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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剑英雄传全文阅读

作者:成二水     闲剑英雄传txt下载     闲剑英雄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闲剑英雄传全文阅读

开卷词:调寄《水龙吟》

    古来何事伤心?佳人经弃江湖处。蛾眉暗锁,玉簪斜坠,怅双燕侣。云起高台,风生千里,阴晴谁主。对衰衣瘦马,两三村落,羊肠道,愁如雨。

    不恨十年羁旅,恨长安、关山难渡。匣中剑在,梁公何必,讨君王谕。摘斗移星,平沙净寇,泛扁舟去。料东篱问酒,桃源傍饮,应无人妒。

第一回 登丰楼兄弟题词,圜丘坛言官获罪

    第一回登丰楼兄弟题词,圜丘坛言官获罪

    月色如洗,一条青石路延伸处,直通两扇朱漆大门,那两扇大门在月光照射下仍是闪闪发亮,就在这朱门背后的高墙大院之内,时才却发出一阵阵惨叫,仿佛是到了十八层地狱的刑场,端的惊魂摄魄。

    惨叫声方停未停,也不知是否惊动了官府,却早已经引来了七个江湖中人,各个是飞檐走壁,窜上跃下来到了朱门之外。空气中早就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若非这几个都是跑过江湖的,但就是这股子腥味,早就让他们怂了胆子。头前是两个秃瓢和尚,一身灰布衣,手里各都拎把禅杖,沉甸甸的分量着实不轻,后跟的几个作道士打扮,早就把背上长剑捏在了手里。

    这七人正待入内一看究竟,却不想那两扇大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来。

    借着月光看去,那人额中间似是有一指见宽的旧疤痕,分明是庙里的二郎真君。瞧也未瞧个清楚,那人张口说话了:“海沙帮勾结倭寇,残害百姓,该有此下场。诸位既然是少林、武当的朋友,咱们就不要相互为难了!”说完踏着大步,消失在月光下,只留下一双湿漉漉的脚印在青石板上,在月光照着下,似是习字的娃娃,撒在宣纸上的墨汁。

    这七人可都是练家子,早已经行走江湖多年,可就在方才,一个个都举着兵刃,却似是魇着一般,手脚都不听使唤,只眼巴巴的看着那人离去。良久之后,这七人回过神来,仗着本事进入院中一看,这把这活生生的七条性命吓了个半死,一个三进的院子,足足有一百來号尸体,一百来条人命是无一生还。

    当下这七人报官立案不提。但是从此这江湖上就多了一个“灵屠”的称号,这是后话,且先按下不表。

    话说那汉子行了没有多久,身后却跃出个人来,这人书生扮相,身后背了一物不知是何,张口言道:“二哥,都结果了?”那人应了一声言道:“都结果了。那个鸟帮主着实了得,我与他对了有十三掌,这干鸟人祸国殃民,怨不得我心狠。那帮倭贼害了咱们多少百姓,杀了我们多少兄弟,今夜你哥哥我还嫌少了!”说话间从那书生打扮的背上解了包裹。

    那书生打扮的言道:“二哥,离此向南不远处有条河,二哥先到河里洗过再换衣物不迟。我再去探探有没有人跟来!”说完纵身一跃不见了踪影,剩下那汉子径自向南找河去了。

    列位看官,这动手行凶的汉子姓张名继表字承文,这书生打扮的姓李名鸿字飞云,二人都在俞大猷军中供职,只因二人都通文墨,所以此行才派他二人前来,至于二人究竟奉何命而来,且请耐了性子往下看。

    话说这二人是舟车船马,一路北上,来到了京师。二人依例来了馆驿宿下,早就递了公文上去,几日间不见传唤,又下起了几天春雨,这一日方晴,二人索性在京城四处转悠,只因久在军中,哪里见过这等热闹,东转西转来到了一出繁华所在。

    时值日中,二人腹中早已饥饿,眼见一座楼前几棵垂柳甚是高大,春丝方吐,树下停的车轿都是锦装绣饰,气派非凡,转过弯来一看,浩然三个大字:“登丰楼”。

    李鸿言道:“‘登丰楼’顾名思义多半是五谷丰登之意!”张继言道:“飞云,你我今日索性就入这登丰楼如何呀?”那李鸿欣然答应,当下二人左摸右摸,银钱足够,便径直上了二楼,找了间靠窗的位子坐下,一面还能瞧见街景,楼下那一棵垂杨树枝条延伸,恰好半挡在窗前,作了天然的帘子。

    二人心下顿时爽快不少,营中军汉也不挑剔,只吩咐小二捡了招牌菜只管上来,又要了一坛女儿红吃将起来。

    起初李飞云还劝着张二哥少喝,言讲有公务在身,岂知没几杯下肚,自己倒勾起馋虫来,索性唤来小二换了大碗。

    却瞧见楼当中间一面粉壁之上稀稀落落有人题了诗文,那小二慌忙解释道:“两位爷台有所不知,我们这登丰楼虽小,可在京城里还算有些名气,来来往往的不是有钱的官家,便是读书的仕子们,偶有喝得兴起的,便临时作起诗文来,因此小店预备了这几面白粉墙,以备客人们尽兴,只是另算几文钱罢了。这粉墙写满便刷一次,真有读书人还捡了题的好的争相传阅,小店因此也得了些名声。”

    未等小二说完,街上顿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紧接着就有两个骑马的官差当前净街开道,赶后面是一众当差的压着几十辆大车,浩浩荡荡的驰过,好不威风。

    那小二见又状解释道:“看样子两位爷台是出来京城,有所不知,当今的圣上诚心瞻仰道学,传闻在宫中时常请来得道的高人论道参悟,近年来又在宫中宫外修了好几座祭坛仙殿,时才这批官爷,怕就是严阁老派去从各仙山取来的石料木材!”

    二人闻言低头不语,那小二见无事,早就转身离去。

    二人又吃了几碗,李鸿张口言道:“二哥,休怪小弟多嘴,圣上糊涂,教朝政把持在他严嵩父子手里,咱们俞帅怎么也跟着胡闹!咱们在前方杀敌抗倭,粮草转运,自该由朝廷会同地方共同补给,你说咱们兄弟若是献了那把宝剑,圣上当真能调得动严嵩父子,尽快发来粮草?”

    张继叹了一口气,言道:“俞帅自有难处,也是情不得已。朝政也不是你我二人能左右的!但愿你我献了这宝剑,圣上能体会俞帅的苦心啊!”

    李鸿言道:“二哥,为这一件劳什子,那伙子倭贼一路追来,又撺掇海沙帮用镇帮绝学寒沙掌的秘籍来换,到头来海沙帮的高手一个不剩,你说值也不值得?”

    张继又叹了口气言道:“我当日在房梁之上听到,那帮倭贼一路追杀,就是为了得到这把宝剑,好拿这宝剑去换海沙帮的秘籍,怎奈抢夺不成只得联合海沙帮的合力抢夺,要不也不会中了你的计,教我来个一网打净?”

    李鸿张口道:“那海沙帮当真肯拿秘籍去换?”张继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册子来,扔到桌上言道:“为这秘籍、宝剑有多少人不惜白白送命,那海沙帮帮主学会了寒沙掌独一时无人能敌,又想夺这宝剑利器,不惜勾结倭寇残害同胞,当真是死有余辜!”

    说完站起身来言道:“此剑名为‘镇岳’,乃是先秦的宝剑,算来也是无价之宝,圣上见了此剑,必定是龙心大悦,说不定会高藏于高台道场,军粮之事,可就准了九成。”

    又指着那册子言道:“六弟,听哥哥的,这武功拳技哪有什么好坏之分?终归是靠练武者的人品道德,善恶作为。这寒沙掌哥哥我自是用不上,你还是拿去习练,再不济也可用来防身,总好过让心术不正者学去。”

    李飞云笑道:“大丈夫在世,岂能靠他海沙帮的技艺防身,我看还是收起来的好,免得让人瞧见,又惹来麻烦。”张继摇头微微一笑,轻道了句“迂腐”,随手又将桌上的册子藏在怀中。

    李飞云也不理会对方取笑,端起碗来道:“今日你我兄弟就喝个痛快,待交了差事,早日回到军营!”

    二人复聊起国家大事,人生襟抱,酒至酣处早已经日头向西。李飞云兴起,高叫道:“小二,拿笔墨来!”那小二应声端来笔墨,李飞云走到粉墙下握笔在手,饱蘸浓墨,笔走龙蛇处,赫然是《金缕曲》,那小二识得,从头读下:

    城上垂杨袅。向南天、天连海雾,云深星杳。千里茫茫城下梦,到此相如顿老。人道是、仙宫飘渺。铜雀瑰台高筑处,锁春来、谁见春来早?枝上露,冷残照。

    李飞云写完这几句,将笔随手丢给小二,复又走回桌前,举起坛子,咕嘟咕嘟就是几口,口称:“痛快!痛快!”

    李飞云正自大呼,却见张继也走了过来,早有小二添足了墨汁,那张继伸手接笔处,小二吃了一惊:这汉子无名指和小指竟然从根里断了,光秃秃的,看来实在别扭,又如何能题得字来?

    只见张继三个指头夹了笔,往下续了起来,那小二见这字虽比不了上面那位飘逸,却多了几分工整,也便读下:

    害愁尤怨金樽小。想江湖、渔舟烟水,访梅一棹。重唱前人忧乐曲,那枉峨眉褪了。待归鹤、飞来华表。须恨秦楼生妖气,点青霜、还戴簪花帽。且殢酒,醉山倒。

    写罢二人相视大笑,李飞云从怀中摸出些碎银子赏给小二,那小二领了赏早辞了谢不表。兄弟二人又是痛饮一阵,方才散去。

    当夜回到馆驿无事,第二日晨起,二人洗漱刚毕,正商量道:这递交表文已经多日,为何还不见传唤?突然间听得脚步嗖嗖,张继轻声对李飞云道:“被围了,有三十来人,具是高手......”

    一语未毕,早就有两个大汉破门而入,紧接着两两一组一共走进来八人,各个手持钢刀,为首一人张口就言道:“锦衣卫办案,皇城重地,天子脚下,烦请配合!”

    另一人手里拿个镣铐,留一头在手,另一边早就扔了过来,张口说道:“有人告你二人在登丰楼题什么返诗诽谤圣上,奉上头之命,传你二人问话。锦衣卫规矩问话的都得戴镣铐,二位既是军中之人,我就不必多说!”

    李飞云对张继使个眼色,二人只由得拷上,锁镣加身,这李飞云气沉丹田,两臂发力,才知厉害,这镣铐当真结实。其中一个壮汉笑道:“这锁镣乃锦衣卫特制,唤作‘缚妖索’,任由你武功再高,也休想绷断!”一语方毕,忽听得“啪”一声响,紧接着“叮叮”一声,李飞云手上的镣铐却被砍断,这一干锦衣卫顿时慌了神。

    原来是张继早已经绷断锁链,转身间从李鸿背上抽出一物,砍断了李飞云腕上的镣铐,剑吟未止,只见张继左手拿一把宝剑,剑宽三指,长三尺余。

    张继扬声言道:“我二人奉俞帅之命,来京为圣上献剑,献宝之后,再拿我二人不迟!”李飞云接道:“俞帅早就上表进京,圣上怪罪,看谁来带担待!只怕出了差错,你们几个狗头还不够杀!”。这一干锦衣卫无奈,只得飞报上峰,咱按下不表。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却说这登丰楼上,次日来位来了位客人,簇拥着三四个文士,各自衣着华贵,恰巧落座在张继、李飞云二人坐过的位置上,几个点了酒菜吃喝谈论间,却瞧见那阕《金缕曲》来,上篇书法龙飞凤舞,骨力坚挺,是草书,下篇却横竖规矩,是楷书。

    早有小二言讲昨日二人提笔前后续写的事来,那领头的反复吟咏,足有十遍,捋须大笑曰:“好词!好词!”从旁的不解问道:“先生经典文章,早已名扬海内,这等笔墨,学生看来也嫌鄙陋,如何入了先生法眼?”那领头的笑而不语,连饮三杯,然后转头言道:“你等且将这词句抄写下来,务必要在京师学子间,流传起来!”复饮三杯,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对小二言:“此墙旬月之内,不得粉刷!”说完道扬长而去。

    只留下同来的几个文士,要来纸笔,依言誊抄,而后纷纷竞相奔走传阅。

    前有文坛领袖金口夸赞,后有诸多才子往来勤劳,几日之间,这阙《金缕曲》便在京师学子间传唱开来,一时间,京都学子间流传开来对严嵩父子把持朝政,谗言惑主,欺君罔上的谩骂声。

    这位文士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的大儒,清流领袖杨文泰。却说这杨文泰离了登丰楼,回到家中连忙焚香祷告,提笔剧表,不久后便联合这一干御史言官,联名参奏严嵩严世蕃。这一干人嚷着要见圣上,当面陈奏,早被御林军拦在禁宛之外。这杨文泰却是个刚犟之人,哪里罢休,鼓动着一干人,说话间就要去敲登闻鼓。

    早有人飞报圣躬,时嘉靖皇帝正在圜丘坛验查孟夏祈雨事宜。嘉靖皇帝腰悬一剑,正是张继、李飞云二人所献,左手间拿了一张纸,看了又看,呵呵一笑,回头对身边的人讲到:“想不到我大明的军士也能作得词来。”言罢一笑:“传话到内阁,命严嵩马上敦促,务必在十日之内将粮草交到俞大猷手中!”

    良久以后,又张口道:“锦衣卫带来的那两个军士就地释放,革职永不录用。”

    又过片刻,张口道:“领头闹事的杨文泰午门斩首,命锦衣卫统领宋忠,查抄杨家,男丁一律流放三千里,女眷充作军妓。”

    单说这锦衣卫统领宋忠,一面领人去抄家,将张继、李飞云二人释放出来,已是十日之后。二人脱了身,既知已被革职心中闷闷不乐,连日来索性就在京城经多方打听,得知粮草之事圣上早有旨意,心下稍宽。又听闻杨家之事,心下大为愧疚,张继言道:“杨家之事,皆因你我而起,杨氏家眷后人,你我理当搭救!”李飞云以为然。

    这二人是数年间走南闯北一直打听,历经艰辛寻访杨家的后人,这是后话,且请看书中慢慢道来。

第二回 李飞云应求入长安,楚江寒依命下江南

    第二回李飞云应求入长安,楚江寒依命下江南

    “古来何事伤心?佳人经弃江湖处。蛾眉暗锁,玉簪斜坠,怅双燕侣。云起高台,风生千里,阴晴谁主。对衰衣瘦马,两三村落,羊肠道,愁如雨。

    不恨十年羁旅,恨长安、关山难渡。匣中剑在,梁公何必,讨君王谕。摘斗移星,平沙净寇,泛扁舟去。料东篱问酒,桃源傍饮,应无人妒”。

    原本寂静的村庄,被这一段《水龙吟》唱词打破,夹杂着马蹄声踩落在泥水中的声音,竟使人分不清这唱腔究竟是激扬,还是深沉。时值初秋,北国的草木早见凋零,又逢一场暮雨刚过,更生丝丝寒意。

    但见马上一人,方才唱罢,复又从腰间,取出一物按孔吹了起来,正事刚刚所唱之调。那人脸生四方,面如冠玉,约三十来岁,一望去便觉非凡,惟有身上长褂,却被污损,由于被雨水淋湿,早沾在马背上,如此情形,若是待嫁的女儿家看见了,也情愿为他浆洗这一身的风尘。

    列为看官,这人便是在登丰楼上题过词的那位李鸿李飞云。

    光阴流转,早已经是十年以后了。这李飞云却不知从何时起爱上吹箫,一支玉箫从不离手,故江湖上早就唤作玉箫剑。十年间他一面行走江湖,一面苦苦打听杨家后人,可谓是吃尽了苦头,闲话休提,咱们言归正传。

    这玉箫剑一曲未罢,忽然大喝一声:“出来!”。由打两边窜出七八个彪形大汉,各个一身黑衣手持钢刀,挡在前面。那马似久经这等阵仗,竟也毫不惊慌,登时停了下来。

    当前一人躬身下拜,开口便道:“标下陈七,奉金刀、木剑二位总捕头之命,特在此恭候飞云先生!”说罢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了上来,那玉箫剑随手接来竟看也不看,张口便道:“可是有了什么变故?”

    那大汉答道:“二位总捕头让标下转告,近来陕西绿林道上出现了一柄‘镇岳剑’,各大门派争相抢夺,死伤无数,请先生代为查察!”

    玉箫剑听罢,良久不语,略一拱手言道:“请回复二位总捕头,某这就往这长安城内走上一遭!”言罢便打马前行,当时不见了踪影。

    夕阳西下,官道之上,行人渐没,靠近路北有一家客栈映入眼帘,楼高二层,楼前朝南立着一面旗子,上书四个大字“云来客栈”倒也写的工整。

    此处靠近长安,平日行人来往不绝,即便日暮时分,这小店之内倒也热闹,远远便传来小二传菜让座之声。

    玉箫剑李鸿李飞云行至此处,早已腹中饥渴,更别说胯下宝马连日赶路,也需饮水食料。一面吩咐小二伺候牲口,一面进店叫了一壶酒几样小菜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方要回房休息,忽然走进一伙人来,为首一人,僧袍齐整,秃瓢苍髯,手持一柄降魔掌分量不下五六十斤。

    李鸿暗自留心,但见那僧人宝相庄严脚步沉稳,便认出是少林寺真字辈高僧。其后二人,约莫四十出头,相同打扮,戒衣青鞋,手持佛尘,后背长剑,许是武当派高人。其后诸人,俱各携兵刃,或男或女,有老有少,僧俗尼道竟有二十余人。只见诸人三五一桌,也不多说话,各要了荤素酒饭也吃了起来。

    那李鸿复向小二要了一壶酒,一样小菜,靠边而坐,不禁思量起来:这伙人马俱是各名门大派子弟,今番聚在一处,定是为了那宝剑而来。

    连日来一直想不明白:早在十年前,这把宝剑明明是献给了当今皇帝,又怎么会在此间出现?当下暗自叹道:“且不管如何,为了区区一把宝剑,江湖定然是又起杀劫了!”

    但细看这些人,有昆仑派成名已久的阴阳二子,崆峒派派的铁手道人,素服持剑者二人,其一是个女子,体态丰腴,面如碧桃,多半是峨眉山新近成名的千手剑、百臂钩,其余诸人,俱不能识得。

    玉箫剑正沉思间,忽听得座中有人大骂淫贼,回头看时却是那千手剑欧阳岳,紧接着碗碟横飞,浆汤四溅,一声嗡嗡,千手剑早已宝剑出鞘,刺向同桌一粗衣少年。

    李飞云暗吃一惊:“好快的手法!”

    也不容他多想,却见那少年不慌不忙,竟伸出右手二指,凭三寸血肉夹住来剑。

    玉箫剑自忖道:”凭我数十年苦学,不计寒暑,废寝忘食尚自不能做到,想这少年不过二十出头,便打娘胎里练起,也不可能做到,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又看那少年剑眉丹凤眼,四方口,虎背熊腰,虽一身粗衣,却是英气逼人,怎么也不像是个轻薄之人,但这欧阳岳出剑相刺,却是教人犯疑。

    只见那少年嘴角上扬,开口便到:“千手剑,好大的名头,在小爷看来也不过如此!奉劝老兄回山苦练个十年八年,再出山不迟,免得辱没了你峨嵋派的名声”。

    座中登时大惊,有脾气大的纷纷破口大骂。

    玉箫剑瞧出了门道,心下一松:原来这少年人却是来斗狠扬威的!

    欧阳岳出手之间没有讨得便宜,立马气沉丹田,暗用内劲,本想使出一招“游龙翻江”,这招重在丹田提气,用劲于臂,手腕翻转,双手互换,专破二指禅之类的外功,或是锤钩之类双手兵器锁住手中宝剑,当年老师传这招时颇为得意,自己也是自小苦练,不想此刻,提起用力,犹如石沉大海,真不知对方年纪轻轻,究竟有多大修为炼有何种神通。

    这欧阳岳一招不成,右手弃剑,左手由打腰间摸出一枚燕子镖来,原地一个转身,口中叫道:“看打!”

    眼见暗器袭来,顷刻便要打在身上,那少年竟动也不动,众人看了个心惊肉跳。

    忽听得“叮”一声,竟是旁边那位百臂钩沈秋月以长钩挡开飞镖,没等美人开口,那少年却道了声“也罢!”。

    这一闹可就惊起了满座的好汉,但见一虬髯道人张口道:“好狂妄的后生!凭你的道行,也能接住这峨眉派的燕子镖?我来问你,你是崆峒派哪位门下?”众人看时,却原来是崆峒派派的铁手道人。

    那少年却立而不答。

    铁手道人随即昂首言道:“吾非别人,乃是崆峒派派的铁手道人是也!我来问你,你是我崆峒派哪位师兄门下?”

    座上再次哗然,谩骂之声夸赞之语各自有之,谩骂者言崆峒山门徒好勇斗狠毫无规矩可言,夸赞者却说这崆峒门下果然了不起。

    那少年问得此言脸色大变,慌忙附身下拜,口称师尊,道:“弟子楚寒江,不知师尊仙驾在此,妄为造次,伏祈恕罪!弟子是紫阳真人门下,近日课满下山回家,路经此处,这才,这才......”

    耳听得是初出茅庐的崆峒后学,峨眉山千手剑欧阳岳面色一红,低下头去。他与师妹二人新近成名,正是春风得意,不想今日栽在了崆峒派无名小子手上,日后传出江湖,可就面上无光了。

    得铁手道人呵斥道:“刚刚下山,就在此争强好胜,紫阳师兄就是这么教你的吗?还不快向峨眉山两位师兄赔罪!”

    那楚寒江听了本门师长训斥,也低下头去,躬身便是一礼。欧阳岳亦是两耳发红,支支吾吾不知所答,极为尴尬。倒是身边的那百臂钩拱手还礼,眉眼间倒多了几分娇羞。

    这座上玉箫剑看在眼里,不由在心底暗暗赞道:“这沈秋月倒着实了得!”若非方才一击,倘教那少年空手接去飞镖,这峨嵋派今日可要颜面扫地了。此刻这女子却又落落大方,不失名门之风,真是巾帼不让须!

    一场闹剧作罢,小楼里复又恢复如常,那楚寒江左右没趣,匆匆别过诸人,离了客栈。

    却说这少年楚寒江,祖籍江南,自幼随父母做生意来到长安。

    笔者有必要说明:这楚江寒的父亲,正是当年弹劾严嵩反而获罪的杨文泰的知交,杨文泰生有一女,早与这楚江寒订了娃娃亲。

    当年杨文泰获罪造难,消息传来,楚江寒的父亲却早已经离世。留下孤儿寡母难以经营,这生意也日渐凋零。

    楚江寒九岁那年,一日家中来了个游方道士,见了这孩子便说根骨奇佳,将来必有作为,便要将他带上崆峒山授他武艺,楚母知那道人并非凡人,便狠心让他离家学艺,这一去便是十二个寒暑。这孩子却也踏实,其间偶有回家,看过母亲,便匆匆收拾换季衣物,复又回山。

    单说这一日早课方罢,师父紫阳真人便叫他前来,说是师徒缘分已尽,命他即刻下山,并嘱咐要他好自为之。楚寒江跪在师傅门前一连三日,苦苦哀求,师父却是理也不理。知道师父心意已决,楚寒江却是连随身衣物也没带,径自下山去了。

    这楚江寒一路上马不停蹄,没几日便来到家中,但见家中无事,母亲康健,倒也开心不少,却只回禀说自己业已艺成下山,回来侍奉母亲,楚母自然高兴,当下杀鸡煮酒,忙的不亦乐乎。

    才过没几日,这天晚饭刚罢楚母便将儿子叫到跟前,开口言道:“我儿二十有一了,当年你爹爹在你这岁数,孩子都一岁了,这些年你上山学艺,娘也没帮你张罗,如今你已学成归来,自该成家了。只是这其中有一事,倒教为娘好生难办!”

