凶手,就是这位剑术无双的桑伯庸!”

六十五回 深海迷雾

    六十五回深海迷雾

    场上各派群雄闻言无不惊叫出声,铁手道人更是惊道:“唐少侠可有证据?”当日虽然少林派亲口承认觉慧大师并非死在楚江寒手上,但他却一直觉得少林和武当前辈高人尚有一半可能是死在楚江寒手下,如今猛然听这样一句,实在是难以置信。

    尚九天和薛宗昌大笑出声,正在场上酣斗的桑伯庸也虚晃一剑,得空哈哈大笑,口中还叫道:“我既得宗堂主相邀入伙圣教,这投名状总得要有吧!”

    点苍三剑之一陆苍松听罢狂怒不止,手上剑招更为凌厉,骂道:“恶贼,纳命来!”

    对面群雄唏嘘不已,楚江寒心中却不是滋味,按说桑伯庸亲口承认,如今也算是冤屈得洗,可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旁的沈毓见他面色越发不好看了,悄悄地靠过身来,伸手挽住了他的臂膀。

    楚江寒正自分神之际,忽听“当啷”一声,陆苍松手上长剑已被打落在甲板上,定睛再看时,右腕之上已然在滴血。

    桑伯庸哈哈一笑,回身抱拳向尚九天笑道:“教主,属下这两手还过眼吧?”尚九天放声狂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桑兄这一身的本事,也不在左师傅之下了,这个护法自然做得,自然做得!”

    陆苍松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口中不住叫道:“冲白道长,只恨弟子不争气,不能亲手为你老人家手刃凶手啊……”言罢又放声大哭,继而昏死过去。

    铁手道人慌忙上前,叫人将陆苍松抬了下去。

    首阵便败,人人都望向主心骨武林盟主赵岵,赵岵却若有所思一言不发。

    只听见楚江寒道:“哼!这位陆师傅时才分明是因为分神,才输了一招,如若不然,胜负也未可知吧?”

    铁手道人见赵岵还不发言,高声道:“盟主,据在下所知,点苍陆苍松初出江湖时剑术未成,后得遇武当剑术名家冲白道长指点,这才登堂入室。陆苍松一直视冲白道长为师,今日得知仇人,难免分神,这才落败……”

    赵岵闻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斜着眼向唐少杰微微瞧去,唐少杰一张嫩白的俏脸顷刻涨得通红。

    “哈哈哈……偷鸡不成蚀把米,妙极妙极!唐少公子果真是聪明绝顶,佩服佩服。”却是楚江寒出言讥讽。

    哪知唐少杰亦是聪颖过人心思飞转,立刻反唇相讥:“想唐某这点小聪明,自然是比不得你楚少侠以怨报德的胸襟气度了。在下倒要请教了:楚少侠是先后着了哪两位高人的算计,这才无缘无故出现在魔教蒲团洞内?之后又被官府当成了魔教的妖孽,给关进了石牢内,平白受了牢狱之灾?又是谁前翻要与这位姓薛的动刀动枪,事后反而去相助仇人?似楚少侠这般大仁大义的道德修养,唐某纵然修行十世,怕是也赶不上了吧?哈……哈哈哈!”

    楚江寒闻言怒起:回想起先后受了薛宗昌与玄武二人的连翻哄骗算计,这才落得身陷牢狱,继而奔走亡命。上次得知前来接应的白莲教高手便是薛宗昌,正要拔剑报仇,却被赵岵一行杀将进来,才未能动手,其后又得尚九天居中调和,又担心一旦动起手来,沈毓难保不会被算计,一路行来,只得强压着怒火。如今被人当面捅破心事,如何能不动怒?

    尚九天眼见楚江寒被激怒,心下暗暗窃喜,若是楚江寒同对方动起手来,便是相助自己一方了,自己倒要省事多了。

    楚江寒已经恼羞成怒,轻轻推开沈毓,道:“姓唐的,你既做此说,我倒要先领教领教你的高招,再处理我的仇怨了。”言罢便要拔剑,唐少杰见状脸又一红,只气的原地跺脚。

    不料赵岵抢道:“敢问楚少侠,可是已经入伙白莲教?现在白莲教内担任什么职务?”楚江寒道:“哼,我只答应与尚老先生一路同行,却未曾答应他们入伙。”

    赵岵道:“如此好极。今日是我中原武林是灭魔教教主之日,楚少侠与沈姑娘既未入魔教,便不是我们大家伙儿的对头,咱们又何必动刀动剑呢?”他言语之下已将沈毓一并带上,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楚江寒一时无言以对,又重新缩手站回。

    铁手道人这才反应过来,气的只瞪唐少杰,也顾不得什么客套礼貌,自重身份了,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闭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薛宗昌哈哈一笑,向前一步道:“赵盟主多虑了,我圣教主与楚少侠的武功早已登峰造极,要是他们出手,武林哪还有敌手?呵呵,杀鸡焉用牛刀?收拾你们几路货色,老夫一人足矣。”

    铁手道人上前向赵岵道:“盟主,这一阵由老道来!”言罢弃剑撩袍,跳入圈中,大喝一声:“看掌!”正是崆峒派看家掌法之一的乾坤金刚掌,掌风呼啸直取对方。

    薛宗昌也不敢大意,吐纳提气间伸出右手,转身迎了一掌,二掌交罢,薛宗昌忍不住赞道:“好掌法!果然不愧是崆峒派的镇派绝学。”说罢丢了左手的宝剑,闪身也以一双肉掌来斗铁手道人。

    二人移形换位拳脚来往,转眼斗了十余招。铁手道人奋起神威,将自己最拿手的绝技娓娓使开,转眼二人又交了五六掌,铁手道人浸淫掌上功夫几十年,一双肉掌早已能开碑裂石,但此刻只感觉遇到了生平所未遇过的高明掌法,初交掌像似打入无底深渊一般,千钧巨力泥牛入海一般,霎时间消失的无隐无踪,撤掌的一刻对方掌力又好似万顷波涛一般压来,实在是无处可躲,转眼间浑身气血翻腾不已,再有两三掌非得当场吐血不可。

    一边观战的卢龙肖风夫妇忽然惊叫出声:“寒涛掌?”薛宗昌哈哈大笑,道:“对,好见识!”群雄闻所未闻,只面面相觑。

    尚九天一旁道:“老一辈的江湖上有金掌银掌,铜掌铁掌之说,我这位兄弟所使的寒涛掌便是其中的铁掌,接掌时泻对方之力于无形,待对方撤掌时掌力却如洪涛压来,避无可避,当真是玄妙高深鬼神莫测。哈哈……哈哈哈!”

    卢龙肖风夫妇跳上前来,卢龙道:“想当年我夫妇二人的师尊就败在金掌断魂掌下,纠结一生含恨而终,我夫妇三十年来隐居海外,就是为了寻求破解天下掌功之法,苍天有眼,我二人终于练得了一套专破天下掌功的指法,取名‘灵蛇指’,今日倒要印证一番了。”

    言罢双双一闪身,便挡在薛宗昌面前,替下了铁手道人。薛宗昌微微一笑,双臂一扬直取二人,三人转眼又斗在了一处。

    楚江寒在一旁观战,他只知薛宗昌号称是“神剑无敌”,剑术登峰造极,却从未料到他掌上功夫犹在剑术之上。又见这夫妇二人夸下如此海口,看得就更为仔细了。

    卢龙肖凤夫妇身法灵巧,两臂似灵蛇一般,始终不离薛宗昌双臂,接招处巧妙避开,薛宗昌撤掌处,二人又伸开食指、中指比做蛇信一般,专向着薛宗昌掌心点去。

    楚江寒在一旁以所学本门三十六路风灵掌暗暗与这指法印证,却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以风灵掌与这夫妇二人相对敌,断无胜算可言。若要取胜,只得使剑不可。

    再看薛宗昌,一双肉掌居然丝毫不惧这等绝妙的指法,有时居然还敢硬接,也未见有落败的迹象。

    这边铁手道人喘息方止,已按下翻腾的血脉回过神来,见卢龙肖凤夫妇双战薛宗昌,尚不能取胜,大喝一声又上前相助,三条身形如走马灯一般,围着薛宗昌斗来斗去。

    卢龙肖凤夫妇一手灵蛇指的功夫果然大有将薛宗昌的寒涛掌克住之势,但薛宗昌功力深厚,也未落下风,再加上铁手道人掌风霸道凌厉,四人全凭着拳脚掌法斗在一起,尚不能见胜负。

    尚九天在一旁观战,时而点头赞叹,时而又摇头惋惜不住。忽对楚江寒道:“这卢龙肖风夫妇也算高明至极,竟然能想出如此一路招数来,在最近的五十年前后,也算是独步武林了。只可惜,他二人虽晓生克之道,却不能深知,天下武功生克之道万千,仅以招式取胜,却是流于末节。”

    楚江寒近来修为精进,对尚九天此言却是仔细聆听,默默思索,大以为有理,接道:“不错,若是对方功力胜过自己,纵然招式再过精妙,也未必有用。”尚九天听罢笑着点头,表示赞许。

    赵岵见己方出动了三大高手,尚不能取胜,又不能识得这位老者身份,心下微凉,暗叫今日形势又大为不妙。但他城府极深,心中虽有万千心事,面上依旧是一副成竹在胸之相,只观向相斗的四人,一言不发。

    此时四船五船已然驶向前方,对主船已形成包围之势,坐镇各船的高手单等着主船的号令,只消号角一响,或箭弩相向,或移船近前跃上相助。

    张继二人所在的福船遥遥据与主船之后,但见主船之上轮番斗的正酣,生恐尚九天武功绝顶,众人又将不敌,不但会折损众多的英雄好汉,且又会错过除贼的大好时机。最主要的是他担心义弟楚江寒领着沈毓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更是心急如焚。

    宣鹤道长只伸长了脖子观瞧,丝毫没有上前相助之意,张继再也按耐不住,抱拳急道:“道长,尚九天武功绝顶,更兼诡计多端,咱们再不上前相助,只恐赵盟主他们会吃亏,若是走了这魔头,他日再要寻他,可就更难了。莫如咱们移船过去,一起相助赵盟主拿下这老妖如何?”

    宣鹤道长闻言回过头来,抱拳道:“呵呵……这个嘛!小道奉盟主令来压此船,若无盟主指令,是万万不敢擅自做主移舟过去的。小道非是惧上,只是盟主做此安排必有深意,若是小道胡乱做主坏了盟主的计谋,那便是天下武林的罪人了……其中干系,还望二位也体谅一番才是啊。”

    那姓刘的舵主也道:“道长此言有理。若无主船指令,哪个敢移船过去?若是上面怪罪下来,哪个又来担待?哼……二位若想相助,可自行跳水游过去,我奉帮主之命来相助宣鹤道长驾船,少了我的号令,我看哪个敢扬帆,哪个敢转舵?”

    张继听罢正自无计间,忽然几声晴天霹雳,大雾霎时弥漫开来。要知此刻已然离了陆地,海上阴晴腾转只在瞬间,饶是功力再深厚,霎时间已然目不能视,加之海水澎湃浪催巨船,耳力受阻下如何能得知四下战况?

    小若趁机暗暗潜近到海沙帮刘舵主身旁,一记擒拿手正欲制住他,好要挟他指挥全船上下靠近主船。

    哪知刘舵主也横练了一身武功,一击之下竟被闪身躲开,抽出了腰刀反击,一连向小若劈了数刀。

    未及张继反应过来,宣鹤道长一声低吼,脚下使个身法瞬间移到了小若身前,抽出了背上长剑,已经搭在小若颈上,冲张继喊到:“识相的老实些,速速跪地受缚,要不然我宰了这妮子。”

    对方身法之快,出剑之利索让张继惊出了一身冷汗,大惊之余正要出手相救,便见小若高声大骂:“好你个老杂毛,我看你是活腻了,胆敢如此对待官差!”

    宣鹤道长回道:“哼!哪里来的什么奉命的官差?我看分明是魔教的细作!若非我多留个心眼儿,还不较你二人奸计得逞了?”

    张继暗暗叫苦,看来今翻确实小瞧了这位宣鹤道长,左右略作思量,悄悄撕下衣袖上的布条,捏在手中扬手弹了出去,只听得金铁相交,“当”的一声,宣鹤道长手中长剑脱手。

    好个宣鹤,右臂虽被震麻,但一个转身间左臂一抬,又拿住了剑柄。

    小若趁机一个转身已从剑下脱身,又去斗那刘舵主。

    宣鹤道长大喝一声,左臂举剑哗哗哗向张继刺了一连九剑,寒光过处剑气纵横,张继侧身闪过。宣鹤见刺敌不中,又换剑在右手,捏个剑诀来斗张继,所使乃是正宗青城派剑法。

    大雾弥漫,张继只能隐隐瞧见数步之外小若二人相斗的身形,主船之上也遥遥传来打斗呼喊之声,显然斗的更为激烈,又担心众人不敌尚九天,更是着急了。

    宣鹤道长仗着手中长剑使开青城派独门剑术转眼已出了十余招,张继只一味躲让,又过数招,瞅准机会扬脚踢飞了宣鹤道长手中长剑,一个转身伸开右臂从肋下夹住了宣鹤,略一用力,宣鹤道长变呼吸艰难,双脚不住乱蹬,口中不住叫骂。再一用力,宣鹤道长便登时昏死过去不能动弹了。

    旁边刘舵主听见宣鹤道长没了动静以为被杀,心里没了倚靠,招式一乱,未过三招,也被小若拿住。小若以手扣住他命门,喊道:“速令靠向主船!”

    刘舵主颇有骨气,呸了一口,骂道:“无耻魔头,你们纵然武功高强,也休想逼我就范。”

    小若腕上一用力,刘舵主当下吃痛,仍旧将牙关咬的咯咯作响,却不肯就范。小若急道:“你听是不听?”脚下一踢,将他右腿踢折,只痛得筛糠一般抖了起来,双目紧闭仰着头一言不发。

    这时有七八个海沙帮弟子已经听得动静前来助战,大雾朦胧中隐约瞧见管事儿的舵主被人制住,纷纷拔出刀剑跃跃欲试。

    张继见他这般有骨气,也不忍心再折辱,正自无计间,小若又道:“这船上除了这牛鼻子之外俱是你海沙帮子弟。好,从现在起,我每说一遍‘靠船过去’,你若不相从,我便叫这位好汉杀你门下一名子弟,若我说十遍你依旧不听,我们便打死十人,我倒要看看究竟你的骨头硬,还是心肠硬!”

    刘舵主早就见识过张继的厉害,此刻便连武功高绝的宣鹤道长也不是对手,恐他二人说到做到,当真下手残杀门下子弟,当下一阵迟疑。

    小若又道:“你只需下令全速前进,务必要超过主船,待二船相错之机,我二人趁机跃过去也就是了。”刘舵主听罢叹息不住,道:“罢了罢了!”

    小若心下微微得意,但又怕他使出花样来,也只是微微松了力道却不放开。刘舵主晃晃悠悠强力站起身来,小若才松了手,由着他传令去了。

    不一时众人得了令转动巨帆,加快速度向着主船靠去。

    巨雾略微散去一些,又因靠近主船,张继极目瞧去,隐隐瞧见了主船的巨帆楼台,心道:“今日定然不能放走这魔头。”

    二船相距约有百丈,巨船又冲入雾中目不能视,涛声之中更闻刀剑相击以及呼喝打斗之声,张继心中拿捏不准楚江寒也是否参与其中,不由得紧张起来。

    不一时便在五六十丈以内,惊涛声外,张继听出楚江寒并未动手,心下略喜,又听出尚九天正在动手,且有不少人身受重伤,又焦急起来。

    待到追上主船十数丈开外,张继正欲叫小若越上主船,却不由平地怒起:宣鹤道长此时恰恰转醒,又拾起长剑来刺小若。

    张继前前后后一门心思全在两船间的距离之上,盘算着能否一跃间带着小若跃上主船,此时正欲出手相救时又来不及了。

    小若一连躲过三剑,宣鹤道长剑术高明,到第四剑时已经躲闪不及,眼见胸口就要中上一剑,宣鹤道长忽然收剑,伸出左手点了小若的穴道,往肋下一夹,纵身一跃已上了二层船舱。

    张继牙关一咬纵身追去,怎料宣鹤道长轻功犹在他之上,纵然肋下夹了小若,身法之快出人意料,跃上跃下几个来回,张继都追赶不及。

    大雾依旧弥漫,目不能远视,侧耳一听,大船由于全速前进,早已经驶到了前面,将主船甩在了四五十丈之外,这个距离,任你是大罗金仙也不可能跃过去。

    再听对面主船之上打斗更加激烈,又传来尚九天几声狂笑。

    良机一失,张继大怒追去,宣鹤道长又夹着小若越到了中间主帆之上,神情得意至极,道:“恶贼,任你内功再深厚,也休想追上我。识相的快快自断经脉,否则我当真宰了她。”说着对准小若一剑刺下。

    张继牙关一咬再一声低哼,跃到桅杆下,抬手就是一掌,船身一晃,只听“咔嚓”一声,巨大的桅杆从根部齐齐折断向后。

    巨帆之上,玄鹤道人吓得魂飞魄散,夹着小若纵身跃下甲板,方才站稳,张继掌力便拍到,宣鹤道长急忙弃剑,转身已是躲闪不急,只得举起左臂硬生生接下,“砰”的一声便被震飞。

    张继抢上前来已伸手接住了小若,怒气未消之余,急忙运功冲开小若穴道,仔细检查时,左肋下只被轻轻划开一条口子,看来时才宣鹤只是举剑吓唬自己,并非真想杀害小若,这才慢慢降下怒火。

    再次扭头向后,此船已然冲到主船的前方百丈开外,这个距离,又怎么能够跃到主船之上?想到此节,只一阵叹息。

    良久宣鹤道长满口鲜血爬了起来,张继见了不忍,暗悔自己下手太重。

    小若骂道:“老杂毛,叫我说你什么好!”说着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几粒药丸要喂他吃下,宣鹤道长口不能言,伸手要推开小若,却连胳膊也抬不起来,只刀子一般瞪着小若。小若捏开他的嘴巴,强行将几粒药丸喂了下去。

    张继叹了口气,走过去替他点了几处大穴,道:“得罪了!”

六十六回 箭雨横舟

    六十六回箭雨横舟

    海风在浓雾间撕开了一道口子,混战中的赵岵终于能有短暂的机会仔细琢磨眼前的战况。

    二十余号一等一的高手加在一起,也才勉强敌住眼前这两位白发白须的老贼,若非这甲板上地方有限,致使对方拳脚施展不开,只怕还会有好几个英雄当场毙命不可。

    对方除了尚九天和这个身份神秘的老者之外,还有时才显露了绝技的关外四凶正在掠阵。

    最令他忌惮的还是那位剑术出神入化的楚江寒,要是他一出手,就是再来上一二十个一流好手,也无济于事。万幸他此刻依旧冷眼旁观,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赵岵尽量的保持着冷静,趁机跳出了战圈四下留意各船的位置:其余五个船上还有五位武功计谋都臻一流的高手,万一实在不敌,只需要自己一声令下,他们就能够靠船过来相助。

    他一边四下寻谋各船的距离一边心中计较,忽见三船正似利箭一般冲向前方,心中正自责备青城派宣鹤道长不遵自己号令,胆敢私自移船向前之际,三船已冲入前方的大雾之中,瞧也瞧不见了。

    尚九天与姓薛的两个老贼各凭着一双肉掌大战群雄,已经打伤了七八位一等一的高手,赵岵心头火起,举起掌中宝剑大喝了一声上前相助。

    忽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寻声望去,这巨响正是由前方隐隐雾中传来。

    尚九天忽然收住了拳脚,发出了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不好!三船五船相撞啦!”

    赵岵忽然明白过来:看来是三船失控了,这才撞向了在前方包抄的五船!

    眼前的巨斗忽然停了。

    任封叫道:“苦也!苦也!这可教我如何交代啊?”言罢嚎啕大哭起来。铁手道人喘着粗气问道:“任帮主莫要搞错了!当真是两船相撞?”

    早有人吹起了号角,远远一阵呼应之后,任封更是嚎啕不已,大有肝肠寸断之势。口中不住念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群雄这才反应过来,果真是有船相撞了。

    沈毓躲在楚江寒身旁,轻声笑道:“这人真没出息,一个大男人家,遇事只知道嚎哭!”楚江寒回道:“我早就瞧得时才那大船主帆已损,且以这般速度撞向另一艘,只怕这两搜大船都得沉了!”

    九华山普济寺空无和尚率先道:“赵盟主,得赶紧移船过去,救人才是啊!”铁手道人叫道:“不可!咱们得先宰了这几个魔头再说!”

    唐少杰附和道:“不错!赵盟主,此刻这两个老贼已然耗损了不少真力,大伙儿得趁机下手,免得给他得空回复了元气,到那时才叫夜长梦多!”他本想立时上前相拼,却忌惮尚九天,薛宗昌二人,还是止住了脚步。

    铁手道人倒是无畏,高叫一声:“大伙儿快快动手!”言罢纵身一跃而起,双掌齐发使出乾坤金刚掌的绝技就向薛宗昌拍去,口中叫道“看掌!”薛宗昌不敢大意,低吼一声“哈!”运功提气迎面还了一掌。

    “哇!”的一声,铁手道人被震出一丈有余,大吐一口鲜血,再也爬不起来了。

    群雄见状斗志已去了一小半,各都望向赵岵,究竟是接着拼命还是先移船救人,就等着他一声令下。哪知赵岵一张脸始终不阴不阳,也不发一言。

    任封止了哭声忽然翻起身来,飞奔到赵岵面前,跪哭道:“赵盟主,无论如何,还请你下令千万救上一救,大恩大德敝帮上下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呐……”言罢磕头如捣蒜。

    赵岵赶忙扶起他,道:“任帮主,请先起。”

    九华山普济寺空无和尚再次道:“赵盟主,还是救人要紧!”又有几个依言附和,请赵岵先救人,赵岵只是举棋不定,依旧一言不发。

    这时尚九天张口道:“姓赵的,既然海船失事,你即刻下令救人,老夫领着手下告辞便是了。咱们今日的过节,改日一并清算。”回身对诸人道:“咱们走!”

    身后季海寿道:“教主!此时何不趁他们阵脚大乱一鼓作气灭了他们,也好省了后顾之忧!”