    楚江寒欲要张口相问,然婚姻大事,历来父母做主,自己虽深山十数载学武,老师却也不曾多管,道家典藏却从未看过几卷,只是母亲让读的圣人书卷,倒是常年夜读,关此人伦孝道,自不必开口多问。

    楚母见孩儿不敢多问,便走进里屋捧出一个宽月二尺的盒子,中有一物,徐徐展开,竟是一副画,画中是一女子正在抚琴。江寒虽不识丹青,却也觉得这画中女子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楚母言道:“你爹爹生前虽是布衣,却乐善好施,记得有一年你爹爹在京城跑买卖,路遇一姓杨的书生被歹人抢劫盘缠,身无分文,疾病交加,你爹爹便周济与他。其后几年,我与你爹爹在江南却又碰到他,不想他已皇榜高中,作了御史,这才知他姓杨名文泰,又与你爹爹是同乡。你爹爹平素也好弄些诗文,一来二往他们却成了好友。那杨家无子只有一女儿唤作小若,你爹爹便给你定了娃娃亲”。

    楚江寒面上一红,问道“娘,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你那时候才多大呀?后来你爹爹过世后为娘便和你在西安住下了,往来自然就少了。后来杨家得罪了朝中什么人,杨文泰被当街斩首,杨家男丁俱被流放,女眷一律充作了官妓!”

    江寒听得大惊,半晌无语,又不禁问道:“那她?……娘,这画中人又是谁?”

    楚母叹口气,缓缓说道:“你上山学艺不久后,杨家托人捎来一封信和这副画,画中的女子,应该就是小若了!为娘当时顾不过来,便将书信当场烧了。不想未过两月,城中便盛传杨家遭灾,此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言罢一阵叹息。

    江寒道:“娘,那他们定是遭了灾了”

    只听得楚母振色道:“儿啊,你说倘若这画中人尚在世,你娶是不娶?”

    楚江寒不下思索,立即答道:“即是爹爹有约在先,怎能失义。”

    “不可!”却听得楚母拍桌而起。

    “你爹爹生前虽是布衣,却也知诗书、重名节,若是这小若还在世,定然早被充了官妓是个风尘中人,你如何娶进家门?岂不是要给你爹爹蒙羞,给我楚家祖上蒙羞?”

    楚江寒欲再言,但见母亲发怒,哪里好敢多张口?随沉默不语。

    但听得楚母复言:“儿啊,为娘要你去趟江南,这杨文泰一家虽没了,可他在江南还有个结义兄弟,本在湖广承宣布政使司当差,姓叶名开,后因杨家之事,弃官不作,为娘已经托你师门中人打听过了,现就住在四明山三贤庄,你只需将这副画送到,言明婚约取消,也不失了咱们楚家义气!”

    楚江寒侍母极孝从不忤逆,当下只得听从。母子二人商量停当,楚江寒却是一夜未眠。次日楚江寒辞了老母,便由打西安出发,直奔四明。

    这一去,便引出一段江湖奇事,武林风云,且听笔者慢慢道来。

第三回 卧凤山群雄争剑,康安村四魔行凶

    第三回卧凤山群雄争剑,康安村四魔行凶

    这楚江寒领了母命,转眼已经来到河南境内。这一日晌午时分,离有人家处,已过了七八十里。但见这地界多是平川,眼前一座小山因映入眼帘,极是显眼,远远望去,倒像是一只公鸡卧于平原之上,旁边尚有村落围绕,树丛环抱。

    楚江寒一面打马前行,一面拿出干粮,在马背上吃了起来。

    忽听得马蹄阵阵,但见两骑飞奔而来,楚江寒急忙运功相听,一个沙哑声音说道:“咱们得加快脚步了,咱们接到二位师叔之命也已三日了,这般耽误,岂不是讨骂!”

    一个细生道:“怕什么,前面就是卧凤山了,不消片刻你我便到了,再者说,此番各门派遣派高手下山,说是为了维护武林,哪个不是为了那把宝剑而来?你我去得越早,不过是拼杀越早!我说师哥,你能不能长点心眼?”

    那两个不住拌嘴,却听了个一清二楚,心道:“原来上次那波武林高手都是为了什么宝剑而下山,怪不得连我派中行踪不定的铁手道人都出面了,看来这柄宝剑定非凡物!左右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待我前去瞧瞧热闹。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宝物,也值得这么多人争抢!”

    主意既定,也不管那二人再言语些什么,便向那卧凤山打马疾去,不一时便来到山脚!农人忙碌,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收谷,楚寒江也不去管那伙武林人何在,却在田头与一老仗聊起这卧凤山来。

    那老仗言讲道:“祖辈相传,此间原无这山,不知何世,天边飞来一凤,卧于此处竟不走了,凤眠于此,日换月移就幻化此山,后来附近村民以为有凤凰庇护,便都纷纷迁来此处定居,为图吉利便唤作‘康安村’,已不知过了几世。又传闻,此间定有英雄出世,只是过了这许多世,此处居民只是农樵耕居,哪里有什么大人物出世?”

    那老丈热情健谈,楚江寒听得兴起,时不时插上一二句,一老一少极为投缘,当夜楚江寒索性便在这老仗家里借宿。

    是夜即将二更时分,渐闻后山之上呼喝之声起,楚公子翻身下床,留了些碎银子,便直奔后山而去。

    未至半山腰,忽见月光之下一黑影向自己飞来,楚公子大惊,慌忙回身就是一掌,这一招叫作“空穴来风”,乃是恩师紫阳真人所传,掌法有三十六路,唤作“风灵掌”,出掌看似棉柔,实则有千钧之力,与乾坤金刚掌各主阴阳,齐名当世,乃是崆峒派镇山两套掌法之一。

    不想那影却是个黑衣黑袍的怪人,那怪人叫了一声也出掌相迎,楚江寒只觉一股寒意从掌上直导胸间,登时觉得手掌发麻,气血翻腾,不由后退两步,几乎摔倒。心道:好险好险,这人只需再用半分力,我恐怕就要被打伤了!

    那黑衣人也是一震,不过身在半空中,随即凌空一个翻腾,竟跃上一棵大树!

    那黑衣人张口便道:“好小子,世上能接住我这一记玄阴掌的,还真不多!风灵掌名不虚传。”声音却阴冷刺骨,听来使人生厌。

    楚江寒一口气未稳,如何能开口说话。只听那人又张口道:“看来如需胜你也得费些功夫,也罢!今日算你走运,爷爷有事就先走了!”说罢竟凌空一跃,登时不见了踪影。

    这楚江寒气不打一处来,平白无故受人一掌,险些受伤,一口气回过来,便破口大骂:“无耻老贼,下次别让爷爷碰上,要不然,定要活剐了你!”

    忽听得身后一身嗤笑,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入耳中:“凭你也能够活剐人家?”

    楚江寒又吃一惊:“莫非是我学艺不精?怎么今夜两次有人出现在我背后,都不曾发觉?看来还得勤加练习,处处多留心眼,如若不然,倒真是危险!”

    回头看时,只见一人像落叶般飘在三丈开外,借着月光打量,却见这人以纱布蒙面,一袭玄衣紧身而着,腰肢说细不细说粗不粗,哪一处都恰到好处。但见她款款走来,紧接着便闻到一股香味,让人好不舒服。

    楚江寒自幼便在深山学艺,哪里见过这等尤物,不由得想入非非,心跳加速。

    那女子又开口说道:“你可曾听说过湘西四恶吗?这便是四恶之首,九头阎罗!”。

    楚江寒虽初入江湖,但这四恶之名还是听山上的师兄弟们说过的,这四人生平杀人作恶,无论官府还是黑白两道都曾下手捉拿,俱被逃脱,老大被唤作九头阎罗,掌上功夫尤其了得,老二老三是孪生兄弟,并称作黑白无常,各自善使哭丧棒,这老四善于用毒,江湖上被称作追魂判官,更兼轻功绝顶无人敢惹。江湖中人对这四人是只知其号而不知其名,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楚江寒咳了一声,道:“哼!别人怕得,我却不怕,如若叫我碰到,定要他们好看!”

    那女子却也不多说,只来了一句:“怎么,你崆峒派也来抢这宝剑吗?”也不等楚江寒回答,那女子又道:“我劝你还是远离此地的好!”说罢双脚点地,竟凌空飞去。

    楚公子暗赞道好俊的轻功!又想到如若她能摘下面纱,叫我看一眼才叫好呢,竟后悔刚刚忘了问其姓名,如若下次见到,定要问其姓名。

    正欲拔腿行时,却闻喊杀之声顿起,楚江寒连忙运起轻功,向着喊杀之处奔去。果然未行半里,就见百十来号人各举火把,竟将这一处照耀如同白昼。

    火光闪耀处,但见两条人影一黑一白左冲右撞,顷刻间打翻七八人,叫痛声呼喝声声声入耳,好不凄惨。楚江寒寻着一棵松树,枝烦叶密高达数丈,正好躲藏。

    忽然一声大喝:“众人退下!”,声如雷吼,好似晴天霹雳响绝山间。只见一圈火焰围成十丈左右一个圆,里里外外站了有三四层。

    圆中间跃上七八人,当中一人,僧袍秃顶,手持一柄降魔掌,楚江寒虽不认得,却知是少林高僧。身边一人虬髯道袍,却是同门师叔铁手道人,其余各僧衣道袍手持兵刃,一看就是各派好手。

    一声佛号唱罢,当先那僧人开口说话:“贫僧少林了真,奉劝各位,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将这宝剑交与各大派共同处理,以阻止这武林杀戮!”

    圈中黑白衣者二人齐声道:“笑话!武林中盛传,得了得了此剑便可无敌天下,你等多是出家人,也来此间争斗,说什么慈悲济世?哼哼!真是天大的笑话!”

    话音刚落,早有一高一矮身穿道袍着各执长剑刺了过去。那两个黑衣人哪里肯让,各舞动哭丧杖战了起来。

    只听得金钢剑瑟瑟生风,哭丧杖呼呼生威,衣袍过处犹带千斤力,人影闪处好似舞蛟龙。四条人影交在一起,只把个场上小辈们看了个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转眼过了五十回合,见昆仑派阴阳二字一时不能取胜,一旁跳出了崆峒派铁手道人,一双铁掌使出乾坤金刚掌直取黑衣人,未及七八回合,那黑衣人渐落下风。那大和尚见状,舞开五六十斤降魔杖,也来夹攻黑衣人,那黑衣人一根哭丧杖左右招架不住,左肩之上早被打了一禅杖,一个踉跄复又挨了一剑。

    这一边白衣人见同伙受伤,高声长喝:“天杀的老大,吸完血没有啊?你再不来,咱们兄弟就交代了!”

    众人见这魔头又呼唤同伴,不由得慌了神。又跳出三人各使刀剑来攻白衣魔。这二魔纵然武功高强,却也抵不住众人夹击,未及数合早被刀剑砍中业已带伤,二人两背相靠喘息不定。

    忽见一道白光直击二人相靠处,那二魔鬼俯身相让,黑衣人背上一物早被长剑挑去。

    楚公子躲在暗处看时,原来是自己上次戏弄的千手剑,但见他挺胸昂首走到师妹面前,开口便说:“怎么样?师妹,咱应了你的,就绝对能办到!”说着打开包裹,露出一物,楚江寒由打远处望去,但见那物约三四尺长,许是大家所说的什么镇岳剑了。

    百臂钩却说:“我看还是交给少林了真大师......”

    未等言毕,一个细声音开口骂倒:“姓欧阳的,你乃小辈怎配持此剑?”楚江寒只觉这声音相当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那千手剑却冷哼一声,淡淡道:“怎么?昆仑派适兄想抢不成?”

    “我二位师叔与众位老师苦战多时,却被你坐收渔利!哼!哼哼!好!好得很!好得很呐!别人怕你,我适剑何惧之有?”言未必,便挺剑相刺,剑法绝妙凌厉之极,正是昆仑派“玉峰二十四剑”中的中的一招“一剑横空”。

    那千手剑欧阳岳弃了掌中原有之剑,右腿略向前迈,只听得一声剑吟处寒气逼人,剑光闪过,一颗人头并半截残剑落地,那姓适的早已倒落在地,身首异处。

    原来这千手剑竟然拔出了那柄宝剑!众人大惊,惊的是这宝剑如此锋利!惊的是这后辈下手如此狠毒!

    一个沙哑的声音痛哭起来:“师弟啊,前不久你还教我慢来拼命,不想此刻,你却先我而去啊!”又有几个同门连哭带骂,跪在地上收拾遗体。

    人群中唱起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人前登时恼起阴阳二字,只听一声:“纳命来!”那阴阳二子,一人出掌直击欧阳岳当胸,一人出剑直向欧阳岳右腕。

    欧阳岳虽刚斩一人,无非仗着手中宝剑,然面对二位功力深厚的前辈同时夹击,如何应付得了,没过三五十回合,手中长剑早被二人抢了去。

    这阴阳二子正得意间,忽听一声雷鸣般的吼声:“住手!”原来是少林寺的了音大和尚,楚江寒不由得暗暗佩服:少林寺果然名不虚传,金刚狮子吼当真了得呀!众人惊魂未定,了音和尚开口说道:“诸位诸位,请听老衲一言!”

    话音未落,又有一道黑影直奔阴阳二子,“嘭嘭”二声,那阴阳二子却都被打倒在地,手中宝剑竟落到一黑袍人手中,一个阴冷刺骨的声音开口便是大笑:“我道你们名门正派行事光明磊落,却也不过是一帮窝里斗的乌合之众,后继无人,后继无人矣!”

    楚江寒却认出正是刚刚偷袭自己之人。那受伤的二魔登时底气十足,齐声道:“哈哈哈!我们老大一到,你等今夜都把小命留下吧!”

    众人大惊,唯有铁手道人却上前搭话,“今夜你们湘西四恶都到齐了吗?怎么不见那毒魔?”那大魔也不接话,只说了句:“怎么?凭你们几个也想拦住我三兄弟?”

    却听得阴阳二子中的一个叫到“费什么话?大家齐上!”

    人群中立刻涌动起来,可是一干小辈,平日对这几尊瘟神避之犹恐不及,哪个敢近前来?

    楚江寒在一边看了发笑,心道:“什么英雄好汉!说什么平定风波!真是可笑!”正走神间,却听一声女子呼喝,细看之下,原来是当日调戏过的沈秋月,只见她舞起兵刃直向九头阎罗攻去!未走几招,手中长钩竟被打脱手。

    楚江寒当日为印证所学,曾出言调戏竟,今日见她有危险怎能袖手旁观,正要出手相救,却见铁手师叔身形一闪出手敌住九头阎罗,铁手道人一双肉掌使出乾坤金刚掌的绝技斗了起来。

    二人俱是掌上功夫,出招缓慢却是掌掌到肉,顷刻间已对了七八掌,只见铁掌道人面色煞白,立在原处不动,显然受了内伤。

    那大和尚见状慌忙使开五六十斤重的铁杖,虚晃几招,左手却使出少林龙爪手来,只抓住那柄宝剑不放,二人相扯不动,竟然在原地比拼起内功来!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再一线之间,众人素来忌惮这老魔,都不敢上前相助!

    这二人一个出身名门少林寺,一个来自湘西武陵山,一个修习佛家内功易筋经,一个精研奇门异术玄阴功,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一会功夫哪里分得出胜负?

    千钧一发之际,忽见峨嵋派千手剑仗剑前来,举剑便向九头阎罗刺来,那魔头见势不妙左手使出玄阴掌来,对准了音胸前就是一击,了音和尚右手拎着禅杖,抡起相挡时早已来不及,只被打得头昏眼眩,吐血倒地。

    偏巧那宝剑在那和尚受伤抡杖之时,九头阎罗缩手相避,二人竟同时放手,宝剑由于先前受力,竟被抛向楚江寒藏身之所。楚江寒伸手接物哪容多想,纵身一跃,用足力气一口气便跑下山去。

    众人弃了三魔,循着宝剑所掉之地寻找,哪里能找到?当下有人使刀剑砍光树枝,俱寻不到,又见各自门人死伤无数,遂三两相扶,离去一多半。剩下不甘心的,则三五组队,满山寻找。

    见众人寻找无果,九头阎罗慌忙高声呼喊四弟,四人两两一组,搜至山下村子无果,竟挨家挨户进门搜查,举起兵刃便杀,但遇到有姿色的一概奸淫,可怜一村百余户人家,几百条性命,竟被这四个披着人皮的禽兽砍杀殆尽,复又随着一把大火化作灰烬。此后数年,骡马行至此间,皆是鞭抽棒打仍然不能前行一步。

    真是:天公无生眼,留此害人精。

第四回 痴人误入风尘谷,僧道各自传绝技

    第四回痴人误入风尘谷,僧道各自传绝技

    楚江寒自打得了宝剑,又怕染上麻烦,随使开轻功一口气跑出三五十里,不由得停下脚步,暗自后悔,独自言语道:“昔惠氏任相,庄周笑其鸱得腐鼠,今我得此剑,真不知算作什么!如此慌慌张张,那里算作大丈夫?”

    复看此剑,长三尺余重四五斤,剑宽三指寒气渗骨,除锋利外真不知有何好处?随将剑入鞘,往地上一插,竟扬长而去。

    未走数里,忽听得马鸣嘶嘶,回头看时,竟是自己辞家所骑之马,马身上竟有斑斑血迹干而结痂,细查看时却不见伤痕,楚公子心中生疑,又见爱驹无事,便不复多想,翻身上马徐行而去。

    一行向东,这几日倒也无事。途径一镇集,向一家小店买了干粮灌足饮水,喂好马后刚要赶路,忽然背后一人呼唤自己。

    见那人一袭白袍,约三十来岁,脸生四方面如冠玉,腰插玉箫手提宝剑,正是玉箫剑李鸿李飞云。楚江寒见来人气质佳雅好生俊美,不由停住了脚步。

    二人互通名姓,这玉箫剑便要请客喝茶,楚江寒推辞不掉,复又拴好爱马,跟着进了一家茶馆靠窗坐下。

    楚江寒自幼曾听父亲讲过茶道云云,可惜哪里在意,及至稍长,便深山学艺,寒来暑往只知拳脚,哪里懂得怎么喝茶,其实这等镇甸原也没有什么好茶。他行色匆匆本就渴了,加上刚刚也没怎么吃喝,没讲几句早将一壶茶喝了个大半。

    李飞云开口说道:“不知楚兄此来,可曾经过一个唤作康安村的地方?”楚江寒心说:此人也是为了那宝剑而来!

    未及张口李飞云又道:“康安村三百四十多人,一夜之间,教人杀的干干净净,一场大火片瓦未存!”说罢竟把个牙关咬得吱吱作响。

    楚江寒听得大骇,随将前事大略道来。那李飞云听完,躬身一谢下楼不见了,只剩下楚江寒呆呆坐在原地良久无语。

    忽听得身后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入耳中:“那人问你什么?”楚江寒只觉这场景是如此的熟悉,回头一看,不由得心跳加速,只觉芳香扑鼻,一袭腰肢款款走来,向上看时只见黑纱蒙面,只露出一双丹凤眼亮如珍珠,再多看一眼,便要被勾走魂魄,正是那夜月下所见的女子!

    只见她径直走来,居然坐到了自己对面。张口又问了一句:“那人问你什么?”楚江寒只觉手心的汗水直流,一个不小心,竟然打翻了桌上的杯子。

    那女子扑哧一下笑,这么一笑,楚江寒只觉一股热流从两颊滚向耳根子,张口来了一句“问一把剑!”

    未消多说,那女子竟起身要走,楚江寒这才记起要问她姓名,慌忙张口喊道:“我,我姓楚,你叫什么?”话一出口,不由觉得声音有些大了。那女子先是一震,复又张口说道:“有缘自会得知!”说罢跳窗而出。

    楚江寒这回反应也一点儿不差,随后跳窗而下,一把扯断马缰绳,翻身上马抢出镇去。

    疾驰三四里,哪里能见到人家影子?正唉声叹气间,呼从树顶传来那清脆的声音:“你跟着我作甚?”江寒一听,正是那女子的声音,当下急忙说道:“你还没告诉我姓名呢?”却见那女子现身出来,说道:“萍水相逢,你又何必问呢?再说了,若是有缘自会相见的!”说罢又是一跃,竟不见了踪影。

    楚江寒这回可长了心眼,留神看时,那女子是向北而去。也不多想便打马向北!

    行至第二天,哪里有什么人影?不由暗自发笑,复又向东而去,渐走蒿草渐高,楚江寒也未多想,复又打马行了许久,这一走可就慌了神,四周蒿草竟竟比人还要高,楚江寒站在马背上放眼望去,哪里见得到尽头,不由暗暗叫苦:倘若迷路于此,真要大费周章,为今之计只有原路返回了!

    正欲掉转马头,却见空中一鸟着实奇特:似鹤非鹤似雉非雉,顶似生冠翅似生虹,端的奇怪无比!这楚公子好奇心起,复又催马小跑跟上,那怪鸟似未发现有人跟踪,没见它飞快,也没见它飞慢,楚公子越发好奇。

    也不知跟了多久,他只顾抬头看那怪鸟,也不知眼前蒿草尽,马蹄忽骤,险将自己摔下马来,马背上包袱中一物,竟落下山底!余惊未平,向下看时:却是百丈谷底!

    放眼望去,虽已入秋谷底却是百花盛开泉流淙淙,却有麋鹿跳跃其间,灵猿嘻戏水上,那怪鸟也飞入谷底不见了!

    楚江寒打开包袱查看时;却少了离家时,母亲交给自己的那幅画,这下可急坏了:没有此物,这四明山教我去得?此刻除非肋生双翅,才能下得此谷!越想越是着急,不由得面对谷底,来回踱起步了!左右无计索性沿着谷岸走了数十丈,忽见一处藤生倒挂垂向谷底,不由得欣喜,今番有救矣!随仗着山中所学攀藤而下,不一时到了谷底。

    这谷底果然好气象:热气腾腾,百花齐放而不知其何名,彩蝶翩翩,蜂鸣耳侧而不知其所之。楚江寒看罢,不由得赞叹道:五柳先生的挑花源想来也为过如此!又恐有什么毒虫猛兽,不由提高了警惕!

    未过五六里,将至谷中央,则是一大块平地,忽然一声猿鸣极其刺耳,楚江寒吃了一惊,循声过去,只见一块丈方巨石,石上沟壑纵横,是个棋盘,坐有一僧一道,似是死人一般静坐不动。僧者无发无须宝相庄严,一身灰衣虽显褴褛,却是一尘不染。道者鹤发童颜,穿戴虽然干净却显邋遢,石下石屑堆积。

    忽见那道人右掌微翻,石下碎块竟腾空而起跃到手掌之上,那道人复伸出左手,将块巴掌大的石块在掌心来回搓了几下,只见灰尘自两掌见扬起,顷刻之间,竟成了一个椭圆的棋子,随手往石盘一丢,嘴角上扬竟露出笑容来,复又归于原样!

    那和尚许久不见动静,忽然也如那道士一般,取石在手随手来来回回一掰,竟然四四方方,也是丢入石盘上。楚江寒仔细一瞧,山石同色,原来这二人是以方圆分黑白子。

    楚江寒心下大惑:世间哪有这等神通?开石裂碑诚然可信,哪有挫石如泥的!这二人许是使得什么障眼法,又或此石松软。随手拾起一块,试着一掰哪里掰得动?

    自崆峒山学艺至今,楚江寒自认为见过武功最高的人当属师父紫阳真人了,便是恩师在此也不可能做得到!随又心中不服,气沉丹田双臂用力,使出“风灵掌”中的一招“开山裂石”,将那石块劈作两半,随手将拳头大小的一块,丢上了棋盘!

    忽见那大和尚突然站起,哈哈大笑,全然不似方才庄严,数声笑后,开口便道:“怎么样怎么样?我赢了吧?我赢了吧?”那老道也站起身来哈哈大笑。口说“虽不是你自家落子,却也是天意!天意啊!”

    那僧人复又说话:“怎么样?这盘棋你我下了十年,不想被我赢了吧?”楚江寒听来只觉可笑,一盘棋也要下十年,这二位当真是无聊!

    似这等绝世高人,脾气最适古怪,故而二人谈话之时楚江寒确实不敢插嘴。

    那僧者却转身来对楚江寒说话:“小友可是为了寻物而来?”楚江寒心说这和尚莫非通天不成?只见他随手一挥,竟有一白猿从远处连奔带跳而来,手捧一物正是自己不慎掉落山崖之物!楚江寒慌忙接过,俯身倒地便拜!

    那老道随手扶他起来,说道:“昨夜我二人夜观天象,知今日必有远客到访,果然方才白猿又捡回此物,故作此言!”。又说道:“自打我二人住进这谷中,你可是头一位客人呐!”说罢拂髯而笑。

    楚江寒只觉这二人言谈和蔼,甚是舒服,平日不说的话不觉都说了出来,那画既然找到,难得来到此等仙境,二人出口相邀也不拒绝。

    说话间便来到二人所住的山洞,洞中打扫洁净,除了三五个石蝶石盘几本破书,竟连照明之物也不曾有,二人端来一大盘果蔬,有好多见也未曾见过,随便吃了一个,便觉甘甜无比,不由得多吃了几个!

    二人言道,十数年前这僧人云游此间,不想发现了这样一个去处,随邀好友一起隐居于此,整日谈文论武说天道地好不快活,因远离风尘俗世,故取名“风尘谷”。

    正说话间,这楚江寒却见到那一堆书旁边立着一物,三尺余长剑鞘乌紫,正是自己早已丢弃之镇岳剑,正心中犯疑时,却听那老道开口:“小友识得此物?”见这二人开口询问,遂将如何得剑,如何弃剑大略叙说一遍。二人听罢相顾不语。

    那僧人开口说道:“不久前,我二人到谷外一行,回来途中,遇四个面目狰狞之人在为此物争执,我二人恐他们为了此物作恶,便出手夺来!”楚江寒心知多半是那湘西四魔。二人复又问道:“小友可识得此剑来历否?”江寒不知。

    道人言道:“老道早年破好剑术,故而识得:此剑为春秋时所铸,名为‘镇岳’隐世千年不为人知,何以现世却也未可知。”楚江寒道:“可各路人马为何又要争抢呢?”那老僧一声佛号唱罢,又说道:“世人愚昧无知,当真是魔障难消!”江寒称是。

    那老道忽起身言道:“今将此物再赠小友如何?”老僧连忙叫好张口称善。

    二人又道:“你与我二人有缘,今我二人另各传你一门绝技,望你好生利用此物,减少无端杀孽!”楚江寒闻言大喜,慌忙俯身下拜磕头不止。

    那老道亦大喜:“老道早年间蒙高人传授一套,数十年间浸淫其中,又领悟改进不少,生平颇为得意!今与你有缘,索性就传你一套丹阳剑法,如何?”

    老僧亦道:“时才见你劈石所用,乃是崆峒派风灵掌,掌法娴熟颇见火候,老衲别无所长,今有一套轻身功夫,也传于你吧!虽比不得达摩祖师‘一苇渡江’,放眼当今,却足敢自夸”。

    楚江寒知这二人所传,必是绝技哪敢挑剔,复拜谢,口称恩师,二人却说只是朋友,哪里是什么师徒,遂不敢多言。当下二人手中比划,口中指点开始传授。

    转眼过了旬月,那老僧所传一套“须弥三引”早已练熟。唯有老道所传:“丹阳剑法”共有七十二路精妙繁杂,招式虽已练熟,但对于个别精妙,一时未能深解。

    这日天刚刚放亮,楚江寒便起身拜别二人,复问其姓名法号,二人只是摆手摇头俱不肯说。

    楚江寒无奈,只得收拾离去,二人又拿来些果品,江寒也不推辞,辞别作罢便使开新学的“须弥三引”,纵身出谷而去。

第五回 南阳城初结好友,小红楼复听新曲

    第五回南阳城初结好友,小红楼复听新曲

    楚江寒离了深谷,寻得宝马继续赶路。自得二位高人传艺以来,只觉丹田气足,四肢越发灵活,连耳目都更见聪灵了,一路上除了赶路之外,便打坐运功,冥想招式毫不懈怠,自崆峒学艺以来,书经功课虽然有所荒废,拳脚武艺,却是不曾耽误分毫。

    楚江寒一路打马不紧不慢,但见车马渐多行人熙攘,已到南阳城了。

    官道之上,忽被什么堵住了车马,有脾气大的破声大骂,抱怨之声不绝于耳。楚江寒高座马背探头正瞧间,猛听得呼喝连连,几声鞭响后,传来一阵哭喊,听来却是有气无力,登时人群缓缓向前走动。

    挨着人群打马跟来,只见道路两旁东倒西歪,卧了几十个花子,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其中一个老妇正抱着一个孩子大哭,那孩子一动不动,似是死了过去,一道血痕从左眼处一直连到右胸,血肉横翻,看了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楚江寒见是个练过的下的狠手,不由心下大怒,伸手入怀把个身上的大小碎银抛向当路,那堆人个个连滚带爬争抢起来,复又堵住车马。楚江寒侧身立马停在一旁,心道:“小爷倒要看看,今番又有哪个敢近前欺侮!”

    不一时,几把碎银已被一抢而光,有得着的叩头称谢口诵金福,楚江寒立于马上听了得意,索性招呼这一干乞丐进了城。

    进得城来,那些乞丐渐渐四散开来,但见处处灯笼高挂,两街彩绣高结,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虽比不得长安,却也是一片繁华太平。楚江寒一路走走停停,东瞧西看不由眼花缭乱。

    南阳古城曾为夏朝都会,虽属河南却靠近南国,南北风物交汇,确有好多稀奇的玩意儿不曾见过。

    走到一处酒楼,早闻见酒香四溢芳气扑鼻,一时间勾起馋虫来。正当中午时分,腹中早已经饥渴,遂抬步进店,早有小二过来牵马安排张罗坐下。

    那小二夸道:“此间生长一种红梅,芳香异常,颇得来往士人喜爱。本店老板娘又善酿酒,冬春梅开,采花入酒十年开坛,香飘四五里啊!来往的客官们都唤作‘梅花红’。”复问江寒要几斤,江寒随口便说十斤,小二听了吃惊,也不敢多问,只照吩咐上了几样特色菜,那江寒一人便吃喝起来。

    他本善饮,偏山上八九戒律,诸师兄弟哪里敢喝酒,十五岁那年,有师哥远走昆仑山,偷偷带来什么青稞酒,众师兄弟都不敢饮,他一人偷喝半坛子,被老师发现,罚了十天面壁。如今得下山来,哪里还有什么戒律束缚,不一会儿已是杯盘狼藉,一坛子酒没了大半。只觉得两颊微烫周身发热,连日乏气顿时烟消云散。

    酒足饭饱,遂叫小二将剩下一些装入水囊,起身要走,那小二前来收帐,楚公子往怀中一摸,哪有什么银两?时才进城,早将随身财物,散了个精光。

    楚江寒左掏右摸,浑身上下,除了那柄宝剑,哪里还有值钱之物,不由想起所骑之马来,可此马随自己千里而来,总不能因为一桌酒饭就给当了。

    左右为难之间,却听得那小二言辞嘲讽,甚为难听,加上酒气未消,不由怒气横生,自打懂事以来,哪里受过这等鸟气,扬手之间,就给了一个大嘴巴,道:“你若好言相说,这顿酒钱我自会给你,今你出口辱我,爷爷还要打你!”那小二吃了一记耳光,又见他发怒哪里敢还嘴,只是哈腰站在一旁,一手掩面啜泣却也不走。

    忽听得一句:“这桌酒钱算我的!你下去吧!”只见走过来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身长七尺有余,头戴金冠身着锦袍,腰佩宝玉,双眸深邃满面红光,端的是英气逼人,虽是中秋时分,却手拿一把扇子。

    来人双手抱拳,欠身一个道了声:“请了”。楚江寒抱拳还礼口称惭愧,那人却眨眼一笑,出口言道:“在下姓任名疆草字有为,世居此间,平素就喜结交天下豪杰,时才听得家人来报,说兄台在城外所为,教人好生钦佩,故特来一见!”说完拱手再拜。楚江寒见这任有为穿着华贵,举止有礼心下大为喜爱,遂通报了姓名。

    这任有为复要来菜肴,二人又上了十斤“梅花红”,一面吃酒,一面畅谈起来。南北风物江湖大势,但凡听闻楚江寒都说了遍,唯把风尘谷奇遇只字不提。

    却说道时才这伙难民,任有为言道:“楚兄有所不知,这伙人来自川蜀地区,一月以前,蜀中白莲教杀官造反攻占城池,蜀中大乱,百姓为躲避战火四散奔走,不想这一伙人居然走到这南阳城来!”楚江寒听得大惊,又见这伙要饭的,也不像什么花子帮会中人,看来所言非虚,至于这白莲教,也听人说起过,只是行为诡异,无人知其踪迹,怎么敢胆大到杀官造反?

    任有为接着言道:“这白莲教远起唐宋,由于信奉佛陀,受到前朝奖掖故而大盛,及至本朝,都曾有数次暴动,具被秘密镇压,故而坊间知者少异。不想此次竟然如此猖獗,真是胆大包天。身为武林同道,真该奋起手中宝剑,将这伙邪魔外道杀个干干净净,才不枉活一世!”言罢举杯一饮而尽。楚江寒心道:这任公子真是个大丈夫,好男儿!

    任有为又说道:“楚兄也是武林中人,有件事也不妨对楚兄说了:九月九重阳节,以少林、武当为首的各大派早已暗发英雄帖,相约泰山之上,召开英雄大会,届时天下英雄共同商讨对付魔教!我观楚兄乃人中龙凤,定然山怀绝技,可有意一同前去?”此言一出,只把个楚江寒说的热血澎湃,恨不得插翅飞去。

    二人又复聊起英雄侠义,楚江寒只觉越发佩服这位任公子。转眼斜晖余照,二人已喝了二三十斤,楚江寒早已舌头打转吐字不清,任公子说道:“楚兄可知,这南阳城内何物最为稀有啊?”

    楚江寒道:“想来是这佳酿‘梅花红’吧!”那任公子却道:“今夜中秋佳节,楚兄却独自在外,疆当略尽地主之谊,今夜便带楚兄去赏赏红梅,如何?”楚江寒心说:这时节何来梅花?有许是这有钱人家别有妙方,能培育出来也未知,遂不多言,起身跟了出来。

    那任公子突然纵身一跃,口中叫道:“且跟我来!”竟跃出三丈开外,楚江寒暗自吃了一惊:原来这任公子是个身怀绝技之人。也不多想,右脚点地双臂张开,使出风尘谷所学”须弥三引“跟上前来。

    那任公子走拐右转,闪转腾挪头前引路,楚江寒紧跟身后,两丈开外不近不远跟了上来。

    不一时,眼前红漆金瓦飞檐雕梁,竟是一座小楼,窗开一洞盈尺见方,那任公子二臂前伸双脚并拢一跃而入。身后楚江寒哪里肯服,凌空一个翻滚,也是一跃而入,不过前身刚入,腰间收力,却好似水蛇一般打个弯,双脚落地处,竟偏离窗口四五步。

    那任公子开口就道:“佩服佩服”,楚江寒心下得意,口中却道:“不敢不敢!”

    二人不再客套,靠窗有一桌,二人坐下。早有跑堂的过来张罗,口呼“任爷”,言语极为恭敬,楚江寒心下疑惑,却也不曾张口相问。

    但听得楼下吵吵嚷嚷,吹拉弹唱,男女劝酒之声,听来不免心里痒痒。那任公子张口道:“今日我有贵客,去,去将我年前寄存的毛尖泡来!”复又对楚公子言道:“楚兄,南阳地小无甚风物,唯有这红楼之内,却有一般绝妙,着实稀罕,楚兄少时可要瞧仔细了”。

    说话间那小二端上来一壶茶几盘点心,任疆道:“去!去请梅姑娘出来!”。那小二支支吾吾,口道:“任爷,非是小的不肯,只怕,只怕小的请不动!”哪知仁疆哈哈大笑,道:“往日请她不动,今日有楚兄在此,只怕她不来也得来!”这楚公子只道他说狠话吓唬跑腿的,端坐一旁也不在意。

    那小二不去多时,忽听一个声音高叫道:“梅姑娘到!”,楚江寒循声看看去,只见几个身着绿衣的女子,簇拥着一人出来,那人着一身红,黑纱蒙住口鼻,款款站在当中,随身几个,各都拿着抱着叫不上名的吹拉之物,径自坐下。见是个歌女楚江寒回身便道:“也无甚特别!”那为任兄微微一笑也不答话。

    楚江寒细看那一袭腰身,只觉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再看看身边任兄,依旧面无表情,只把个手中折扇在胸腔晃来晃去。

    突然一个声音高叫道:“我看这小妮子也无甚特别,只不知平日里哪来的那般臭架子,大爷们想见一面还着实费劲!”人群中顿时开始议论,楚江寒这才感觉,原来这妮子一出来,这楼里竟然安静了下来,盘算道:“我倒要看看,这小妮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正想间,却听得呜呜声起,却是洞箫。

    那女子应声唱到:“旧时月色。”楚江寒知是白石道人《暗香》,便仔细听去:“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

    歌声悠扬动人,却有丝丝哀婉,楚江寒听得出神,暗赞南国佳丽果真不一般!

    只听到“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

    歌声绕梁,使人不由觉得这女子似有无数心事,楚江寒暗暗思忖道:“这面纱背后,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面孔?定是美丽绝伦,怪不得听说去年二师兄五师兄宁可冒着面壁半年的惩罚,也要往青楼里跑,却原来有这般妙处,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倘若天天伴着这样一位美人唱曲抚琴吹箫奏乐,倒也妙哉。”

    一曲唱罢,众人都未回神,却听得一声叫好,紧接着是几声拍巴掌声,却原来是楼下传来的。

    楚江寒坐在二楼,却是瞧不见何人叫好,跟着听到一声呼叫小二拿纸笔来,小二拖长了语调一声呼。众人正自沉浸,这时间阵阵叫好声一浪超过一浪。

    那任疆回头对楚江寒言道:“楚兄,这位姑娘,歌声如何呀?”楚江寒欣然答好。任疆复又道:“楚兄?想不想见见这位姑娘芳容?”这女子原来以黑纱蒙面,楚公子自然想一睹庐山真面目,复又答声:“只怕不妥吧”

    言罢又心道:“人家既然以黑纱蒙面,自然是不想让外人看到,难不成还能用强吗?”

    正要张口说话,只见任疆随手端起桌上的茶杯,一股清茶便向那女子泼去,口中还念道:“待我揭去面纱!让楚兄瞧个清楚”楚江寒吃了一惊,正欲止住他时哪里还来得及?

    那杯茶泼出去时,被任有为暗暗使了高明的手法,茶水竟然只有一团,未有一滴外泄。

    楚江寒暗叫不好,忽然有一物飞过来一挡,那一团清茶竟被反弹过来,楚江寒虽然功力了得,毕竟经验不足,容他反应过来,那一团水早已到了任疆面前。

    任疆挥扇一挡,不想却有千钧之力,慌忙使了个千斤坠的身法提气一沉,那椅子虽然平稳,却是向后移了一尺有余,只听啪的一身当场粉碎。

    楚江寒又吃一惊,究竟是是何方神圣?这一手功夫当真惊世骇俗!

    再看那女子手中竟多了一张薄纸,纸上尚有不大不小的字,由于太远,实在看不清写的什么。

    那女子低头细读,一怔之后只摇头不住。

    那洪亮的声音又说道:“姑娘,《暗香》唱罢,如何不唱《疏影》?”却原来是方才那位叫好并向小二要笔墨的声音,想来是早已酒劲上头,说话已带有醉意。

    那女子看沉吟片刻,复又张口道:“既然相公想听,奴家这就唱给相公听。”说罢落座拨弦,竟开口唱了起来:

    “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

    歌声依旧婉转,楚江寒可再无心思听了,他早已走到偏侧,由打二楼往下望去:但见一张桌上,坐着一个大汉粗布烂衣,栏杆红柱偏巧遮挡,竟瞧不见那人面目,右手边放个大坛子少说也有三十斤,酒坛子底下尚有几张白纸,想来这张纸便是他扔出的,可纸上写了什么,终究无从所知了。

    楚江寒正欲挪动几步看看那人究竟是何模样,回头一看那任公子,就站在自己对面却像自己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不要动,楚江寒心领神会,心想任兄此举定有道理,遂立在原地不动。任兄却又在上下打量,闲得极为从容,好像刚才吃亏之事从未发生。

    楚江寒顺着任有为目光一看,不由吃了一惊:楼下竟有百十来号壮汉有坐有立,各自手按刀剑,跃跃欲试。

    再复仔细一听,这楼里上下,不下百十来号人物,各个呼吸深沉,显然不乏高手。不由暗自惭愧,方才只要长个心眼,这许多高手聚在身旁,自己怎能不知?

    不想这小小的青楼里面,原来是风起云涌。又复心道:“哼哼,凭我这一身的本事,量也无妨。”

    却看那女子,声音越发熟悉,不由惊叫出声:“啊!是了!是她!”当日卧凤山所遇所遇,不就是她吗?自己能够有风尘谷奇遇,也是因为她,可她怎么会在此地卖唱呢?岂有此理,怎会是个风尘中人呢?待此间事了,一定要找机会问个清楚!

    歇拍才罢,那女子紧接着唱到:

    “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

    一曲歌阑,只见那大汉起身,一声长叹。

    这时忽听得一声长啸传来,那大汉迟疑一下,又抱拳又道:“姑娘,在下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了,以姑娘神通,相信此间也无大碍,三日之内,在下定当再来拜访姑娘!”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这楚江寒始终没有瞧见此人面目,好奇心起,却高声道:“朋友,酒钱也不付了吗?”那大汉停住脚步,伸手左摸又摸,却未曾回过头来,口中只道:“对不住了!今日在下实在不方便,三日后一并奉上!”忽又顿了一顿,道:“小兄弟,修为不错!不过我看你是多心了,失陪了!”说罢竟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听到“多心”二字,楚江寒不由伸手捏了捏长剑,长输了一口气。

    再看那任疆,依旧面无表情,楚江寒始终没瞧见此人面目,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任兄刚刚所为,究竟为何?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 红梅楼英雄试剑,忘乡阁孔雀归心

    第六回红梅楼英雄试剑,忘乡阁孔雀归心

    那大汉出门离去,楚江寒听了那大汉之言,正沉思间,任公子却张口道:“平日拜会姑娘不得,今日沾我楚兄之光幸得一见,怎奈不才无福,没能为姑娘亲手奉上一杯热茶,着实遗憾。我这里再为姑娘送些点心,还望姑娘赏脸!”言罢折扇一挥,竟将桌上一盘点心连同盘子,抛向那红衣姑娘。

    楚江寒兀自不爽,这任兄怎么一再向这位女子过不去?

    只见那姑娘一个转身,已经使了个身法让过,那盘子竟有半边插入红柱,却是半点没碎,点心四溅,早把那些个吹拉伴奏之人,惊个屁滚尿流,抢入后堂。

    那姑娘身子晃过处,手中竟多了一条软鞭,亮蹭蹭如手指般粗细,早向任公子飞来,“啊,是了!前翻已经见过这姑娘身手了,我倒是多余了。”

    向下望去,早见那任公子跳下身去,抽出腰间宝剑向那女子刺去,那女子挥鞭就打,出手间却是招招狠毒,招招凌厉。

    楚江寒吃了一惊,真不想如此狠毒的女子,也有方才那般美妙的歌喉。

    但见二人一个舞剑,一个挥鞭,一来二往已过了十几招。楚江寒心道:“这女子鞭法如此狠毒,若是教我遇上了倒是得仔细应付了,不过,凭我使出丹阳剑法来,倒也不难破她。”

    再看那任公子剑法丝毫不乱,闪跳转挪,出剑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若非日日苦练,哪里能有这般功夫?

    那女子眼见一时不能取胜,手腕一抖,那软鞭好似银针一般向着任公子心口飞来,只见任疆不慌不忙,把个手中宝剑望胸前一挺,手腕也是一抖,那软鞭便缠在上面,任公子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下沉,气走丹田,臂上使力,那女子也是后腿微曲,把水蛇腰向后为沉,二人各自使劲,比起内功来。

    一时胜负难解,楚江寒但听得那女子身后淅淅嗖嗖,暗叫不好,果然人影攒动处虹光一闪,紧接着便是一声剑吟,一把宝剑向任疆刺来。

    任公子正屏住呼吸全力比拼内功,高手过招,哪里还有余力应付,若有半点分心,稍有差池登时便败,轻则重伤,重则落个终身残废。任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心道:“想我宏图大志未得施展,不想却要在此间受挫,时也命也!”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又是噌的一声剑吟,一道白光闪过,任公子是觉得臂上千钧之力顿时化为乌有,身子竟向后飞去,正欲再使个千斤坠的功夫定住,早已来不及了,立时向后,倒在地上,再看女子,也是跟自己一样,向后飞出一丈有余,倒在地上。

    半截金钢剑坠地,一颗人头连着半个肩头,也飞过来落在场地中间。

    任疆惊魂未定,向上看时只见那楚江寒,手提一把宝剑,早就跳了下来,原来是楚江寒出剑,不但分开自己与那贱人的缠斗,而且也杀了背后偷袭之人。

    任有为暗想:“我这配件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剑,如何就被他轻易砍断?看来这宝剑,果然名不虚传!”连忙翻起身来丢了手中残剑,双手抱拳说道:“亏了楚兄解围!”未及楚江寒开口搭话,人群中早惊出几个大汉:“看!镇岳剑!”

    “怕他奶奶个鸟!我看大家齐上,各使刀剑剁了他狗日的,把宝剑抢过来!”

    “不错,今日他休想活着踏出此门”

    再看那女子也翻起身来,丢了半截银鞭,只是轻轻一挥手,早跳出四个大汉,各自提剑,将楚江寒围了起来,这四人却是一样衣着,左腿微微向后一迈,连起势连同手中宝剑,都是一样。楚江寒却将宝剑入鞘,双手抱拳,强自镇定心神,说道:“在下实在不想伤人性命,就此别过!”

    那四人那容得他走,竟是同时大喝一声,四道剑芒从四面袭来,但见得寒光一闪,“叮”地一声,四把宝剑应声而断,紧接着四人轰然倒地,众人看时,那楚江寒复又提剑在手,宝剑之上,却无半点血丝。

    这样一来,众人却是惊了:这少年剑法却是到了惊世憾俗的地步了。一时间鸦雀无声,哪个还敢近前来?

    却说出剑寒提剑在手,初始没觉得什么,等到这里安静了,又看到地上那一片红流,不由得慌了神,他自幼在山中学艺,师门中人教他武功之时,就告诫他上天有好生之德,万万不可滥杀无辜,不想今日两次出手,就连伤五命,且这五人与自己无冤无仇,更无从得知他们有何劣行恶迹。

    想到这里,不由得后背发麻,手心冒汗,那提剑的右臂,竟然不听使唤,抖了起来!

    眼见这少年握剑的有手抖的厉害,众人越发惧怕,都认为已经惹怒了这位宝剑在手的高人,照他的身手,再加上宝剑在手,如若杀将起来,在场的恐怕没几个能活命!众人都是各自按剑在手,却又没人敢上前来。

    正自对峙间,突然从后面蹿出个人来,任楚二人看时似个跑趟的,对那女子附耳言语了几句,楚江寒正要用功听时早已经说完。

    那女子略一停顿,随即又说道:“二位,今日之事,咱们日后再算,二位请自便吧!”人群中随即分出个口子,任疆双手抱拳淡淡的道一声:“告辞!”便迈大步要走,楚江寒心下疑惑,却又一想,如若再待下去,真不之如何是好,也不多想,手中宝剑归了剑鞘,跟着出来了。

    二人出了楼来,走了有一会,楚江寒惊惧方定,开口问道:“任兄,那女子究竟是何人?”

    任疆回道:“这女子江湖人称‘玄衣孔雀’,却是白莲教中的人物,轻功极顶,心狠手辣,任某手下有好几个兄弟,都被她斩手的斩手,挖眼的挖眼。”

    楚江寒听了一震,那任疆又道:“此楼楼名为红梅楼,平日卖酒唱曲,却是白莲教的秘密联络点之一,我暗中观察已久。白莲教在蜀中杀官造反,百姓苦于战火,流离失所,凡我英雄之辈,在当为武林,为苍生,杀尽这干恶魔!”

    楚江寒方才还为杀人之事介怀,此刻听闻这一伙具是白莲教妖人,杀他几个,算是为天下除害,遂不复多想。

    任疆又道:“楚兄可有胆量回去?”楚江寒心下纳闷“回去?”

    “正是,楚兄不必多问,要有胆量,跟来便是!”出完纵身一跃使开轻功便往回赶,楚江寒哪来的及多问,也使开轻功跟了上来。他二人何等身手,没有多时,表早已来到原地,这回二人却是没有进去,而是趴在屋顶通风窗口,向下望去。

    只瞧见地上又多了七八个死尸,有四个大汉站在他二人方才所站之处。四人也是一样打扮,其中一人张口道:“爷再说一遍,爷们四个都是锦衣卫办案,识相的交出‘玄衣孔雀’,爷四个只管拿人,别的一概不过问,如若有人作对,爷调来人马,后果怎样,你们自家掂量!”