    尚九天闻言大笑,继而怒目圆睁,喝道:“住口!老夫一向不趁人之危,今日饶过他们,害怕他们翻了天不成?”

    季海寿吓的瑟瑟发抖,连连点头称是,又抢先下望,先前所乘之船哪里还在?急忙向赵岵喊道:“赵盟主,烦请放条小舟,送我教主法驾吧!”

    赵岵始终一言不发,只一摆手叫人放下小舟来,任由几人离去,一面又差人移舟相救。

    楚江寒和沈毓随着尚九天几人下了小舟,正欲驶离,尚九天忽对楚江寒道:“楚老弟,可有胆量去两船相撞处瞧瞧?”

    楚江寒淡淡地回道:“无非是七八只将死未死落汤鸡,一辆片将沉未沉破烂木,有什么可瞧?”

    沈毓却道:“这么大个儿的船,怎么能说沉就沉呢?要不咱们去瞧瞧吧!我还没有见过船是怎么沉的呢!”楚江寒拗不过,只得答应,尚九天哈哈一笑,即令小舟调转,驶向浓雾深处去了。

    朦胧中只听见哀叫求救声,咕嘟嘟气泡声纵横交错,再靠近时浮木碎屑飘成一片,远远又听见号角连连,许是赵岵等人前来相救。

    四下无睹,沈毓坏了兴致,叹了口气,见楚江寒一言不发,又转头问向尚九天:“尚老爷子,你说得极乐岛上好玩不?”

    尚九天一改面目,略带柔和地笑了几声,道:“老夫也是头一次去这极乐岛,不过老夫敢保证,上面的事物风土,绝对有别于中原。”转头又向薛宗昌问道:“是吧,薛兄弟?”

    薛宗昌笑道:“既然称作极乐岛,自然是极乐福地了,好玩的人和事,能少的了吗?”沈毓一听越发向往了。

    一叶小舟在万顷波涛之上徐徐向前,未行多久,尚九天便令操舟的薛宗昌放慢速度,沈毓大惑不解,一连问了三遍,尚九天只是笑而不答。沈毓觉得无趣,又渐渐乏了,便靠着楚江寒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又被吵醒。却见楚江寒说道:“看来你早就知道姓赵的要追来了。”尚九天笑着回道:“我料姓赵的不会死心,定然会再追来,果不其然!”

    沈毓赶忙向后看时,大雾已被甩在身后,此时一叶小舟刚好由一片朦胧中使出不远。

    楚江寒道:“我说你为何还要去二船相撞处瞧上一瞧,原来是怕他们跟丢了。”

    沈毓渐渐明白:原来赵岵一行并未真正放自己一伙人离开,正在身后跟踪呢。

    楚江寒道:“姓赵的还当真不怕死。”季海寿吸了一口气,向尚九天道:“属下不明白了,姓赵的究竟仗得什么,还敢再次追来?”

    刘三公抢道:“嗨!这不明摆着吗?时才雾大,又恰逢二船相撞,那帮龟孙早就斗志全无,姓赵的准是怕他们尽数死在教主掌下,这才放咱们离去。”说罢他只往尚九天脸上望去,显然是在等待教主的肯定与赞许。

    一向寡言少语的薛宗昌却道了句:“恐怕未必尽然吧!”说着瞧向身后一片大雾中。

    沈毓也顺着他的目光瞧去,隐约似有三五只巨帆冲开云雾,紧接着是七只、九只,十五六只……她来不及细数,十余只巨船左右摆开阵型,正向这边冲来。

    尚九天眉头紧锁,低估了聚:“奇怪,这究竟是哪方势力?”

    关外四凶齐声问道:“教主,他们太快,咱们该如何打算?”

    沈毓听出饶是关外四凶早就身经百战,此刻也慌了起来。她自打出生以来也未见过这等阵仗,心下害怕,一颗心快要蹦出胸膛来,不由抱紧楚江寒的臂膀,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楚江寒柔声道:“莫怕!但有我在,就绝不容许有人伤你一根豪毛。”

    薛宗昌也道:“若是如方才一般,再杀上船去,灭了姓赵的,使他们群龙无首,倒也不失为一计。”

    尚九天忽问薛宗昌道:“薛兄弟,这姓赵的究竟还邀了哪些势力一同前来,手下人可曾有什么报道吗?”

    薛宗昌把头一低,抱拳道:“属下无能,只因走的匆忙,尚未来得及打探。”

    尚九天见状摆手,笑道:“无妨无妨!谅这帮跳梁小丑,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又笑着对沈毓道:“沈姑娘莫怕,但有楚老弟掌中剑在,试问天下谁又能伤的了你?”

    尚九天又教放慢速度,桑伯庸等不解,但也只得依言而行。

    不一时一队巨船便追上他们,两边各四五艘也如前翻一般包抄而来,但又生怕尚九天等再次跃上巨船来个大开杀戒,故而不敢靠的太近,只摆开了阵势将尚九天等围在当心。

    桑伯庸高声叫道:“赵盟主,你不去沉船处救人,怎么又带人赶来?似你这般不知体恤下属,视别人性命如草芥,又如何能使天下英雄心服?”

    刘三公也嚷道:“似你这等薄情寡义之人,如何做的中原武林的盟主?我看还是快快退位让贤吧!众位英雄也没必要为这姓赵的卖命了,即刻返回中原,再次召开武林大会,另择贤能之人担任盟主才是啊!”

    赵岵充耳不闻,只一声令下,四艘巨船一起万箭齐发,狼牙箭雨嗖嗖嗖冲向小舟。

    尚九天大叫一声“不好!”扯开袍子,从腰间抽出半截缚妖索的钢链来,甩的密不透风。楚江寒也惊魂未定,一把将沈毓扯向身后,抽出背上宝剑来挡箭,其余人等也都抽出兵刃,各使出生平手段来,全力遮挡。

    沈毓吓的惊叫出声,这边赵岵身后诸人见状,齐齐哈哈大笑,有人道:“这姓尚的魔头是插翅难飞了!”

    更有溜须拍马者高叫道:“此翻诛了这魔头为武林除害,全赖赵盟主运筹帷幄。”

    ――“不错!魔教为祸武林久矣,赵盟主一举扫荡魔头,此等功业百年未有啊!”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险将赵岵吹捧上天。

    箭雨应声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而来,且速度奇快劲力巨大,威力无比,众人虽然各都身怀绝世武功,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尚九天一根锁链甩的开,直如盾牌一般,飞来的箭雨一一被打在海中,一边还向薛宗昌喊道:“看来只有前后左右四艘船上有弓箭手,如若不然,姓赵的不会摆下这等阵仗。”

    薛宗昌闻言会意,答道:“待我先过去拿下一船,再来接教主!”

    楚江寒早就被这霸道凌厉的箭雨激起胸中怒火,抢道:“我去!”又向尚九天道:“替我照顾好毓儿!”薛宗昌一个身法闪了过来,将沈毓揽在了身后。尚九天高叫了一句:“千万小心!”

    楚江寒冷笑一声,随手接来一把箭雨,迎着对面弓箭手所在的大船一抛,那一把箭雨落向前方十余丈外的水面,楚江寒双脚一点,使开“须弥三引”的轻功绝技来,下落处正才在水面箭枝上,又提气一纵,向前跃起数丈,扬手间又抓了一把飞来的羽箭,抛向了水面,如此几个起纵,早就跃上了大船。

    尚九天忍不住赞道:“好轻功,料达摩祖师的一苇渡江,也未必过此。”

    赵岵等人惊得心惊肉跳,有人甚至暗想:“莫非这姓楚的小贼是陆地神仙不成?”只一刹那间,便眼睁睁的看着楚江寒剑挑了船头的弓箭手。

    尚九天见状大笑,高叫道:“移船过去!”

    其余三条船上的弓箭手只是远远放箭,却不敢靠船过去,生怕这几条发怒的大虫会跃上船来,挨个活活打死。

    赵岵冷眼观瞧,依旧一言不发,眼看着尚九天等人靠船过去,又一次齐齐跃上了大船。

    乔二娘刘三公怒气冲天,举起兵刃变向大船上剩余的活口砍去,却被尚九天止住:“慢着!杀光了他们,这诺大的福船,谁来转帆,谁来摇撸?”

    二人应声止住,薛宗昌道:“去!你四个将船上大小人等拿住,如有不从者,看着处理!”关外四凶应声去了,不一时将大小人等尽数压上甲板,又重新安排摇撸张帆,准备迎敌。

    尚九天拾起甲板上的羽箭仔细认取,对薛宗昌道:“这是军队才能使用的羽箭!”薛宗昌沉声道:“莫非姓赵的果真勾结了官府?”

    沈毓一听官府二字,神情更加紧张起来。

    楚江寒赶忙出言安慰。

    尚九天则低头沉思,也不再言语。

    这时对方号角又起,船队又变了阵法,重新将诸人围了起来。

    但听见对方有人在船头高喊道:“尚教主,我奉劝你快快跳海自杀,如若不然,赵盟主便要就下令放火箭,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练成金刚不坏之身,能不能经得起火炼?”

    关外四凶听罢又一阵惊慌,忙向尚九天问道:“教主,似此怎生奈何?”

    沈毓经过连翻折腾,早就吓哭了,躲在楚江寒怀里抽泣不止。

    尚九天向前一步立于船头高声喊道:“赵盟主,你不就想杀老夫建功吗?如今老夫实在不想葬生火海,不如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赵岵也运功高声回道:“哦?那在下倒要听上一听了。”尚九天回道:“你再派个舟来,先送我两位朋友及属下离去,老夫自当听凭发落。”

    赵岵回道:“尚教主可是拿我当做三岁孩童吗?你那位属下和楚少侠的本事不在你之下,若他们卷土重来江湖追杀,在场的哪个又能能敌得过?”

    尚九天道:“赵盟主是信不过老夫了?”

    赵岵再不应话了,命人即射了几支火箭过来。众人不敢大意,各举兵刃纷纷击落。

    赵岵又道:“尚教主可曾想清楚了?究竟是自行跳入海中呢,还是我下令放火箭?”

    尚九天听罢一阵狂笑,笑罢道:“我若跳海自尽,你当真能放过他们吗?”

    赵岵也一阵大笑,笑罢回道:“实不相瞒,赵某生就了一副小肚鸡肠,生平最见不得有人武功强过我,你方有三位绝顶高手,若是你们在世一天,赵某便会寝食难安呐!若是这一位前辈和楚少侠能陪尚教主一同去往极乐世界,尚教主但有什么吩咐,晚辈定当无有不从啊!”

    尚九天闻言大笑三声,道:“赵盟主好手段!好手段呐!如若老夫不从,你当真就敢放火箭吗?”

    季海寿赶忙插话道:“赵盟主,你别忘了,闲云庄的沈大小姐也在这条船上,若是你们胆敢放火伤她分毫,我倒要看看闲云庄沈庄主能否饶得过你!”

    赵岵道:“若是尚教主三人纵身沉入大海,我自是不会为难沈大小姐与关外来的四位英雄了,可尚教主要是不依,我别无善法,也只得开罪闲云庄七位好汉了。”

    沈毓闻言急了,冲招呼叫道:“姓赵的,你若敢伤害楚哥哥与我,我爹爹和几位叔叔来了,定会将你剥皮抽筋,不得好死!”说到尾处声音颤抖,险些哭出声来。

    楚江寒听了心中一阵绞痛,扭头望向沈毓,见她只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靠,顿时感觉自己实在无能,甚至后悔带着她飘零江湖,害她吃尽了苦头。

    尚九天笑着对沈毓道:“沈姑娘,你对老夫有救命之恩,老夫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言罢厉声对关外四凶道:“你们四个一定要照顾沈姑娘的周全!”

    又转头对薛宗昌道:“薛兄弟,今翻少不得要累及你了!”薛宗昌哈哈一笑,顿时豪气干云,抱拳回道:“教主但有所命,属下万死不辞。”

    尚九天也不理会楚江寒,高声向赵岵喊道:“赵盟主不要食言才是啊!”言罢“扑通”一声,纵身越向大海。

    薛宗昌见状,向楚江寒一抱拳,道:“楚老弟,前翻害你无端入狱,确有老夫一份儿,在此赔罪了!”言罢躬身一礼,“扑通”一下,也跃进了深海之中。

    楚江寒呆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两位武功绝顶的年迈枭雄竟然会毫不犹豫的说跳就跳。

    关外四凶各个目瞪口呆,继而惊慌失措。

    再看看沈毓,一张俊美的脸庞由于风吹浪打,再加上惊吓所致,早就惨白。

    对面三条巨船上弓箭手早就点燃了火箭蓄势待发,只要赵岵一声令下,立马会万箭齐发。

    船身过于巨大,但凭他们几个,实在挡不住万箭齐发,只要一支火箭射中,不消多时,整艘大船便会成为一片火海,到时哪里还有生还的余地。

    楚江寒再次望了一眼沈毓,但又立马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他怕与她目光相触,他怕自己会落泪。

    他感到自己忽然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劲儿,冲破了喉咙,发出了一阵长啸,关外四凶齐齐捂住了耳朵身体一阵摇晃,沈毓身子一软,瘫倒在了甲板上。

    群雄心惊胆跳。

    但听见楚江寒高声叫到:“赵盟主,还请你勿要失言!”赵岵也高声回道:“赵某绝不食言!”

    楚江寒望着沈毓,泪水早就模糊了双眼,又狠着心扭过头去,对关外四凶道:“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还请几位暂将她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风声过后,再送她到闲云庄,亲手交到小范蠡沈庄主手上。”言罢牙关一咬,纵身跃向大海。

六十七回 群鲨血海

    六十七回群鲨血海

    号角声起,众船间分开了一个缺口,桑伯庸指挥着大船驶出了船阵,他只想着尽快离开包围,掌舵的转帆的为了活命,不敢多问这船究竟要驶往何方,只向着前方冲去。

    赵岵双目微闭,山一般立于船头。

    群雄眼见胜算在握,却又被赵盟主弄出这么一出来,各都憋了一肚子气,也一言不发。

    铁手道人心直口快,再也按耐不住了,率先张口道:“赵盟主,老道一向服你算无遗策,可这回却要说上一说了,时才只需你一声令下,三条船上弓箭手火箭齐发,那姓尚的不死也难。可你为何要多此一举?”

    赵岵笑而不答,又令众船动起来,仔细留意海面,若有人露头,弓箭手即刻放箭。

    吩咐完毕,方要转身答话,却被唐少杰抢道:“诸位不妨仔细想一想,咱们下令放火点燃了大船,万一弄死了沈大小姐,敢问诸位,这闲云庄的梁子,哪个愿意结?咱们只是放了闲云庄沈毓和四个无足轻重之人,又有何不妥?”众人一时语塞。

    赵岵接道:“此其一也。其二:诸位前辈刚刚也都亲眼目睹了姓楚的越水夺舟的绝技,凭他一人,便能在百丈之外夺船杀人,更何况还有两个功力不下与他的魔头。因此即便是咱们放火烧船,也顶多烧死姓沈的妮子和关外四凶,而伤不了正主,倘若再惹怒了那三个绝顶的高手,来个狗急跳墙,被他们一起杀上咱们这主船来,试问咱们哪个能敌?”

    众人听罢齐齐陷入了深思。

    赵岵又道:“我料姓楚的必然会护着沈大小姐,而尚九天为了拉拢楚江寒,也势必会顾及沈大小姐的安危,我这才胁迫他们三个跳海自尽,纵然淹不死他们,也必定令他们三个大大消耗功力,于咱们是大大的有利,更何况,他们三个一旦落入水中,再想施展轻功跃上这数丈高的福船,可就更有难度了。”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有的以为三人必死,放下戒备者不由再次绷紧了心弦,仔细留意起水面来。也有人恍然大悟,如铁手道人者不再埋怨赵岵,纷纷出言夸赞。

    唐少杰忽然叫道:“糟糕!咱们是放走了姓沈的小妮子,万一被姓尚的三个附在船底,待离了包围圈再浮出水面,岂不是要坏事了!”他又赶忙补充道:“要知这三人武功通神,附在船底可不是难事!”

    群雄闻言大以为有理,更有甚者大呼前功尽弃。

    赵岵道:“诸位放心!他若实心笼络楚江寒,便定然不会如此。”

    众人一时不解,再三追问时,赵岵只笑而不答。惟有唐少杰略一思忖,点头一笑。

    赵岵又令卢龙肖风夫妇亲自督船,暗中向沈毓及关外四凶的船跟去,之后便立于主船之上,镇定自若地指挥着一十七艘巨船仔细留意海面,三人只要一露头,立刻便会乱箭齐发。

    约莫一柱香后,群雄渐渐放松紧惕,开始私下议论开来。

    陆苍松忍着伤痛低声向身边的空无和尚道:“空无大师,久闻你九华山普济寺一脉有祖传的闭气玄功,你能在水下呆上多久?”

    空无大师答道:“本寺祖辈相传,当年地藏菩萨由新罗国远渡重洋来到中土,途中海船因风浪失事,地藏菩萨沉入海底,及被救起时,前后共历一夜时光。后来地藏菩萨提及此事,顺带将自己赖以闭气不死的玄功传与众禅客,根行深者也仅习得皮毛,花开花落,花落花开,五百年后传到老衲头上,勉强能闭气到一柱香尽。”

    陆苍松听罢叹道:“如今一柱香已过,这三人依旧未露出头来,我真不知世上还有什么毕息的玄功能胜得过你九华山的绝技!”

    铁手道人在一旁闻言道:“莫非这三人当真了帐了不成?”陆苍松摇头道:“我看未必!”

    唐少杰也走到赵岵跟前,附耳道:“盟主,这三个恶贼一直未浮出水面,在下担心,他们反而会在附在船底,以刀剑凿沉咱们的船底………”

    赵岵答道:“只要他们闹出动静,咱们即使舍了几艘船也不打紧,要紧的是如此一来,咱们就不难判断他们的位置,动起手来可就主动多了。怕的是他们一直潜在四周,给咱们来个突袭,这样咱们反而会更被动。”

    唐少杰似不再搭话,手捏了暗器,便如群雄一般,也仔细注视这海面,一旦有人露头,便打算突施暗器,夺下头功。

    再说楚江寒纵身跃入海中,被冰冷的海水一激,心下立马清醒了不少,一股悔意早就涌上心头:我实在不该如此莽撞,如果毓儿再有个三长两短,又该如何是好?

    耳边一阵轰鸣,睁开双目向四下看时,不见尚九天薛宗昌踪影。再向上望时,但见船影游动,猛想起自己不谙水性,一阵扑通之后,方才约略掌握一些弄水技巧,试着向上浮去。

    越向上时,水面越见清晰,楚江寒心下微微安宁,见水面之上各船来回不定,又因不惯憋气胸中难受,心中怒起,欲潜出水面,再跃上大船杀他几个,远远瞧见两人浮在上方,料想必是尚九天、薛宗昌二人,便手脚并用,勉强潜了过去。

    靠近时见尚九天、薛宗昌面对着面都盘起双腿双手抱于胸前,正如打坐一般端立在水中,心中疑惑不解,欲招呼二人杀出水面,尚九天睁开双目伸手招呼自己过来。

    楚江寒潜到二人身旁,既不能开口讲话,欲伸手做比划,怎奈水性有限,才比了一两下便作罢。

    薛宗昌也示意让他盘膝,楚江寒一时未能领会,二人又闭起双目不再理会自己。

    楚江寒忽然明白:原来这二人都在运功闭气,看这等架势,似乎已经较上劲了。这二人修为通神,又碍于各自的身份,许是平日里没有比试的机会,这才借着这屏息闭气之机,相互考教修为,想到此一节,不由激起他的好胜之心,便也如二人一般盘起膝来,默念恩师紫阳真人密授的仙诀,运起神功来。

    由于不能吐纳,气走周天劲通玄关自是不同于陆地,只一刹那变感觉周身疼痛,险些张开口鼻,又强忍着挺过,待到气回任脉,便感到周身舒畅,痛苦立时全无。又过片刻,感觉身如鸿毛随风漂浮,周身毛孔张开,万物寂静,简直到了以往从未经过的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楚江寒忽然感觉周身海水被一股巨力催动着向自己袭来,但又实在不是霸道的掌力,忙睁开双眼,远远瞧见三条白影从自己身旁游过。

    忙扭头看时,只吓的心惊肉跳:却是三条数丈长的活物!

    那三条活物迅速的冲向水面漂飘着的浮尸,转眼已吞了个干干净净,那是自己方才所杀的弓箭手。

    楚江寒再无心思运功打坐,慌忙抽出了背上长剑,那三条活物极是灵敏,似是觉察到了楚江寒的动静,张开车轮大小的巨口,露着刀剑一般的牙齿向自己扑来。

    楚江寒哪里见过这等巨物,虽然身怀绝技,终因水性有限,不免怯场。

    忽见尚九天抬起手来就是一掌,一股水柱击向当先一个。

    薛宗昌毫不落后,随后也向另一条打了一掌,那两条大鱼各自中了一击之后,身子向后一缩,一阵扑腾之后,肚皮向上一翻,一前一后缓缓浮向水面。

    楚江寒哪里肯落后,掌中宝剑一挥,下剩的一条被斜斜削为两段儿,霎时间肠肚稀拉拉流出,鲜血染红了一片。

    尚九天摆手示意三人上去,楚江寒又经这样一翻遭遇,胸中真气早就翻腾,只怕再撑片刻,便再也不能闭气了,只跟着尚九天、薛宗昌二人往上潜去。

    快接近水面时,忽然薛宗昌抽出宝剑,照着一个船底劈了几下,他武功本就登峰造极,加之剑术高明,虽在水下,威力似是未曾减却半分,才三五剑,船底便裂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紧接着巨船便不再移动了,一阵摇晃之后,便见有人跳入了水中,显然是巨船漏水,将要沉了。

    楚江寒见状一乐,如法炮制砍裂了三五艘,正欲再向边上寻去又被尚九天拦住。见尚九天、薛宗昌二人赶忙撤下了外衣,楚江寒知他二人准备浮上水面,便也跟着胡乱扒去了外衣,紧随二人而去。

    三人暗暗靠近另一艘船底,暗运内劲贴在船梆仔细攀上,及进水面,却听见上面乱做了一锅粥,三人趁机小心又爬上了另一艘巨船。

    三人功力何等身手,暗自潜在角落处,别人如何能发觉?加之各船都在全力营救落水者,一时间早就将赵岵的吩咐忘在了一旁,哪里还能知晓三人又上得船来。

    楚江寒神清气爽,只感到身轻如燕,举目望去,水面上浮满了木桶板壁之物,落水的虽都精通水性,却也不能长久在水面上飘着,各船都纷纷抛下绳缆等物施救,楚江寒见状心下一阵得意。

    忽然有人歇斯底里的吼道:“鲨鱼!”