    “锦衣卫?”楚江寒心下疑惑,“这锦衣卫是皇帝直属,具由高手组成,怎么也会朝廷插手江之事?看来这女子定时白莲教无疑了。”正自疑惑间,又一个粗狂的声音道:“废他娘什么话?老十九,放响箭叫人!灭了他狗日的!”

    “且慢!”,正是那女子发话了。

    “我跟你们走!”

    只见她又丢了手中一条金色长鞭,走上前来,早有二人拿了锁链,将那女子手上脚上拷了个结实。

    那链子足有手指粗细,那女子被锁了手脚,转头道:“散开!”

    人群中又让开一条路来,四个锦衣卫各手持锁链的一端,哗啦啦走了出来。

    任疆一个翻身下楼,楚江寒也跟着跃到了楼外。楚江寒疑惑道:“此楼既然是白莲教的地盘,这魔头怎会束手就擒?”任疆哈哈一下,说道:“楚兄外行了不是,如若那四人当真叫来帮手,这楼里诸人如何逃脱?即便逃了数人,这白莲教岂不损失大了?这妮子假意束手,待锦衣卫离开,这干人立马撤离,回去找来高手,再行营救,我敢打赌,这妮子一路之上定然要伺机逃跑”。楚江寒点头称是。

    任疆转过身来,对楚江寒说道:“楚兄,兄弟认为,你我应该紧随其后,如若她要逃跑,或者有高人来救,你我好趁机除掉一二妖魔,也算是为民除害,楚兄意下如何?”楚江寒听完大喜,自己一身本事,不就该用来行侠仗义,为民除害吗?若当真遇到几个白莲教魔头,倒要他们尝尝小爷手段。于是允了任疆,二人不近不远,不慢不快,是尾随其后。

    二人跟了四五日,一路之上这几人却是白天赶路,夜间投宿,专门往那气派处进出。沿路行人只见四个大汉,各执铁链,锁住一个女子,无不指指点点私下议论。

    这天晌午,这几人来到一处地方,前不着村,是后不着店,唯有官道旁边,缺却赫然耸立一栋楼来,眼见几人登楼,任、楚二人早是腹中饥渴,左右没有去处,只得近前来。

    只见一块金匾浩然三个大字“忘乡阁”,两边一副对联映入眼幕:

    上联曰:“路通南北,东西客门前下马停步。”

    下联曰:“楼锁往来,今古人阁上举杯忘乡。”

    二人也不迟疑,入得店来。这店倒也奇怪,楼下都是客房,唯有楼上却是空出来,为客人饮食之处。

    二人只得上楼来,只见那四个官差早就要了酒饭胡吃起来,那女子却是坐在地上,四条铁索各捆了手脚,另一头却拴在四个官差腰间。

    地上乱丢有七八个馒头,旁边放个坛子,里面不知是酒还是还是水,那女子胡乱抓起地上的馒头,就往嘴里送。

    楚江寒这回可瞧清楚了:一双丹凤眼汪汪欲滴,一张白皙的脸蛋儿上虽然早有污渍,却也美的实在使人舒服。

    楚江寒怎么也不相信,这样标致的人儿,却是响当当的魔头,初见时的玄衣虽然换成红衣,叫她“玄衣孔雀”,但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二人也要了酒菜,楚江寒留意周围,具是一干江湖中人,各个佩刀携剑,有俗有僧有男有女。这帮人虽然各自吃喝,却是呼吸沉稳,一看就是江湖中的高手。

    不一时酒饭来了,二人早已饥渴,也不管这干人,胡乱吃喝起来。

    忽然听一个结巴说道:“七哥,要......要不,咱们赏......赏这骚娘们点吃的,回头饿......瘦了,咱们几个,面上也......也挂不住。”说完端起桌上的一只烧鸡,向那女子扔去,那女子随手接过,丢了手中的馒头,啃了起来。一个粗狂的声音说道:“老十七,快吃,吃完接着赶路!”四人不再说话。

    正在此时,楚江寒听见楼梯口有两个人走了上来,脚步俱都轻盈无比,环眼一瞧座上诸人,一个个只顾吃喝,显然没几个听出有人上来。

    回头向楼梯口瞧时,果然一前一后走上来两个汉子,打头走的一个手里竟然提把金灿灿的大刀,下颚留了胡须身材略胖,身上衣着干净华美,径向那女子看去。后面跟着一人较前面胖些,后背个木盒子,一掌见宽,四指来厚,盒子上方有一个木质的把儿露了出来,一看就是把不知名的宝剑。二人红光面面,向着座中打量,径直二人走向右角落唯一的一张空桌子上坐下。

    未及小二招呼,提刀的汉子走到那几个锦衣卫面前,抱拳开口说话道:“各位兄弟请了,我二人乃是京城的捕快,承蒙各方朋友抬爱,唤作个‘金刀’‘木剑’。”

    此言一出,座中立马停杯投箸,一阵骚动,更有几个贼眉鼠眼的,悄悄摸住了刀柄。

    楚江寒不曾听过二人声明,张口欲问时,任疆抢先低声道:“这二人原来是名震京华的捕快,近十年间,这二人捉拿盗贼处理大案,总是手到擒来”。

    一言未毕,那提刀的又说道:“今日我二人向四位兄弟讨个人情,放了她如何?”

    那四人登时发作,道:“笑话,我们锦衣卫办案,哪容得别人插手!”此语一出,座中诸人登时倒吸一口冷气,江湖中人,对于锦衣卫,向来避之唯恐不及,此刻有胆子稍小的竟看也不敢看一看,只顾埋头假装吃喝,生怕招惹了这帮瘟神。

    只见一个粗狂的声音说道:“二位总捕头,你们办你们的案子,兄弟四人也各自有任务,再者说了,这镣铐唤作‘缚妖索’,刀枪不惧,钥匙在我们老大手上,只怕我们有心放,二位捕头也打不开,啊,哈哈,哈哈哈!”这人言语嚣张,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其他三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教人听了极为难受。

    笑声未毕,那身后的汉子却从后背缓缓抽出一物,那物三指见宽一指来厚,似鞭非鞭似剑非剑,分明是把木制的戒尺!

    只听得一阵噌噌声响处,那女子手腕脚腕上的镣铐啪啪落地,再看那人,手中之物,早已放回匣中!

    不单是座中诸人吃了一惊,楚江寒更是大骇:“凭我手中旷世宝剑使出丹阳剑法,或许可以办到,这位捕头竟然用这样一把木制的没有锋刃的‘剑’,轻描淡写间,居然做得到,简直是神乎其技!”

    众人还未缓过神来,“玄衣孔雀”眼见脱得镣铐,双脚点低使了身法拔腿就跑。

    金刀、木剑二人始料未及,相互一视,那木剑抢道:“我去追!”,赶后就追。

    楚江寒一旁瞧得仔细,这“木剑”剑法虽好,轻功可就照这魔头差远了,要是以自己的“须弥三引”去追,只怕也得废些功夫!

    那几名锦衣卫只气得大跳,拔刀便要打杀,忽见那金刀左臂一伸,立在原地不动了。那几名锦衣卫面上先是一惊,又是各自收刀,转而面面相觑,各自摇头,继而齐齐抱拳,道了声“后会有期!”竟然下楼去了。那金刀也是纵身一跃,追着二人而去。

    楚江寒来了个丈二的头脑,一时摸不着头脑,究竟这是怎么回事?

    任疆面露吃惊之色,喃喃道:“楚兄可知,江湖上有种武功叫作‘传音入密’?这种功夫能以内功传音,而不被人发现,想来刚刚那位捕头,定然是用了这种功夫,对四人说了什么。”楚江寒心下听得目瞪口呆,呆了片刻,只得埋头吃喝。

    坐上复又归于平静,各个虽然相安无事,却是心中疑惑。

    转眼间饭罢,二人正要起身,楚江寒却对任有为说道:“且慢,那位魔头又回来了,是三个人,嗯,还有两个娃娃,奇怪了,她怎么和两个娃娃一起,又回来了?”任疆知道对方功力远胜自己,将信将疑地望向楼梯口。

    只见楼梯口奔奔跳跳上来一个孩子,七八岁左右,口里念道:“爹,你们快点,我都饿了”,紧接着上来一个汉子,粗布烂衣,怀里抱个女娃娃,跟前面那个男娃娃一模一样,那汉子左瞧右瞧,口中却道了声:“上来!”

    人群中立时骚动起来:那玄衣孔雀竟然跟在后面,低着头轻提裙摆走了上来。

    那小男娃早就走到右边干净的空桌上,手里拿双筷子,在自己袖子上擦了又擦,摆在中间。那汉子过来坐下,没等张口,那小娃娃早就说道:“小二,拿二斤肉来,再要一盘烧鸡,二十个馒头,再来十斤酒,我爹要喝酒!”那小女娃在那汉子怀里接了一句:“还有三个碗,不对,是四个碗!”小二在一旁也不搭理这俩娃娃,只看向那汉子,那汉子张口道:“就照这个上吧!”小二依言而去。

    那汉子转过身来,对玄衣孔雀说了句:“你也过来坐下吃饭!”那玄衣孔雀只是呆呆地站在一旁,哪敢坐下!

    众人目瞪口呆,楚江寒也自诧异:明明只有三个人的脚步,又离得这么近,怎么会听错呢?

    再细看那汉子虎背熊腰四生方脸,虽然不高却是雄壮异常,宽下巴大耳垂,额上竟有一道一指来宽的疤,也看不出是被什么兵器所伤,那疤不偏不倚,映在额心,活像庙里的二郎真君!

    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登丰楼题词的张继张承文。

    楚江寒低头疑惑:“这汉子到底是谁?这玄衣孔雀刚刚逃走,怎么又会跟此人一起回来?”

    却听任疆低声说道:“楚兄,还记得当日一同听曲的那汉子吗?”

    “是他?”楚江寒惊道。

    任疆道:“楚兄莫要多言,看着便是!”

    楚江寒依言看时,只见那女娃娃说道:“姊姊坐下来,我们一起吃好不好?”那魔头闻言先是一震,继而又侧身缓缓坐下。

    不一时小二端上来酒饭,那小孩先是吃了几口,紧接着只是不住地给倒酒,那张继也不说话,满了就喝,再看那女娃娃,不住地往那女魔头碗里夹肉,再看那女魔头,把个头低的就像刚过门的村妇,使人看来倒也想笑。

    突然那男孩一阵咳嗽,原来是被呛到了,张继手起就打了一下,只是重也不重响也没响,转头训斥道:“小娃娃家,喝的什么酒!”

    这张继正自训斥娃娃,那玄衣孔雀突然使了身法,离弦的箭一般轻轻弹起,飞向栏杆之外。

    楚江寒心下暗暗叫好:“这一身轻功我是见识过的,可若是没有深厚的内功,倒是很难使出来,这玄衣孔雀也当真了得”

    众人惊叫出声。

    那张继回过头来,不慌不忙,伸出右手来,缓缓推去,细看之下原来他右手竟然没有无名指和小指。只见他把个残掌向外一翻,往回一拖,三丈之外,玄衣孔雀竟如咬钩的死鱼一样,轻飘飘的回来了,不偏不倚,正好到坐在原来的凳子上。

    座中鸦雀无声,惟有张继缓缓说道:“杨姑娘,今后就跟着我,顺道给我这义子义女做伴儿吧!”

    那男娃娃扑通一下坐直了身子,却张口抢道:“不对!不是义子义女,就是亲儿亲女!”那张继闻言,原来一本正经的脸上,扬起了笑容,又哈哈大笑,端起碗来一饮而尽!饮完对玄衣孔雀说道:“转过来吃饭!”

    那玄衣孔雀转过身来,一个跺脚,然后将面前的碗摔个稀碎,紧接着挽起袖子来,坐着不动!只把诸人看了个目瞪口呆,稀里糊涂。

    真是:世上从今无孔雀,

    鸳鸯侠侣始初成。

    何出此言呢?后文自有分解!

第七回 龙虎结义忘乡阁,群雄聚首闲云庄

    第七回龙虎结义忘乡阁,群雄聚首闲云庄

    忘乡楼上,那汉子酒足饭饱,早就带着那一双儿女,连同那位身着红衣的“玄衣孔雀”离去了,这时间,众人议论声由小到大,继而可都炸开了锅。

    有好事的开始张口了:“李大口袋,你不是号称江湖中的掌故都在你肚子里吗?来来来,与我们讲讲,这时才这汉子什么来路?”

    “对对对,这汉子本事如此了得,可却偏偏抓走那小妮子,回去定然做了小妾,啧啧啧,可惜了可惜了,我就是没那手段,如若不然,早就抓了那妮子,回去享受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一个破破烂烂的叫化子站了起来,腰背个大葫芦,人生的骨瘦如柴,那肚皮实在大的惊人。只见他从腰间解下大葫芦,咕嘟咕嘟喝了几口,之后缓缓说道:“你以为天下英雄都像你花鹞子似的,竟干些淫人妻女的勾当。”

    那花鹞子在众人面前被这么一呛,竟说不出话来,人群中一阵哄笑。

    那李大口袋又张口说道:“嘿嘿,你等孤陋寡闻了吧!此人的师承江湖上无从得知,我老叫花却知道他师承道家。还和先前的那两位捕快爷,是......”说到这里,他又喝了一口酒。

    人群中有性子急的,早就破口大骂,骂他卖弄关子。“算了!不提这个,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你们想知道他是谁吗?嘿嘿,嘿嘿!嘿嘿,你等孤陋寡闻了吧!放眼天下除了我老叫花,还真没有几个知道!”他又喝口酒,似是等着大家追问,但跟他熟悉的都知道,不需别个追问,他自己也会讲出来的。

    “此人姓张名继,表字承文,十年前江湖上名震一时的‘灵屠’,就是他!”。不想此语一出,座中竟没有几个有反应的,李大口袋摇了摇头。

    唯有边上一僧一道吃了一惊,相互对望一眼,那和尚唱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士颂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原来这和尚法号了空,乃是少林寺了字辈高僧,那道士道号冲灵,乃是武当冲字辈大师,少林武当素来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二位大师辈分既高,又是如此表现,座中人这才认真起来,私下议论起来,当真没有几个听说过的。

    座中人张口又问,只见这老叫花,又解下大葫芦,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张口说道:“老叫花今日三次酒已经喝过,若想知道,嘿嘿,改日再问,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说罢竟下楼去了,来这叫花子有个规矩,但凡有人要问他江湖中事,需在他解下葫芦喝三口酒之间,三饮而后,你再想问出什么,那就比登天还难。

    众人见他扬长而去,也都三三五五,相继下楼离开。

    任疆却面色牙关紧咬双目怒睁,旋即又对着微微一笑,说道:“楚兄,你我今日索性不走了,在此宿下如何?”也不等楚江寒开口,任疆早唤出小二,吩咐有好酒好菜只管上来,二人又打日中时分,喝到天黑,但见一轮圆月早就升起,二人复聊起生平来。

    任疆举起酒杯放声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楚江寒早已醉了七八分,忽听听得吟起词来,张口说道:“任兄既有此雅兴,待兄弟为你舞剑助兴!”言罢,抽出宝剑,借着酒兴,舞起剑来,越舞越有劲儿,索性将风深谷中所学八九七十二招丹阳剑法从头耍了一遍,只看得任有为目瞪口呆,竟忘了叫好,一套剑法舞完,酒是醒了不少,可豪情却是倍增。

    楚江寒朗声说道:“任兄,既然你我兄弟有缘,何不效法刘关张,在此忘乡阁上义结金兰?”

    任疆闻言大喜:“好,兄弟我今年三十岁,恐怕得叫你一声弟弟了”,楚江寒听罢,立时跪地,任有为也跪在地上,磕头八拜。二人大喜,复又饮了一阵方才散去。

    楚江寒也不回房,索性便到任疆屋里,要来个同吃同睡,任疆也不阻拦,二人宽衣欲睡,却听得隔壁还有说话声,楚江寒功力深厚,微微凝神一听,却是两个在拌嘴:

    “哈哈,大和尚,这回你服了吧?十年前你拳脚不如我,兵器不如我,内功不如我,现如今你还是不如我,哈哈,你我将近斗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不如我,终究是我胜了!哈哈。”听他二人这意思,似是刚刚经过了一翻比试,那和尚是输了。

    只听得一声佛号唱后,一个声音缓缓说道:“比拳脚兵刃外功内功,老衲是输了,可老衲有一门功夫,却远胜于你啊!”

    方才那声音更说道:“哦?是什么功夫?”

    另一个声音说道“你可知日间,那位捕头对着那几名锦衣卫说了什么?”

    “笑话!这传音入密,你教我如何得知?咦臭和尚,莫要诳我,我内功比你好,尚且未曾听出,你如何人能得知?再说了放眼天下,当真能破了传音入密?”

    楚江寒也吃了一惊,当真这天下还有这等绝技?

    只听得又是一声佛号过后,缓缓说道:“这金刀捕头说道,抓了此女,只会打草惊蛇,逃了白莲教逆党,教他四人回复上封,他二人已经约了兄弟七人,下月聚首,并有十成把握说动余下五人参与大事,叫上面调将的调将,派兵的派兵。另外那柄宝剑已经落入一名年轻高人手中,教大家仔细些!”

    楚江寒听来一惊:这大和尚果然了得!那金刀所言,果然给他听了个一清二楚。不过他所说的宝剑一事,倒是与我有关了,得亏一路之上,我将宝剑藏起,倒是省了不少麻烦。至于他们说的什么打草惊蛇,想是跟白莲教有关了,至于什么参与大事,调将派兵,那就不得而知了,想来是官府中人才操心的事儿,与我有何干?

    只听那头半晌不语,方才那个声音说道“大和尚,这手绝技真有你的,真有你的!真有你的!看来,咱哥俩这辈子,又得平手了。”

    说完补充道:“不会隔墙有耳吧?”

    另一个声音说道:“道兄多虑了,几人能有这等修为偷听而不被你我发现?再说了善恶是非,皆有因果报应,听了又何妨!”

    “此言差矣!如今武林中可不太平,今日这汉子如若果真是赤手灵屠,他现身此地,分明有大事发生。想当初海沙帮三十八位高手,连同各处黑道人物在内,共计一百多个壮汉,一夜间竟被他杀个干干净净。”

    又是一声佛号过后“海沙帮勾结浪人,残害我大明百姓,也是因果报应。只可惜,海沙帮寒沙掌的绝技当真后继无人了。想当初,我少林寺十几名高手都败在这寒沙掌下,我三师兄四师兄临了还耿耿于怀......”

    此语过后,另一人也不答话,立时沉默。

    楚江寒心说“这二人简直胡扯,一夜间杀一百余口,怎么可能?便是一百人伸长脖子待宰,也得些时候!”回头看义兄时早已经熟睡,便也倒头睡去。

    次日楚江寒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洗漱过后,早由义兄备下茶饭。二人吃罢,却见一僧一道也还未离开。

    楚江寒心想昨夜对话定是这二人无疑了,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任疆见状说道:“贤弟有所不知,下月初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小范蠡沈老英雄六十大寿,江湖上各路人马走动,想是为了去拜寿。”

    楚江寒心道:“大哥呀大哥,你又何必避讳,江湖上各路高手走动,更是为了我手中这把宝剑呀!”任疆复又说道:“这沈老英雄过寿,哥哥我也在受邀之列,莫如你我同去如何?”楚江寒心下嘀咕,我去又算怎么回事,人家并未要请我。

    任疆开口却道:“兄弟何必见外,你我既然义结金兰,又何必分彼此?请了我便是请了贤弟,再者说了,这沈老英雄最是好客,贤弟人才武功出类拔萃,沈老英雄见了,定然喜欢!”楚江寒听罢,也未多言。

    当下二人收拾行李,随即南下,一路之上,这位义兄出手阔绰,楚江寒倒是事事都不操心。二人一边行路一边赏景,竞走了整整半个月。

    转眼间已进了襄阳城,任疆倒是满城跑着张罗些礼物,楚江寒只是跟着四处瞎逛,咱们闲话休提,言归正传,单说到了初七这天,这二人早早地递了拜帖进了闲云庄。

    不说这闲云庄气派富丽,但这一水的流水席,就摆了百十来桌,只见这迎门的,张罗的,跑腿的,支客的忙的是团团乱转,好不热闹。

    楚江寒跟了任疆,被让到一个内院里,方才落座,还未见主家是什么模样,早听见门外一个洪亮的声音叫道:“少林、武当贵客到!”少林、武当由来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如今这场面,定然排身份贵重的前来,一院子的客人都站了起来,只见正堂里小跑出来一个胖乎乎的老头子,头戴金冠,满头黑发,下颚上三捋山羊胡不长不短,这定是主人家无疑了。

    只见他双手抱拳,略一躬身迎了上去,门外面走来两拨出家人,左边一波各个秃瓢,是少林派的大师,右边的一波各个束发,是武当派的高士。楚江寒认得,为首的二人,一个手持一把铁仗,不下五十来斤,正是当日卧凤山上展示过金刚狮子吼绝技的了真大师。另一个身着道袍,手拿浮尘,却是前不久忘乡阁上那位冲灵道长。了真大师身后也是忘乡阁上那位了空大师,其余都不认得。

    几番客套之后,那沈员外将为首的几个,让到了首席,三四个出家人又相互礼让起来。复又听得一声:“峨眉派、昆仑派、崆峒派、华山派、丐帮贵客到”,楚江寒一眼望去,大多都是当日卧凤山上所见之人,个中还有当日调戏过的沈秋月师兄妹,以及崆峒派的师叔铁手道人身后跟了几个师兄弟。

    未及落座,楚江寒见了同门心下大喜,正欲上前打招呼时,突然门外一阵吵闹,不多时一个管家跑进来,走到沈庄主跟前几句嘀咕,只见那沈庄主右手一抹胡子,眼珠子嘟噜一转,道声:“让他进来!”

    众人不解,到底是什么人来了?都把个脖子伸出老长,单等此人进来,任、楚二人看时,只见一个红衣美妇,丹凤眼水蛇腰,怀里抱个女娃子,身边跟个男娃娃,走了进来,众人大惊,却原来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女魔头,不知情的更是大惑不解,有胆子大的、不知礼数的早就出言道:

    “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玄衣孔雀’,怎么?改了‘红衣孔雀’了?”

    “许是早从良嫁了人了,瞧瞧,崽子都这般大了!”人群中一阵哄笑。

    那红衣孔雀却也不理会,却是一个万福,说道:“禀告大爷,我家张二爷和五位爷随后就到,特叫我先带着二爷家的公子小姐,前来拜寿!这是礼单。”说完拿出一张信封承了上去,早有下人递了过去,那沈员外接来一看,先是一震又是满脸笑容,信未看完,那两个娃娃早就跪在地上口称“伯父”,磕起头来。

    那沈员外抢过前去,张开双臂一边一个抱了起来,满脸堆笑,连连叫好。复又吩咐管家:“来呀,将小少爷和小姐带到后堂,让大小姐摆宴接风!”沈员外喜上眉梢,双手抱拳对玄衣孔雀就是一礼,说道:“姑娘一路辛苦了,就请入席吧”说完一伸手,竟让到了主家席上。

    楚江寒心下嘀咕,这女子到底什么来头?再看义兄时也在思量,回头看时正瞧见一个老叫花子坐在外圈的一桌上,双目似闭非毕,正在摇头晃脑,神情颇为自得,正是李大肚子。

    未及思量,却听见过主人家吩咐开席,有人凑起乐来,丝竹声阵阵响起,好是热闹。

    沈秋月师兄妹领着一班后辈向主家敬酒祝寿,主家席上,那沈员外是来者不拒,都是一饮而净。这任疆拉着楚江寒,向主家敬完酒,又一一认识首席上座的各位前辈。

    忽听得一个大嗓门喊道:“大哥!大哥!看咱和六哥给你带啥来了!”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上身赤裸的汉子青筋暴起,身上黑的发亮,右肩上扛着一个两人合抱的大鼎,更惊人的是那鼎上还有还反扣着另一个一边大小的,左手提一根胳膊粗细的木棒,木棒一头,竟是一个一人合抱的石磙。

    “嘿嘿,大哥,这可是咱从江西一路扛过来的,皇帝老儿的宫廷御用,大哥过寿,兄弟们怎能不喝些好的?”说话间早已经将肩上之物轻轻放下,右手只是一拍,只听得“嗡嗡”声响,顶上反扣之鼎一个翻滚,平平落在前方一丈来远。群雄只觉一阵清香入鼻,好不舒服。再看那大汉,脸不红,气不喘,这两只巨鼎分明有三五千斤,再加上左手之物,鼎内琼浆,哪个还敢算计?莫非此人不是血肉之躯?

    群雄中有人连声喝彩。再看老庄主早已由打座上迎了下来,那刚来两人,倒头便拜,老庄主连忙扶起,口称“六弟七弟”,一手拉了一个,早就拉入席间。群雄看了,莫不暗暗钦佩!楚江寒再看另一人,脸生四方,面如冠玉,腰间还别一把玉箫,正是玉箫剑。

    李大肚子张口说话:“嘿嘿,你等孤陋寡闻了吧?新来的这二位好汉,一位唤作玉箫剑,文采风流,足智多谋,另一位江湖上称作石象,天生得钢筋铁骨,力大无穷。”

    “哦!我说呢,方才那两个大鼎少说得有四五千斤,这位好汉竟然拿得动,原来是他!”

    那老叫花白了他一眼,似是因为打断自己说话。又见那老叫花不慌不忙,取下腰间的大葫芦,正要喝时,却嘿嘿一声,道:“原来此间有酒!”又将自己那大葫芦系了回去,端起桌上的坛子,咕嘟咕嘟,喝了几口。也不见众人询问,那老叫花张口说道:“这二位好汉,却是沈老英雄的结义兄弟!”

    众人各自唏嘘,只知道这沈老员外家财万贯,朝廷还封了官位,他平素好周济天下英雄,可还有结义兄弟一节,当真是闻所未闻。

    老叫花子张口又道:“嘿嘿!你等孤陋寡闻了吧!我问你们?你们可知这沈老员外共有几位结义兄弟?”座上诸人哪里知道,只见那老叫花子,拿起酒坛子来,咕嘟咕嘟,又是几口。喝完再不说话,有了解他的都知道,想是三回酒喝够了,也不多问。

    有好事的便说道:“我说老叫花,依照你的规矩,你今日吃酒一天,莫非是一天不动嘴不成?这一天不动嘴,你又如何吃这一天的酒?”群雄一阵哄笑。

第八回 闹寿堂老魔丧命,会群英小侠受伤

    第八回闹寿堂老魔丧命,会群英小侠受伤

    群英宴上是主家好客,宾客至礼一片祥和,有张罗的直接从那大鼎里打来美酒,众人吃喝谈笑间,忽听得外面锣鼓喧闹,又见沈老英雄几个弟子跑来汇报,把个石象气的怒跳而其起。

    石象正自发怒间,一个阴冷刺骨的声音传来:“湘西四杰前来拜会沈老庄主!”

    一言未毕,大门外身影一闪处,但见三个身穿黑衣之人站在堂下,座上高手无数,但也没有几个人瞧个清楚。

    为首一人,脸色黑绿三滤胡子,抱拳说道:“兄弟九头阎罗,携黑白无常前来为沈老庄主拜寿,愿沈老庄主福寿无疆!”

    只见那沈庄主起身,抱拳还礼,极有气度地道:“不敢,不敢!”

    人群中有人开始议论:“湘西四魔一向在西南,怎么也到了湖北地界?”

    “四魔怎么只来了三个?那个毒物怎么不敢现身?”

    “这还用说,准是躲到暗处去了!”

    “不对不对,今日群英聚会,准是怕了没敢来!”

    那三个魔头也不理会,只见身后一人张口说话,却操着浓浓的地方腔,楚江寒勉强听懂:“数月前,我们兄弟机缘之下得了一把宝剑,实不相瞒,正是名震武林的‘镇岳剑’!”此语一出,人群中一阵骚动。

    另一个接话道:“不错!正是此剑,可我们老大说了,武林若之中若论武功威望,除过隐世的高人外,只有少林和武当的掌门,以及沈老先生方才配使此剑。”此语一出,倒有几个人附和称是。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楚江寒却没有分出哪个是黑无常,哪个是白无常。

    那操浓腔的又抢声言道:“诸位!诸位!少林和武当的两位掌门都是出家人,还使什么兵刃?我们老大说了,天下也只有这襄阳城里的沈老英雄,才配此剑。”众人闻言向沈老英雄看去,只见他手缕胡须,却是一言未发。

    “嗨嗨,于是呢,我们老大就想趁着老英雄大寿,将此剑献给老英雄!”

    座上阴阳二子齐声抢道:“剑在何处?”群雄登时炸锅,各自起身张望,有的年纪轻的早已按剑在手吧。

    九头阎罗接道:“老夫将此剑托给一位姓楚的朋友代为转赠,怎么?沈老英雄没收到吗?”

    此言一出,只把楚江寒气了个半死,自忖道:“好你个无耻老魔头,分明是遗祸江东!”正要发怒,旁边义兄任疆任有为早就暴跳而起,出口大骂:“无耻混账,此剑早为我义弟所得!岂容你胡说八道!”

    座中百来双眼睛齐刷刷向自己,楚江寒一时不知该不该站起来,但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楚兄,左右是躲不过了,不妨站起身来!”楚江寒听声辨人,认出说话之人正是当日喝过茶的玉箫剑李飞云,只见他面带微笑大步向自己走来。

    楚江寒站起身来,索性从后背解下布袋抽出长剑,一声龙吟不绝于耳。

    “好!很好!很好!既如此,就请还剑吧!”

    楚江寒只听“嗖”的一声,一只铜爪夹着风声向自己飞来,楚江寒有绝技傍身,也不看是从何处飞来,抬手就是一剑,白光闪出剑气裂空,那只铜爪却被削成好几瓣四下绽开。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周围之人轰隆隆四下散开,围了一个圆圈,只把这三个魔头和任、楚二人围了起来。

    “且慢!今日是我大哥过寿,诸位远来是客,还请莫要动手!”说话之人,正是李飞云。出言方向立时让开一道口子。

    那九头阎罗言道:“我兄弟三人远来拜寿,愿意耍几套拳脚,为沈老庄主,为诸位英雄助兴!未知这位楚兄弟,意下如何?”言语之间,却是绕过主家,直接向楚江寒下战。

    武林中人行走江湖,原本就注重个英雄名声,楚江寒虽然涉世未深,这道理却是懂得,正要起身答应。却听到李飞云高声说道:“楚公子远来是客,区区小事何必劳烦,兄弟不才,也懂些拳脚,就让在下先来领教!”又转过身来抱拳说道:“楚兄与诸位远来是客,且请作壁上观,看我兄弟领教高招!”

    群雄一阵喝彩,也都不再胡乱说话,大多回到原位,有几个私下议论:“早就听闻这沈老英雄武功了得,只是未见他出过手,既然是他的结义兄弟,想必定有手段,今日可有看头了。”

    义兄任有为示意楚江寒坐下,二人转过头来观看。

    李飞云高声叫道:“七弟,可是吃饱喝足了?”只见那时才扛鼎的汉子石象高声道:“六哥放心,咱已经吃饱喝足,正待活动胫骨。”说罢提了石碾,跳入场中央。

    不用吩咐,这边九头阎罗身后早站出来那黑白无常来,各自提了兵刃摆开架势。李飞云取下腰间玉箫,张口问道:“河南道上,康安村内几百来口人命,可是你们几人所为?”左手边一个张口接道:“明人不做暗事,正是你家四个爷爷所为!”

    李飞云怒气横生,口说道:“那就别怪爷爷们心狠了!”话未说完出拳便打。

    这边那石象也举起石碾便打,群雄俱是练家子,当下仔细观战,原来这石象拳脚差的惊人,偏偏是力大无穷,那石碾左右胡抡,这魔头的哭丧棒哪里敢硬碰?偶尔使个身法,打了对方一鞭,那是就像打在地上一般,毫无知觉。

    这一边李飞云以玉箫当剑,使开一路剑法,众人却是见也没见过,不时左手出招,转而又换右手出招,这魔头一根银色哭丧杖初始还能应付,二十招过后却是捉襟见肘。

    再看那边,那一支黑色哭丧棒哪里敢硬接石象的巨碾,只是东躲西躲,纵有万般招数,也是无用。在座中人,不乏高手,大小经历百余战的大有人在,这样的场面却是头一次看见。

    这九头阎罗见二位兄弟阵上失利,大喝一声直取楚江寒,明眼人都看得出,定是为了楚江寒手中宝剑。掌风过处,寒气渗人,这九头阎罗使开绝技玄阴掌,座中就有人大惊,叫道:“玄阴掌!”

    “不错,当年少林派的了相大师就是死在这掌下!”

    “我华山派周掌门当年中了一记玄阴掌,至今仍在密室疗伤,受不得阴天!我看这小辈是凶多吉少!”这议论之声,却是来自首席位置。

    一招既出,九头阎罗出言道:“小子,当日我神功未成,饶了你小命,今日倒要看看是你风灵掌厉害,还是我高明!”楚江寒得高人传艺极是胆大,不慌不忙,缓缓抽出背上宝剑,剑吟处使开身法,迎了上去。

    这座上却是把个铁手道人急个满面通红,高叫道:“无知小辈,凭你的道行,也敢动手!如若此番败了,可就是当这天下英雄折了我崆峒派威名!”

    却不想楚江寒剑光闪处,竟未落下风。原来是使出了七十二路丹阳剑法中的第一路“仙人引路”,人影闪动处,身形真如仙鹤。群雄暗自唏嘘,这小辈竟有如此道行。紧接着是“仙人拜月”这一招剑影晃动处,却是仰面倒刺,一连出了七八剑。

    这路剑法潇洒飘逸,有快有慢有刚有柔,像极了武当派太极剑,却又说不出像在哪里。座上几个向武当派的冲灵道长看去,只见他也看的双眉紧锁,一脸疑惑,想必他也不识。

    众人再看那楚江寒,一连试了十几招,却是一招比一招高明。那九头阎罗初时见这剑法奇绝,只得自保。

    这等修为的高手对招,比的更是内功招式,若有兵刃在手更是增加了一分威力,更何况这上是一柄绝世宝剑,再加楚江寒这一路剑法委实高明,五十招过后九头阎罗只感到此人实棘手,心暗自盘算:“这少年剑法当真生平仅见,照此下去,我非落败不可。所幸他临敌经验不足,我只要想法去掉他手中长剑,则可杀之以去掉一个劲敌。”

    忽见他大喝一声跳出圈外,叫道:“且慢,楚少侠剑法高明,我看在场的没一个能胜过。老夫空手敌不过,甘拜下风!老二老三,我看今日咱们作罢,退下吧!”那黑白无常各自阵上本就未讨到便宜,耳闻老大发话,此时正好抽身尚可落得个平局。

    众人一片喝彩,楚江寒正自得意,却不想一阵寒风袭来,正欲提剑相迎,却早已经来不及,慌忙间使出“须弥三引”的绝技侧身躲让。

    众人又是一阵喝彩,正欲举剑再迎,却是又一道寒劲袭来,左右退让不得,只得丢下手中宝剑,双掌相迎,使出恩师紫阳真人所传的三十六路风灵掌,一连对了三掌,二人都各感到双方功力具是大增,已不是当初交手时所能比的。

    楚江寒这才明白,原来是这老魔忌惮自己手中宝剑,故意使诈,为的是再拳脚上取胜。想到此处他心下大怒,一连使出“空穴来风”、“风掣雷行”两招,嘭嘭又对了两掌。

    硬碰硬对了两掌后,楚江寒才觉对方修为果真远胜自己,一股寒意从掌上直导肺腑,登时觉得头皮发麻,气血翻腾一阵眩晕。

    说时迟那时快,这座上早有沈员外与两僧两道一个叫花子,一共六人跳了出来,挡在楚江寒面前。

    铁手道人为楚江寒点了周身大穴扶在一旁。沈员外拱手抱拳道了声:“胜负已分,足下赢了!”那九头阎罗满脸得意,张口说道:“了真秃驴,听说上次一战,你内功耗去大半,怎么如今还能动弹?”了真和尚一声佛号,也未答话。

    忽的那九头阎罗忽的右脚点地,一个转身夺门而出,众人欲追时,早已来不及。

    在众人的唏嘘声中,沈员外取来灵丹妙药,为楚江寒服下。

    这场子中间,只剩下黑白无常站立不动,打也不是走也不是。

    沈老英雄随手发了几枚金灿灿的暗器打向二人,黑白无常早就胆怯,一时躲闪不及被打住穴道,旁边闪出几个弟子家丁将这二魔锁了下去。

    这铁手道人满面红光,在众人的夸赞声中径自回到原位。有小厮双手捧了宝剑归还上来,楚江寒满面春风,宝剑入鞘坐回原位。

    但听见座上立时又热闹起来,多半是谩骂这湘西四魔作恶多管,又扬言要将其余的二魔碎尸万段,紧接着又是夸赞崆峒后学楚江寒武功了得人才无双。

    忽然间石象叫了一声“二哥”,众人只顾吃喝哪个在意,楚江寒却回头一看,却见那石象迎了上去。

    门外走进来一个大汉,粗布烂衣之上却加了一件一般破烂的披风,三十多岁脸生四方,宽下巴大耳垂,额上竟有一道一指来宽的疤,楚江寒一眼就认出,这是那位老叫花口中的“赤手灵屠”。

    只见他径直到那大鼎前,叫了声:“七弟,哥哥我准备了份礼物就在门外,烦你取来!”那石象闻言哈哈一笑,跑了出去。

    楚江寒回看主席之上,那沈老员外却只顾和那几个和尚道士谈笑,分明是没看见有人进来。

    却见玄衣孔雀迎上前去,为他整理衣装,其实粗布破衣也没什么好整理的。

    那汉子张口道:“拿个坛子来给我洗洗手,好拜见大哥。”那玄衣孔雀闻言,走到就近的桌前提起一个空坛子来,走到大鼎前,往里一淹咕嘟嘟灌了有半坛子,提起来就往那大汉手上浇,那大汉胡乱搓洗。

    一阵哈哈大笑惊了众人,众人这才停杯投箸,回头看时,却见石象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跑了进来,那人头上还连着稀稀拉拉的血肉,有眼睛尖的认出,这不是方才打伤楚少侠的九头阎罗吗?

    堂上顿时鸦雀无声,见那汉子洗完手,随手接过酒坛子,又往那石象手上浇,那石象把个人头往堂前一抛,一双血手却在美酒浇洗下瞬间干净。

    那石象高声嚷道:“大哥!你看谁来了!”转头又是一声:“兄弟们,都进来吧,二哥都来了!”

    一言说毕,只见正堂屋脊后跳一人,凌空一个翻滚,轻轻落在鼎前,有手段高的一眼就瞧出,这手轻功可不比时才楚少侠露的那一手差。细看时,那人三滤胡须身材瘦小,后背一物似钢鞭又不像。

    紧接着左右边厢房后也各跃出一个人来,楚江寒一瞧,正是忘乡阁上所见的金刀、木剑二位捕头。

    早有玉箫剑飞奔过来,各自略一见礼,齐齐刷刷排了一排,跪在地上,磕头就是八拜。再看那沈员外,面带微笑不快不慢地下来,这七个绾作一团,身后跟着玄衣孔雀入了席了。

    楚江寒看了个稀里糊涂,正欲开口问义兄时,眼前又是一阵眩晕,正提气间只觉丹田空空,哪能提起一丝气来,忽的眼前又是一黑,登时昏了过去。

    这楚少侠究竟如何了?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判官愁妙手调灵药,楚公子魂落紫竹园

    第九回判官愁妙手调灵药,楚公子魂落紫竹园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江寒却被一阵吹拉之声吵醒,眼前却是锦帐熏被古木雕床,正欲起身时,却是说不出的舒服,左手一摸,那把宝剑却就放在手边,楚江寒想起身拔出来验看,却怎么也不想动。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伴着丝竹传来:

    “向斜阳,愁深杨柳,年年芳信相许。云从海上幽悠起,到此酷严寒暑。风月趣,别思苦,鸾镜自照痴情女。斯人更语,对海市琼楼,蓬莱玉宇,归计未迟去。”

    楚江寒听出,这正是红梅楼上的玄衣孔雀所歌,歌声婉转,自己不懂音律,却是说不出的动人。紧接着又唱到:

    “乌桥路,拟准佳期萧鼓。……”

    楚江寒又想起卧凤山前的一幕来,这女子当真是美貌绝伦,心道:“只可惜了,这般美人儿偏偏又是白莲教妖邪!小红楼上,还同自己动过拳脚……”

    楚江寒兀自走神间,早已经错过几拍。又侧耳听到:“天莫妒,幸未与,魂消香断雁丘土。长门事古,但占得莼乡,盈盈翠袖,来饮落霞处。”

    一曲歌罢,一个熟悉的男声张口了:“好!好!好!妙!妙!妙!”这是玉箫剑李飞云。

    楚江寒又想道:“这李飞云言谈举止明明是个英雄好汉,如今见过他的结义兄弟,各个了得,哪里会是什么奸邪之属,可他们分明和那玄衣孔雀是一路的,究竟是好是坏一时间当真难以分辨。”

    又听见李飞云说道:“杨姑娘的歌喉好,二哥的一阙《摸鱼儿》写的嘛......也还好!”楚江寒听罢心说道:“这女子歌喉,当真是世间一绝了!”

    玉箫剑张口又道:“二哥,杨姑娘之事,你是立了头功啊!你我十年功夫,总算没有白费!”说完只听见一声长叹。

    也未听见对方接话,玉箫剑张口又说道:“二哥,照兄弟看来,这位楚少侠.....”楚江寒正待往下听时,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楚少侠早就醒过来了!”楚江寒觉得不可思议:怎么此人竟算准了我几时会醒来?

    于是翻起身来,只感觉浑身乏力,再一提气,丹田间虽有不畅,可功力却恢复了有几分。紧接着房门一响,却是李飞云和那位赤手灵屠。

    李飞云上前笑道:“楚兄醒了!可整整睡了七天了!”

    楚江寒双手抱拳,客客气气道了声:“叨扰了!”

    李飞云接道:“楚兄不必客气,这里是我大哥的一处宅子名叫紫竹馆,楚兄只管安心将养!”楚江寒正要道谢,李飞云指着那赤手灵屠说道:“来,我与楚兄引荐,这位是我二哥,张继张承文。”说罢那汉子拱手说道:“楚少侠有礼!”

    楚公子忽想起那晚那一僧一道的对话,随口问道:“张兄可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赤手灵屠’?”话一出口又顿觉失礼。

    李飞云接话道:“二哥,想不到江湖上还当真有人这么叫你,我起初还不信,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张继只是轻轻一笑,转过头来对楚江寒说道:“楚少侠是中掌力在前,又中剧毒在后,若非少侠功力深厚,只怕早已不测。”

    楚江寒听完直冒冷汗,酒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哪里来的歹人下毒害我?

    李飞云笑道:“楚兄放心!我三哥号称判官愁,擅长解毒疗伤,定能医得好你!”

    一言未毕,一个大嗓门叫道:“楚兄弟醒啦?让咱看看”楚江寒起身迎时,早就有一个黑大汉跑了进来,这回却是穿戴整齐,未及楚江寒开口,那大汉早就嚷道:“哎呀呀,咱就说嘛,楚兄弟本领高强,那这么容易被药翻,哈哈哈,三哥?三哥,快来号个脉呀!”

    楚江寒忽想起义兄来,正待询问间,那石象又嚷道:“哈哈哈,咱去报告大哥,报告大哥!”说完又抢了出去。

    未得安静,又走进进来一个身材瘦小之人,三滤胡须,楚江寒认出便是这几人所说的判官愁,起身抱拳一礼。判官愁张口间却是一口四川话:“楚老弟不必客气!老弟所中之毒实在罕见,在下也一时不敢确定。所幸老弟功力深厚,性命已无大碍。”又复伸手号脉,只见他时而凝眉时而深吸气,张口道:“老弟是否感到真气散去一大半,还贪睡?”楚江寒连忙称是。

    李飞云说道:“莫不是那老怪掌力有毒?”张继开口言到:“我看不会,玄阴掌本就阴寒,楚少侠所中之毒,看着不像。我与那老怪对了两掌,只是阴寒无比,断然无毒。再者那老怪掌力练成,何其自负,也不至于掌上藏毒哇!”判官愁言道:“二哥说的对!此毒是受伤之后才中!楚老弟将养几日,容我观察几天再下定论!”说罢起身要走。

    楚江寒挂念义兄,张口寻问,只见三人相对一视,李飞云说道:“任公子突有急事,安顿好楚兄之后便匆匆离去了,临走留下话来说,让楚兄泰山一见!”说罢三人叮嘱一翻,起身离开。

    自打下山以来,楚江寒初入江湖诸多奇遇,一路也未闲着,如今却要在此间养伤,可就闲不住了。这几日只是有人送来酒饭汤药,管事儿的言说庄主与几位老爷有事儿,几日后再来看望。

    楚江寒出于礼数,也未敢多走动,这一日用过早饭,再也忍不住出了小门,青石路左绕右拐,但见这院内陈设华美,画栋雕梁,假山翠竹好不精致,楚江寒哪里见过这等去处,只瞧了个眼花缭乱,不多时,已经不知来时路了。

    忽听得声声鸟鸣,分明是鹤,紧接着是几声童音,楚江寒寻声找去,远远瞧见一个绿衣女子,正带着两个娃娃围着一个犁耙说笑。楚江寒认出,这俩娃娃就是张继的,这女子身形怎么也不是那玄衣孔雀!

    突然几声鹤鸣,那女子“咦”了一声。楚江寒心叫不好,如此在人家院里乱转,岂非失了礼数?

    只见那篱笆中又是几声鸣叫,紧接着啪嗒嗒不住地拍翅膀。又转念一想,左右是惊到了,索性大大方方走上前去,双手抱拳就是一礼。

    抬头间,一张冰雪般的面庞直射心间,楚江寒似是触电一般,两臂早已不听使唤,起身间哪里还敢多看,早就将目光投向篱笆内,恍惚间一个白色的东西正在拍动翅膀。那女子似乎也还了一礼。

    迷迷瞪瞪中听得那少女开口说道:“你是楚少侠?”这声音全不似沈秋月粗狂,也不似玄衣孔雀冰冷。楚江寒这才回过神来,抱拳道:“不敢!不才姓楚!”

    那女孩嘻嘻一笑,张口道:“酸溜溜的,跟我六叔一个样!”楚江寒只觉脸上一热,不知如何答话。

    那少女又开口道:“我听见爹爹和六叔说你英雄了得呢,我爹爹可不经常夸人的。”这几句话一出,楚江寒才算是找回了魂。

    看这女子,十五六岁,一头乌黑的头发快要垂到腰间,言谈间哪里有半点羞涩,倒是自己扭扭捏捏的,好不自然。楚江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随口来了句:“这白鹤……是你养的?”

    那少女眼睛一亮,激动地言道:“你也喜欢是不是?”楚江寒含糊应了句是。那少女又说道:“它很可怜,我和爹爹发现它时,就快死了。后来我求爹爹把它带回家,伤是治好了,却是不能再飞了。”

    那少女轻叹口气,楚江寒忍不住又向她看了一看,不由得心摇神驰,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

    “后来我就给它搭窝筑巢,天天喂食,整整就是三年年。你猜后来怎样?”

    楚江寒问道:“后来怎样?”