    楚江寒回头一瞧,远处列队冲来一群黑背之物,长约数丈,时不时的露出背脊,其速度宛如利箭。

    楚江寒不由浑身一阵哆嗦:敢情时才水底所遇,乃是鲨鱼!

    得亏这两个老儿机灵,若是还待在水底,遇上这等怪物,任凭你武功通神手段再高明,也休想讨得半点便宜!

    只听得一阵尖叫哀嚎,转眼鲜血已染红了一大片,群鲨张开血盆大口一阵残食,落水者已被吃了个干干净净,便连三人时才杀死的同类,也被争相吞下。

    楚江寒心底一凉,又暗悔时才不该出手弄沉大船,以至于这么多人活活丧生在这些畜牲口中。

    赵岵怒气冲天,吼道:“放箭,射死这群畜牲!”说着拔出长剑,率先向着群鲨砍去,剑气过处,几条巨鲨被活活砍为树段。又有弓箭手引弓搭弦,齐齐射向群鲨。

    群鲨或死或伤者十有一二,血流不止,未曾受伤的又张开血盆大口,反过来残食同类。

    一时间血腥扑鼻,血染海面,其状惨不忍睹。楚江寒只看得心惊肉跳汗流浃背。

    尚九天叹口气到:“鲨鱼嗜血,能与数里之外识得血腥之味,或二三,或列队前来寻食,其猛胜虎熊,其毒胜蛇蝎。”言罢长长输了一口气。

    薛宗昌接道:“先前的三个,许是闻着人血而来,后来的这群,许是先嗅人血,再闻鲨腥赶来。”

    楚江寒一听满脸涨红,再也无话可说:先前夺舟杀人,水下出剑斩鲨,这血腥味儿,可全是自己弄出来的!

    薛宗昌又道:“教主,咱们若趁着此时杀出,只要将对方打落下海,不肖咱们动手,这群畜牲就帮咱们料理仇敌了。”

    尚九天听罢摇头不住,淡淡地言道:“如此一来,咱们是可以灭了强敌,但与禽兽又有何异?又岂是英雄好汉所为?”

    忽然尚九天扭头对楚江寒道:“楚老弟,时才咱们三人在水下一翻闭气较量,也未分个高下强弱,不如咱们就这水中巨鲨出个题目,看谁在群鲨退去之前杀得最多,便算作赢家,你以为如何呀?”

    也未待楚江寒回答,尚九天言罢哈哈大笑,扬手之间朝着水中挥掌,一条巨鲨应声从水中翻起数丈之高,落下处肚皮朝上,掀起了几丈高的浪花来。薛宗昌也扬起双掌,照着水中一拍,又一条巨鲨也应声而死。

    楚江寒好斗心起,时才明面上是未分输赢,但只消再多片刻,自己便坚持不住了,如今有着屠鲨的赌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后。当下使开三十六路风灵掌来,也依样杀了一条,出手之间又是一喜,原来自己修为又精进不少,这掌下的威力,明显胜过昔时。

    尚九天有所察觉,暗自诧异:这小子只在这水下闭气调息两个时辰左右,怎么内功精进这么多?看来我这独门的内功修炼之法,竟被他无意中学会了!

    薛宗昌也有所察觉:当初与他在破庙相斗,他也只是轻功、剑术高过自己,若论内功修为以及掌法,是万万及不上自己的。不想才别不久,这小子的内功修为进步神速,几乎能赶上自己了,想到此一节,越发佩服这位后辈了。

    三人使开掌法,将水中巨鲨一通乱杀,群鲨登时死了一大片。

    有小啰啰见了三个陌生的面孔且各个武功高强,早层层上报,将三人的踪迹上报给了赵岵。

    巨船沉了六艘,人员折损无数,三人却气定神闲地又上了船,且饶有兴致的宰起鲨来,赵岵早就气的三尸暴跳,七窍生烟,恼羞成怒之下破口大骂,又令各船重新包抄,誓要将三人生擒活拿剥皮抽筋。

    群雄依令,弃了群鲨又来擒尚九天三人。

    尚九天见纵身狂笑,道:“赵盟主,你千方百计逼我三人跳海,无非就想借故消耗我三人的功力,好捡个便宜,怎么样?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反倒是你沉了巨船,无端教这么多好汉丧生群鲨口下。似你这等自作聪明,无德无能之辈,怎么做得这天下武林的盟主?你又如何再向天下英雄交代?老夫三人眼见群雄丧命,委实气愤不过,这才助你宰鲨报仇,你却何以恩将仇报,反令天下英雄来与我作对?”

    他这一番话讲得极有气势,赵岵怒气攻心之下,嘴里只挤出一个“你……”字,再也无法言语了。

    尚九天又高声喊道:“诸位英雄,自姓赵的做了武林盟主以来,所做所为,桩桩件件明着都是为了武林公义,可暗地里无不是拿各个门派当枪使。若得功成,这万古流芳的功业是他华山赵岵的,若得失败,则折损的是别的门派。老夫倒要问问,前前后后冲锋陷阵,流血用命的差事,赵岵可曾派遣过华山派得一兵一卒吗?华山派又折损了几人几剑?到头来,这姓赵的只消耗了别派的势利,做大的,可是他华山派!诸位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英雄人物,个中蹊跷,就不容老夫多说了吧?”

    赵岵听罢满脸涨红,刚要回嘴又听尚九天道:“诸位英雄,老夫也是有门生子弟的,今日亲眼见到折损了这么多年级轻轻的好汉,实在是通心惋惜,也无心再与诸位斗个你死我活了。老夫斗胆再此讨一叶扁舟,就此离去,诸位也请清点人马回去吧!回去之后该疗伤的疗伤,该安葬的安葬。”说罢他双手抱拳,又抬高了声调道:“异日咱们江湖相逢,再放手一搏也不迟!”

    群雄眼见群鲨食人的惨绝,已经身心疲惫,又闻得此言,斗志也去了一大半。

    海沙帮任封亲眼得见船毁人亡,早就六神无主,直哭得肝肠寸断,左右拉他不起,又闻此言,摇头哭道:“罢了……罢了……”

    薛宗昌见状也高声道:“如若诸位执意为敌,凭我三人之力,只要将诸位打下船去,用不着我们动手,你们大伙儿也休想活命!”

    群雄闻言又望了望海中群鲨,心下又是一寒。

    任封忽然站起身来,抱拳道:“赵盟主,这福船无论如何再也不能折损了,若赵盟主执意一战,任某舍命相陪就是了,但要下令,其余船只都原路返回。”说罢也不等赵岵同意与否,拿起腰间的号角吹了几声。

    其余的船只得了号令一起高叫呐喊,坐镇压船的高人也都怜惜自己的子弟,索性来了个一言不发,任由着海沙帮的转舵扬帆,顷刻间呼啦啦走了六七艘。

    铁手道人见状暴跳而起,一把扯起任封的衣领,破口骂道:“我把你个怕死的小人,无能的鼠辈,大丈夫死则死耳,岂能苟且偷生!今日便是姓尚的不杀过来,道爷也要将你扔到海里喂鲨鱼!”空无大师等慌忙拦下。

    赵岵只气的瑟瑟发抖,欲出言制止,一口气未倒顺,“噗”的喷了一口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楚江寒见了大喜,道:“快看,姓赵的被气昏了!这才叫过瘾,气死这小人最好!”

    尚九天面色一沉,道:“气昏?这姓赵的八成是装的吧?倒也难得!倒也难得啊!”

六十八回 极乐海岛

    六十八回极乐海岛

    各派高手一多半负伤,不少门人弟子落于水中被群鲨残食,偏巧赵岵又昏死过去,一时间群龙无首,铁手道人等一阵商议,只得打算驾着船原路返航。

    楚江寒担忧沈毓的安危,又不知沈毓跟着关外四雄往哪边去了,见对方已走了大半,心下一急,高声叫道:“慢着!”群雄以为他要斩草除根,自知不敌,心下暗自叫苦。

    铁手道人生性倔强,哼了一声,道:“怎么?要斩尽杀绝吗?”倒是唐少杰生怕他再激怒对方,忙抢道:“楚少侠还有何吩咐?”

    楚江寒抱拳道:“闲云庄的沈大小姐几人,往哪个方向去了?”唐少杰松了口气,也抱拳回道:“沈大小姐由关外来的四位好汉保着向正南去了,几位上前追去,必然能找到。”

    楚江寒焦急沈毓,也不理会尚九天薛宗昌二人,自顾呼喝着海沙帮子弟调转了方向,向南追去。

    尚九天薛宗昌二人面带笑容,望着楚江寒一阵发笑。楚江寒只道他二人取笑自己,怒目而视,始终不说一句话。薛宗昌道:“楚老弟放心,我担保沈大小姐安然无恙!”

    也不知行了多久,远远望见帆尖点点,片刻功夫,帆船鱼贯,亦如时才群鲨背鳍一般,黑压压冲来一片,好似利箭离弦,转眼已到跟前。

    来船列开阵仗极为有序,只是船身较赵岵等人的小些。楚江寒只道又是赵岵的同伙,心下不由怒起。

    但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叫了道:“教主莫慌,徐道梓来也!”楚江寒正自思忖来者是谁,一艘快传已窜了出来,相距十数丈开外,两条身影一闪间已跃了上来。

    那二人见了尚九天倒头便拜,尚九天哈哈大笑,随手扶起。其中一个年长的道士打扮,手持拂尘,不正是当初在泰上顶上救下的玄武么?另一个细腰丰臀,艳丽之外更有几分威仪,是个女子。

    那女子扑在尚九天怀里,哭了几声,道:“爹爹,您老受苦了!”尚九天呵呵一笑,道:“凤仪,你很好!你很好啊!”

    那叫凤仪的破涕为笑,又向薛宗昌行礼,目光移到自己身上,却扭过头去,向尚九天问道:“爹爹,这位就是徐叔叔所说的乾坤一剑、丹阳剑客楚江寒吗?”

    玄武向前一笑,向楚江寒抱拳道:“楚老弟别来无恙啊?老道徐道梓,可是久违了。”楚江寒忽然想到自己从泰山之巅背着他杀了一路,却连人家姓名也不曾问过,未免有些荒唐。又想到着他算计才有了一路的遭遇,一时间反倒提不起了恨意,只是冷笑了几声。

    玄武又指着那女子介绍道:“这位是本教朱雀堂堂主,既是教主的亲传弟子,又是教主的干女儿,尚凤仪尚堂主。”楚江寒仔细打量了一番,也不做声。

    尚九天指着面前的百十艘帆船问道:“凤仪,这诺大的一支船队,便连为师也不能轻易组建呐!”言罢也重重地叹了口气。

    尚凤仪却道:“爹爹,咱们是请这位楚少侠同去极乐岛吗?”

    楚江寒抢道:“既然尚老爷子有人来接,我看这极乐岛我就不必去了,在下还要急着去寻人,这就告辞了。只是这大船,在下却是要带走了。”说着抱拳躬身一礼,又把头一扭背过身去,做了个送客的架势,摆明了要尚九天诸人下船离去。

    玄武徐道梓笑着一指身后,道:“楚老弟是要去寻他们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楚哥哥,我在这儿呢!”

    楚江寒转身看时,沈毓正在另一艘船头蹦蹦跳跳的向自己招手。

    尚凤仪道:“楚少侠可是要找他们吗?”

    又一艘船靠了过来,船头八个女子两下列开,中间两个各押着两个人,仔细一看,正是时才使开灵蛇指的绝技与薛宗昌相斗的卢龙肖凤夫妇。

    尚凤仪略一挥手,当中四个两两一组,各押了卢龙肖凤夫妇纵身跃了过来。

    四人齐声喝到道:“跪下!”卢龙肖凤夫妇极有骨气,兀自叫骂不止。卢龙骂道:“呸!无耻恶贼,我恨不得将你等一干妖魔食肉寝皮!既已被禽,自是我夫妇二人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要我服软,简直做梦!”

    两个女子见他二人不跪,一人一个伸手去按二人肩头,卢龙肖风夫妇隐居海外三十余年,横练了一身的内功,二人一按不动,又冷笑一声提气发力,劲走玄关双臂运功,只听得“嘭”的一声,卢龙肖凤夫妇竟被硬生生按在地上,膝下甲板裂的粉碎。

    楚江寒吃了一惊:这几个女子看着柔弱,不想功力如此骇人,比起卢龙肖风夫妇来,似是还要高上一筹。这白莲教内,到底还有多少高手能人?

    尚九天摆手道:“罢了!”尚凤仪道:“爹爹,这二人如何处置?”尚九天道:“当今的武林中这二人也算得上是高人了,且押回去仔细看管,只有一样,万万不得折辱!”四个女子应声押了下去。

    这时间,沈毓也同关外四雄跃了过来,冲过来挽了楚江寒的臂膀,再也不愿分开。

    楚江寒道:“尚老爷子,一路多承关照,楚某人铭感五内。只是在下细思之下,这极乐岛,还是不去的好,我这便要告辞了。”言罢抱拳深深一礼,又道:“青上绿水,咱们江湖再会。”

    玄武徐道梓大臂一挥,笑道:“且慢!”说着从怀里取出一物丢给了楚江寒,道:“楚老弟且休计较,看看这个再说!”

    楚江寒接了过来,层层打开一看,竟然是三张官府悬赏捉拿的告示,一张自己,一张沈毓,还有一张是尚九天。各都绘有画像,旁书“钦犯越狱,四海悬赏”云云。

    玄武徐道梓道:“现如今楚老弟与我教主俱是私走天牢的罪犯,沈大小姐也是官府海补的帮凶,天下虽大,二位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楚江寒只知他所言非虚,一时呆住了。

    玄武徐道梓又道:“锦衣卫的高手欲捉二位正法,江湖上的各路豪强欲杀楚老弟扬名。且不说他们觊觎你手中的宝剑,单是冲着你乾坤一剑、丹阳剑客的名头,也定然会与你为敌。”

    薛宗昌也道:“不错,楚老弟如今名动武林,若是哪个斗倒了你,便可扬名立万,名震天下。再者,咱们一路行来,俱与各派为敌,料赵岵等辈也容不下你。老弟你身怀绝技自然是不惧,但沈姑娘跟着你,岂不是要整日面对刀光剑影吗?”他虽言语不多,却更有力度,楚江寒听罢良久不语。

    尚九天轻笑几声,对沈毓道:“沈大小姐,这极乐岛你愿不愿意去啊?”沈毓也知诸人所言不假,轻轻摇了摇楚江寒胳膊,道:“楚哥哥,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海岛呢,你就陪我去嘛!”

    尚九天哈哈一笑,大手一挥,吩咐道:“出发!”只听见欢呼之声直如海浪,一浪高过一浪,众船拱着尚九天等,浩浩荡荡向南驶去。

    又行了少半日,见前方又有船队迎来,尚凤仪喜道:“爹爹,是白虎堂派船来迎爹爹了。”尚九天喜上眉梢,连连点头不止。

    只见八条船张灯结彩,两边儿摆开,三声炮响后,让过尚九天的头船紧随其后,另有一艘彩船头前引路。

    行了一阵,一座山岛映入眼帘。又有八艘彩船前来相迎,阵仗相同,好不气派。

    礼炮鸣后,尚凤仪禀道:“爹爹,身后的船队另有停靠驻扎之处,可否令他们回去?”尚九天面带笑容,点头同意。

    尚凤仪即号角传令,身后的船队拐了个弯儿驶向别处,只留两艘福船同前来相迎的驶向山岛去。

    船行靠岸,远远便见一众人跪地相迎。头先跪着的是一个魁梧的壮汉,身后几个须发花白,年龄稍长些,再靠后约有五六十个披甲之士。

    那壮汉领头呼道:“属下等恭迎教主法驾!”尚九天声在步先,笑道:“起来!起来!”人已赶上去扶起了那壮汉。

    “好啊!好!想不到你能招下这么些教徒,便连老夫也自愧不如啊!”那汉子惊恐道:“教主如此夸赞,属下诚惶诚恐。”

    尚九天左手牵了那壮汉,右手又来牵楚江寒,被楚江寒甩臂推开。尚九天也不计较,便由他引了进去。

    岛上群山环臂,众人沿着羊肠小道行了约有半个时辰,方才见平坦。

    一个宏伟的去处映入眼帘:画栋雕梁,檐飞似象牙犀角,金瓦朱漆,廊走似彩练霓虹,树绕宫墙墙穿树,山衔楼阁阁结山,似宫殿非宫殿,似庙宇又非庙宇,端得是气派非凡。

    以少林寺之宏伟壮丽,比之眼前的建筑,倒是还差些气象。楚江寒又想起了毁于一把火的水云楼来,比之眼前的建筑,真多了些雕琢之匠气。

    那壮汉解释道:“这是属下专门为教主修的,专等着教主入住。只是属下认不了几个大字儿,还等着教主顺道给取个名字呢!”

    尚九天哈哈一笑,道:“虽说比皇宫小了些,可这气象派头却丝毫不差。便是交给白元来造,恐怕也没有这个能耐!”他说着环视了众人一周,道:“如今我圣教汇聚了这么多能人异士,真可谓群英荟萃,我看就叫他群英堂吧!”

    众人一阵叫好,那汉子招呼人取来笔墨,尚九天当众写了匾额,即差人去造了。

    众人列队而入了正堂,这竟然建在山腹之中,委实精巧至极。

    居中一座弥勒菩萨像,其下是个莲花宝台,众人将尚九天让到宝台上,依次见礼。

    那大汉率先上前参拜,口称:“属下白虎堂堂主上官雄一,参见教主!”其后是朱雀堂堂主尚凤仪,赶后是玄武堂堂主徐道梓,算上青龙堂堂主宗百元,正是白莲教的四大堂主。

    尚九天口称免礼,又赐座三人,尚凤仪在左边空了一个位置,施礼落座,那壮汉上官雄一与玄武徐道梓在右边依次落座。

    接着薛宗昌上前参拜,其后一人居然是名震天下的点苍三剑之一柳沧海。再后一人自称成心霸,另一人自称罗环,四人一齐参拜,口道:“白莲教护法参拜教主。”

    尚九天起身道:“左兄弟的事情,我已知晓了!”他一声长叹,又道:“本教原有五大护法,俱是当今天下顶尖的高手,多年来一直负责护卫圣教的任务……”话到此处,他怒目圆睁,沉声道:“由于宗白元无能少谋,才使本教五大护法之一的左镇雄左老以身殉教……”话到此处,又顿住了。

    尚凤仪忙禀道:“启禀教主,左师父不幸殉教,实在是因为对头武功太过高强,也不能……也不能全怪宗堂主……还请教主明察。”言罢跪地叩首不止。

    尚九天摆手道:“起来!如今我已经亲手废了这孽徒的武功……也算是小惩过了。”尚凤仪闻言花容失色,险些惊叫出声。

    只听尚九天又道:“宗百元此罪且先记着,容老夫日后再算。”尚凤仪心下稍安,口中称谢不住,叩首起身回了原位子坐下。

    尚九天又道:“本教之中,五方护法之位仅列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主之下,专门护卫圣教,其职不可谓不重,非当今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不能胜任。如今五方护法的位子空出来一个,得及时补上才是,诸位可有什么人才保举吗?”

    玄武徐道梓率先道:“教主,这位楚老弟人才难得,剑术更是冠绝天下,实为不二人选!”薛宗昌也道:“正是!放眼武林,似楚兄弟这样出类拔萃的俊杰再也找不出第二位来,由他补上左师傅的位子再也合适不过。”

    关外四雄听罢面色一变,桑伯庸更是心下一凉,他本得了尚九天许诺,以为这护法一职非他莫属,但眼下有人举荐楚江寒,若论武功这后辈犹在自己之上,若论名头,人家正是声名大噪,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人家相提并论。他一番思量,一颗心直提到了嗓子眼上。

    楚江寒听罢暗叫不好,心下正自盘算如何以言辞推脱。

    忽听尚九天摆手道:“哎!楚老弟与沈姑娘是闲云庄沈庄主的至亲,只做个护法,岂不是委屈楚老弟吗?不妥不妥!再议再议!”

    玄武徐道梓、薛宗昌二人也不再眼,楚江寒听罢也松了一口气。

    尚九天转头向上官雄一问道:“上官兄弟可有什么人才推荐吗?”上官雄一抱拳回道:“青龙卫统领江枫,多年来为本教累建奇功,且处事干练,武功高强,论拳脚兵刃、智慧谋略俱不在我之下,属下以为可以胜任。”

    尚九天闻言片刻不语,忽高声道:“关外来的四位兄弟,请上前来!”关外四雄闻言一喜,冲上前来倒地便拜。

    尚九天笑道:“桑兄弟,老夫亲口许你这护法之职,如今就应了你如何?”

    桑伯庸叩首称谢,也不推辞,高叫道:“属下愿为教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尚九天又对桑伯庸道:“薛、柳、成、罗四位兄弟无不是当今天下顶尖的高手,尤其薛兄弟,更是本教第一高手,你新入本教,只怕眼浅的兄弟还识不得你的手段,桑兄弟你可愿露上一手啊?给他们瞧瞧,看看你配不配当得这个护法!”

    桑伯庸道:“回教主,属下与教中的不少高手已经打过照面了,属下这点儿粗拳笨脚实不敢在此现眼。不过属下倒有一份薄礼要献给教主。”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两本册子,由使唤的递给了尚九天。

    桑伯庸道:“武林素以少林、武当为泰山北斗,其所传武学博大精深奥妙无穷。当今天下便有两位隐士的高人分别在少林寺、武当山潜心三十年钻研两派绝学,一为少林觉慧和尚,专门研习少林内功,另一人为冲白道人,专习武当秘传剑法,俱得大成。兄弟我也学了三招两式,先后以利剑刺穿二人心脏,取了他们的心得秘籍,再以二人之血在现场画了个血孔雀,嫁祸江东……嘿嘿,如今秘籍在此,特献给教主。”

    众人吃惊不小,原来轰动武林的两桩血案,竟是此人所为,果真是始料未及。

    尚九天抚着掌中册子,缓缓言道:“早就听说少林派有独门的内功,可破传音入密,老夫纵然内功举世无双,也是万难办到。好!桑兄弟你这份功劳可不小啊。”

    他向前几步将另一本册子交给了薛宗昌、柳沧海二人,道:“你二人俱是剑术宗师,也瞧瞧这武当派剑法究竟如何?”

    薛、柳二人接过仔细翻阅之下,面色凝重。柳沧海看得入迷,一言不发,薛宗昌摇头不止,口道:“跟这等精妙的剑术相比,属下所学实在是微不足道了。”扭头不禁又望向桑伯庸,疑道:“看来桑兄弟剑术,犹在这武当绝技之上了?”

    尚九天插嘴道:“由桑兄弟接替左老的位子,诸位可有什么异议?”

    徐道梓、尚凤仪率先回道:“属下谨遵教主吩咐!”

    桑伯庸跪地磕头,口中赞祝道:“属下谢圣教主!愿圣教主万寿无疆!”言罢大踏步走到薛、柳、成、罗身旁,昂首而立。

    尚九天赐座五人,又问道:“青龙卫何在?”

    人群中站出来十个腰挎宝剑的汉子来,各个黑甲玄衣威风凛凛,一撩披风倒头便拜,为首的一个道:“青龙堂下青龙卫八十九人,新补十一人,恭候教主圣谕。”

    尚九天微微一点头,又叫乔二娘、刘三公、季海寿上前来,道:“自即日起,青龙卫由他们三人统领,直接听命于本教主,不再受青龙堂调遣。”三人喜出望外,跪地谢恩不住。

    尚凤仪、徐道梓等无不诧异,这四人毕竟新进来归,纵然在江湖上盛名久著,但在教中论资排辈,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如此器重。转念一想,许是教主念在此次四人少林寺救驾有功,才得教主器重,但教中兄弟有不少人昔日功劳远大于此,也未能得到统领青龙卫的资格,如今尚教主此举实在是令人费解。

    尚九天俯身向尚凤仪道:“凤仪,叫你手下的朱雀使都出来,让我瞧瞧。”尚凤仪听命起身,朗声道:“朱雀堂朱雀使何在?”

    八个女子应声出列参拜,尚九天打量再三,面带笑意,点头赞道:“好,很好!武功底子扎实,模样也周正,凤仪,看来你很会选人。”尚凤仪面带微笑,回道:“谢教主夸赞!”

    哪知尚九天面色一变,沉声问道:“可怎么你看中的丫头居然会做出叛教之事来?不光是叛教,还迷的宗百元神魂颠倒,净做些吃里扒外的勾当,险些害的我命丧少林寺!好啊!好啊!”

    尚凤仪惊慌失措,跪在地上不敢出言。

    尚九天舒了口气,轻声道:“好啦,起来吧!看来为师的不在了,就没人能管得了你们了。”

    白虎上官雄一、玄武徐道梓正欲替尚凤仪说些好话,尚九天又重新笑容满面。

    上官雄一忙抱拳道:“教主闭关十数载,如今功成出关驾临极乐岛,日出东海长夜永逝,属下等无不欣喜。教主一路舟车劳顿,酒宴已经备好,请教主如论如何也要赏脸,好让属下聊表孝心。”

    尚九天大笑不住,道:“好好好,便依了你,便依了你。”

六十九回 偷鸾配凤

    六十九回偷鸾配凤

    厅上摆开酒宴,尚九天高座上席,一边坐了上官雄一、尚凤仪、徐道梓,另一边坐了薛宗昌,和刚刚提拔的护法桑伯庸。又特地将楚江寒、沈毓二人安排在尚九天身边,楚江寒冷笑一声被沈毓拉了落座,甩开腮帮子一顿吃喝。

    尚凤仪特地安排了手下的朱雀使侍候尚九天,众人轮番向尚九天敬酒,尚九天来者不拒,通通饮下。

    徐道梓、薛宗昌二人也轮番向楚江寒劝酒,楚江寒推托不饮,身边沈毓道:“难得两位前辈如此赏识你,你好歹少饮些就是了。”楚江寒推脱不过,一连饮了数十杯。

    尚九天笑道:“楚老弟,日前水底闭气的耍子如何?”楚江寒酒已上头,回道:“你两个老泼皮内功浑厚,那日如若果真较量下去,最终我非得落败不可!”尚九天与薛宗昌听罢放声大笑。

    上官雄一与尚凤仪却惊得面面相觑,要知他二人追随尚九天久矣,自知平素教中兄弟无不对尚九天又敬又畏,便连徐道梓、薛宗昌,和已故的左镇雄也不敢如此说话,这姓楚的究竟倚仗的什么,胆敢如此放肆?

    看来教主在少林寺中囚禁十年有余,这心性果真大变,转念一想,又绝无可能。他二人一时参详不透,只冷眼观瞧,自斟自饮。

    沈毓毕竟少经世事,见楚江寒如此说了醉话,只一脸尴尬的赔笑。

    薛宗昌道:“楚老弟,我教主这独门的内功修习之法已被你学会,真是可喜可贺呀!要知这等神功密法,便连教主的亲传弟子,也未得传授啊。”

    楚江寒“嘿嘿”一笑,抱拳道:“如此,先谢过了!”

    尚九天笑道:“楚老弟,你若以此法朝夕习练,没次至少两个时辰,一月之后,你的内功修为便要超过少林方丈了。”

    沈毓闻言大喜,扯着楚江寒道:“尚老爷子传你秘诀,你还不谢谢人家。”说着斟了酒,又敬了尚九天数杯。

    众人闻听教主授了楚江寒不传秘诀,也算是得了教主的真传,又知教主爱才,日后定然要收楚江寒为徒了,于是纷纷前来敬酒。

    楚江寒满腹矛盾,心乱如麻,索性真就来个大醉,于是来者不拒,也喝了个不省人事,便连酒宴何时撤去也未知晓。

    翌日晨起,楚江寒早早起了床,担心沈毓,急忙推开门要去寻。

    门外头立着一个壮汉,那人身量不高,极不起眼。见楚江寒出来,急忙抱拳施礼,道:“小的江枫,乔二娘见小的还算机灵,便叫小的来伺候楚少侠。”

    楚江寒知道他原是青龙卫的统领,此刻却卸了盔甲宝剑,只作下人打扮,猜想他定然是受了乔二娘、刘三公和季海寿的挤兑,才被派来当了这伺候人的差事,便不在意他,问道:“沈大小姐睡哪里了?”

    江枫答道:“昨晚沈姑娘也高兴,多喝了几杯,被朱雀堂尚堂主安排到隔壁客房了。”说着引楚江寒前去,推开房门一看,沈毓不在。

    楚江寒以为他们耍了什么花样,不由怒起,抽出宝剑来立时顶到江枫颈下,咬紧牙关道:“你们若敢耍什么花枪,当心小爷将这岛子掀个底朝天。”

    忽然外头叫道:“楚哥哥,楚哥哥,你醒了吗?”正是沈毓的声音,楚江寒闪身出去,回道:“我在这儿呢。”人到沈毓跟前已经回剑入鞘。

    沈毓笑道:“你昨夜可是饮了不少酒呢,这是我问他们要的银耳莲子羹,快喝趁热喝吧!真是想不到,这小小的岛子上,还能弄到这些……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你醒酒呢!”

    楚江寒接过盘子迎她进了屋子,见江枫仍然低着头立在原地,当下大有歉意,抱拳道:“有劳了,你……下去吧!”江枫应声出去,随手掩上了房门。

    沈毓催着他喝完了,道:“快去练功,快去练功!”楚江寒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哈了口气回道:“这么一大清早的,练得哪门子功啊?”

    沈毓揪起他的耳朵就往外拉,道:“你忘了尚老爷子昨日说的话啦?他已经传了你修习内功的秘法,你只要早晚练习两个时辰,一个月后,就能超过少林方丈!到时候……”话到此处咬着嘴唇儿揪得更用力了。

    楚江寒将信将疑随着沈毓出去,岛上道路诡异难行,二人无奈折返,又叫来江枫引路,这才来到靠水处。

    楚江寒一头扎进冰冷的水中,过了个把时辰前方才潜上水面,见沈毓只呆呆地坐在岸边,又与她说笑了一阵,复又一头扎入水中闭气运功,及至日头西移,方才与沈毓返回歇息。

    自此以后,楚江寒诸事不想,每日早起,携了沈毓就出去,由江枫引路来至海边,便一头扎进水中联系运功之法,深夜才归,用了晚饭也不换衣物,任由内气烘干,月余下来,便觉入了从未有过之境界。

    一连无事,这日归来,方要歇息,忽见窗外一个身影一闪而过,楚江寒吃了一惊:生平所见诸人之中,能有此等轻功的委实寥寥无几,便是这白莲教内虽然高手如云,但能有此等轻功的,只怕也只有教主尚九天、薛宗昌和徐道梓寥寥数人了,想到此处,他好奇心起,瞧瞧推窗跟了上去。

    果然,那黑影时快时慢,楚江寒进日修为又大大精进,使开了须弥三引的轻功绝技,方才勉强跟上。

    那黑影来至一处院落,忽然闪身不见,楚江寒不敢大意,又无法辨认那黑影具体去了哪方,只得搁下疑惑,正欲原道返回时,忽然一人走了进来,仔细一看,正是近来侍候自己与沈毓的江枫。

    江枫走至窗前,轻轻扣道:“小的江枫,奉命前来。”屋内一人道:“进来吧!”正是白虎堂主上官雄一,紧接着江枫推窗而入。

    楚江寒轻轻靠近,听见江枫声音不大不小道:“堂主,小的奉乔二娘子之命,前来汇报楚江寒和沈毓的近况。”楚江寒微微一笑,他也早就料到了,这江枫武功智谋,俱是顶尖之属,名为侍奉自己,实为监视而来。

    上官雄一道:“捡要紧的说吧。”江枫道:“这姓楚的果真是得了教主的秘传,入住以来,日日一头扎进海水中修习秘术,有时可以一个上午不露头,看来武功修为已经惊世骇俗了。至于这姓沈的丫头,我看确实是不会什么高明的武功,整日除了跟在姓楚的屁股后头去水边,就是给姓楚捣鼓些吃食,晚上也跟姓楚的一样,一觉睡到天良,并无什么举动。”

    上官雄一良久才长长地“哦……”了一声,接着道:“跟其他兄弟说的一样!不过,你确定这丫头武功很差吗?”江枫顿了一下,道:“依属下所学,自认为不会看错!”上官雄一低声笑了几下,道:“江兄弟多虑了,你一身武功不在我之下,什么时候走过眼?我只是觉得……觉得……”说完他顿住了。

    江枫道:“觉得她毕竟是闲云庄的人?”上官雄一道:“是啊!神州七杰的后人,哪里能没点高明武功?况且闲云庄由来与官府走的近,几个庄主的志向、所为,天下谁人不知?如今沈庄主的千金辗转之下,居然来到了咱们圣教总坛所在,我真不相信会这么简单?”

    江枫一时无语,缓缓道:“堂主不必担忧,她既然没有什么高明的武功,又没有什么异举,咱们只管好生照料就是了。万一有异动,纵然身边有姓楚的,可凭着咱们手底下这么多能人异士,外加岛上的机关阵法,力敌不过,还可智取,只要拿住了这妮子,便是拿住了姓楚的。”

    上官雄一缓缓“嗯”了一声,补充道:“万一发现他二人有异动,立即去请薛老前来,依我看,现在除了教主和薛老之外,咱们这些人没一个能制得住姓楚的。当然了,你们万万不能去冒犯他二位,毕竟是教主的上宾。说不定……”话到此处,又忽然闭嘴了。

    江枫道:“莫怪小的多嘴。我看不至于……本教之中,若论武功才具,首推您和宗堂主,如今宗堂主犯了忌讳怕是要失势,我看这将来的圣教,迟早是您的。”

    上官雄一喝道:“住嘴!这种话也是能说的?”江枫唯诺了几句。上官雄一又一改语气道:“江兄弟,若论武功才具,你又何尝输给我呢?这次我向教主谏你未果,你不会怪罪我吧?”

    江枫笑了几声,道:“上官兄说的哪里话来?论出身,你我是一师所授亲师兄弟;论前程,本教四大堂主各有势利,只有跟了你,才能大展拳脚。这么些年来,师兄你一路提拔照应,小弟已是铭感五内,哪里能来怪罪一说?成大事者无非隐忍,多等些时日,又有何妨?”

    楚江寒不愿再听他二人谈什么前程地位,又听得江枫道:“好了!属下该告辞了!”紧接着江枫掩门离开了。

    楚江寒抽身欲走,忽见上官雄一也走了出来,楚江寒深海中闭气习练内功,大有立竿见影之感,有心检验一番,随暗中跟在其后,果然未被发掘,不由心下大喜,要知此人武功之高修为之深尚不下玄武徐道梓,他未发现自己,便是自己练到家了。

    上官雄一沿着蜿蜒小路进进退退,过了一片阵型,来到一帘小窗之下,却不张口也不扣门,只注目凝视良久。

    忽有几声鸡鸣,楚江寒躲在暗处看的稀奇。

    良久之后,上官雄一一声轻叹,正欲转身离去。忽然那门轻轻开了,里面传出了尚凤仪的声音:“来都来了,干嘛要走?进来吧!”那声音既有几分羞涩,又带些许挑逗。

    上官雄一抿嘴一叹,咬牙抚掌,还是走了进去。

    尚凤仪叹了一声,道:“你夜夜到我窗前,还要偷窥我到几时啊?”上官雄一吞吞吐吐道:“这……我……”屋内传来尚凤仪难以捉摸的笑声,楚江寒听了极不自在。

    又听见尚凤仪问道:“你觉得我哪里好了?”上官雄一一字一顿回道:“我一直视你为天人!”

    尚凤仪也顿了顿,却“哼!”了一声,道:“可惜!你不是他!”

    上官雄一也似有怒,吐字更重了:“要论地位、相貌、武功、才智,桩桩件件,我又哪里比他差?”

    尚凤仪发出了几声冷笑,道:“你与别的男人也没什么区别。你整日只知道经营教务,暗中钻研权术,哪里能知晓我们女儿家的心思?”言罢长长的一叹。

    上官雄一不再说话,也叹了一声,柔声道:“我出身穷苦,方入教时虽然也习了一身的武功,可毕竟身份卑微,只是个下人。可你呢?自我十五岁初见你时,便是前呼后拥,一袭白衣宛若仙子。自那时起我便知你身份高贵,我若要配得上你,只能不计生死拼命立功。这么些年来,我一步步走到今天,做到了四大堂主的位子,才能够不矮你半截……”他顿了顿,道:“你知道吗?从当年的血战祁连山,到今时今日的经营白虎军,近二十年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接近你,无限的接近你……”

    尚凤仪不作回答。

    上官雄一又平静地道了句:“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就只是因为我文采不及他……可是!他靠着会些些酸词腐句,能够吹拉弹唱,暗地里勾搭了多少教中的少女美妇?”他有些激动了,低吼道:“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做到对你忠贞不二……”

    良久,尚凤仪冰冷的道:“不错!我过去是对他痴迷……”上官雄一忙抢道:“过去?你是说过去?”他又颤声急问道:“现在呢?现在呢?”

    尚凤仪冷笑道:“现在?我已心有所属了!”

    “扑通”一声,楚江寒确定他是跪下了,心里暗暗一丝怜悯:这位上官雄一倒也真是个痴情人。

    只听上官雄一激动地问道:“你,你是终于觉得我好了吗?”

    尚凤仪缓缓言道:“自我见他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自己自懂人事以来,都白活了。”末了她咬牙切齿道:“我发誓此生非他不嫁!”

    上官雄一似是觉察出了什么,他站了起来,问道:“你所说的他又是谁?他跟我比,又如何?”

    尚凤仪冷笑道:“瞧瞧,这就是男人!你口口声声说如何怜我爱我,说什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这一切,连我在内,说到底还不是你在跟宗百元较劲?你只有得到了我,才算是又赢了他一把。”

    上官雄一愤怒道:“你胡说!我对你是真心的!”

    一阵公鸡惊叫,紧接着尚凤仪一脚踹开了门走了出来,回头道:“你既然来了,有件事倒要你做个见证,也省的你不死心,日后还来纠缠!”上官雄一似是呆了一阵,也还是跟着走了出来。

    楚江寒在暗处瞧见尚凤仪居然穿了一身红,怀里抱了一只被红绸五花大绑的白色的大公鸡。

    尚凤仪望着夜空,痴痴地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夜便是我的良辰吉日了。我要成亲了,便在今夜!”

    上官雄一似是不敢相信,再次问道:“成亲?和谁?他在哪儿?”

    尚凤仪抚摸着怀里的公鸡,柔声道:“成亲,当然是和我的冤家了!”

    上官雄一呆住了。

    便连楚江寒也暗自诧异:莫非这尚凤仪是有意奚落他不成?

    尚凤仪已经柔情地抚摸着怀里的大公鸡,道:“前几日我跟我的冤家有些误会,原以为他会记恨我,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竟是个心胸磊落的真丈夫,一点儿也没有怨我。此刻他不能赶来与我拜堂。”她又“嘿嘿”一笑,道:“不过没关系,我先找来了这只大公鸡替他拜堂,先成过了亲,待他日团圆,再宴请宾客,洞房花烛不迟。”

    尚凤仪越说越兴奋了:“你说他比你如何?我告诉你:他是世间第一好男子,有情有义,敢爱敢恨,风流俊雅,举世无双。”说着笑道:“不过你放心,我的如意郎君可不是宗白元。”

    说罢自己以红布蒙了头,跪在地上口中念道:“一拜天地!”一面又用手按着公鸡向夜空直拜。

    楚江寒在暗中瞧得稀奇,暗想:这魔教中人行事倒底匪夷所思,看这架势,倒不像是假的。

    等他回过神来再看时,尚凤仪已拜罢,抱了公鸡进了她自己口中的“洞房”了。

    上官雄一呆在了原地,良久之后嚎啕大哭,涕泗横流,摇摇晃晃出了院子,口中还咿咿呀呀吟着“……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那屋里还隐隐传来尚凤仪“相公”“李郎”云云。

    楚江寒一时感慨难以言说,抽身便往回走,快到住所,眼前黑影又一闪,正是先前的黑衣人。

    楚江寒心下疑云重重,纵起身形又追了上去。

    那黑影身法迅捷,楚江寒又未赶上,绕来绕去又跟丢了,假山庭树虚实布置,又是一处高明的阵法,楚江寒不识阴阳八卦之变不敢擅闯,无奈正欲返回,却见上官雄一又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楚江寒又好奇心起,暗中跟在了上官雄一身后。

    上官雄一脚下忽前忽后,身形时左时右,不一时又来到了一处幽静的院子。他以衣袖擦干了泪痕,整衣紧带,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道:“属下上官雄一,求见教主。”

    那屋子里传来了尚九天雄浑的声音:“进来!”

    楚江寒暗暗紧张起来,不敢再向前一步,要知尚九天修为通天,自己躲在暗中,难保不会被发现。

    上官雄一推门而入,二人未说几句,便听见尚九天怒叫道:“什么?”

    紧接着尚九天披衣踹开房门,吼道:“你且先回去。老夫现在就去找这个混账东西算账!”

    上官雄一抱拳道:“教主息怒!她只是任性胡来惯了,教主训她几句也就是了,千万不可责罚她。”尚九天点了点头,回头道:“难得你还这般有情有义!”说罢轻轻挥手。

    上官雄一抱拳施礼,缓缓退下。

    楚江寒躲在暗处不敢大意,但见尚九天仰着头望着夜空,呆呆地入了神。

    忽然低喝道:“谁?出来!”

    楚江寒闻言大惊,一颗心几乎要越出胸膛,暗叫这老儿果真了得,终究还是发现了自己。如此现身相见,可叫我如何解释?这老儿喜怒无常,搞不好真要大大出手了,万一动起手来,我虽然今日有所长进,可这老儿武功通神,我究竟能不能斗得过他?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回 白莲现世

    第七十回白莲现世

    楚江寒正要现身出去,却一时不知怎么答对,不免迟疑了一下。

    却听见两个声音齐声道:“教主且慢,我二人有话要说!”

    楚江寒悬着的心缓缓落下,暗处走出来二人,却是玄武徐道梓和神剑无敌薛宗昌。二人道:“教主且慢计较,我二人有话说!”

    尚九天长叹一声,道:“你二人也知道了?”二人点头称是。

    薛宗昌抚髯向前,道:“教主也知道,不久前武林中人聚会泰山,欲对我教不利,这其中多有来自各门各派的名家高手,教中兄弟传来消息,除了武林中号称泰山北斗的少林觉明方丈和疯丐吴姓名之外,还有近来极富盛名的神州七杰,乾坤一剑,于是各位堂主密意之下决定兵分几路,逐个瓦解。”

    徐道梓接道:“正是。当时我们几个商议之下,决定先在蒲团洞布下机关阵法,由我潜上泰山以苦肉计引他们上钩。”尚九天闭目相听,一言不发。

    徐道梓接着道:“另一路由薛、柳、成、罗四大护法,率八大朱雀使及新招的关外四雄等等一众高手埋伏与姑射山神女洞内。另外由朱雀堂住尚凤仪亲自出马,使计引神州七杰,乾坤一剑进入埋伏,想来个一网打尽……”话到此处,他止住了。

    尚九天问道:“可这与这个丫头任性胡来有何关系?”

    薛宗昌答道:“问题就出在这里:闲云庄的人虽然上钩,可上钩的偏偏是文采风流的玉箫剑。唉……教主,咱们都是过来人,这男欢女爱的事情,又如何说的清呢?”

    徐道梓也道:“凤仪虽然做到了朱雀堂堂主的位子,可毕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她的性子如何,咱们再也清楚不过了。”

    尚九天听罢怒火冲天,道:“胡闹!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上官雄一一门心思要娶她,而我也早有意促成他二人的好事,凤仪是我的义女,这其中的干系哪里还用得着多言!”

    徐道梓道:“教主用心良苦,我二人何尝不知,不过我两个仍有言要谏!”尚九天似有所觉,怒气也消了不少,点点头示意二人。

    薛宗昌道:“教主请恕我直言:一直以来,上官堂主,宗堂主与尚堂主之间情情爱爱千丝万缕,他三个毕竟年轻,长此下去,难免不会产生不快,这对我圣教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

    尚九天双目微闭,缓缓地点着头。

    徐道梓道:“他三个年轻有为,武功才干都是上上之属,是咱们圣教的未来,三人的和睦相亲大于一切。为此属下二人商议过了,与其让三人纠缠不清,莫如由着凤仪一个任性胡来,如此还可断了另两个的后路,省的他们几个纠缠不清,再生嫌隙。”

    尚九天听罢沉思良久,叹了口气道:“我本有意用凤仪笼络上官雄一,如此一来,可如何是好?”