    那少女又讲到:“就在十岁那年,一日我照常来喂食,突然发现它身边竟然多了一只白鹤。没多久,它们身边又多了几只小鹤。”

    楚江寒听得稀奇,少女又言道:“只可惜寒冬来临,那只白鹤飞走了,小鹤长大也飞走了。”楚江寒听得入神,不由感到惊奇。

    “它开始郁郁寡欢,也不好好吃喝,我就带它去园子里走动,给它吹笛子。”女少女说话间声音变细似是要哭了,突然又说道:“可是春天到了,那只白鹤又飞回来了,爹爹说它飞越了万水千山,茫茫大海。”听她讲的极是伤感,楚江寒也听得一阵忧伤。

    少女又说道:“之后的每一年春天,他都会飞回来,到今年已经是整整六个年头了。”说完只见雪白的脸蛋上,挂了两滴玉珠,楚江寒突然想伸手替她擦去泪珠,又感觉自己委实可笑。

    那少女又言道:“我二叔和六叔还专门为此作了词呢!可惜我没记住,改天我念给你听好了。”楚江寒待要说好,那少女又突然笑道:“我该回去了,教爹爹知道了,又该挨骂了”,说完领那俩娃娃转身离去,只剩下楚江寒呆呆立在原地。

    也不知什么时候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楚江寒一回头是李飞云,楚江寒只说是自己闷得慌出来走走,也未见李飞云多问,便稀里糊涂跟了回房。楚江寒猛想起忘了问那姑娘姓名,不由得暗自后悔起来。

    不一时,却见判官愁领着一个小厮走进屋来,那小厮盘子里拖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身后却是张继,领着那男娃儿,那小娃儿怀里抱个坛子,却也紧致的很。

    楚江寒起身迎接,张继伸出大手一挥,言道:“楚少侠不必客气!”。几人坐下,未待奉茶,判官愁张口言道:“老弟所中之毒,乃是由断肠草,苍耳子......等七七四十九种毒草熬制而成的”,这判官愁一连竟将四十九中毒草一一说了出来,楚江寒只听了个稀里糊涂,隐约间有什么“狼毒花”还是“狼肚发”,起身抱拳深深一礼,恭恭敬敬说了声:“有劳先生了!”。

    那判官愁一摸胡子哈哈一笑口说道:“区区小事,不劳挂怀!只是这药引极为特殊,需要童子尿做药引趁热饮下,再配上我配的解药服用三次,以少侠的修为用功调养一日即可痊愈。”

    这边一说完,那小娃儿一泡童子尿早就备好,张继上去就是在后脑勺轻轻一巴掌道:“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背过身去,羞也不羞。”那娃儿嘿嘿一笑,蹦蹦跳跳出去了。

    楚江寒当下服了药,晚间再用功调息,第二日晨起,提气运功,只感觉丹田气足四肢灵活,早就恢复如初了。

第十回 小英雄两弃英雄剑,老奇人初会奇人事

    第十回小英雄两弃英雄剑,老奇人初会奇人事

    话说这楚江寒一连三日服药下来,外加运功疗伤,没几日便已经痊愈。也没见有人打扰,唤来小厮一问,原来判官愁、玉箫剑诸人早已经在三日前离开,今早张继领了两个娃娃,连同玄衣孔雀,也自离开。楚江寒心下失落,这兄弟几人具是英雄了得,还未及深交,诸人便已离开。又想到自己在此间养伤早已经耽搁多日,也该动身离开了。

    翌日早早起身匆匆收拾,便来辞拜老庄主。有小厮要去禀报,却被楚江寒拦下,得知老帮主晨起正在书房,便直奔书房。

    这书房倒也平常,唯有一副对联格外注目,楚江寒不懂的书法,也认不出字体好坏,上联曰:“心似闲云留去原无迹”,下联云:“身如野鹤往来自有真”。楚江寒瞧见“野鹤”二字,却想起园中那位少女来,心头一甜,转而又是微微凉意。

    书房内层层叠叠,令人眼花缭乱。老庄主早就听得脚步起身来迎,楚江寒心下感激到多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起身抱拳深深一恭,便说了要告辞,老庄主也不挽留,命人取来黄白之物以作沿路使用,楚江寒道谢之后,也不客气,随手抓了几把就往怀里塞,但感觉怀里有些分量了,便起身再拜转身离开。

    管事儿的牵马过来,出了大门,楚江寒翻身上马,回过头来,再望了“闲云庄”三个金灿灿的大字,深吸一口气,扬鞭打马便走。

    也不知行了多久,那马放慢了脚步,楚江寒也不扬鞭,任由那马儿胡乱走,一时间想到自己该往哪里去?自打离了母亲,原始准备往四明山去的,不想兜兜转转来了襄阳,又想起义兄来,忽记起义兄任有为所言的泰山之会,心下一亮,索性取道山东,再南下不迟。

    主意既定正待催马,忽然大叫一声:“出来!”

    突然身后跳出一人,十五六岁,体态丰腴,一头乌发,面如冰雪,两目藏韵,楚江寒心头一热,竟呆了不动,正是紫竹院里养鹤的那位少女。

    那少女张口说道:“我叫沈毓,咱们见过的!”楚江寒不知怎么搭话,那沈毓张口又说道:“楚公子哪里去?”楚江寒说要去山东,沈毓说是同路,就要跟着。

    楚江寒见这女子这般柔弱,索性将马让与沈毓骑,自己为她牵了马,二人不快不慢,行了半日。

    起先这沈毓还不怎么言语,不想日头西移,这沈毓却叽叽喳喳,言语起来,竟说些平日爹爹是如何严厉,平日里爹爹传授武学之外,就让她学些女红,楚江寒实在不知如何答对,索性只管牵马,支支吾吾胡乱应声。

    转眼天色将黑,二人来到一个镇甸之上,楚江寒要了两间上房,吃过晚饭不提。一路之上有个这样的人儿相陪,倒也一点不觉得乏困。

    想起了那张张冰雪般的面庞,不由得如痴如醉,一时间不能入睡,正陶醉间,耳听得脚步声阵阵,楚江寒凝神一听,不由得吃了一惊,来人有三个,各个脚步轻盈,分明是高手,慌忙提剑在手,再听时周围还有十七八人埋伏,那三人当真是进了隔壁沈毓沈大小姐的屋子,哪容多想,楚江寒使开须弥三引,身似游鱼一般,破开窗户,又跳进隔壁沈毓的屋子,哪里还有人在?

    楚江寒寻声追去,来人身法各个高明,紧赶慢赶,尾随其后。约么过了七八里,来人放慢了脚步,楚江寒宝剑出鞘,剑锋闪处,宝剑早已经入鞘,叮地一声,紧接着是刀剑断裂的声音,殿后的二人应声倒地。那一伙人早就列开阵势,把楚江寒围在中心。

    借着月光看去,只见诸人各个是黑衣蒙面,早有二人驾着沈毓,一看就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

    那沈毓见是楚江寒来了,喊道:“楚公子,快!快将这一干淫贼杀了!”喊声颤颤却是响亮。

    为首一人,头戴五佛冠,身材修长,后披黑袍,黑巾蒙面,虽是月下,可这人的一双眼睛,着实让人生畏。

    那人随手就在沈毓身上一点,双手后背,开口言道:“你可姓楚?”楚江寒心中有怒,却没有发作,抱拳答道:“正是!”

    那人又道:“老夫本不屑与小辈争斗,可眼下老夫奉命请沈小姐做客,你杀我手下在先,老夫可就不客气了,就请进招吧!”说完扎好马步,左手在胸前画个圆,右手平推就是一掌,楚江寒哪里敢大意,忙使开恩师紫阳真人所传风灵掌中的一招“风起云涌”,凌空跃起,右掌向前,接了一掌,那人只是一震,楚江寒却是后退三步,方才站稳。

    楚江寒一招不能取胜慌忙拔剑在手,剑吟处这一干人各自退了一步,各个双手握刃,招式却是古怪,那兵刃似刀非刀,似剑非剑。

    为首那人大手一挥,开口又道:“实不相瞒,老夫姓王,乃是白莲教教主坐下的坛主,”楚江寒闻言大惊,自己关于白莲教可听的不多也不算少,知道他们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心说:今翻你们这干魔头遇上小爷,定要你们知道厉害。

    那王坛主开口又道:“老夫与你做个交易如何?”,楚江寒应声回道:“哪个要与你这一干妖魔做交易,识相的快来领死!”那人也不理睬:“老夫用这沈大小姐,来换你手中宝剑,如何?”楚江寒未及思量,那人又接道:“实不相瞒,老夫本人不想使这剑,只是这宝剑对我教主,却是大大有用。”

    楚江寒应声笑道:“我若说个不字呢?”那王坛主也是哈哈一笑:“楚少侠确实人中俊杰,闲云庄小范蠡的千金风华绝代,我看是天造地设,般配的很!般配的很!”楚江寒脸上一红,一股麻热又打头皮传遍全身。

    王坛主说道:“老夫纵横江湖,鲜有敌手。我圣教之威名也不是吹出来的,况且你我时才已经过了一招,楚少侠虽然修为精进,可加上我这一十八个手下,楚少侠想要带走沈姑娘,只怕是不可能的!”楚江寒怒道:“混账,小爷可不是吓大的”。

    那王坛主依然不慌不忙说道:“刀剑无眼,若是动手之时,我的手下不小心伤了沈姑娘,可是大大的不妙,沈姑娘一掐即能出水,怎能刀剑加身?”

    忽见楚江寒仰天大笑:“不就是把宝剑吗?也值得你干这等腌臜龌龊的卑鄙之事?你们拿它当做宝,小爷看来,这劳什子除过锋利之外,也无甚了得,你既爱要,跪下给爷爷磕三个响头,也便赏你!”

    一言方毕,那王坛主一个手势,早就领了一圈人屈膝跪地,磕头如捣蒜,楚江寒看了实在浑身不自在,宝剑入鞘,解了背带,丢在脚下,一脚踢出几丈之外。

    一干黑衣人寻声过去,那王坛主扬手之间解了沈毓穴道,大笑着追了过去。

    沈毓早就瘫坐在地上,楚江寒慌忙给他检查,是否中毒。沈毓回过气来,张口便道:“你个笨蛋,那恶贼明明是用言语挤兑你,令你不敢出手,谁承想你却一再上当,若是那恶贼得了宝剑,却仍不放我,看今夜你我如何脱险?”

    楚江寒闻言吸了一口冷气,果然好险,正要夸她冰雪聪明时,沈毓又轻轻地言道:“不想楚公子为了......为了我,竟将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剑,拱手送给了别人。”

    楚江寒闻言,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沈毓又道:“爹爹说了,宝剑就是剑客的命,有人宁可不要命,也要守住手中的宝剑。楚公子,你没有了宝剑,怎么能行,咱们还是先回闲云庄,我去求爹爹,让他把我几个叔叔都找来,让他们去找那个老贼,把你的宝剑抢回来,顺便教我四叔五叔给他们治罪,你说好不好?”

    楚江寒说道:“我听说,为搏佳人一笑,周幽王不惜烽火戏诸侯,况且我是怕他们真的伤到你,一把剑而已,不碍......!”一语未毕,沈毓早就抢道:“哼!我才道你是个大丈夫真君子呢,不想你此刻却来轻薄与我,哪个是不知羞的祸根来?你......你也不是周幽王!”楚江寒顿时觉得自己失言,真不知该怎么解释。

    忽听得一声长啸传来,紧接着又是一声回应,啸声一个比一个浑厚,楚江寒一听就想起红梅楼听曲时,呼走张继的长啸,张口对沈毓说道:“是你的叔叔们到了!”沈毓惊叫道:“真的?”果然马蹄阵阵,有人来了。

    一口川话随即传来:“毓儿,是你吗?我和你二叔来寻你了。”一言说罢,那坐骑却是快的惊人,转眼冲到了跟前,细看来人三滤胡须,身材瘦小,正是当日为自己妙手调药的判官愁。

    那沈毓早就迎上前去,开口笑道:“三叔,又把你这怪物骑来了?”那人出口嗔骂道:“都多大个人了,还四处乱跑,你不知外面有多危险?”

    楚江寒细看时,那人骑的竟然是一头骡子,心下奇怪,这骡子当马骑还是头一遭见到。

    未及上前行礼,那沈毓早就叽叽喳喳把个方才遇险之事说了一遍。

    判官愁听完一捋胡须,躬身一礼,操一口浓重的川话说道:“侄女胡闹,给楚少侠添麻烦了!”楚江寒还礼道:“当日小弟中毒,若非先生妙手相救,哪还有命在?”上次一别匆匆别过未做深谈,楚江寒此刻正欲攀谈一二,不料那判官愁抱拳说道:“楚少侠高义,在下原该相谢,只是在下向来说话直接,还请勿怪!那宝剑今翻落入白莲教手中,不知又要造下多少孽,应该追回才是!”楚江寒闻言称是。

    判官愁又道:“楚少侠,那伙贼人既然向东去了吗,咱们兵分两路,一路由我和侄女寻北面,一路由楚少侠寻南面,少侠以为如何?”沈毓插嘴道:“三叔,我和楚公子一路,您一路如何?”判官愁接道:“胡闹!都怪三叔平日宠你,都惯坏了,要是你爹爹和二叔,你还敢张嘴吗?越来越不像话了”。

    说完又对楚江寒言道:“离此向南八十里,有个镇甸,名叫李家镇,我二哥就住镇上。十日之后,无论结果如何,咱们都在那里相会。”楚江寒双手抱拳口中称是。

    判官愁又说道:“楚公子放心,我二哥就在附近,待我也让他相助。闲言少叙,咱们十日后见!”说罢催着沈毓上了骡子,牵了骡子,就往东走了,那沈毓在骡背上,嘴里嘟嘟囔囔的,时不时还回头招手。紧接着是判官愁的一声长啸,楚江寒知道这是在向张二哥传递消息。

    楚江寒目送着二人离开,突然间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呆在原地不动了。

    忽然间身后发来一阵笑声,紧接着传来一声:“哈哈哈,小媳妇被娘家接走,不开心了吧、要哭鼻子了吧?”

    楚江寒凝神仔细辨认,只感觉周围有个人,呼吸时有时无,但始终辨不清是哪个方向的,索性坐在地上,运功凝神,始终辨不清这声音由哪个方向传来,张口说道:“哪位高人?不才斗胆,请现身一见!”话音一落,又是哈哈哈三声笑,竟有一人,站在楚江寒身后了。

    这位高人是谁?咱们下回分解。

十一回 赌意气连斗三局,老疯丐月夜论剑

    十一回赌意气连斗三局,老疯丐月夜论剑

    话说楚江寒凝神运功,却始终分不清是何方高人,只在一瞬间,身后却多了个人来,楚江寒吃了一惊,仔细看时,只见这人手里拄着一根竹竿,楚江寒心知是高人,慌忙俯身下拜,口称前辈。

    那老者哈哈一笑,随手扶起。张口言道:“娃娃,你好没出息!”楚江寒闻言心下不快,问了一句:“前辈何出此言?”那老者又是哈哈一笑,言道:“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剑,你却拱手送人,傻也不傻?时才老夫见你出手,根基不算差,剑法却是当世少有,收拾这几根烂葱坏蒜,自是不在话下,你何以不敢动手?莫非你怕了白莲教的名头?”

    楚江寒闻言,却也学着他的样子哈哈一笑,仰天说道:“一把剑而已,除过锋利之外,也没什么了得。别人拿它当做宝,我看它来就是破铜烂铁。为个劳什子,竟有武林前辈磕头下跪,可笑可笑!”那老者闻言哈哈大笑,竟然原地跳起,抓耳挠腮,双手不住拍膝,口称妙极妙极。随即急忙说道:“来来来,娃娃,快与我比过,老夫二十年才遇到你一个,来来来,快与我比过再说!”

    楚江寒一头雾水,正待发问,那老者上蹿下跳,口里言道:“娃娃,刚才你耍的是崆峒派的掌法,来来来,让我领教紫阳老道的高招,二十多年没见,他竟然调教出了这样一个徒弟,难得难得,来来来,快与我比试三招!咦......不对,不对,你刚才那剑法,却不是崆峒派的路子,来来来,娃娃,你先把刚刚的剑法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楚江寒听完一头雾水,可这老头非得缠着要和自己比试,连忙双手抱拳,躬身言道:“前辈武功通神,时才前辈无声无息,就已经站在我身后,晚辈哪里是前辈的对手?”

    那老头听完,似有不悦,立直了身子言道:“娃娃,不要多言,我与你比过之后,还要找那骑骡子的比试,对了这附近还有一个高手,刚才几声长啸着实了得,那可真是个是个了不起的高人。咳咳,娃娃休要啰嗦!”

    楚江寒哪有心思比试,有意岔开话题,张口言道:“刚才那位是神医判官愁,是在下的朋友,前辈所说附近的另一位,想必就是张二哥了,他二人都是英雄了得,前辈还是找他们去比试吧,咱们就此别过!”说完抱拳躬身,转头就走。

    那老者却是几声干咳,把个腔调拉常的老长,一本正经地言道:“娃娃,你出来行走江湖,难道你师父没有告诉你,当今天下谁的武功最高吗?”楚江寒听了惊奇,自深山学艺乃至下山以来,所遇高人还真是不多,但其中武功高的,自认为当首推风尘谷中所见的二位高人,其后才是恩师紫阳真人,湘西四恶中的老大武功也是了得,可惜早已经身死,而取他们性命的就是小范蠡的把兄弟,他们几人武功也是深不可测,除此之外,少林、武当以及各路高手恐怕还远不及这几人。但风尘谷中二位高人有言在先,二位老师行踪,是万万不能提及的。又想起武林中近年来都是以少林、武当为泰山北斗。

    于是回过头来,张口回道:“武林中自当以少林武当为领袖,除此之外,近年来白莲教越发横行,想必也是高手如云。”

    那老者大笑三声说道:“娃娃你可知我是谁来?”楚江寒不知,当下恭恭敬敬地问道:“还请前辈指教!”那老者凌空一个跟斗,落到楚江寒面前,伸手往他肩头一按,楚江寒运功抵抗,只感觉这老人手上似有万钧之力,如何抵抗得了,只得由着他来,却原来那老头只是将他按下,楚江寒竟顺势坐在了地上,他老头随手将腰间的竹竿往地上一插,也跟着坐了下来。

    又是哈哈几声笑,那老者张口言道:“看来你是不知道我是谁,听好了,我来告诉你,我十八岁得遇高人真传,习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二十岁入了丐帮,三十岁名满天下,四十岁作了丐帮的帮主,六十岁辞去帮主,云游四方,专会各方高人,怎么样?娃娃知道我是谁了吧?哈哈!哈哈哈!”

    言语之间楚江寒听出眼前这位高人,原来是丐帮前任帮主,可是,无论是师门师长,还是师兄弟,只提过丐帮现任帮主是号称“乾坤奔雷手”的周帮主,至于前任帮主,却从未听人提起,不过这位高人武功如此了得,又是丐帮的前任帮主,楚江寒言语上自然更加多了几分敬重:“晚辈初入江湖见识浅薄,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威名尊号,晚辈自是无福得知”

    那老者自言道:“好你个紫阳老杂毛,我的威名竟然对后辈提也不提,改日上了崆峒山,有你好看!”复又作正经语:“娃娃你听好:我姓吴,叫吴姓名,江湖人称‘疯丐’,不过我可是一点都不疯。”楚江寒听了奇怪:“无姓名?还有人叫这名字?”一言既出又觉失礼,便慌忙称歉。

    疯丐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娃娃不必多礼!后辈之中,你倒是很合我心意。”紧接着又言道:“我一生痴迷武学,专好以武会友,自打辞了丐帮帮主之位,就立下个规矩,但凡瞧上眼的或是武功够高的,就要跟他比上三个回合,算你娃娃有福了,来来来,娃娃,拳掌兵刃,内功外功,随你选择!”

    楚江寒见这位前辈虽然言语有几分不着调,却是武林前辈,断然不想动手,站起身来张口说道:“前辈,你连晚辈名姓都不知,还过什么招?”那疯丐手拍脑门,啪的一声,张口乱叫道:“对对对!娃娃说得有理,说得有理,行走江湖名号自是第二等的大事,来来来,快告诉我,你姓甚名谁,有何称号?”

    楚江寒抱拳躬身道:“晚辈崆峒后学楚江寒,尚无称号”那疯丐急了,又是原地一个高跳吼道:“什么?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这等修为在年轻一辈中早就鹤立鸡群,岂能没有称号,来来来,等你我比过,我就与你取个称号!来来来,快比快比。”楚江寒再三推辞,那疯丐却急了,口中骂道:“傻瓜蠢材大笨蛋”起手就是一个大耳瓜子,手法奇快无比。

    楚江寒脸上发烫,怒从胸中起,火从眼中生,高声言道:“比就比,莫非我怕你不成?”那疯丐闻言大喜,又蹦又跳,随即又板起面孔来,说道:“你既是崆峒派弟子,第一局我就见识见识你崆峒派的掌法好了”。楚江寒也不客气,气走丹田双肩提劲,两掌使力平推出去,口叫道:“看打”应声处掌风呼呼,四面八方都是掌,掌影未到处,掌力先到,这一招叫作“飞沙走石”正是三十六路风灵掌中的一招。

    那疯丐叫一声“好个飞沙走石!”却是不慌不忙,左手出掌相迎,脚下一沉,竟好似泰山一般纹丝不动,紧接着右臂由打外侧画个半圆,对掌处一架,竟然架开,随即左掌更一用力,楚江寒只感觉对方掌力太过霸道,未及反应,早就被震开七八步之外,楚江寒这才感觉到对方功力,高山仰止,方才站稳,立马双手抱拳,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那疯丐哈哈一笑,张口说道:“娃娃你这风灵掌是学成了,只是你内功不如我,这才落败,这掌上功夫嘛,我也无甚可教,无甚可教!他日内功精进,自然不会落败!”楚江寒意识到自己不敌,全是内功差对方太多,也不再做声。

    一言方毕疯丐随手将手中竹竿扔过来,对楚江寒言道:“娃娃,方才我见你使得那一手剑法,当真了得,可惜一时没瞧出门道来,来来来,第二局你演演剑法”。楚江寒接过竹竿,拿在右手摆开架势,道声:“前辈仔细了!”说完,嗖嗖嗖几声,正是丹阳剑法中的一招“钉头七箭”,这一招的精髓在于,一剑刺出,腰臂同时用劲,手腕翻转,一剑化作千百剑,剑气到处,数丈之外可取敌首级。

    岂料那疯丐,纵身一跃,竟然躲了过去,人影晃动处楚江寒还未瞧清楚,啪啪两声,左右双颊各都挨了个大嘴巴子,那疯丐只是就地跺脚,口里大骂:“蠢材蠢材,气死我也气死我也!”。

    楚江寒怒从胸中起,索性丢了竹杖,仰首言道:“我自认为武功不如你,可你也不必倚老卖老,仗着武功高强,屡次奚落与我!”。

    那疯丐闻言大声吼道:“这丹阳剑法何当世绝技,怎么到你手里全然似沿街耍把式的一般,你不是蠢材又是什么?”楚江寒心下不服,自从风尘谷中学得剑法以来,自己闲暇之余便冥想招式,七十二招早已熟练与胸,虽不说有所心得可也绝不至于连沿街卖把式的如,正待还嘴,却见那疯丐双手挠腮,似是苦苦冥想。

    楚江寒不敢打扰,未过多久,那疯丐猛地原地蹦起老高,口中叫道:“我想明白啦”,哈哈一笑继而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娃娃,你这剑法原来是练到瓶颈了,来来来,你先坐下,待老夫慢慢道来。”说着又拉了楚江寒席地坐下,“娃娃,娃娃,你听我所,你听我说:武林中各门各派,武功乱七八糟,数不胜数,可在我来人家看来天下武功,除了白莲教教主高深之外,唯有这人可称宗师,你知道是哪四人?”

    楚江寒见他时才疯疯癫癫,此刻却又是无比正经,张口问道:“是哪四人?”

    那疯丐仰头望着夜空,长吐口气说道:“分别是少林派的方丈,专习易筋经,一清道人专习丹阳剑法,海沙帮的帮主,专练寒沙掌,和我老人家的奔雷手!”

    “莫非风尘谷传我剑法的便是一清道人?”楚江寒大惊。

    那疯丐又说道:“少林寺的易筋经本来只有方丈才可研习,可历来学到家的没有几个,后来但凡有资历的都可研习,嗨嗨,当今天下,学到家的只有三人,一位是与我大有交情,另外两位嘛,老夫也不怎么熟。这寒沙掌嘛,海沙帮上任帮主练成之后,那是一时江湖无敌,后来海沙帮勾结倭寇,传闻被个什么什么灵屠的给灭了,我看不可能,八成是被朝廷爪子锦衣卫使了什么诡计阴招给灭了,总之寒沙掌绝迹江湖多年了。至于我这奔雷手嘛,自是传了丐帮的四个弟子。嘿嘿这一清老道虽是道士,却不属于何门何派,平日又是眼高于顶,你能得他真传,那真是大大的造化!”

    疯丐说完把脸一沉,又在楚江寒头上一巴掌,不轻不重,张口骂道:“你个蠢材,这等精妙的剑法,教你学的如耍猴一般,一清老道知道了,一准气死!”说完又哈哈大笑。楚江寒听完自觉地惭愧,自己当真给老师丢脸。那疯丐说道:“娃娃,你很合我老人家的胃口,来来来,你将那套剑法耍来,待我看看,老叫花今日心情好的很,心情好得很呐,顺便给你指点指点!”