    徐道梓、薛宗昌齐声笑道:“教主,这把椅子难道还比不了一个美人的分量吗?”

    尚九天闻言面色一变,先是咬牙切齿,接着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若论才具,他倒是稍胜白元一筹,可要论诚府算计,倒是白元更为合适。”

    徐道梓、薛宗昌也一时沉默,叹息不止。

    良久,尚九天又道:“不过,此事老夫另有打算……”接着他笑而不语。徐道梓、薛宗昌面面相觑,也不再言语。

    尚九天笑道:“难得你二人如此心系圣教基业,处处考虑周详,老哥哥我实在是感激不尽。”说着向二人抱拳施礼。二人诚惶诚恐,赶忙还礼口称不敢。

    说着三人挽了手入了尚九天屋子。

    楚江寒心中忌惮不敢靠近,小心翼翼返回了住所,经过沈毓窗下,听她呼吸匀称已然熟睡,心下大安,这才回屋和衣躺下。

    他本不愿多关心白莲教中诸事,今夜所听所闻大多不再挂怀,也不作多想,心中只揣测今夜的黑衣人,暗中将黑衣人轻功身法与白莲教中的高人一一比对,实在不是薛宗昌徐道梓顶尖高手,又思索了半夜未果。又想到今夜在尚九天,薛宗昌和徐道梓眼皮底下未被发现,功力果然大增,心中略喜,方才入睡。

    次日晨起,楚江寒暂搁下心中疑惑,像往常一样和沈毓去练功,又因醉心内功修习,不觉便过了数日。

    这日晨起,忽江枫敲门道:“楚公子,教主早上吩咐下来了,请教中各首领群英堂议事,楚公子与沈大小姐是教主贵客,教主特意吩咐在下请二位也过去。”

    楚江寒心中一动:莫非是日前尚凤仪闹的过分了,尚九天要当众处理?亦或是哪一个发现了黑衣人的下落了?他按下满腹疑云,回道:“知道了,我这就来。”

    不一时,江枫引着楚江寒与沈毓来到群英堂。

    但见各个束发新衣,穿戴庄严,黑压压挤满了数十位威风堂堂的男男女女,正是白莲教暗藏在江湖之中的各坛各分舵的骨干精英。

    弥勒像下,尚九天高坐当中,身后站了薛、柳、成、罗,及新提拔的桑伯庸共五大护法。

    上官雄一,徐道梓,以及尚凤仪分坐两边,高台前站了八个美艳的女子,乃是朱雀使。

    台下乔二娘,刘三公,季海寿早就玄衣黑甲,领着青龙卫头前列队,在其后的或长活少打扮不一,俱都列队整齐,各个表情严肃毕恭毕敬。

    楚江寒、沈毓二人略一拱手续礼,便由江枫引着,居然给让到了尚凤仪身边落座。楚江寒斜眼一瞧,尚凤仪居然做了妇人打扮,暗想她那夜所为,倒起了一分敬意来。

    众人一阵朝拜,又向尚九天祷祝一番,方才安静。

    尚九天笑道:“今日招大家来,是有几件事要吩咐。”

    众人齐声道:“属下等恭候教主法旨。”

    尚九天道:“日前老夫检阅了白虎军,是大为满意,这头一件事,是要奖励创建白虎军的白虎堂堂主上官雄一。”上官雄一从座上弹跳而起,翻身下拜,道:“为圣教主效命万死不辞,教主要谈什么奖励,属下万不敢当。”

    尚九天笑着向前,一把扶起他,道:“上官堂主不必推却,自老夫归隐山林十余载,你为圣教呕心沥血,不惜与众人闹翻,又单枪匹马跑到这天涯海角之地,为我教创立了这支足以与朝廷抗衡的白虎军,若论这份功绩,便连老夫也不如啊。”

    上官雄一面色大变,复又叩首在地,道:“教主如此称赞,属下诚惶诚恐。”尚九天又笑着扶起他,道:“本来呢,老夫打算为你保个媒让你娶妻成家,可转念一想,如此奖励你未免太轻了。”

    他一撩披风,复又坐回原位,高声道:“老夫近来与的堂主护法们商议过了,老夫决定请上官雄一来做我圣教的副教主,总领教中一应大事。”上官雄一叩首在地,字正腔圆地高声道:“属下叩谢教主天恩。”

    尚九天又道:“至于你所管的白虎堂中诸事物,我看便由江枫兄弟代理,你看如何呀?”上官雄一道:“属下全凭教主做主。”

    尚九天高声道:“江枫兄弟何在?”江枫近前跪地听命,尚九天道:“今日起,命你为白虎堂副堂主,代理白虎堂一切要务,如遇疑难,可直接向上官副教主请教。”江枫磕头如捣蒜,称谢不住。

    众人一阵参拜,纷纷向上官雄一、江枫二人祝贺不止。

    一阵喧闹甫毕,尚九天又振声道:“上官副教主,你告诉大家,本教圣物为何?”上官雄一高声回道:“本教圣物乃是圣莲令。”

    尚九天又问道:“白莲令上有我圣教先贤所撰一联,你可记得呀?”

    上官雄一回道:“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尚九天哈哈大笑,笑罢道:“不错。”又向玄武徐道梓问道:“徐堂主,你入教既久,且又身居玄武堂主之位,烦请你告诉大伙儿,本教圣物圣莲令何在呀?”

    徐道梓起身回道:“本教圣物圣莲令乃弥勒佛祖之遗物,自宋方腊时最后现世外,便不知所踪,自宋金以来,复历前元,本教都不曾见过圣莲令。”他长叹一声,接着道:“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倘若本教圣莲令现世,那果真将要迎来太平盛世了。”

    尚九天听罢哈哈大笑,道:“玄武堂主所言不错。诸位请看,这是什么?”只见他从怀中抛出一物,往台前一扔,那物巴掌大小通体晶莹,闪闪发光处,一朵白色的云朵摇摇升起,其状正如莲花。

    楚江寒、沈毓二人也看了个目瞪口呆。

    徐道梓、薛宗昌二人惊喜上前,围着那物来回看了三圈,忽然叩首在地,参拜不住,口道:“圣莲令……圣莲令。”

    台下众闻言惊呼不住,纷纷参拜。

    徐道梓、薛宗昌拜罢言道:“白莲现世,盛世将举,此乃天佑我圣教!天佑苍生。”

    众教徒也都依言附和,群英堂上,一时欢呼如雷,久久不息。

    上官雄一赞道:“教主神通广大,竟然将本教圣物都找回来了。”

    尚九天道:“老夫昨夜得了一梦,梦见弥勒佛陀降世,他传下法旨来,道:当今主上无道,致使天下财富不均,人分贵贱,饥寒遍地,死病祸世,年年江河水患,岁岁蝗灾泛滥,御民者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小民百姓命如蝼蚁,堪称人间地狱……”言罢居然嚎啕大哭。

    薛宗昌、徐道梓等见状上前来劝尚九天,哪知尚九天哭得越见伤心。

    忽台下一个高声喊道:“如今白莲现世,不就是佛陀降旨,盛世将举吗?就请教主带领我圣教,开他一个太平盛世!”乃是青龙堂下一坛主。又有人高声叫道:“不错!白莲现世,盛世将举!”

    众教徒闻言纷纷高喊:“白莲现世,盛世将举!白莲现世,盛世将举!”一时间呼喊一浪高过一浪,声震瓦砾,惊天动地。

    尚九天大手一挥,接着言道:“弥勒佛祖在梦中言道,闽粤百姓多年来既受官府盘剥,又苦于倭患久矣,责问我自己吃饱穿暖了,如何不去解救?众位兄弟,你们说我该如何?”

    又有人接道:“我白虎军中多是闽粤子弟,入了圣教,方养活了一家。弟子斗胆,请教主带领咱们圣教去闽粤内陆,救我父老乡亲脱离苦海。”

    台下多是闽粤子弟,闻言齐齐跪地,哀求不住。

    上官雄一道:“教主,眼下咱们圣教可谓人才济济,兵强马壮,教主神功盖世,各大堂主、护法也都是绝顶高手,更有青龙卫、朱雀使所向无敌,外加白虎军,教众子弟数万之众。如今圣莲令重现人间,白莲现世,盛世将举,更有佛祖托梦,教主理应顺天承命,普度众生。弟子斗胆,恳请教主下令,率领教众先取了闽粤之地,救我父老乡亲脱离苦海。”

    众人又一阵呼应叩拜。

    尚九天缓缓起身,道:“这就是老夫今天要说的第二件事。老夫决定择日进军闽粤,咱们拿下闽粤全境,均分土地,使耕者有田,劳者有食,咱们共创一个太平盛世。”

    众人齐齐山呼“教主英明。”

    楚江寒始终冷眼旁观,见尚九天又要兴兵作乱,终于按耐不住,待要拍案而起,却被沈毓一把拦住。

    尚九天道:“具体事宜,等老夫与诸位堂主护法商议之后再做布置。你等只需准备干粮饮水,随时待命。”

    众人领命,各个精神抖擞,齐声称是。

    尚九天狂笑不止,又道:“今日老夫还有第三件事要吩咐。”说着一挥手,那姓罗的护法依命上前,从怀里拿出个卷布,朗声读了下去:

    “令曰:余自少年时入白莲圣教,凡五十年矣。掌教以来,赖内有兄弟辅佐,外有高贤用命,终使圣教南北一统,东西归治,方得今日之基业,幸甚至哉。然时有四季轮回,岁有春秋往复,余近来年迈昏聩,圣教千秋大业,自当新旧交替,生生不息也。是故颁令如下:余之百年身后,当由传人楚江寒继承圣教主之位,副教主上官雄一,并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堂主,东西南北中五极护法,并上下教众,当尽力辅佐,不得再生二心。凡我教众,如遇不从者,可戮力诛之。尚九天。”

    上官雄一如闻晴天霹雳,面色霎时铁青,心中咒骂道:好你老贼,居然来这么一手,我只道你升我为副教主,是准备将来接替教主之位的,原来你这般防着我。先前的宗白元犯了忌讳,如今又弄来这样一个外人来做接班人,分明是想牵制我。来日方长,我倒要看看,等你老儿死后,这姓楚的到底坐不坐得了教主的位子。

    楚江寒略一思量站起身来,道:“请恕晚辈难以遵命。”薛宗昌、徐道梓二人立马上前劝道:“楚老弟,你做了这白莲教主的位子,将来才是威震寰宇天下无敌了。”

    楚江寒回道:“你们前者做乱川蜀,如今又想为祸闽粤,说什么解民倒悬救苦救难,我看是想列土封疆自立为王,刀兵一起便是尸横遍野,积骨入山,此等祸国殃民的教会,不入也罢。蒙尚教主抬爱,请恕在下万难遵命。”他这一番话说的字正腔圆,又声音洪亮,莫说沈毓,便是薛宗昌、徐道梓二人也为他捏了一把汗。

    哪知尚九天忽然哈哈大笑,笑罢道:“我早知你会做此一说,连解决的办法都替你想好了!”

    楚江寒冷哼一声,道:“那我到要听听。”

    尚九天道:“办法很简单:咱们就按江湖的规矩,来个一对一,你若胜了我,就由着你来;你若输给我,便要一门心思为我圣教效力,准备将来当教主。”

    楚江寒恼他言语逼人,道:“我若不从呢?”

    尚九天笑指沈毓,道:“有沈姑娘在此,由不得你选择。”

    楚江寒回头望望沈毓,见她一双美目盈盈欲滴,料她定然是在自责,悄悄伸手握住她一水柔葱,那双眸子里忽然精光一闪,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楚江寒生平第一次感到一种莫名的火焰由打手上传来,再到胸腔,乃至布满全身,他第一次感到,这个柔弱的女子带给了他无限的力量:原来人与人之间,真的不需要语言就能沟通。

    他亮开了嗓子,居然是一阵狂笑,台下一阵骚动,黑袍玄甲的青龙卫,居然抽出了刀剑。

    “好!尚教主,你既然当着门生子弟的面亲自应了,那晚辈就斗胆一试。若我输了,自当为你效命,可若我侥幸赢个一招半式,就请尚教主放我二人离岛,不得阻拦!”说着躬身抱拳,向尚九天深深一礼。

    尚九天纵声狂笑,笑罢道:“你既已学得了我的独门内功,便得了我的真传,自当算是我的传人了。若你今日能够取胜,我便放你离去。进招吧!”言罢纵身一跃,形如鬼魅,霎时间已到了台心。

    楚江寒知道他的厉害,不敢大意,早运起内气,两臂摆开风灵掌的架势,脚下又暗暗踩了须弥三引步伐,正好俱都应了尚九天三才掌的攻势。

    尚九天微微一笑,道:“不错!大有长进,比我预料的还要好些,看来也没辜负我传了你本事。”他说话间气定神闲,脚下使了个身法,身体猛窜上前来,右掌在前左掌在后,眨眼间已经攻来。

    楚江寒尚未反应过来,已知掌力袭来,忙双掌齐发,一招“风卷残云”迎了上去。

    接掌一瞬间,楚江寒才明白对方这三才掌的奥妙所在,对方左右两掌前后袭来,竟是先刚后柔两股劲力,这两股劲力一道强过一道,若非自己近来内功精进,着实难以招架。

    更为了得的是,这三才掌配合着脚下玄妙身法,委实神鬼莫测,掌力才过,又从相反方向传来另一波掌力,先柔后刚,与前一波力道恰恰相反。若用时才的接力之法应对,非得立时伤在掌下。

    楚江寒有心检验自己功力,竟然拼了一口气,又以一招“风卷残云”硬生生接下了先刚后柔,再阴后阳的四道劲力,一招既过,二人各都吃惊不小。

    尚九天吃惊这小子近来修为精进,竟将崆峒派三十六路风灵掌使出了此等威力,又暗自窃喜自己果真未瞧错人,他在武学一道稍加指点便能有此成就,若在经营处事一面稍加历练,其心机手段,韬晦才具必然也无人能比,将来统领圣教,必能得心应手。

    楚江寒却心知厉害,暗想若再用这般后发制人的打法,自己非吃亏不可。于是抢占先机变守为攻,紧接着一招“长风破浪”,只取尚九天面门。尚九天脚下游走闪身让过,曲臂出掌,向上一招化解了千钧巨力。

    楚江寒低喝一声,紧接着一连出了“飞沙走石”、“风驰电掣”、“拏风跃云”三招,尚九天身如游龙,掌似行云,一一化开。

    众教徒哪里有福分亲眼见过教主出手过招,一个个瞪大了眼珠子直瞧,大气也不敢多喘。

    薛宗昌、徐道梓等为数不多者,追随尚九天既久,也未见过尚教主将绝学三才掌如此娓娓使开,一个个眉头紧锁。

    转眼二人已斗了五十余招,薛宗昌、徐道梓等人武功绝顶,眼界也高,见教主尚不能取胜,心下暗暗焦急起来,精妙处竟全无心思喝彩。

    他二人时而观察场中二人之斗,时而面面相觑,不由得齐齐将目光转向沈毓,只间她一双眼只贴着楚江寒离也不离,两手都掐进了自己的肉里,显然不懂其中玄妙,只看了个心惊肉跳。

    尚九天披风在身宛如巨雕,招式先由迅猛转为飘逸,继而由大开大合,双掌齐发,好似万马奔腾,气象森严势不可挡;楚江寒借着须弥三引的身法,掌势如风,但又多了几分轻灵机巧,躲三掌还两掌,上下左右,回转自如。

    一时间楚江寒未露拜相,竟然又过了三十余招。

    薛宗昌望着场中间,向徐道梓摇头不住,徐道梓牙关一紧暗叫不妙,他二人修为何等高明,深知前几招之内若拿不下楚江寒,再要分胜负可就在数百招之外了。尚教主武功固然较楚江寒更高深,可二人眼见斗了百招,仍未分输赢,足见这后辈除了功力深厚之外,临敌应变之机智足以与教主匹敌。要知高手过招,胜负之际千变万化,万一给他占得先机,侥幸赢了一招半式,可救大大的不妙了。

    他二人略一交换眼神,当既心照不宣:万一教主落败,可就要在这丫头身上大注意了!若果真放走了二人,圣教进军闽粤的大计,可就又要受到威胁了。

    楚江寒久战不败,除过近来功力精进外,还占了一个“巧”字。他深知尚九天三才掌之精妙,除过双掌之上的精妙招式外,还有脚下身法的玄妙,便忽发妙想,来个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仗着须弥三引的的轻功绝技,配合三十六路风灵掌,一番相斗下来,其威力,竟然不下于尚九天所使的三才掌。

    三十六路风灵掌虽为崆峒派镇山掌法,单论精妙变化,终究不如三才掌,楚江寒穷极心思,才以掌法与尚九天斗了近百回合,虽未落败,却也黔驴技穷。

    再看尚九天,招式如行云流水,三才掌变化无穷,双掌之下,掌力如涛涛江河,延绵不绝。楚江寒暗忖道:“我若想以掌法取胜,是万万不能了,看来只有使出一清仙师所传的七十二路丹阳剑法,外加我镇岳宝剑之利,才有取胜之机。”

    尚九天掌势如风,又向前袭来,楚江寒见躲闪不及,举掌相迎,只在交掌一瞬间,尚九天单掌变双掌,又罩着左右两路袭来,楚江寒抬左臂架开对方右掌,闪身从一侧闪过,哪知尚九天左掌紧跟着脑门跟来,楚江寒只得回身又迎了一掌,身子直如树叶般飘开。

    众教徒以为尚九天取胜,一喜之下俱都欢呼如雷。沈毓看不明白,只道楚江寒落败,心念他是否受伤,险些冲上前去。

    哪知楚江寒身在半空,忽然一个翻身,落地处已抽出背后宝剑,落在地上稳如泰山。

    楚江寒笑道:“既然掌法难分输赢,就请尚教主露几手剑法吧!”

    尚九天一番急斗之下,早激起胸中狂性,等时狂笑不止,笑罢,道:“好!今日定要你心服口服!”

    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笑声,紧接着又道:“你二位就此住手吧!”

    那声音似天边又在眼前,似童语又似龙吟,浑如恶鬼来索命,端的无常来勾魂。只惊得三才老人面色惨白,上官雄一胆战心惊,薛、柳、成、罗惶惶不安,桑、乔、刘、季倒退数步,青龙卫纷纷按剑,朱雀使个个拔刀,一时间群英堂鸦雀无声。

    究竟来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七十一回 血战华堂

    七十一回血战华堂

    “黑衣人?”

    楚江寒也是一惊,又想起那黑衣人施展过绝顶的轻功,暗想以此人的身手若是躲在暗处存心害我,早该得手了,如此看来绝非是敌,多半乃白莲教的对头来了,于是缓缓收了剑,欲来个坐山观虎。

    尚九天毕竟是统领一教的枭雄人物,时才的惊惧早就不见了,反而是一阵狂笑,笑罢道:“既然来了,便请现身吧!”

    众人只见眼前一闪,一个蒙面的黑衣壮汉便出现在高台中间,楚江寒感到一丝惊恐:此人之身法当真是惊世骇俗,竟无法得知他从哪里进来的。

    尚九天眉头紧锁,问了句:“你究竟是如何来的?”

    那人笑出了声:“嘿嘿……当然是有人指路。”

    尚九天虎躯一震,扭头瞪向了楚江寒和沈毓一方。

    薛宗昌徐道梓二人似是觉察出了什么,也怒目瞪向沈毓。

    尚九天忽然笑道:“凭你的本事,孤身闯上我极乐岛也并非难事。”

    那人抱起了拳头,向尚九天笑了笑,道:“师兄可是头一遭儿夸赞我。”

    “师兄?莫非他们是师兄弟?此人果真是来寻仇的?”楚江寒不由再次打量了一番,只觉此人似曾相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来。

    薛宗昌徐道梓二人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大踏步分散开来,与尚九天形成了三角之势,将那黑衣人围在了当心。

    尚九天转怒为笑,道:“嗯……果真是沈姑娘引你上岛的。”那人也语带笑意,反问道:“就不可能是你手下之人奉你之命前来听令,我尾随其一而来吗?”

    尚九天听罢大笑,道:“笑话……天大的笑话。今日赴会的俱是我教中精英,武功智谋堪称武林顶尖之属,平时都匿与民间,无人知晓,就凭你和你手下的那帮子废物,根本不可能办到。要不然,这么多年来他们也曾聚会百十来次,你们干嘛不趁着老夫去蹲大狱将我教中首脑骨干一网打尽?”

    那人不再纠缠,道:“不错!唯一找到你们老巢,将你们一网打尽的方法,就是跟着你。师兄,你万万没想到吧?普天之下,也只有跟着你一人,才能找到白莲教总坛的所在。”

    楚江寒心里一冷,一股莫名的寒意漫布全身,疑惑的望向沈毓,换来的只是对方眼神有意地地避让。

    尚九天表情一变,吸了一口冷气,道:“这么说来……便连老夫逃出生天,也是……”

    那黑衣人一阵大笑,道:“不错。”

    尚九天摇头不住,冷笑了一声,道:“我到想听听……”

    那黑衣人道:“上回一帮武林人士攻打你蒲团洞,我便率领手下一路尾随而至,真没想到,师兄啊师兄,你的手下真个儿了得,机关阵法是因有尽有,竟杀得半个儿武林联盟死伤大半。”

    楚江寒暗想起大闹泰山,一路背着玄武徐道梓远下西南的经过来,一时间五味杂陈。

    那黑衣人又讲道:“尤其这位苗疆高手更是了得呀,只略施小计,便叫少林和峨眉两派大打出手,一番火并之下,峨嵋派仅剩两人生还,佩服,佩服。”说着又向玄武徐道梓拱手不住。

    徐道梓一缕长髯,只在原地微笑点头,双脚未离一寸,分明是在全身戒备,对这位蒙面人极为忌惮。

    那蒙面人叹道:“我到蒲团洞后,你的手下已经撤了多半,暗中只瞧见这位徐道师将一件东西悄悄放到了峨嵋派千手剑欧阳岳的行李之中,未免打草惊蛇,我一直暗中跟随,想趁机出手,嘿嘿,可不成想教我撞见了昏迷中的楚少侠……”说着他望向了楚江寒,也略一拱手。

    楚江寒不由怒起,骂道:“好啊,原来是你害爷爷吃的苦头,今日我倒要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说着已拔剑出鞘,一道剑气劈向那黑衣人。那黑衣人侧身一避,居然让过。

    楚江寒一惊之下欲出第二剑,那人却一挥手,道:“且慢!楚少侠剑法举世无双,在下万万不是对手。不过,少侠若容我说完,八成是不会再出手了。”言语之间却是极为自信,大有些李飞云的悠然与从容。

    楚江寒回剑入鞘,又望向沈毓,立时心乱如麻。

    尚九天又问道:“那么在大牢里,楚兄弟也是你有意安排到我跟前的?”

    那黑衣人道:“不错。这位楚少侠是武林中百年一遇的奇才,放到你身边,你非但不会伤害,还会对他青眼有加。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要么会收他为徒传他绝学,要么会让他继承衣钵好光大你的基业。怎么样,我猜的没错吧?”

    尚九天只是冷笑,道:“不错,老夫正做此想!”

    那黑衣人向徐道梓问道:“这位徐道师,放到欧阳岳行李中的,正是近来同楚少侠一并轰动武林的神兵利器震岳剑吧?”徐道梓面带尴尬地望了望楚江寒,口中答道:“不错!”

    那黑衣人道:“华山的赵岵也在暗中瞧见,便一路尾随峨嵋派癫僧与沈秋月,接着又怂恿痴癫二僧大闹少林护佛山庄,期间与你的徒弟宗百元大打出手,偏巧给一心想取你性命的陆云汉渔翁得利,这柄宝剑便又来到了金刀、木剑手上。”

    楚江寒瞬间失落透顶,时才心有灵犀的喜悦荡然无存,此刻他实在难以从沈毓眼神里得到一丝答案,按下满腹疑惑,道了句:“若非沈姑娘冒死偷剑,我焉能逃的出来。”说话间还不忘注视着沈毓的表情。

    那黑衣人望了望楚江寒,一阵摇头叹息,道:“楚少侠,你还不明白吗?”

    楚江寒胸口一酸,强忍着摇了摇头。

    那黑衣人接着道:“金刀、木剑二人何等身手,况且统领六扇门多年,又岂会让一个小姑娘给轻易盗走宝剑腰牌……”

    楚江寒再也不想听了,脑中一片空白,不觉见双眼已经迷糊了。

    他很想问一句:“为什么骗我?”终究没能张口。

    一阵咆哮又把楚江寒的思绪拉了回来:

    “这小丫头私闯天牢送剑,木剑与陈璋生死相拼,撤走看牢的高手,姓陆的大闹降龙伏虎阵,这桩桩件件,也是你们合计好的了?”尚九天张开血盆大口问道。

    那黑衣人摇头道:“也不全是。偏巧那夜陆云汉撺掇了赤手灵屠张继,欲闯入地牢结果你的性命,二人闯入了降龙伏虎阵,看管你的高手以为是你的手下门徒前来劫狱,纷纷赶去助阵,这才使你二人轻易逃了出去。嗯……真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呐!”

    尚九天哼了一声,那黑衣人道:“师兄啊师兄,你素来机关算尽,怎么样,到头来还是败于算计之下。”

    尚九天哈哈大笑,道:“你既然敢出此狂言,我倒要问问,你究竟带了多少人来?”

    那黑衣人道:“不多,不多,武林风云榜上的绝顶高手十几位,邀来的各路隐士高人数十位,六扇门高手五六十位,外加我的手下百余位,人数嘛,指定没你的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尚九天一阵狂笑,道:“你我虽为一师所授,可你的武功,比我如何?”黑衣人答道:“万万不如!”尚九天又问道:“比起我手下堂主、护法又如何?”那黑衣人答道:“只怕有四五人也不能敌过。”

    尚九天道:“既如此,就将你率领的各路高人都请进来吧。”

    黑衣人一声长啸,大门外闯进来僧俗百十来人。

    那黑衣人指着一众僧人道:“这八位,乃是少林寺觉字辈的高僧。领头的乃是觉通大师,正伏在殿外,目的嘛,就是为了防止有人逃走。”

    尚九天一听觉通大师之名,不由变色。

    那黑衣人又指着几个身背长剑的道师言道:“这十位是我请来的全真派剑术名家,领头的是姚道长与谭道长。”两个中年道士稽首行礼,正是姚道虚与谭道净。

    薛宗昌、徐道梓二人出身道门,自然知道全真教的威名,闻之立即不安。

    那黑衣人指着身后虬髯大汉陈璋道:“这位是陈璋,四掌三剑之金掌。”又指着陆云汉道:“陆云汉,峨嵋通背拳的传人,武林八大神拳之一。”

    陈璋、陆云汉二人目如凝霜,不发一言,桑、乔、刘、季四人闻之心悸。

    那黑衣人接着引荐武当派数位冲字辈道人,惊得上官雄一,柳沧海,成心霸等人鬓角生汗。

    余者十数人皆闻所未闻,众教徒已暗捉刀柄,纷纷准备,只待一声令下。

    尚九天面色蜡黄,怒吼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有青龙卫近百人,各都结成阵法,潜与各路入口,你等怎可闯得近来?”

    那黑衣人笑道:“自然是得了你门人子弟的指引,我们才可如此轻易的越过层层阵法陷井,杀进你的老巢。”他语气一变,斥道:“姓尚的,你祸国殃民,今日是天要绝你,快快引颈受死吧!”

    成心霸再也按耐不住,怒道:“奶奶的,教主,咱们岛上的阵法伏点只有堂主、护法知晓,看来果真是出了叛徒了。”柳沧海也道:“教主,今日便是丢了命,也要先拿出叛徒来!”

    尚九天向那黑衣人问道:“师弟,这引路的是沈姑娘,出卖我驻防的,又是哪一个?”

    黑衣人笑道:“师兄,我料你早就知道沈姑娘是我们派来的。你布下如此阵仗,机关陷进,高手阵法,无外乎想故技重施,以沈姑娘为饵,吊我们上钩,再来个一网打尽,是也不是?既如此,我说出沈姑娘也不算不仁不义。”

    楚江寒侧脸去看沈毓,只见她神情呆滞,显然也是在想着心事,听了黑衣人此言,一双脸忽然涨红,显然又是惊吓所致。

    那黑衣人接着道:“至于你要我说出出卖你的人来,那确是万万不能!”

    尚九天闻言牙关咬得咯咯响,又见几个护法、长老暗暗执刃在手,已经开始相互猜忌,谁也不信谁了。他惊骇之下,后背之上已经被冷汗浸湿。见此情形,他生怕手下诸人相互火拼,赶忙喊道:“今日之势,容不得考虑谁是叛徒,大家各自为战,逃命去吧!”

    那姓罗的护法忽然一声高叫:“纵是逃命,也要先杀了仇人。”一言未毕,几枚毒针已向沈毓射去。

    只听得“叮叮”几声,那几枚毒针已被击落在地。

    楚江寒早在一旁精神恍惚,待反应过来已迟了一步,大惊之下怒气横生,举剑便向那姓罗的护法砍去。

    尚九天有意相护下属,见状大喝一声:“且慢!”右袖筒里甩出了一条锁链,挡下了楚江寒的一击,金铁交鸣处半截锁链刷啦啦被砍断甩出,正是缚妖索的精钢锁链。

    尚九天刚要出言求情,一个声音骂道:“呸,无耻的东西,原来你躲到这儿来了……”

    殿外跃进来两个人,一个身材瘦小,仙风道骨,乃是判官愁。另一个胖乎乎三缕山羊胡不长不短,正是沈毓之父,闲云庄庄主小范蠡沈三。

    “爹爹,三叔,你们终于来啦!”沈毓上前扑入小范蠡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小范蠡伸手轻抚,慰道:“好孩子,你受苦啦!”

    楚江寒激动之下,不知所云,只抢上前去,躬身参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尚九天几声狂笑,道:“闲云庄也要来趟这趟浑水吗?”

    判官愁不作理会,直向那姓罗的护法道:“湘西四恶作恶多端,三魔已经伏诛,仅剩下第四魔追魂判官罗环不知所踪,却原来是混到了魔教之中,做起护法来了。”

    楚江寒吃了一惊,万万没料到,卧凤山争剑,康安村杀人的湘西四恶之一的追魂判官,居然是白莲教的护法罗环。

    那罗环冷笑几声,道:“我几个结义弟兄俱是命丧你闲云庄的手上,今日定要你几个血债血偿。”说着一把毒针又向这边飞来。

    “叮叮”几声,小范蠡已发出金叶子,使出“细草微风”的绝技,将那把毒针打落在地。

    尚九天眼见对方势大,眼珠子一转,抢道:“楚老弟,你一门心思要做闲云庄庄主的乘龙快婿,可到头来,处处都在人家的算计之中,说什么义结金兰,说什么青眼有加,都只不过是人家的手段。哼哼……大丈夫在世,却沦为人家玩物,任人摆布,哪里还有脸面活在世上?”

    徐道梓接道:“楚老弟,教主所言非虚。闲云庄几个人跟你义结金兰,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功名抱负而利用你,他们拿你做幌子,是为了吸引我圣教上上下下的注意力,好让闲云庄的沈大小姐暗中行动,哪里真拿你当了兄弟?只有我教主才是真心待你。你二人原本并无深交,可我教主如此器重你,先是毫不吝惜地将自己独门的研习内功之法传你,更有甚者,将这教主之位颁令传你,孰轻孰重,谁真谁假还用得着说吗?”

    薛宗昌也接道:“楚兄弟,由来最毒妇人心,你一片真心对待沈姑娘,换来的却是欺骗与算计,便连老夫也替你不值……”

    楚江寒听罢心乱如麻,暗思前后,他三人所言四也不无道理,一时间六神无主,呆呆地向沈毓问了句:“毓儿,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言罢已是魂不守舍双泪横流。

    沈毓见他伤心,也急得直跺脚,一时间不知如何对答。

    徐道梓又道:“为了他爹爹的功名抱负,你楚兄弟又算得了什么……她是千金小姐,你却落拓江湖,在她眼里你又算得了什么……”

    一股莫名的怒火,夹杂着些许冰凉霎时间涌上心头,楚江寒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耻辱,使他再也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再呆在这里。

    “是啊!她是千金小姐,自幼锦衣玉食,娇生惯养;而我呢,自幼丧父,如今落拓江湖,也许我们真的就不般配……”楚江寒转过身去:他想离开这里,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地待一会儿,他累了!

    恍惚中,似是那蒙面的黑衣人叫了一句“楚少侠,你到底要帮哪一边?”又听见沈毓叫了声“楚哥哥……”他眼前一模糊,感到两颊有一丝丝的冰冷,伸手一摸,胡乱的说了句:“我谁也不帮!”然后向店门外走去……

    尚九天一声长啸:“动手!”

    那黑衣人也一声长啸,向尚九天攻去,二人霎时拳来脚往,斗在了一处。

    薛宗昌抽出宝剑,向小范蠡劈去,忽见几道寒光闪闪,两柄宝剑飞来,已架开薛宗昌的长剑,姚道虚、谭道净已率了八位全真高士,摆开了剑阵,将薛宗昌围在垓心。十个道士俱使出御剑之术,脚踩八卦九宫之变化,一时间剑如蛛丝气似彩练,将薛宗昌罩在其中。薛宗昌右手使剑,左手使开寒涛掌的绝技,左冲右挡,上遮下刺,一时间双方斗得难分难舍。

    这边少林寺八位觉字辈的高僧各使了禅杖来取玄武徐道梓,徐道梓甩开拂尘,时而使出少林绝技,时而使出武当神功,时而换作峨嵋拳法,时而又变华山剑法,但使出平生所学用尽浑身功力,与八大高僧战得不相上下。

    八个朱雀使各抱了琵琶,抄了宝剑,摆成阵势来斗武当众道士,武当各道长解下背上长剑,以精妙剑法来抗衡。

    金掌陈璋大喝一声,以一双肉掌来取柳沧海;陆云汉使出峨嵋通背拳来攻成心霸。四个时而两两一组,未几招又都斗在一处,剑劈枪挑,掌攻拳对,端的心惊肉跳。

    这边追魂判官罗环向后夺去,被判官愁凌空跃起,一掌逼回,又暗中施放毒针,被小范蠡以细草微风金叶子一一击落,三人奋起神威来,转眼斗在一处。

    余下白莲教中青龙卫、各坛主骨干,俱被赶来的六扇门各高手截住厮杀。

    上官雄一眼疾手快,率先便往门外赶,正遇上伏在殿外的金刀、木剑,只数招,便被二人合力所伤,又教石象忽然跳出,拧断左臂五花大绑。

    桑伯庸、乔二娘、刘三公与季海寿四人只躲在一边,伺机正要夺门而出,赶好又遇上金刀、木剑和石象三人,截住厮杀。

    一时间金铁声鸣惊天动地,喊杀声叫泣鬼哭神,中刀者哀吼撕心裂肺,挨剑者嚎啕寸断肝肠,真是:战血枯长剑,泪痕染敌裘。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七十二回 平沙净寇

    七十二回平沙净寇

    楚江寒方出了堂去,便闻群英堂内喊杀声起,直听得心惊肉跳,又惦记沈毓以及诸兄弟的安危,自思道:“毓儿又岂会是哪种薄情寡义之人?众兄弟又怎会真是不仁不义之士?他们定有苦衷的。”

    “楚江寒啊楚江寒!你当真是天下第一无脑之人,时才分明是尚九天三人看出你的心思,才以言语挤兑与你,为的就是让你两不相帮……如此伎俩他们已经用过多次了,你怎么还是不长记性?”楚江寒猛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急往回赶,心道:“这里面已经斗得不可开交,若是毓儿再有个三长两短,看你此生如何是好?”想到此处,他立即使开须弥三引的绝技来,冲向了群英堂。

    方至门口,便见七八人瘫倒在地,两名身着飞鱼服的大汉使了绳索正在挨个捆绑。

    旁边一个灰衣老僧唱了一声佛号,笑着向自己走来,正是德高望重的的少林神僧觉通大师。

    楚江寒上前行礼,觉通大师笑道:“老僧应官家之命,来此助拳,楚少侠别来无恙啊?”楚江寒正要叙话,被觉通大师抢道:“楚少侠,你身怀绝技,正该赶去铲奸除恶才是,万万不可意气用事铸成大错啊!”

    楚江寒一阵羞愧,抱拳道:“晚辈受教了。”说着便往里赶。

    忽然两个公人叫道:“哪里走?”

    楚江寒回头看时,已见江枫正与二人斗在了一处。楚江寒知道有觉通大师在此,大可不必担忧,便不作理会,径直往内赶。

    向内几步,又遇到四五人冲了出来,不待搭话,几道寒光已向自己袭来,楚江寒大惊之下抽剑还了一招,哪知对方各个功力深厚,手中所使也是利器神兵,只一个应声倒地,其余四个不再纠缠,弃了楚江寒便向外抢去。

    喊杀声越见激烈,楚江寒更加担忧,径直抢了进去。

    但见堂上乱哄哄杀的惊天动地。

    混乱中瞧见沈毓躲在一个角落里,两名公人打扮的提了刀剑正护在她身前。

    楚江寒一个纵身便跃到了楚江寒身前,那两名公人似是识得他,向他抱拳打招呼。

    沈毓见他来了,脸上一喜,继而把头一低,结结巴巴道:“楚哥哥,我……”便抽泣不止。

    楚江寒正要出言安慰,却听见尚凤仪疯了一般的吼叫:“你说得是不是真的?”

    循声望去,却见六哥李飞云正与尚凤仪斗在一处。

    楚江寒担心李飞云不敌,正要上前相助,却瞧见尚凤仪出手间处处留手,猛想起那夜尚凤仪与公鸡拜堂,以及尚九天几人的对话来,似有所悟,便稍稍放心。心道:“六哥文采风流江湖一绝,看来这姓尚的是铁了心的看上六哥了。”又扭头看了一眼沈毓,脸上一热,不再好意思看下去。

    又见混乱中尚九天闪转腾挪,正与那黑衣蒙面人斗在一处,尚九天出手飘逸却又霸道,那黑衣人虽然招式高明,却已然捉襟见肘。

    这边薛宗昌掌剑并举,正在苦斗十个道人,只见这十个道人剑术匪夷所思,又以阵法相配,时而居然宝剑离手,似是能以气御剑,楚江寒看了个目瞪口呆,暗呼不可思议。

    另一边陈璋正在以一双肉掌酣斗柳沧海,一旁的成心霸正甩着一柄钢枪苦斗陆云汉,四人两两一对,一时间瞧不出输赢强弱。

    靠门口,金刀、木剑二位兄长一个正在斗季海寿,另一个在与桑伯庸厮杀,七哥石象已经绾着绳索绑了乔二娘子与刘三公。

    玄衣金甲者已倒了七八位,八个冷艳的朱雀使已敌不住一群老道士。

    这一边徐道梓亦不敌少林众僧,又使出了独门的龟息神功,众僧使禅杖专打各处大血要害,俱伤他不得,又挨个使出各自精通的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神功来,仍然伤他不得。

    楚江寒知道玄武徐道梓的命门所在,想起往昔种种,一时间心中又五味杂陈。

    忽被木剑叫道:“各位大师,快快用缚妖索锁了那贼道。”玄武徐道梓暗叫不好,正要纵起,又被众僧齐齐按在地上,将来缚妖锁活生生锁住。

    尚九天见坐下堂主三被擒二,五大护法个个不占上风,青龙卫死伤大半,朱雀使接连殒命,各路坛主精英损折突围无望,早就怒火攻心,下手更为凌厉。五十招已过,打了对方三五掌,七十招外,又一把扯下了黑衣人蒙面巾。

    楚江寒吃了一惊,原来黑衣蒙面人,正是水月楼中由义兄仍疆引荐,牡丹宴上与自己动手比试过的那位姓宋的高手,锦衣卫首领宋忠。

    尚九天趁着自己大占上风,环视四周,见各路高人勇不可挡,金刀、木剑神威无比,一时间思绪翻飞,暗暗思忖退路,又忌惮埋伏于门外的少林神僧觉通,生怕会被暗中伏击,一时间不敢轻易冲向大门口去。

    宋忠身中数掌,已然败下阵来,余下各路高人又都在与人缠斗,一时间谁也无法抽身相助,只得咬紧牙关,再次奋勇上前相斗。

    一旁的李飞云见状高喊道:“觉通大师,二哥,这姓尚的厉害,无人是他对手,你二人快快进来相助。”尚九天闻言暗叫不妙,举掌便向宋忠胸前击去。

    一个声音回道:“张居士请先伏在殿外,千万要防止有人冲将出去!老衲先进去相助。”

    眼见宋忠遮拦不住,顷刻之间便要丧生在尚九天掌下。忽然眼前灰影一闪,觉通大师已闪身而来,换下了宋忠,双掌齐发,凌空接了尚九天一掌。

    尚九天纵声狂笑,道:“老和尚,你也来与我作对?怎么,这么快就恢复了功力?”

    觉通大师双手合十,道:“老僧斗胆奉劝尚教主一句: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尚九天骂道:“呸!放下屠刀?如今是你们将了屠刀来杀我门人子弟。回头是岸?浊浊其世,放眼天下皆是苦海,老夫便是要用这双手,造出个太平世界,极乐净土来。”

    觉通大师似不善言辞,只双掌合十,又唱了一句:“阿弥陀佛!”

    尚九天狂态毕露,道:“老夫自少年时,立志要打下一片锦绣江山,均分土地解民倒悬,如有阻拦者,一概不饶。”言罢大喝一声,直取觉通大师。

    觉通大师亦不敢大意,缓缓使开了自己的绝技金刚伏魔掌,一招一式,时快时慢虚实变化,立于不败之地。

    自护佛山庄一会,尚九天深知觉通大师内功通天,更不想他掌法更是变化无穷,出掌间平和中正,几将一个“稳”字发挥到了极致,气吐丹田,力注掌心,劈推上下,远攻进取,直如行云流水,气定神闲而滔滔不绝。

    尚九天使开三才掌,紧处如飞流直下,快似珍珠断线,掌风如利箭离弦;缓慢处又力如龙象,端的排山倒海,大有摧枯拉朽之势。又脚踩八九之变,配合提纵腾挪之法,围着觉通大师左攻又袭,前打后击。

    楚江寒在一旁观战,直看了个眼花缭乱目瞪口呆,不想以人力所倾,还有如此能为。

    觉通大师、尚九天二人见招拆招,转眼已斗了六七十回合,尚不能见胜负。尚九天瞥见手下兄弟或伤或擒已倒下了大半,又听见薛宗昌几声惨叫,料他也吃了苦头,心中又是一急,暗想:时间一长,余下诸人也万万难敌,到时再有一两个高手赶来围攻自己,可就大大不妙。倘若再教锦衣卫腾出手来,结成“降龙伏虎阵”,自己如何能胜之?

    忽然木剑又得空一声高叫:“二哥,快快进来相助,合力拿了姓尚的再说。”

    尚九天闻言一震,又与觉通大师对了一掌,二人各都震开数丈,两臂生疼气血翻腾。

    好个尚九天,居然心生一计,借势瞄准沈毓,欲拿他来要挟伏在殿外的张继与金刀、木剑诸人。

    他主意既定,又奋起神威来,全力打了一掌。觉通大师举掌相迎,被震出圈外倒退数步,兀自喘息不住。

    尚九天全力一招占了上风,当下弃了觉通大师,直取沈毓。他轻功绝顶,更兼出其不意,又臂袖筒里早就甩出了半截缚妖锁的铁链来,霎时间卷向沈毓。

    突如其来的一变让楚江寒始料未及,他惊骇之余一声大喝,抽剑相迎已经迟了,寒光闪处剑气纵横,却差了半招。

    尚九天本欲以钢索缠沈毓过来,并不想伤她性命,却见楚江寒举剑相迎,忌惮之余,心中一动,手上已经出了全力。

    那一条钢索之上,力道何止万斤?落在人身上哪里还有生还的余地?楚江寒肝胆几碎,来不及呼叫。

    眼见精钢索链一头将要扫在沈毓身上,却见沈毓一声娇喝,双足一点侧身让过了,凌空又一个翻身,纵到了数丈开外,这一手轻功比之尚九天、三哥判官愁来,也丝毫不弱。

    尚九天一击不中,心知早激怒了楚江寒,纵身向前,甩起钢索来,又向沈毓卷去,沈毓又纵身一跃,向旁边躲去。

    楚江寒见沈毓纵开先是一喜,又见尚九天穷追不舍又是一怒,早提剑驾了上去,剑气划过钢索一头,又被削下了一尺有余。

    只听见沈毓一声痛叫,跌落地上,“哇”的吐了一口鲜血。

    楚江寒纵身抢上前去,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扯开衣物细看之下,却原来是被削段的半截索链打中背心,栽落地上。

    楚江寒望着怀里水似的玉人儿,失声哭了出来。

    沈毓伸手抚着他的脸,咳嗽了一声,道:“楚哥哥,我骗了你……你……你不会怪我吧?”