    楚江寒闻言心下大喜,拿了竹竿,只将七十二路丹阳剑法耍了开来,疯丐看了只是沉思,不住地抓耳挠腮。

    只练到第十八式,疯丐突然叫停:道:“娃娃,你将这剑法从最后一招,倒着耍到第一招!”楚江寒心中疑惑,却是依言练起,起初几招只觉得别扭异常,到中间几招,只感觉丹田气暖,两臂力足,手上感觉越发轻巧,只练到最后几招,顿时心下明亮,还没练完,早就丢了竹杖,倒地磕头。

    疯丐一手扶起来,哈哈一笑道:“这剑术武功,就跟人之一生差不多,等你向前看时不通,自当向后看去,则一切明了,一切明了!”

    楚江寒若有所悟,正自沉思。那疯丐说完哈哈一笑,又道:“这七十二路剑法虽然高妙,你却只是领会到了剑招,而非剑意。但凡高妙剑法,发于其神而止呼剑,现下你又多了一层领会,我就不必多言了!”楚江寒心领神会,又做深思间。

    那老叫花叹了口气,喃喃的说道:“娃娃,你早晚间将这套剑法顺练一遍倒耍一通,用不了多久,内功就会大大精进,只怕今日过后天下间没人是你对手了!”

    楚江寒闻言大喜,正要再拜谢,疯丐又张口言道:“娃娃莫要得意,你我还有一局不曾比试,正巧离此不远,还有个高手,你我索性一同去瞧瞧,顺便看看你娃娃脚力!”说罢右手只是轻轻一挥,早就将那根竹杖攥在手里,纵身一跃,往东去了。楚江寒哪里肯落后,纵身一跳,使开须弥三引的身法,也是尾随在后。

    欲知这二人往哪里去了,且看下回分解。

十二回 访分舵丐帮临难,查疑云祸事更生

    十二回访分舵丐帮临难,查疑云祸事更生

    话说楚江寒使开须弥三引,紧随那疯丐后面,却发现这老丐不仅拳脚了得,轻功更是绝顶。楚江寒本以为自己学了须弥三引以来,轻功自当独步天下,却不想七八里之后,渐渐觉得费劲,自己虽然受过指点,可对方功力源源不断,赶了七八里路程,丝毫不见放慢,楚江寒额头早已经渗出汗水来,照此下去,不出半里路,自己非得慢下来,正想间,那疯丐却突然停了下来。

    那疯丐不住的摇头,冷笑道:“好!好你个大和尚!想不到你也教他了。”言罢放声大哭道:“想不到我老叫花纵横一生,临了要栽给一个后辈!”转而又哈哈大笑:“小哥儿,你很合老叫花的胃口,我一生好交个朋友,今日你这小友,我是交定了!”

    楚江寒闻言心下大喜:“好,老前辈既然抬爱,我倒是乐意的很!”疯丐闻言又是上蹿下跳,转而说道:“什么前辈后辈,无趣的很,今后你我平辈论交,哈哈!平辈论交!”楚江寒见他虽然峰峰癫癫,却更有豪气,索性大了胆子,叫了一声老兄,那疯丐闻言大喜,乐道:“我与楚老弟初次见面,除了时才指点你练剑外,老哥哥倒要送你一件礼物:大丈夫行走江湖,行侠仗义,自然注重个英雄名号,老哥我就在你身上取个称号送与你,你看如何?”

    楚江寒听完想到:这老哥当真胡闹,称呼别号,自来都是江湖朋友们叫起的,哪有上赶着给自家取的?那疯丐又张口道:“你楚老弟既已经学了丹阳剑法,今后自然要使剑成名了,索性叫你个丹阳剑客!哈哈!哈哈哈!”楚江寒也不推辞。

    疯丐又言道:“想不到你楚老弟小小年纪,福气倒是不少!这须弥三引你竟然也学会了,我老叫花有心教你一门绝技,可惜,你已经用不上了,索性我助你把宝剑寻来,不过你要记住:剑就是剑客的命,既然使了那把宝剑,就要做到剑不离手!就要用它锄强扶弱,绝不可滥杀无辜。”楚江寒只觉得这几句话说得大义凌然,早就激起了胸中一股豪气,双手抱拳,深深地应了句“是。”

    疯丐又说道:“离此不远,便是我丐帮的湖北分舵,我老叫花虽说不问帮中事务,可也时常要瞧上一瞧。不瞒楚老弟,眼下我早已经腹中饥渴,你我索性去瞧瞧,再追不迟,哈哈!以你我的脚力,耽搁不了多久。”楚江寒心说,丐帮中人,向来乞讨过活,哪里有什么吃喝。正嘀咕间,疯丐却早已经使开轻功,头前带路,楚江寒也随后跟来。

    未行二里路,远远瞧见一户庄园,灯火通明处端的气派,虽比不得小范蠡的闲云庄,却也非比寻常。

    疯丐无姓名哈哈一笑言道:“此庄是我徒孙的庄园,看似是个大户人家的庄园,实为我丐帮在湖北的分舵。庄主是八袋弟子,乃是我大徒弟的大徒弟!”楚江寒心道:“怪不得丐帮是天下少有的大帮会,我只道他们是乞讨的花子,原来还有这样的大户人家,这庄户如此之大,却又安静的出其奇,看来这丐帮纪律严明至此,当真不能小瞧了。”

    忽听那疯丐叫了声:“不对!平日间虽是深夜,却也有巡查的盯梢的,怎的今日如此安静?”楚江寒经他这么一叫,也发现不对,如此大的庄园,又是丐帮的分舵,人员定然不在少数,怎会如此安静?

    那容他多想,疯丐早已经纵身一跃抢上前去。楚江寒竟随其后,纵身入了第一进院子,却是大吃一惊。

    园子里竟然有二三十个花子躺在地上,或是断手断脚,竟有一半是身首异处,一院子血腥味,楚江寒闻了实在难受。紧接着进入第二进院子,满院子的老幼青壮乱七八糟,横了一地,楚江寒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作响,后背的衣物早就被淋湿了。

    当下运功一听,这院内实在是没有任何响动,却不由得早就胡乱从地上捡了柄兵刃拿在右手,意守丹田,臂上暗暗运劲,微风晃动着院里的几个灯笼,楚江寒忽瞧见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晃动起来,猛然间一晃右手架在胸前,纵身后跃,上了房顶。

    立脚站稳处,只感觉阵阵热气从胸前的衣服下随着呼吸一股接着一股扑出,突然间瘫坐在瓦上,冷笑几声:分明是没有一个活口了,这等惊慌失措,当真丢人!

    忽听得疯丐几声大叫,正是在叫自己,楚江寒站起身来,寻声跃去,疯丐吴姓名正站在正堂之下,呆呆的不动。楚江寒眼望眼瞧去,一座白壁之上,竟然画着一物:脖子细长,头顶像毛,尾巴长伸出,还有未干处沿着墙壁稀稀拉拉的垂下。

    “画的是孔雀!”疯丐无姓名却是异常的平静。“莫非是江湖上的什么‘玄衣孔雀’?”楚江寒实在不知怎么回答,疯丐又出声道:“莫非真是白莲教?”

    疯丐无姓名突然走到一个白发的花子跟前,蹲下来左摸右翻,叫了一句:“楚老弟你来看,身上尚未僵硬,是被害不久,院内又有灯照,我看多半是在一更左右”说着竟然将胸膛一处伤口用手掰开,楚江寒只瞧了一眼,便将头扭了过去。

    疯丐说道:“是剑伤!”楚江寒毕竟江湖经验不足,跟着疯丐前前后后查看了足足三遍,那老丐讲道:“全是剑伤,如能将我丐帮分舵半夜之间全部用剑害了个干干净净,除非是......”楚江寒心里早已是疑云密布,慌忙接口问道:“除非是谁?”

    疯丐说道:“当今的剑术名家来上十数人!不过这也不大可能,这些人剑术分明是一路的!除非是武当派的派来上一伙冲字辈高人,或有可能。”楚江寒也觉得断无可能,张口道:“武当派一向门规森严,武林皆知,怎么会派高人来害丐帮分舵?又怎么会一时间派出这许多高手来?我看来,放眼武林,除了白莲教,其他人断无此能力。”

    疯丐突然间跃入正堂,盯着那血孔雀,说道:“定然跟着血孔雀有关,我只听说这玄衣孔雀,是白莲教的一个后辈,怎可如此恶毒,老叫花定要白莲教血债血偿!”

    楚江寒心道:“当下这玄衣孔雀,可就在张继身边,若是她所为,只怕张继张二哥也脱不了干系!而何况早就听到过灭门海沙帮之事,难道当真是他们几个人所为?”

    转念又一想道:“当日闲云庄上,张继亲手取了九头阎罗性命,为武林除恶在前,我身中剧毒,更有他们兄弟施救在后,他们兄弟分明是英雄侠义,断断不会斩杀丐帮中人!这吴老前辈痛失子弟,我还是暂且不说为好,免得冤枉了好人。”

    转眼间东方既白,二人翻身跳出墙外,四下搜索,楚江寒猛地看到,疯丐无姓名一双眼睛早已红肿,沟壑纵横的脸上却仍是一股英气。

    忽然瞧见一滩血迹,慌忙招呼疯丐过来,二人连忙四下寻找,果然,这血迹时有时无,向南而去,二人一路追踪,竟然追了整整一日。

    转眼间追到一座镇店之上,天色已黑,偏又入了镇甸,线索顿时断了,二人无奈,只得找客栈宿下。

    日前还疯疯癫癫的吴老爷子,此刻却安静得出奇,逢此等变故,却能够镇定的出奇,老英雄果然是名不虚传!楚江寒正欲叫些酒来,陪疯丐痛饮一场,转眼一想,不如让人家静静,也就作罢。

    饭过不久,疯丐便来找楚江寒,拉了楚江寒就往外出,楚江寒也不言语,跟了出来。疯丐言道:“此间是王家集,地方虽小,却有个海沙帮的分舵,左右无计,莫如你我上海沙帮探探消息,兴许能有收获!”

    楚江寒觉得有理依言跟来,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庄院,只瞧见门外有十六个大汉,各手持鬼头大刀,两边裂开,各个是肥头大耳,面带凶相。只听见院内吵吵嚷嚷,脚步声乱成一片。

    没等楚江寒开口,疯丐无姓名早就言道;“这海沙帮乱成一锅粥了,八成也出了事,走!随我进去瞧瞧!”说完那老丐早就迈了大步,嚷上前去,高声道:“老叫花前来拜山!”楚江寒听时,却是用了千里传音的高深功夫,心道:“我原道你是英雄前辈,却原来依旧是个老疯子,你如此大张旗鼓的进去,能打听到什么?”

    只见大门开处涌出两队人来,各个点了火把,手持钢刀分作两队。赶后面小跑出来一个白面书生,手提宝剑,抱拳躬身,张口言道:“晚辈任封,恭迎前辈!”

    楚江寒只觉得这书生相当熟悉,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在哪里见过。那叫任封的又道:“恕晚生眼拙,不知是丐帮哪一位老英雄驾到了?”那疯丐也不答话,拔腿就往里走,楚江寒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说话间到了正堂,疯丐无姓名一屁股坐到上位,那少年却恭恭敬敬,立在一旁。奉茶过后,疯丐张口言道:“老叫花便是疯丐!我来问你,你海沙帮出了何事?”

    此语一出,那书生倒头跪地,放声哭道:“请老宗师念在武林一脉,救救我家叔父!”

    二人慌忙问起缘由,任封哭道:“我海沙帮自祖师立派以来,已有几百年历史,原来也是扶危济困,属于武林正派,于丐帮交好。”老叫花言道:“不错,数十年前,我师父还与你海沙帮的赵老帮主交好,可惜他那个徒弟......也太不争气!”

    任封言道:“赵老帮主正是将帮主之位,传给了我父亲。”疯丐道:“嗯,是了,看你眉毛眼神,举手投足间,当真有几分相似,你当真时任帮主的后人了!”

    任封哭道:“先父生前练成寒沙掌,又为了发扬我海沙帮,做了诸多错事,最后我海沙帮基业损失殆尽,自也就无话可说。先父去后,叔叔与我发誓重建海沙帮,十年间当真是如履破冰,未曾做过一件亏心事。”

    疯丐听了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任封又哭哭啼啼言道:“今晨,晚辈在别处接道叔父来信,说有人要用一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宝剑,来换我海沙帮的绝技《寒沙掌秘籍》!”

    “镇岳剑?”楚江寒脱口而出。

    那任封似是毫不在意,依旧哭道:“实不相瞒,当年先父就是应了别人之约,用《寒沙掌秘籍》去换什么宝剑,而遭遇的不幸,这《寒沙掌秘籍》早随先父的离去而失踪。叔父信中言道:他要用假一本假秘籍诓住来人,暗中埋伏人马,说是要为先父报仇,不想......不想今早,晚辈率人赶到时,叔父早已经遭遇不测,来人下手狠毒,具是一击致命......可怜我上上下下九十八口无一幸免”说完大哭不起。

    疯丐扶起任封,道了句:“尸首现在何处?引我二人去看!”那任封哭着起身,引了二人到后堂。查验之下,果然是剑伤,伤口三指见宽,穿胸而过。楚江寒认得,却是镇岳剑所伤无疑。

    任封当下又大哭不起,道:“我叔侄二人确实是从未再作恶,不想却任然造此横祸。还望老宗师念在武林一脉,两帮交情份上,还我叔叔一个公道!”

    疯丐仍是不语,又教任封引到偏房去,九十来号人员,具是身中刀剑,一击而亡。

    任封依旧苦苦哀求不止哭道:“想当初我海沙帮三十八人,一夜被灵屠所杀,如今又有九十八人惨遭横祸,当真是天要亡我海沙帮吗?”

    听闻“灵屠”二字,楚江寒随即想到张继张二哥,慌忙问道:“凶手可曾留下什么标记吗?”疯丐随即大叫:“血孔雀?”当下二人随即查找,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却任然未见踪迹,楚江寒随即松了口气。

    疯丐对楚江寒言道:“老弟,会不会是抢你宝剑的那伙人所为?”楚江寒也觉得是,开口言道对任封道:“我二人看来,此次害贵帮的,当是白莲教,可不是灵屠!”疯丐也道:“不错,正是白莲教所为,这伙人我二人见过,错不了!”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任封,说是帮众弟子奉命探查,在离此十里外的城隍庙发现一十九具尸体,特请少帮主前去查看。

    二人更加疑惑,转眼间丐帮分舵被挑,海沙帮分舵被杀,又有一伙人被杀,武林中正是风起云涌。

    这一老一少二人随着任封领了一帮弟子,点起火把,执了刀枪赶到十里外的城隍庙。

    只见海沙帮的一干子弟点起火把围了一个破破烂烂的三间瓦房,一个执刀的大汉跑来汇报:“弟子等奉命在附近搜查,在此庙内发现一十九个死人,看来也是昨夜被杀的!”任封引了二人入内,楚江寒一眼瞧见死者各个身着黑衣,其中一人头戴五佛冠,身材确实较一般长,正是是抢了宝剑的那伙。

    疯丐跑了过去查验,良久不语,突然说道:“奇怪奇怪,这伙人定是日前你我所见的不差,只是这些人衣衫之上沾满血迹,浑身确是没有半点刀伤!”楚江寒也查看一番,确信无疑,转头对疯丐言道:“这些人口鼻出血,多半是教人用掌力震碎心脉的!”疯丐只是点头称是,却良久不语。

    任封突然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疯丐却言道:“这伙人正是杀你海沙帮的仇人,不信你等将兵刃拿去,比过便知,至于杀你叔父的那柄剑,正是这戴帽子的从我楚老弟手中诡计骗走的,只怕此刻,又被人夺走了。凭我老叫花的名头,也用不着骗你,你节哀吧!”

    不料任封哭道:“老宗师有所不知,当年我父亲以及诸位师叔伯,正是身上无伤,被人震断心脉而去的!”

    楚江寒闻言心下一凉,又想起灵屠的传闻来,莫非真是张继所为?慌忙大叫道:“血孔雀!”

    疯丐无姓名闻言也是一声惊叫,二人慌忙四下寻找,里里外外只差把个小庙翻个底朝天,却没有找见任何的图样来,楚江寒心下又微微松了口气。

    疯丐叹了口气,又突然振声道:“什么灵屠!江湖传闻哪里当的真来?老叫花看来,这几人功力着实不差,当今天下,只有将少林易经筋练到绝顶的高僧,再使出少林七十二绝技的大金刚掌来,才能办到。老叫花子自问功力当世没有几个对手,却也办不到!可同时修习这两门神功的高僧,老叫花实在是不知道,只怕问过少林的方丈,才能知晓!”

    楚江寒听完心道:“以吴老前辈登峰造极的功力以及见闻,决计不会有错!张二哥与玄衣孔雀,暂且还是不提了。”

    疯丐吴姓名又对楚江寒言道:“楚老弟,我丐帮之事,定然与这几人大有联系,待老叫花上少林打探打探,再作计较。寻剑之事,看来还得靠老弟自己了。过段日子泰山有趟热闹,我约老弟一去如何?”楚江寒早已经同义兄泰山有约,于是欣然答应。

    那疯丐又嘱咐楚江寒早晚练习剑法,提高功力,说完辞过诸人扬长而去。

    那任封一面吩咐手下收尸运回,说要鞭尸泄恨,挫骨扬灰,楚江寒听了直摇头,当下也告辞离去。

十三回 说生平完璧归赵,结金兰八杰聚义

    十三回说生平完璧归赵,结金兰八杰聚义

    楚江寒一路打听,不日间来到李家镇。见这镇子虽然不大,却是热闹非凡,各种买卖,商铺客馆应有尽有,一时间日头早西移,望着陆陆续续归家的百姓,连日间的奔走瞬间烟消云散。

    楚江寒不由想起老母亲来,自打父亲过世,母亲独自支撑家业,自己从小深山学艺,好不容易课满离山,却又奉命南下,沿途倒是耽搁不少,想到此间,不由得打定主意,待寻回宝剑,还是尽早往四明跑上一趟,再作计较。明日十日期满,还是先找个地方宿下,再打听张二哥住所。

    正准备投宿间,突然在人群里瞧见一个妇人,领个两个孩子正在买菜,瞧那妇人虽然粗衣打扮,远瞧着却是身枝招展,那两个娃娃不大不小,不就正是张继身边的那一儿一女吗?

    楚江寒不由想到丐帮分舵白墙上那只血孔雀来,心道:“丐帮之事,定然与这玄衣孔雀大有联系,我何不紧随其后,一来兴许能打听到些蛛丝马迹,再不济也能找到张继的住所,省得我四下打听了。”

    主意既定,便使开身法,不紧不慢跟了上去。只见玄衣孔雀垮了篮子,领着两个娃娃,走进一个小院子,院子不大,灰砖高墙,远远瞧见院内是二层小楼,定然是张继的住所无疑,究竟是越墙而入偷听一翻,还是敲门而入呢?

    正迟疑间,却见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又走出一女子来,一身粗衣,丹凤眼水蛇腰,正是玄衣孔雀!更吃惊的是,手里拿的,正是几日前离手的镇岳剑!楚江寒心下大怒:“好个妖妇,分明是你杀人害命,行凶夺剑!”

    那玄衣孔雀张口言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楚公子!公子是前来寻剑的吧?”楚江寒早已怒从胸中起,张口道:“小爷是前来诛凶的!”说话间一剑出鞘,剑吟处一道白光早就闪过,那玄衣孔雀哪里来得及躲闪,只能宝剑出鞘相迎。

    玄衣孔雀虽然手拿无坚不摧的绝世宝剑,可楚江寒自得疯丐无姓名指点,早已经剑法精进,出手何其之快,手里拿的虽是丐帮分舵慌乱间胡乱拾起的一把普通兵刃,可剑气过处,当世恐怕没几个能够躲过,那玄衣孔雀左肩之上中剑,已经裂开一道口子。

    毕竟对方手拿宝剑相迎泄去了劲力,楚江寒眼见一剑不死,抬手间已经使出第二剑,这一剑却是当胸刺来,看似没有什么招数可言,实则是出自七十二路丹阳剑法中,楚江寒已初步融会贯通,剑术造诣今非昔比,因此这一剑刺来,却又实在不像丹阳剑法中的任何一招。

    一剑刺出,玄衣孔雀断然难以活命,突然间楚江寒只觉得剑尖处似是刺中一物,先是剑尖向前刺去一尺多,紧接着似是刺到泰山一般,丝毫不能前进一寸,定睛瞧上去,眼前竟然是张继,只见他右手抱着早已经受伤的玄衣孔雀,左手伸出二指来,竟然夹住了剑尖。

    楚江寒一招不利,心下大怒:“好一对狗男女,果然是你二人合伙作恶!”

    当下手腕向外一翻,左手运气挥掌,使出风灵掌中的一招“开碑裂石”,一掌朝着剑柄就是一催,剑柄处受力,随即右手复又提气使力,向前刺去,谁知那张继也忽的两手互换,一个原地转身处,左臂搂抱住玄衣孔雀,伸开那只残掌来,向前就是一掌推来,掌力过处排山倒海,端的有摧枯拉朽之力,楚江寒早已经被震出三四丈开外,胸中气血翻腾,手握剑处,虎口早被震麻。

    楚江寒当下更是怒不可遏:自问最近对这剑术,着实领悟不少,人家赤手空拳,居然也丝毫未占到便宜!

    一股好胜心起,连忙换剑左手,再欲出招时,面前又跳出两个大汉来:一胖一瘦,胖的手拿一把金灿灿的大刀,瘦的手持一物分明是一把戒尺,正是金刀、木剑!

    楚江寒冷笑一声:“好啊!你们日前在丐帮作恶,今日被我撞破了吧!”又听到身后跃下四人,三个脚步轻盈,一个脚步奇重,不用回头便知是高人!这一伙七兄弟俱都到齐了。

    “时才那姓张的掌法何其高明,又加上眼前这二人,如何对付得了?当日忘乡阁上亲眼见过这此人以一把未开刃的木剑削铁如泥,剑术已经匪夷所思,这几人联起手来,我纵然剑法精进,也万万不是对手!且先使开最新领悟的剑法试试,如若不敌,索性再伺机,仗着须弥三引的绝技逃命要紧!”

    主意打定,楚江寒正待先下手为强,忽听得身后一个声音说道:“楚兄如此痛下杀手,究竟所为何事?”楚江寒听出正是玉箫剑李飞云。

    又一个粗狂的声音说道:“楚兄弟,有话好好说嘛,咱兄弟可不想与你作对!”楚江寒正想拿丐帮之事责问时,突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跑上来挡在剑前。

    楚江寒心头一热,说不出的一阵痒痒涌上心头,不知不觉,提剑的手臂早已经垂下,连同那一手惊世骇俗的绝世剑法也都乱了起势,来人正是沈毓。

    只见她张开双臂,挡在自己面前,扬起了胸脯颤道:“爹爹!各位叔叔!我不许你们伤他,他......楚公子......楚公子他是好人!”

    楚江寒身后一个声音骂道:“不许胡闹!快快退下!”

    沈毓犟道:“不!就不!楚公子救过我的命!你们要伤他,就先伤我好了!”说完竟然哭了起来。

    一时间那金刀、木剑也各自垂下了兵器。

    沈毓哭了几声,转过身来,一把夺过楚江寒手里的钢剑,狠狠地丢了出去,哭道:“你快说呀,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对不对?对不对呀?我不许你们打架!”楚江寒立时不知所措,呆呆地立在了原地。

    李飞云走上请来,说道:“四哥五哥!收了兵刃吧,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咱们还是先进去再说!三哥,赶紧帮帮二哥,他粗手笨脚的,哪里会治什么伤呀!”说话间向后挤眉弄眼,张继哼了一声怀抱玄衣孔雀,随着判官愁进了院子,一时间,金刀木剑收了兵刃,也进了院子。

    小范蠡双手抱拳,躬身言道:“楚公子切莫动手,先随我进去,咱们还是先说清楚,到底所为何事?”