    楚江寒心如刀椎,狠狠地摇着头,一个字儿也挤不出来了。

    沈毓咧嘴一笑,道:“你不怨我就好……不怨我就好。你无缘无故成了反贼,我……我只能帮你,帮你成为擒拿魔头的大英雄,这样……这样朝廷才能免了你的罪……”

    楚江寒眼前一阵模糊,颤声道:“你这么做,全是为了我……”

    沈毓咳了一声,道:“爹爹和几个叔叔常说:大丈夫在世,就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小到行侠仗义,大道为国为民……我希望……我希望你做一个真正的大英雄……”

    一阵熟悉的暖意由打怀里冲向胸膛,接着布满全身,楚江寒拭干了泪水,柔声道:“傻毓儿……别再说话了,我都懂了。”

    沈毓使劲往他怀里挤了挤,柔声道:“你整日游荡江湖,不建些功业,怎么来娶我嘛……”

    “毓儿……毓儿……”判官愁纵身赶来,已伸手搭了沈毓的脉搏,只略一眯眼,输了口气道:“没得啥子大问题,小伤……小伤……”

    楚江寒心中一块巨石落地,扶着沈毓靠墙坐下。

    判官愁对楚江寒微微一笑,道:“兄弟,今日正是咱们大展拳脚的时刻……你莫负了这身武艺,也莫负了这女娃儿呦!”

    又听见尚九天几声狂笑,楚江寒循声望去,只见金刀、木剑二位哥哥正同觉通大师一道围着尚九天酣战,石象已尚九天一掌被打倒在地,半天爬不起身来。

    楚江寒焦急石象安危,轻声对沈毓道:“你安心等等,我去相助七哥。”说罢跃上前去,一把扶起了石象。

    石象咧嘴一笑,骂道:“他奶奶的,要不是觉通大师替我挡了一招,哥哥我可要交代了!奶奶的,这狗日的真够了得。”楚江寒见他无恙,道:“哥哥且先少歇,待小弟去斗斗他。”石象不肯,提了大铁锤便要再上前相斗,楚江寒一把拉住他,道:“毓儿受了伤了,你去帮我照看一会儿……”

    未待楚江寒说完,石象“啊?”了一声,抡起大铁锤便向沈毓那边寻去。

    楚江寒深吸一口气,提剑纵身上前,大喝一声:“尚教主,你我时才未分胜负,楚某再来领教!”

    金刀、木剑见楚江寒前来相助,心下大喜,不免稍有分神,却被尚九天趁机攻了几招,一时间觉通大师独力又与他对了三掌,被震退数步。

    尚九天借机向后一跃,口中言道:“楚老弟,你若有种便跟来!”说着已向殿外冲去,楚江寒纵起须弥三引的绝技,口中回道:“有何不敢?”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金刀、木剑与觉通大师三人正欲追时,却已来不及了,只得眼睁睁望着二人离去。

    三人正面面相觑,又见陈璋、陆云汉二人纵身而起,拦住了尚九天去路,尚九天一声大喝,凌空与二人对了一掌,打的二人斜飞而落,倒地不起。

    觉通大师摇头道:“此人武功心机,倒真是天下无双,只可惜魔障难消。”金刀接道:“只可惜我二哥不在此,要不然哪容得他活着离开。”木剑道:“放心!我看他再无祸乱天下的机会了,咱们小弟才是他的克星!”

    喊杀声渐息渐止,全真派十大弟子生擒了神剑无敌薛宗昌,陈璋制住了柳沧海,陆云汉活捉了成心霸,那催命判官罗环,又被小范蠡同宋忠前后夹击,当场废去武功,桑伯庸被木剑废去一条臂膀,已被石象使了缚妖锁拿在一旁,东西南北中五极极护法,都被生擒活拿。

    又有武当高士破了朱雀使的琴音迷魂术,八大朱雀使三个重伤五个被生擒,余下的青龙卫、各坛主香主或死或伤,或逃出洞外被伏,活捉者共计七十有二。

    宋忠同金刀、木剑二人,一面感谢前来助拳的各路高人,一面吩咐手下点验俘虏,一一登记入册。又命人里里外外仔细搜索,众人上上下下掘地三尺,专搜各处机关暗道,将这极乐岛寻了个遍。

    忽陈七来报,说门外逃了一个。

    宋忠急问道:“究竟怎么一回事?”陈七答道:“一贼被觉通大师制住,分明已经倒地不起,属下等以为……以为以觉通大师手法,既被制住断无再爬起的可能,便去捆绑别人,不想……不想被他趁机逃走了……”

    金刀、木剑闻言怒斥陈七,那陈七只长跪不起,不敢出言。

    众人惋惜不已。觉通大师道:“这也怨不得陈大人,这些贼人各个武功绝顶,被他冲破穴道逃走,也不是什么难事。”宋忠见觉通大师求情,便扶起陈七,勉慰了几句,又吩咐属下,各个用缚妖锁捆绑结实,使其再也无法挣脱。

    宋忠又令众人点验伤亡,六扇门高手受伤二十余位,阵亡一十七位,锦衣卫共计伤亡四十余位,武当众道师有两位中剑负伤。

    陆云汉身中成心霸三枪、陈璋教柳沧海刺了两剑,各都受伤不轻,二人又合力拦截尚九天,被尚九天一掌震出内伤,尚在昏迷之中。

    觉通大师同判官愁领了众僧道自去救治伤员,小范蠡领了石象去四处查看不提。

    宋忠与金刀、木剑三人又向沈毓了解情况,沈毓忽惊道:“呀!他们领头的虽然都在此聚会,可不远处还有一支白虎军。”

    三人闻言大惊,宋忠被尚九天打出内伤来,听了咳嗽不住。

    木剑忙问道:“白虎军?到底有多少人数?藏于何处?”沈毓答道:“白虎军乃是白虎堂主上官雄一所组建,怕不得有上万人,他们多为闽粤百姓,为了活命,这才被利诱至此混口吃食。”

    宋忠急道:“既如此,你为何不早报来?”沈毓被他一喝,低下头来一言不发。宋忠自觉失言,忙赔歉道:“是下官失言了,姑娘勿怪!岛上消息闭塞,姑娘能为众军指路,又依计策反魔教首脑骨干,为众军取得岛上阵型布防图,令众军顺利击破各处入口,已属不易了。此次大破魔教,顺利擒拿贼首,姑娘实在是厥功至伟啊。”

    沈毓道:“那姓尚的派人时时刻刻盯着我,我多方探听,始终未得知白虎军驻与何处。尚九天招各路属下上岛,事出突然,我来不及通知大家……”宋忠又出言勉慰了几句。

    金刀道:“此次攻打魔教,我们三人奉旨督办,宋大人是主将,我二人是副将,如何对付白虎军,我兄弟二人愿听大人调遣。”

    宋忠一声长叹,道:“不知玉箫剑飞云先生何在?我倒想听听他的高见。”

    那守卫沈毓的公人回道:“时才飞云先生被那妖女缠住厮斗,二人已斗出殿外去了。”

    宋忠一声长叹,捶胸顿足不已。

    木剑道:“事已至此,我看咱们千万得封锁消息,免得此间巨变传到飞虎军中。”宋忠闻言点头称是。

    金刀接道:“不好,时才逃走一个,咱们得尽快派高手去劫杀才是。”宋忠道:“追杀逃犯,是六扇门的拿手好戏,我看得派二位手下的高手前去为妥。”

    木剑道:“兹事体大,容不得马虎,我还是亲自走上一遭。此间就交给宋大人与四哥了。”言罢别了诸人,闪身追去殿外。

七十三回 骑鲸沸浪

    七十三回骑鲸沸浪

    尚九天纵出殿外,不见张继伏击,自松了一口气,又见楚江寒在身后穷追不舍,便思计谋先要击退楚江寒。

    他单往树木丛生处飞去,欲借助地利之势,解决楚江寒,怎奈楚江寒使开须弥三引的绝技来,身法之迅捷灵敏,都不在自己之下,过了十数里,非但未将楚江寒甩掉,反倒有数次,被对方赶上,险些以剑气所伤。

    尚九天先引着楚江寒在岛上各处入口看了一番,亲见各处阵法皆被毁去,把守的青龙卫都被斩杀殆尽。锦衣卫俱是身怀绝技的高手,更兼训练有素,明暗之间早就重新把手住了出入口。

    尚九天生怕锦衣卫再来纠缠,不敢贸然杀出,便又纵起轻功,引着楚江寒饶了大半个岛子。

    及至岛背面一处沙滩,二人一前一后停下脚步来。

    尚九天回身道:“楚老弟,老夫待你不薄,不仅传你秘术,更有心传你教主之位,你究竟为何还要与老夫为敌?”

    楚江寒一时语塞,索性立而不答。

    尚九天遭逢巨变,不由多疑起来,楚江寒越是不搭话,他越是心中不安,以为对方正伺机寻求破绽,几句之后,便也不再多言,二人便各自凝聚了功力,僵持在了一起,一时间,谁也不敢贸然先出手。

    一面临崖傍山,一面海水澎湃,尚九天暗叫不好,暗道时才大意,竟被楚江寒断了去路,此刻便是退无可退,唯一的生机,就是除掉眼前这个后辈。

    许是尚九天饱经荣辱,楚江寒此刻也不能从他脸上瞧出一丝的失败之感来,见他依旧气定神闲,精神抖擞,倒更多了几分钦佩之情。

    楚江寒毕竟年轻,按耐不住,率先张口道:“尚教主逢此大败,居然还能保持如此风范,不愧为绝顶高人,一代宗师,后生小子实在佩服,佩服。”

    尚九天听罢一阵狂笑,笑罢言道:“这几句倒是发自肺腑,老夫听了高兴,高兴的紧呐!”又道:“你是初出茅庐,虽然已历经诸多名师学了一身的绝技,却仍是龙性未成虎心未定,老夫的心情,你是体会不到的。”

    楚江寒道:“尚教主,你座下的堂主护法,使者威卫,乃至于坛主管事,这回真是在劫难逃了,你辛苦一生创下的基业,可就要真正倒下了。”

    尚九天又是几声大笑,笑罢一声长叹,道:“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安得不败呀?”

    楚江寒道:“请恕晚辈直言,依你的本事才具,既有一身通天彻底的神功,又招揽了天下高人,若不去做这些开疆拓土,祸国殃民的勾当,而是一心开宗立派,授徒传艺,又怎会有今日的结局?”

    尚九天听罢怔了片刻,道:“你懂什么?”楚江寒也笑道:“你学了一身天下无敌的武功,究竟何用?”

    尚九天听罢又是良久无语,转过身去自言自语道:“是啊?我学了一身天下无敌的武功,究竟何用?”

    楚江寒见他出神,一声大喝,照着他背心就是一剑,哪知尚九天似是脑后生眼一般,身子略微一侧,袖筒里甩出了半截缚妖锁来,还了一招。楚江寒臂上发麻,宝剑几乎脱手。

    尚九天咧嘴一笑,露出了似是幼童一般的笑声,道:“嘿嘿,老夫学了一身天下无敌的武功,又招来了这么多的能人异士,不去改天换地,还天下万民一个极乐世界,还能干什么?”又忽然一怒,吼道:“你没见天下万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他姓朱的坐不好江山,给不了天下百姓丰衣足食,那就换个更好的来……”

    楚江寒道:“刀兵一起便是生灵涂炭,受苦的终究是老百姓!”

    尚九天狂笑几声,骂道:“呸!你看这天下,若是没有刀兵,就没有生灵涂炭了吗?”

    楚江寒一时语塞,觉得他所言也不无道理,抽出的宝剑缓缓送入了剑匣。

    尚九天几声大笑,道:“老夫今日不与你争论,他日你去问问我白莲教教众,入了我教,生计是否改善,疾病是否得医,鳏寡是否得靠,孤独是否得养。”

    楚江寒忽然没了动手的想法,便不再答他。

    尚九天一声长啸,道:“小子,你想取我性命,那就来吧!”一言未毕,那半截锁链以卷着万斤巨力向楚江寒身上劈来。

    楚江寒惊惧之余,转身出宝剑,用尽全身之力还了一剑。

    尚九天又大喝一声,锁链似细雨蛛丝般,连绵不断地向楚江寒裹来,楚江寒使出七十二路丹阳剑法,奋力还击。

    霎时间金铁声鸣,火光四射,二人已斗得不可开交。

    尚九天功力深厚,更兼掌法拳剑诸多绝技于一身,平素所善者自是三才掌,然对于他这等高手来说,各种武功练到极致都是相通,故此一支锁链在手,时而化掌法于内,时而又夹杂剑术于其上,招数似是而非,而威力却大的出奇。

    楚江寒自得一清道人传了七十二路丹阳剑法,又经疯丐吴姓名指点精通,近来又得尚九天指点内功修习之术,各类武功俱得大成,尤其剑术更是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出招拆招之际已无往而不利。

    尚九天灌内劲与缚妖锁之上,加之缚妖锁本就坚硬无比,他招法高明,经验老道,一条钢索使开,竟然与楚江寒手中的绝世神兵震岳剑有了一般的威力。

    两个人各凭所学,见招拆招,又各逞机谋随时应变,时而卖个破绽引对方来攻,时而又穷极心思,临机想出妙招攻对方要害,俱都互有往来,一时间二人已斗到了五百余招,依旧难分输赢。

    尚九天留心一边的汪洋大海,忽然故意卖个破绽输了半招,止住争斗,大手一挥,道:“你我这般斗法,除非打到真气耗尽,否则也万难见个输赢。不如我们换个方法再斗。”

    楚江寒见尚九天说话之际门户大开,心知若非出其不意万难胜得过他,便趁机一剑劈了上去。

    剑气纵横处龙吟不止,脚下飞沙走砾,尚九天双手抓了缚妖锁架在胸前一挡,但见火花一闪金铁交鸣。缚妖锁毕竟不比震岳宝剑锋利,末端半截应声而断。

    这一剑楚江寒用尽全力,故威力极大,只震得手臂发麻。尚九天也是两臂酸痛,喘息不止,他弃了半截缚妖锁,借势跃向身后,扑通一声钻入了万顷波涛之中。

    楚江寒以为自己又险胜半招,正自得意之际,见对方钻入了水中是要逃走,这才大呼上当,拾起了半截缚妖锁,也纵身跃入海中追去。

    初入水中,楚江寒以为对方欲借着水性娴熟之利向自己下手,一手把着宝剑,一手攥这钢索仔细防备不已。

    等到发现尚九天身影之时,他却正在全力向前游去,全无缠斗之意。

    “好你老小子,原来是想逃。”楚江寒还剑入鞘,抖了抖半截钢索,那缚妖锁在水中卷出一个漩涡,一股水柱即向尚九天脑后击去。

    尚九天忽感身后有异,忙转身挥掌相迎,两股水柱一撞,立时沸腾一般,掀起数丈巨浪向上喷了出去。

    尚九天见对方有半截缚妖锁在手,生怕他再度偷袭,忌惮之余便不再向前游了,又抢先一掌向楚江寒袭来,楚江寒挥掌还击,顷刻间又是惊涛澎湃,大有翻江倒海之势。

    二人硬碰硬,全以掌力击水,又过了三十余招,互感内功充沛,俱有不相上下之感。

    这一番动静却激起了水中的怪物,二人正自相斗之机,忽闻几声长吟由远及近。

    回头看时,见一庞然大物猛冲而来。楚江寒霎时魂飞魄散,几乎张口呛下一口海水。

    强自收神镇定之后,黑压压一个活物从身边游过,那怪只如山岳一般,端的不知大小。

    再看时,尚九天已经一个翻身,四肢张开附在那怪物背上。

    楚江寒立时反应过来,右臂一抖,锁链另一段已插入那怪物后背三尺有余。楚江寒趁机把住锁链,也附在了那怪物背上。

    那怪负痛又长吟一声,紧接着便向水面冲去。霎时间,楚江寒只感到两边海水刀子一般划过,大有千斤之力,若非四肢运劲极力吸住那怪物后背,又紧紧扯住了锁链,非被海水冲走不可。

    忽眼前一亮,身上一轻,那怪冲上水面数丈,方及吸口空气,再一瞧清楚,那怪物又脊背朝下,砸向了海水中。楚江寒被海水一拍一挤,周身生疼,胸中气血翻腾不已。

    正自调顺血脉,忽感胸前似压了万斤巨石,浑身上下又一种疼法,立时又一阵气血翻腾,几乎坚持不住――原来那怪正自下潜。

    楚江寒只得默念口诀,渐渐调息血脉。

    那怪似是下潜至九幽之地,楚江寒渐渐又感周身压力变小,眼前即见光明,那怪又翻出水面,一声长吟后,又迅速下潜。

    如此反复多次,楚江寒明白过来,那怪每上浮一次便在换气,楚江寒便也跟着换气;那怪物下潜至九幽之深海,楚江寒便默运玄功调息护命。

    那怪每上下一次似是一个时辰有余,三四次后,楚江寒便能调息闭气换气运功,应付有余,再数次后,已然过了一夜。

    天光放晴,那怪似是知道难以甩掉二人,便一收癫狂之态,仅贴着水面游行。

    到浅水处,楚江寒腾出心思来,留意前面尚九天的举动,见他少了铁索的攀附,只靠着四肢运功附在怪物脊背上,如此颠簸一夜,显然较自己更为吃力。又见他完好无恙,不由更增敬佩之情。

    也不知跟着那怪游出了多远,约至午时,那怪忽冲进一群小鱼中间,张开血盆大口一顿残食。

    此时水面之上渐闻人声,楚江寒趁那怪换气之时,远远望见水面之上亦有几艘大船在游走,船上之人,正架起刀叉渔网来在鱼群中捕捞。

    楚江寒心中一喜,欲弃了那怪物游过去,又恐在水中成了那怪物口中之食,正踌躇之际,那怪物又伏出水面换气。

    忽见尚九天翻起身来,脚蹬那怪物后背,一个纵身便向最近的一个船上跃去。楚江寒心中一喜,也借势越了起来,又一把抽出了嵌入那怪物后背之中的锁链来,那怪物吃痛一声长吟,钻入了深水之中。

    由于从那怪物后背抽出锁链泄去了部分力道,楚江寒一跃之下竟让未能登上船去,眼见就要掉入水中,慌将半截锁链向着前方水面一抛,下落处踩着锁链一借力,方才又重新一跃而起,跃上船来。

    那半截索链坠入茫茫大海之中,尚九天再无赖以凭借的神兵利器。

    渔船上众人见了二人魂飞魄散,有年长者惊呼道:“这二人乘鲸而来,必是海外仙人。大伙儿快快磕头参拜,祈求仙人庇佑。”言罢纷纷弃了手中罗网,叩首参拜不住。

    楚江寒这才知道:原来那怪物便是鲸。

    尚九天不理会众渔人,只对楚江寒道:“楚老弟,今翻比斗,比起上次来如何?”

    楚江寒经他一问,也自添了诸多豪情,回想时才经历,不由心潮澎湃。回道:“唤取骑鲸客,挝鼓过银山。自随你南下以来,生平才得如此畅快。”

    尚九天笑道:“唐人亦有诗云:‘心琴际会闲随鹤,匣剑时磨待断鲸。’只可惜,老夫比你早生了几十年,如若不然,倒真愿与你义结金兰,载酒携剑,一同笑傲江湖。”

    楚江寒闻言一时也无语。

    尚九天向那老渔夫问道:“此为何处?”那老者道:“回老仙人的话,此乃南海之上,距陆地百里之外。”尚九天又问道:“此处距极乐岛多远?”众人不知极乐岛,纷纷摇头不语。

    尚九天又道:“升帆转舵,向南去寻极乐岛。”有一精壮的答道:“回老仙人的话,小人们只是出海的渔户,不是正经出海的,时下正是年节,小人们只怕不能随您老去了。”

    尚九天怒目一瞪,扬掌就将他打下水去。

    楚江寒见他无缘无故便伤人命,方才的好感立时全无。抽出宝剑骂道:“老贼,你若再敢胡乱伤人,今日定要将你剥皮抽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尚九天狂性大发,长笑不止,挥手又打死了方才那位老者,余人见状早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奔去调转船头。

    楚江寒心头怒起,长剑一挥便赶上相斗,尚九天大喝一声,挥掌敌住,两个你来我往,又斗在一处。

    风向北来,几个渔民又是惯于出海的行家,为了活命自是奋力操舟,那渔船犹如利箭一般向南驶去。

    楚江寒历经一夜奋力保命,斗了五十余招后,大感劲力不支,偏那尚九天内功充沛,掌力丝毫未减。

    三才掌精妙绝伦,变化无穷,楚江寒前后与他斗数次,及到此时,见尚九天每出一招,俱是未见过的新招,丝毫不见重复,以七十二路丹阳剑法来破解,都要大费周章,相斗之下不免大感吃力。

    所幸楚江寒掌中所握乃是绝世神锋丹阳剑,令尚九天颇为忌惮,故而相斗之下占了些便宜。楚江寒虽然渐落下风,却也未曾落败。

    丹阳剑时快时慢,缓急有序,剑快处似金针刺布,锐不可当;剑缓处如铁犁开山,无坚不摧。有时楚江寒一口气连出数招,接被尚九天以以精妙身法避开,有时又化巧于拙,以一招近身相搏,又被尚九天千斤掌力荡开。二人俱运起全身功力,拼死相斗。

    尚九天老辣多计,似是觉察到了楚江寒的变化,趁着楚江寒力殆之机,算计好了方位,身形一转,奋力打出了一掌,楚江寒挥剑拆招,掌风未能尽数化净。剩余的掌风打将过去,正好对准一转帆的渔人,那渔人胸口中招,立时骨碎肝裂,一口鲜血喷出,软绵绵倒地身亡。

    楚江寒眼睁睁看着那渔人中掌身亡,却无法相救,怒气攻心,又怒吼一声举剑来杀。尚九天举掌相迎,拆了数招之后,一面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你纵然剑术通神,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夫杀人,你想救也救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江寒咬牙欲碎,吼道:“老贼,纳命来!”

    尚九天妙招层出,掌力霸道无比,楚江寒愤怒交加之下,不免心下一乱,拆招自然有些许迟疑,被尚九天瞅准机会,凌空向下一掌,楚江寒举剑化解已来不及,只得换了左掌相迎,不想三才掌变化反复,一道劲力之后,还有数道,楚江寒变化应接不及,脚下站立不稳,被一掌震倒在地。

    尚九天见状大喜,又补了一掌,楚江寒正自气血翻腾,呼吸不畅,只得咬紧牙关就地一滚,方才避出数尺勉强让过。

    一连两招险象环生,楚江寒尽落下风,险些重伤,浑身早就燥热难耐,一口气偏偏提不上来,已不能运功调息,只消尚九天再攻一掌,便要立时伤在掌下了。心中暗叫:“今翻危矣!”正奋力翻身爬起之时,忽听有渔夫叫道:“有船!”

    尚九天以为几个渔人见楚江寒不敌,便使计诓他,好让楚江寒乘机喘息调气恢复功力,不由得冷笑一声,头也不回,一面仔细提防楚江寒,口中道:“腌臜泼才,这等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卖弄?”左掌向后一挥,又打死一人。

    只剩下三个渔人被吓得瘫软在地,那渔船没了把帆掌舵的,渐渐慢了下去。

    尚九天全力防备楚江寒,又感到渔船慢了下来,后退几步扭头去看,果然见远处有一条大船向这边冲来。暗叫不妙:若又赶来几个高人助拳,加上这小子,我万难应付。

    正当尚九天分神思谋对策之机,楚江寒暗自吐纳调息,按下翻腾的血脉,已经缓过气来。又见对方似有分心,便暗注功力于剑尖上,忽的纵起向着尚九天心口刺去。

    这一剑快如闪电力愈千斤,尚九天不能化解,仗着脚上秘法,鬼魅般侧身避开。惊悸之余,楚江寒一剑又向着颈上刺来,尚九天又脚踩方位避开,回身之际大喝一声,一掌向楚江寒胸前劈来。

    这条渔船虽有规模,然比起官家所造的大福船来,乃是小巫见大巫,宽仅一丈有余。

    楚江寒自知这一掌不能力接,忙使出须弥三引的轻功来,欲避开锋芒,奈何船身过窄,躲闪无地,挪到边上仍然在对方掌力笼罩之下,无奈只得回身硬接,右臂举剑刺向尚九天掌心,左臂使了三十六路风灵掌中的一招空穴来风,勉力化开了千金掌风。

    这一招一过楚江寒立时恍然大悟:这三才掌不仅变化无穷掌力霸道,更兼脚踩八九变化,移形换影捉摸不定,此地过于狭小,我实在使不开须弥三引的轻功来,腾挪变化之处,万万不如对方,有此一节,安得不败?

    眼见尚九天千斤掌风又袭来,楚江寒一时又无克敌妙法,只得运起周身内力来,使了丹阳剑法,全力以赴。

    二人以硬碰硬转眼又过了四十余招,五十招外,楚江寒实在应变不力,渐落下风。

    忽听见一声长啸,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叫到:“贤弟莫慌,愚兄前来助你!”

    尚九天正全神贯注地应付楚江寒,无暇顾及那驶来的大船。二人酣斗之际,那船已经使到近前。

    耳边一道声音裂空划过,寒光一闪处,一柄精钢长剑已向尚九天双眼飞来。

    尚九天忙撤掌击落,不想那长剑又从甲板上跳起,对准尚九天胸口飞来。

    楚江寒回头看时,那大船之上正占着义兄木剑,旁边一个中年道者伸出手在胸前,两指并拢双脚扎马,正在以气运剑。

    楚江寒惊骇之余高声叫道:“五哥快来助我!”

    木剑纵身跃到了渔船之上,伸手已将三个渔夫扔草帽般抛上了大船。

    那道士也纵身跃到了渔船上,就在下跃的一瞬间,真力一松,却被尚九天顺手接住了空中飞舞的长剑。

    那道士面色一变,叹了口气,叫了声:“剑来!”那大船上又有人丢给了他一柄长剑。

    木剑高声叫道:“小的们,将大船驶开百丈之外观战,如无我的命令,不得靠近!”那大船得令,果真开到了百丈之外,船上诸人都搭满弓箭远远观战。

    尚九天横剑在手,叹道:“素闻全真掌教云阳子炼成以气运剑之术,堪称前无古人,今日能够亲眼所见,倒真是不负此生!小道长,你是全真门下吗?”

    那道人行礼答道:“贫道全真掌教云阳真人门下谭道净,见过尚教主!”

    木剑道:“姓尚的,你的死期到了。”言罢又从背后抽出了三尺木剑。

    尚九天面色一变,倒吸了一口凉气,缓缓道:“武林中有四掌三剑,想不到今日这天地人三剑都到齐了。”言罢却一展狂态,纵声大笑,洪如雷霆气似鲸吟。

七十四回 延颈就缚

    七十四回延颈就缚

    木剑历来痛恨白莲教反贼,更何况是对白莲教教主,抽出三尺木剑来,也不答话,上前便攻。尚九天一声巨喝举剑相迎,二人各使绝技拆了五十余招,尚不分强弱。

    楚江寒深知尚九天的厉害,又头回见了义兄的身手,也看了个心惊肉跳。

    谭道净见木剑不能取胜,向楚江寒道:“楚少侠,这厮厉害,大家齐上!”言罢提气运功,一柄寒光宝剑又向尚九天飞去。

    楚江寒闻言一震,又恐木剑有失,往昔与众兄弟的种种交往一一略过心头,便也顾不得什么单打独斗的江湖规矩,捏了剑诀也纵身加入团战。

    尚九天敌住了三人越发精神抖擞,虽是以一敌三,却丝毫不见慌乱。他又将掌法之妙化于剑尖,脚下又配合八九之变,闪转腾挪间遇招拆招,应付之快,几乎与楚江寒单打独斗之时无二。

    楚江寒、木剑与谭道净三人所使的剑法,俱是古今剑法之绝顶。七十二路丹阳剑法变化无穷,木剑以木为剑有剑无锋,实乃大巧似拙无往不利,更兼全真御剑术以气运剑神鬼莫测,三人三种绝世剑法与尚九天一柄精钢剑斗在一处已拆了七八十招,尚不能取胜,各自惊骇之余百思不得其解。

    谭道净心思飞转,忽然借势抽回掌中宝剑,一面喘息不止,口中却道:“这御剑术及耗内功,小道喘口气再战。”说着跳出圈外仔细观察了起来。

    尚九天虽见对方撤了一剑,但余下两人剑术俱不下于己,全力应付之下,却全无心思体察各中端倪。

    只见尚九天身形腾转犹如鬼魅,恍惚间似是分身数人,木剑与楚江寒剑法固然高明,但尚九天以一个快字,足足应付有余。

    谭道净搜肠刮肚,穷尽胸中所学仍是不得其解,只佩服尚九天武功绝顶心机通巧。

    三人剑如流星气冲霄汉,又斗了四十余招。

    忽然谭道净一声大喝,高叫道:“一个拆他剑招,一个斩他双腿!”尚九天闻言暗叫不妙,脚下身法陡然一变。楚江寒、木剑二人虽然会意,奈何尚九天招式无比迅猛凌厉,临敌之际,一时间却也不能立时分攻两路。

    忽听尚九天一声低哼,身子不住向后退了三步,掌中宝剑却依旧化开了楚江寒、木剑各自的一招。

    楚江寒、木剑这才瞧见,一道寒光重又回到了谭道净掌中,尚九天立在一旁一动不动,接着就是一阵狂笑。

    “了不起,了不起……”尚九天又一声惨笑。

    谭道净抱拳一礼,道:“尚教主脚踩九宫八卦之数,纵是请下纯阳剑仙来,也是敌不过。小道如不下手偷袭尚教主双腿,实在万难取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尚九天一阵狂笑,忽然将掌中宝剑折得粉碎,扔在了甲板之上,道:“如今我右足带伤,三才掌的绝技,便是被破了。”接着仰头长叹道:“老夫败在天地人三剑联手之下,也不算冤。”

    木剑恐他诈伤,不敢有丝毫大意,欲上前再补上一剑,却又迟迟不敢下手。

    尚九天见了大笑,道:“老夫一生行事虽多有诡计,但此刻却是生死之间,也没必要再耍花招了。”说着撩起了袍子,右脚踝上赫然一道剑痕,鲜血正缓缓下流。

    “老夫一生纵横江湖,自恩师传我绝技来,奔走飘零,实在是忧多乐少,回想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着他大笑几声,又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紧接着神情陡然一变,又道:“楚老弟,你近前来,老夫有话对你说。”楚江寒回道:“若是什么托教遗命,我可是一概不应。”尚九天摇头道:“不提什么丰功伟业,死生青名!老夫死后,这项上人头就送你可好啊?”

    楚江寒始料未及,回道:“尚教主说笑了!”尚九天道:“老夫有生之年,能与你结识一场,倒也不枉此生。有句话要送你,你可千万要记住,有道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古今无二,你要切记。”

    楚江寒一时未能会意,但觉他言词恳切,不由得上前走了几步。

    木剑、谭道净齐声至道:“小心……”一言未毕,却被尚九天一阵狂笑打断。

    尚九天笑罢却向木剑、谭道净问道:“老夫还有一问,二位一定要如实相告。”木剑道:“你且说来听听,但凡能说的,讲与你听又何妨?”

    尚九天问道:“出卖我岛上驻防的,究竟是哪一个?”木剑闻言面色一变,终究没有对答。

    谭道净道:“尚教主不听也罢,免得听了伤神。”尚九天闻言微微一笑,重重的点了点头。

    只见尚九天缓缓坐了下去,道:“楚老弟,我今有遗命与你。你我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后事托付与你,再也合适不过。”楚江寒见他神情哀伤至极,心中一软,抱拳回道:“尚教主但有所命,晚辈能办到、且应该办的,自当照办。”

    尚九天露微笑,道:“我散功身死之后,即会变为干尸,你将我的尸身就地推入这万顷碧海之中,头颅拿到黄山莲花观安葬,那是我自幼从师学艺之地,切记:尸首分离,这是本门的规矩。待安葬我之后,再去通知我的同门师弟,锦衣卫宋忠前来祭拜。切记,未入土之前,万不可让他见到我的头颅,免遭挫骨扬灰之报。”

    楚江寒听了心中一软,抱拳应道:“尚教主吩咐,晚辈遵命就是!”

    尚九天纵声狂笑,笑罢拾起甲板上的半截短剑,喃喃道:“老夫十年枯禅,功名一节始终不能参破,此次破关而出,不过是放心不下我这操持了一生的基业。我本想将我圣教的未来托付在你楚老弟手中,奈何你楚老弟死活不允……也罢!这诺大的基业,落到别人手中也万难长久,既然迟早要亡,见与不见俱是一般,俱是一般……”言罢就项上一刎,立时人头落地。

    楚江寒初始心中伤痛,及到推尸入海,装殓头颅时,也忍不住挥泪不止。

    木剑、谭道净不辱使命,一面安置几个渔人归家,又令大船南下,向宋忠复命去,船上众公人见此行又成了这等天大的功劳,各个喜上眉梢不提。

    一路向南,楚江寒抱着装殓尚九天首级的锦盒呆了一路。

    谭道净见状向木剑道:“浮名浮利浓于酒,醉得人心死不醒。尚九天纵横江湖一生,临了也算作是将这名利二字瞧破了……”木剑回道:“尚九天已然身死,是非功过自不必多言。不过他留下的徒子徒孙,如不能处置妥当,必然会遗祸无穷……”

    谭道净接道:“是啊,白虎军数万之众,若真叫他们杀到闽粤一带,又将会有多少流血伤亡啊!”

    楚江寒缓过神来,这才问道:“五哥又怎会到此?”木剑见他开始说话,心下略喜,答道:“手下的兄弟一时不慎,教逃走了一个高手,又恐他将岛上巨变报与白虎军知,再徒生事变,这才追来。”又向他引荐道:“这位是全真教高士谭道净道长,相助为兄而来。”

    楚江寒抱拳道:“今日若非谭道长,决计胜不了尚九天,没准我兄弟二人就要伤在他手下了。”谭道净面色涨得通红,道:“万不得已才使了如此下作的手段,实非大丈夫所为。”

    木剑忙插嘴道:“兄弟可知道白虎军?”楚江寒回道:“白虎军乃白莲教白虎堂堂主上官雄一所创,前翻见过一次,巨船硬弩不计其数,个个都是操舟能手,委实不可小视。至于他们平日驻扎于何处,小弟也是不知。”

    木剑与谭道净闻言摇头不住,三人又闲谈了一阵,巨船扬帆,又向南驶去。

    海上风寒,三人却都不入舱,只在船头说谈。楚江寒经久未见木剑,此刻觉得倍感亲切,谭道净又生性洒脱,三人说谈极是舒畅,楚江寒着实释怀不少。

    忽然有一精干来向木剑报道:“大人,前方有人。”木剑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金黄的小筒子,一抽足有一尺有余,单目对准一头向前望去,道:“看来还不止一人。”又吩咐道:“传令下去,极速迎上。”那人领了命,不一时巨船似神助般向前蹿去。

    过了一盏茶功夫后,楚江寒极目之下才看到前方一叶扁舟正荡漾与万顷波涛之上,不由惊叹那小筒子的神奇。

    木剑笑道:“此物乃是西洋人所制造,专作望远之用,兄弟若是喜欢,拿去便是。”说着将那物递了过来,楚江寒随手接了过来,正要把玩,忽见那物一端刻有“大内”二字,楚江寒心中大有不爽,回道:“此乃官府之物,小弟怎敢使得,五哥还是拿回去吧。”木剑会意,随手接过揣与怀中,笑道:“改日哥哥再另送你一个。”

    二人正说谈间,那大船已使出老远,忽听谭道净叫道:“快看,是李飞云。”楚江寒回头望去,见前方一人独自划着小舟正朝这边驶来,身后隐隐还有一舟正在追赶。

    木剑又下令加速,大船靠近小舟,三人吃惊之余亦都疑惑不已,小船之上果是李飞云,身后不远处还有一艘小船正在追赶。

    楚江寒认出那是白莲教朱雀堂堂主,尚九天的义女尚凤仪,忙说与木剑听,只急得木剑咬牙跺脚,立即高声叫到:“六弟莫慌,有愚兄在此!”他内功充沛,声如龙吟传了老远。又过片刻,便听到李飞云的呼叫:“五哥快快救我!”

    巨船使到近前,几人忙放下绳索拉了李飞云上船。

    只见李飞云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极为狼狈。木剑急问道:“可是那妖女为难你了?”李飞云脸色一变,摇头道:“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呐!都是那姓宋的,害苦我了!”

    三人正要问明缘由,尚凤仪也操舟近前,咯咯一笑,道:“相公,你真就忍心撇下奴家不管吗?”说着又咯咯作笑,听得楚江寒三人脊背发麻浑身难受。

    楚江寒猛想起那夜尚凤仪与公鸡拜堂之事,一时也不知所云,只摇头叹息。

    李飞云怒骂道:“无耻淫妇,哪个是你相公?你前翻害我不浅,如今怎又不知羞耻满嘴胡言……”尚凤仪手把双桨充耳不闻,只看着李飞云痴笑,待李飞云喘息之机,笑着抢道:“相公,原来你骂人的样子也这般迷人……”

    李飞云本能言善辩,见尚凤仪如此没脸没皮,反没了主意,一时间不知所云,脱口道:“妖女,我身边这三位一是全真高手谭道长,一是我义兄木剑,一是我义弟楚江寒,他们俱是绝顶高手,你万万不是对手,我劝你还是快快逃命去吧!你若依旧不知死活,我只有请他们下手除恶了。”

    尚凤仪本就认得楚江寒,时才又从呼叫中得知了木剑的身份,不想还有个全真教高手谭道净,忌惮之余颇有纵舟离去之意。

    木剑道:“妖妇,念你有将功赎罪之为,姑且饶你一命,快快离去吧。”

    尚凤仪神情哀怨起来,痴痴地望着李飞云呆住了,又忽然一整发鬟,纵身一跃居然上了大船。

    李飞云见了直跺脚,又赶忙躲到了木剑与楚江寒身后,一屁股坐到了甲板上叫苦不止。

    木剑厉声道:“妖妇,你若敢胡来,我可照拿不误!”

    尚凤仪柔声道:“相公,自见了第一面听了你的箫声之后,我是夜不能寐食不能寝。自得了你的书信,我才感觉活着有了滋味。我已决心为你倾尽所有,你知道吗?我已与你拜过天地了,虽然你不在,可我找来了大公鸡替代,今生今世,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李飞云当着诸人在场,听见尚凤仪做了此等说,早就羞得面红耳赤,恨不得跳进万顷波涛之中,又从地上蹿了起来,吼道:“住口!”

    尚凤仪把头一低,两手绾着垂发,柔声道:“嗯!既然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李飞云结结巴巴道:“你……你走吧!”尚凤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你嫌弃我是不是?我在姑射山神女洞内虽然教人练功,可我……我还守身如玉!”说着挺起了胸脯挽起袖子,露出了玉也似的粉臂来,向着众人炫耀起自己的一点守宫砂。

    李飞云骂道:“住嘴!你好不知羞!这等腌臜龌龊之事,亏你还有脸提起?”

    尚凤仪脸色一变,泣道:“好,既然你这么讨厌我,我死就是了!”说着从袖筒里摸出一把匕首,向着自己的胸前一插,软绵绵倒地。

    众人始料未及,李飞云抢步过去,一把抱起她不住把脉探息,眼见尚有呼吸,扭头向木剑道:“五哥,却不能见死不救啊!”木剑转过身去,摇头道:“我医术实在有限,只怕已是迟了,再说了,她累累罪恶,死了倒也算是解脱。”李飞云一声叹息,摇头不住,又猛向谭道净道:“谭道长,你可是医道高手,快看看她是否还有救?”

    谭道净上前几步只斜眼一瞧,却是一声冷哼,也转过身去。

    李飞云不知所以,道:“这……这……”又向着楚江寒望去。

    忽然尚凤仪“咯咯”一笑,睁开双眼喜道:“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李飞云气的瑟瑟发抖,一把将她推开,待要破口大骂。尚凤仪也翻起身来,笑道:“我同你玩笑呢!就想看看你是否真的讨厌我!”说着神情一变,齐声道:“我从前是不光彩,但我今后会听你的,你指东,我绝不敢往西。”

    李飞云听罢又是一阵破口大骂,极是难听。

    尚凤仪终于忍耐不住,只见她突然又将手伸进了怀里,楚江寒以为她要取什么暗器,早握好了宝剑,只要他稍有动静,便要立时出剑。谭道净惊得出言喊道:“小心!”正待上前推开李飞云,木剑已经脚下一挪,闪身挡在了李飞云身前。

    尚凤仪却动作略有迟缓,伸手在怀中一阵乱摸。谭道净见状将头扭了过去,楚江寒见了只感到两颊发烫,不由暗暗感叹道:这泼妇当真是不知羞!

    只见她却从怀中摸出来一面卷布,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尚凤仪轻轻展开,当着众人的面缓缓读了下去。

    个中先言一别牵情,两地相思,后言山盟海誓,永结同心云云。紧接着教人大吃一惊:却是叫尚凤仪将白莲教中个头领首脑详加介绍,再将岛上入口布防,把守情况一一汇成书册,交给传信人。末尾还道:事成之后,可恕其身,了却心愿,婚配成姻,天长地久,浪迹红尘。

    楚江寒心头一震,摸了摸背上装着尚九天首级的锦盒,一股怒气与厌恶之情,霎时间涌上心头,几欲拔剑相向。

    李飞云一声长叹,道:“当初我就说此计不妥,都怪那姓宋的,如今可苦了我也!”

    尚凤仪又喃喃地道:“你交代我的,我都照做了,你许诺我的,可不能赖账。”说着低声抽泣道:“为了你,我出卖了养育我的爹爹、疼爱我的叔伯、一起长大的姐妹、共患难的兄弟……”说着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却果真令人残不忍听。

    “你可不能不要我……你可千万不能不要我啊……家没了,亲人没了,什么都没了……我再也不能没有你了……”

    尚凤仪抱着李飞云的双脚瘫软在地,众人心头又都升起一丝丝的不忍,俱都心道:她纵然是妖女魔头,纵然是十恶不赦,可毕竟是一介女流,便是待宰的羔羊,下刀时也会心有不忍,杀人不过头点地,更何况是如此柔弱娇美的女子?此情此景,众人各都盼着她日后一心向善,不再胡作非为,今日放她离去,也就是了。

    木剑与谭道净也是一声长叹,楚江寒也没了时才的杀意,将头扭了过去。

    李飞云文采风流最是多情,忍不住伸手拉起了尚凤仪。

    木剑道:“尚凤仪,你毕竟是有功之人,既然到了此处,我且放你走就是了,只是日后你若胡作非为,天涯海角,我都要取你性命。”

    哪知尚凤仪一抹眼泪,道:“我此生跟定了我相公,他到哪里,我就到哪里……”木剑道:“我六弟尚有要事处理,如何能带着你?再说了,你武功在我六弟之上,便是果真将你留在身边,我又如何能放心呢?”

    尚凤仪问道:“你们是不是还要押解人贩回京?负责押解的人之中,有没有李飞云?”木剑回道:“不错!是要押解人贩回京处置,带队押解的定有我六弟。”

    ――“好!那我就做个犯人!披枷带锁,这样我即能跟我相公不分开,也能赎一些我出卖师友的罪孽!”众人闻言接摇头不止。

    木剑若有所思,长叹之后,向尚凤仪问道:“你可不要后悔!”尚凤仪抢道:“绝不后悔!”木剑道:“既如此,你可要听从我的安排,莫要给我们兄弟再找麻烦!”尚凤仪抿着嘴点头答应。

    木剑牙关一咬,即令人将来缚妖锁,将尚凤仪捆绑结实,差人带进了船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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