    李飞云石象二人一左一右,拉着楚江寒进了院子,楚江寒心道:“莫非自己真的冤枉了好人?”越想越不对劲,想来想去只感到满脑子空白,竟不知怎么进的院子,怎么进的屋子,零零碎碎只听到小范蠡在后面骂女儿:“还笑!越发的没有规矩……”

    众人进屋坐下,沈毓跑前跑后为诸人奉来茶水,楚江寒听见那女娃娃在后面哭哭啼啼,吵了一屋子,那男孩儿却吵上堂来,嚷着要打楚江寒一顿,要为娘亲出气,却被石象连哄带骗,诓到院子里教拳。

    楚江寒面上无光,对着小范蠡四人讲起了丐帮分舵惨案,海沙帮一事,和城隍庙之事,四人只听得惊奇。

    金刀、木剑听完正欲言时,沈毓帮着张、李二人准备了一桌酒菜,叫众人吃饭,众人依次落座,楚江寒心有愧意,支支吾吾问起玄衣孔雀伤势,判官愁张口说道:“得亏有宝剑护身,伤势但无大碍,只是需要卧床将养十日,方无大碍!”楚江寒心下愧意稍消,又不见沈毓,张口欲问,小范蠡见状言道:“江湖中的事,坏事居多,好事见少,小孩子家的不听为好,我叫他们到里屋陪着杨妹子用饭,顺便照料。”

    楚江寒心道:“这做父亲的,想的当真周到,沈姑娘又如此冰清玉洁,江湖上的事真该不知道的好!”遂也不再多问。

    酒桌之上楚江寒见这七人各个豪爽敞亮,也就不再多想,一起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众人喝的兴起,张继取来宝剑又一阵叹气,伸手却要还与楚江寒。

    楚江寒又是一阵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迟迟不去伸手接剑,支支吾吾言道:“前日见丐帮之事,墙壁上画了一只血孔雀,今日又见此剑,才一时冲动,以为是张兄二人所为,这才......这才造次胡为,还望诸位雅量宽宥!”众人哈哈一笑。

    张继开口言道:“那夜我听见三弟呼喊,知道侄女已经找到,便取道返回,途径城隍庙却听见里面有人,各个身有武功,我便留心多听了一会儿,谁知是白莲教一个坛主领着一十八个东洋人,拿着‘镇岳剑’去换海沙帮的武功秘籍,我自是火起,举手之间就给灭了,回来才知,竟是楚公子用这把宝剑换了我侄女周全。如今也算是完璧归赵了!”

    楚江寒回道:“这一十九人都是被人用掌力震碎心脉而死,小弟听海沙帮的说道,这般死法却是与十年前海沙帮中之人死法无二,看来江湖传闻,倒是真的了!”

    李飞云闻言哈哈一笑,接着言道:“不错!江湖传闻当真无假,此事说来,倒与这镇岳剑大有瓜葛:十年前我等兄弟七人原本是俞大猷将军帐下的将士,因我兄弟各都怀有一身的武艺,故此常备派去敌中刺探消息。一日我兄弟获知,倭寇突然不知从哪里得来一把先秦的宝剑,那倭贼头子又常与海沙帮有所勾结,故而打算用这把宝剑去换海沙帮的绝技《寒沙掌秘籍》,这还得了!”

    那小范蠡接道:“正是,我兄弟几个听到此言无不惊骇,这倭寇不仅各个练有一身的武艺,倘若被他们换得寒沙掌的秘籍,拿去修习演练,那我天朝军队是万万敌不过的,于是我便领着兄弟们夺了宝剑,献给当了时的俞帅!”小范蠡言罢,举杯望天,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楚江寒急切间问道:“后来呢?”

    那石象哈哈一笑接着粗口说道:“咱们兄弟夺回宝剑回了军中自然是奇功一件,奶奶的,俞帅摆开酒宴为咱们兄弟庆功,席上俞帅饮了酒却是长吁短叹,细问之下才知军中粮草将断,眼睑要误了军国大计,我六哥神机妙算,献上一计,将这宝剑献给皇帝老儿,那皇帝老儿得了宝剑一准高兴,这粮草的事儿,就有着落了,哈哈后来果然不假!是吧六哥?”

    李飞云饮了一杯,起身言道:“正是如此!俞帅也觉得此计可行,便派我和二哥拿了宝剑,进京面圣,谁知那倭贼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竟然一路尾随,我跟二哥一路边杀边退,那伙贼子眼见抢夺不成,便伙同海沙帮的勾结起来,要沿路伏击,于是我与二哥又订下一条计策,将这一伙贼子都诓道海沙帮的总舵去了,我二哥凭这一身的本事,将这干恶贼一网打尽了!”

    楚江寒心道:“这张继一身的武功当着深不可测,却下手如此狠辣,一夜之间一百来条性命,换做是我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张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言道:“这一干倭寇残害我大明百姓,杀之自不必言。海沙帮的任帮主自打练成寒沙掌来,更是横行霸道,仗着一身的修为坏事做尽,当年各大门派聚集了三十多位高手扬言要为武林除害,可在芒砀山一战,被他勾结九头阎罗他打杀了大半,二人却是全身逃走。为了扩大海沙帮,那位任帮主不惜勾结倭寇,残害百姓,祸乱武林,楚少侠,似此等行径,你说该不该杀?”

    这几句话直说的楚江寒哑口无言,心下思量再三,武林中人自该行侠仗义,以惩奸除恶为己任,莫说是身在军中之人,便是自己遇上了,也怕不会手软。又出言问道:“后来如何了?”

    却是金刀捕快开口了:“后来,圣上得了宝剑,自是明白了俞帅一番苦心,随即降旨严嵩父子,果然十日之内,粮草便运来军中。只是,可怜了二哥与六弟啊!”楚江寒慌忙问道:“这却又是为何?”

    张、李二人相视一笑,又是举杯一饮而尽。玉箫剑轻笑道:“也没什么,当年我二人初到京城,在登丰楼上酒后胡言惹了祸事,被锦衣卫拿去,革职不用了!”

    石象闻言也是怒叫道:“狗皇帝当真是瞎了眼了,咱们兄弟各都一身本事,还不是一样!楚兄弟有所不知,且不说我二哥六哥,后来剩下咱兄弟几个在军中,杀敌立功更是没个数,严嵩老贼同那瞎眼龟儿子,硬说我兄弟几人谎报军功,险些刺配流放,奶奶的,后来爷爷们急了眼都不干了,一气之下都闯了江湖了,仗义行侠那多痛快!”

    楚江寒听了个明白,可是这金刀、木剑,眼下可身是捕快,随口便问了一句,木剑捕快说道:“楚少侠果然心胸磊落,我与四哥心有不甘,便转身更名换姓做了捕快,捉贼拿赃,倒也能为家国生民使上一把力!”石象听完只是摇头叹息。

    李飞云望着石象微微一笑,率先斟酒举杯,余下几个也都举起杯来,齐敬楚江寒,感谢他为了沈毓甘愿舍弃宝剑。楚江寒听罢不由得更加敬佩,这七人以前便是报国杀敌的好男儿,即便是身在江湖,也是英雄肝胆,大丈夫生当如斯!更是举杯一饮而尽。

    众人又饮了一阵,又说起丐帮分舵之事,木剑吸了口气缓缓言道:“我接到报告,说是五日前少林寺的觉慧大师被人用剑穿心,昨日武当派长老,也被人用剑穿胸,死者伤口宽三指,凶手在现场墙壁上,也用血画了一只孔雀!”

    楚江寒闻言大惊,看来这行凶之人决计不是一般人,转眼之间,便是招惹了武林正派中最大的门派和帮会,张口道:“会不会是白莲教?日前疯丐吴老宗师也猜测与白莲教有关。”

    李飞云却一口否决:“断无可能,眼下白莲教在四川造乱起兵,这个节骨眼上,又怎么会去招惹武林中这些大门派,岂不是自掘坟墓吗?”

    石象又问道:“可这血孔雀又是怎么回事?”小范蠡说道:“我看八成是冲着咱们兄弟来的,咱们兄弟又在闲云庄上那么一闹,难免招风遭忌,这杨家妹子原就是玄衣孔雀,这可不假!”众人都点头称是,李飞云却说:“我看着一招是一石二鸟,既嫁祸了咱们兄弟,又牵扯了白莲教,我想过不了几日,就会有人来找咱兄弟寻事”

    石象一拍桌子,暴跳而起嚷道:“咱们兄弟还怕谁来!”余子纷纷称是,这七人又一起举杯一饮而尽,端的是豪情万丈,楚江寒也已经喝到酣处,举起杯来张口说道:“想我楚某人自幼深山学艺,又蒙高人传了一身的绝技,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自此后应当仿效诸位,惩恶扬善,来!小弟敬诸位一杯。”这七人各都大喜,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酒之酣处,小范蠡领头言道:“楚少侠人品贵重,是武林中难得人才,如不嫌弃,我等愿与楚兄弟义结金兰!”楚江寒闻言更是大喜,转而又想到宛如天仙的沈毓,心下早就起了丝丝凉意,这七人各个英雄侠义,与他们结义之求之不得,可这沈老员外又是沈姑娘的父亲,与他结义,却又如何是好,心中如此一想,这脸上早就迟疑了。

    早有李飞云与金刀、木剑看出他的心思,三人相视转而哈哈大笑,紧接着张继与判官愁又大笑起来,只把个小范蠡沈三和石象来了个丈二的和尚,一时间摸不著头脑。

    李飞云转头对楚江寒言道:“楚兄听我一言,大丈夫在世,岂是什么纲常规矩所能束缚的?”楚江寒闻言一想,心下大解,随即点头称是。

    当下八个齐刷刷跪下,立时就结为八拜之交,此后江湖患难,生死水火,咱们后文再书。

十四回 风雷起四方震动,解疑波一上少林

    十四回风雷起四方震动,解疑波一上少林

    也不知众兄弟开怀敞胸,饮到几时,楚江寒睡的正香,被一阵哭声吵醒,醒来一听,却是沈毓在哭闹,旁边玉箫剑一劝,闹得越发凶了。

    “也不知打得什么没脑子的主意,偏偏拜的什么把子,那是我爹爹。便是三叔那头骡子也能想到!”楚江寒一听,心下就是一热,莫不是在说自己?转眼却是心下一凉,暗自后悔起来:小范蠡明明是沈毓她爹爹,眼下却早已经结了金兰,日后可怎么办?伸手一模才发觉自己躺在床上。

    又听得沈毓哭叫道:“一准是你这酸书袋出的主意,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说?你说?”楚江寒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起身出去。

    忽然又被张二哥喝住:“闹够了没有!再莫缠着你六叔,待会儿还有事!”说完走了进来,笑道:“兄弟醒了?哦……是该叫八弟了!”沈毓听见了,又是一阵哭泣。

    闲话休提,众位兄弟只剩下二哥和六哥,其余诸位哥哥早就不见了,李飞云言道:“八弟你初入江湖,不知深浅呐,转眼间江湖连发大案,矛头却直指咱们兄弟,且不说丐帮一事,单就少林派高僧死于宝剑之下,你手中这把镇岳宝剑,怕是难逃干系!”

    张继叹了口气,缓缓言道:“我等兄弟八人,一个也躲不过了,所以咱兄弟须得马上站出来,要不然只怕又会有人中毒中刀,死于石碾玉箫之下!”

    李飞云对楚江寒道:“今日一早,大哥他们早就忙活去了,咱们分兵三路,二哥只待杨家妹子伤势好转,即可送几个孩子去往闲云庄,量他们不敢动闲云庄。至于你我,恐怕得先到少林寺一趟,江湖出了如此大事,我料定江湖各大门派,准会到少林寺商讨!”楚江寒一听,这南下之行恐怕又要耽误了,可大丈夫行走江湖,怎能只顾全自己呢,于是欣然答应。

    忽然间张二哥大手一挥。说了一声:“等一下!”只见他里里外外跑前跑后,找个不停,寻了一会儿,忽然间走到中堂之下,随手抬起桌子一角,从桌腿之下取出一物,那桌子腿接地处微微摇了几下,桌上的茶碗也随着响了几下。

    楚江寒一眼瞧去,是一本破破皱皱的小书,四边早就被污水浸过,好在未曾烂掉。

    张继拍了几下,走上前来言道:“这就是当年我从海沙帮拿来的《寒沙掌秘籍》,当年给了飞云,他却不要。我几次想把它毁了,可转念一想毕竟是前人心血,岂能毁在我手上。我留着左右无用,随手拿来垫了桌子腿。近几年也没见他们胡作非为,想必再也不敢了。此物原本就是人家的,既然贤弟与海沙帮的后人任封相识了,就烦劳贤弟日后代为转赠!要是那帮人死性未改,你就留着吧,没准以后用得上!这子宣、紫妍捣蛋的紧,我怕他们拿了闯祸!”

    楚江寒随手接过,只见破烂不堪的封面上“寒沙掌”几个大字勉强能看清,随手一翻,里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旁边还配了图。楚江寒踹在怀中,应了句是。

    转眼间收拾停当,楚江寒提了宝剑正待要走,这沈毓是瞪了自己一眼,丢过来个包袱,扭头跑进窝里,楚江寒一时不知所措,只听见沈毓又是呜呜的哭泣,突然间心下一凉,这一次匆匆会面,竟然连话也没跟沈毓说上几句,又想起了昨日为自己挡刀的事情不禁一甜。

    忽然间思绪被李飞云打断:“八弟,本来咱们兄弟结义,自该是肝胆相照,无话不谈,可你初入江湖,有些事儿哥哥们还是不对你说的好,等你游历一番,见识见识之后,众兄弟自该对你言讲。”楚江寒又想起昨日之事来,一阵脸红:“六哥说的是,小弟我却是莽撞了……”二人只他所想,也一笑了之。

    李飞云板起面孔来,说道:“杨家妹子自是无大碍,咱们既然结义,你还客气作甚,今后可不许如此了,再这般见外,为兄的可就不高兴了!”楚江寒闻言,心下大为高兴。

    果不出李飞云所料,一路之上瞧见一波一波人马带枪执剑,陆陆续续都往少林寺赶。李飞云见状道:“八弟,索性你我放慢一些,等各路人马都到了,你我再现身不迟!”楚江寒知道这位六哥多有谋略,也就依言照办。

    不说这二人往少林寺赶,事发当天,早有少林寺的主持请来一众辈分极高的高僧商量,众僧都认为此事非同小可,只怕会再起风波,便连夜写了书信派出武僧送往各大门派,请人前来少林商议。

    单等到这日,武林中成名的人物,都来一大半,各都领了百十来号弟子,浩浩荡荡涌向嵩山。

    这一日老早就有知客僧人跑下山门相迎,不一时,一伙英雄好汉熙熙攘攘吵吵闹闹,齐刷刷都聚集在少室山下,但有看热闹的,听闻少林遭难前来助拳的,加一起何止千人。

    群雄中有昆仑派阴阳二子开口言道:“诸位英雄,诸位英雄,此番大伙儿来,是为少林觉慧大师被害一事而来,依在下之见,咱们这么多人涌上少林寺,少林寺也接待不下,莫如咱们选出几位有威望有身份的,代表咱们大家进去如何?”

    人群中登时炸了锅,有关外来的几个成名的张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俺们几个从关外而来,听闻少林寺的觉慧大师遭难,特来相助,咱们几个在中原没有半点名声,照此说来是排不上号,进不去得寺了!当年觉慧大师与我兄弟有大恩,今日他老人家遭了不幸,俺们兄弟自当前往吊唁,查明元凶!这少林寺是非上不可!”

    “还查明个屁,觉慧大师死于剑伤,放眼武林,能用宝剑伤到觉慧大师的,便是闲云庄上手拿镇岳剑那个姓楚的!觉慧大师身旁被人用鲜血画了一只孔雀,这分明是姓楚的勾结白莲教女魔头玄衣孔雀,残害武林!”说话的操一口川音,正是四川唐门的高人唐大臂。

    又有人高声叫道:“唐英雄说得对!定是那姓楚的勾结白莲教女魔头,伙同赤手灵屠,又灭了丐帮湖北分舵。依我看,咱们大会儿莫如杀上闲云庄,灭了姓楚的和那魔头,抢了镇岳剑!”

    “对!对!对!咱们大会儿抢了镇岳剑,再来个比武大会,谁的武功高,谁就得剑!”

    “正是!既然是要夺剑,我看这少林寺不去也罢,大伙儿索性杀向闲云庄!抢了那美人儿!”说话的真是花鹞子。

    “花鹞子这话实在!各大派既然是前来商议,又何须带这许多好手门人,说白了是为打听那姓楚的踪迹而来,这姓楚的既然是崆峒派的,我看当问崆峒派的铁人道人。”

    崆峒派一伙人闻言暴跳如雷,铁手道人更是连脖子都红子,一个“你……”字出口,却又不知如何接下去,只如斗鸡一般,喘着粗气。

    群雄立时乱了套,乱哄哄闹了半天。

    突然间一声大喊犹如狮吼,群雄只觉如山奔地裂一般,紧接着一个年轻的声音高叫道:“武林各大派,依约拜会少林寺,各路英雄千百来人,还请觉明方丈和各位高僧降尊来山下相会!”

    群雄反应过来,却见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后辈,身后一面大旗,却书着六个大字:“华山派掌门赵”。群雄惯走江湖,自然看得出深浅,姓赵的这一身内功,却连成名已久的许多前辈也自叹不如,时才这一手,倒是有意在天下英雄面前立威,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做到掌门的位置,这等心机武功,当真是难对付。

    群雄立时安静下来,虽然有人心下不服,却也无人敢在乱言。

    只听得半空中悠悠扬扬传来一个声音,似在耳旁,又似远在天边,一听就是个年过花甲的老者,声音中既有三分慈蔼,更见七分威严,吐字清晰极为有礼:“各位英雄远道应约而来,敝寺上下不胜感激。只是敝寺房窄堂小,无法为各路英雄一一奉茶,还请各派掌门、代表各领十名弟子上山,老僧有几句话说,老僧讲完,自当率敝寺僧众前来一一赔罪!失礼之处,万望见谅!”

    既是主家发话,群雄自是不敢乱动。这少林方丈身份在武林中何等尊贵,言语间却又如此中听,又想到这一干人马涌入少林寺,当着也是装不下。于是各自门派乱乱哄哄好一阵子,选了十人,连同领头的十一人,共计一百来人上了少林。

    早见觉明方丈领了一干白须白眉的老僧,迎在山门,这少林寺由来就是武林的泰山北斗,各位高增多行走江湖,或游学修行,或伏魔降恶,江湖各派中委实又不少的朋友故交,但有多年未见的,纷纷嘘寒问暖,堂上又是一阵乱糟糟。

    硬进山门后,众门派的为个座位,又是一阵礼让,良久方才落座,一干小沙弥这才奉来清茶。

    一个长眉的老僧一声佛号唱罢,开口言道:“感谢各路英雄应约前来,老衲也不兜圈子,先有丐帮湖北分舵遭人荼毒,又有敝寺觉慧师兄不幸惨遭杀害,近日又闻武当的长老又遭不幸,凶手在现场都用鲜血画了一只孔雀,武林又起风波,老衲只恐各派又起祸事,故此请大家前来商议!”

    群雄中一阵议论,峨眉的千手剑欧阳岳言道:“晚辈听闻被害之人,都是死于剑下,且先不说丐帮分舵,少林的觉慧大师,和武当的冲白长老,可都是当今一等一的高手,若是伤在一人手下,可见此人的剑术得何等高明!放眼当下,又有几人能有此修为?至于丐帮分舵嘛,在下认为绝非一人之力所能为之,定然还有同伙。可是丐帮的朋友们也都说,行凶之人都是使剑,也就是说是一伙使剑的所为,晚辈认为,这线索定然在这凶刃上!”

    旁有崆峒派铁手道人起身言道:“可这现场墙壁之上的血孔雀,又作何解释?老道以为,当从者血孔雀着眼。”

    又有阴阳二子中的一位言道:“诸位大师,诸位英雄朋友们!在下虽没什么高见,可时才在山下就有人说过,老夫以为相当有理:这用血画的孔雀,定然是指孔雀了!放眼江湖,只有白莲教那女魔头号称玄衣孔雀,老夫看来定然与这妖妇大有关联。当日这此人可都在闲云庄出现过,而跟着妖妇在一起的,便是当年在海沙帮行凶的赤手灵屠,天下英雄是目共睹,在座的诸位多更是亲眼所见,这丐帮之事,多半是这二人勾结,故技重施!”

    这话时才已经说过,当时实在哄乱,哪有人在意?可经此一说,诸人一经考虑,倒有多半觉得在理,更有人应声附和称是。

    忽然坐上一人起身,众人看时,四十来岁,正是方才露了一手的华山派新任赵掌门。只见他缓缓起身,躬身言道:“在下倒有一问,丐帮之事若果真是这玄衣孔雀和赤手灵屠所为,这二人又何必在白墙之上赫然画下一只孔雀来,如此做法,换作是诸位?又有谁做得出?”此语一出,众僧一声佛号唱罢,满座哗然。

    赵掌门又说道:“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二人有所依仗,根本无所畏惧,若是此二人行凶,那么这二人所依仗者为何呢?”

    忽然不知是哪个高喊了一句:“白莲教!”

    座上顿时轰然,赵掌门满面春风,嘴角微扬,在堂上走来走去,忽然张口又道:“可诸位都知道,白莲教在四川杀官造反,又怎么有精力戕害我武林正道,岂不是枉数强敌,自掘坟墓吗?”

    此语一出,座上登时哑口无言,众人各自暗暗细想,却也觉得合情合理。

    赵掌门双手后辈,朗声言道:“故而在下以为,还是得从被害之人的伤口入手。”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忽见那姓赵的抽开佩剑,就向着方丈大师心口刺去,身法之快,群雄叹为观止,惊魂未定处,却见那剑尖只离方丈大师不到一寸处停了下来。觉明方丈长眉随风一扬处,嘴角上扬微微一笑,不住点头。

    群雄继而破口大骂,便是修养好的,也暗暗指责这位新任的掌门,为了杨威,也太过放肆。

    那赵掌门片刻之后,收剑在手,抱拳欠身,高声道:“敢问觉明方丈,觉慧大师可是被人用宝剑穿心而过?”觉明方丈一声佛号,朗声答是。

    赵掌门还剑入鞘,神情相当悠然,走到堂间,双手抱拳,仍然是朗声说道:“诸位诸位,诸位前辈可曾记得,十年前海沙帮里里外外一百多口,可都是被人震断心脉而亡的?更有少林与武当的前辈可是亲眼所见,凶手真是赤手灵屠一人?可是在下所知,这位赤手灵屠右手之上,可是缺了两指。诸位都是武林宗师,是问一只残掌,又怎么能够使得了宝剑且练就一门高深的剑法呢?纵然他武功古今绝顶,可少林的觉慧大师何等修为,又怎会伤在他的剑下?”

    座上有峨眉的百臂钩问道:“假如此人左手使剑呢?”

    赵掌门哈哈一笑张口道:“沈女侠问得好!问得好!诸位方才瞧见了,在下刚刚刺向方丈大师的那一剑,在下却是右手持剑。觉慧大师是被人从正面一剑穿心而过,若是凶手左手使剑,要想从正面下手,则定然刺偏。况且觉慧大师武功绝顶,如非右手出剑,又如何能办到呢?所以在下断言,行凶之人,断然不是赤手灵屠,而是另有其人!”

    众僧又是一阵佛号,那赵掌门又走回原位坐下,嘬了一口茶,缓缓言道:“方丈大师来信说,觉慧大师身上剑伤,剑宽三指,觉慧大师金钟罩出神入化,因此我断言,凶手定然用了一把宝剑,而且剑术修为,绝非寻常!”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言道:“那么一手高明无比的剑术,再加上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又会是谁呢?”

    一言方毕,一百多双眼睛是齐唰唰看向崆峒派,铁手道人和一干弟子各个面红耳赤,粗胀着脖子,不知所措。

    突然间方丈大师一声佛号,紧接着右手边一位白胡子老僧也是一声佛号,方丈大师开口说道:“梁上的两位朋友,请现身相见吧!”

    群雄又乱了起来,忽然从房梁之上跃下两个人来,正是李飞云与楚江寒。

    事情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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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剑英雄传介绍:
古来何事伤心?佳人经弃江湖处。蛾眉暗锁,玉簪斜坠,怅双燕侣。云起高台,风生千里,阴晴谁主。对衰衣瘦马,两三村落,羊肠道,愁如雨。      
不恨十年羁旅,恨长安、关山难渡。匣中剑在,梁公何必,讨君王谕。摘斗移星,平沙净寇,泛扁舟去。料东篱问酒,桃源傍饮,应无人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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