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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爷是喜脉全文阅读

作者:香辣凤爪     姑爷是喜脉txt下载     姑爷是喜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29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门外站了一堆人,聂知行点头哈腰地陪着一个蓄着短须白白胖胖像馒头似的男人,身后还有好几个人,肩上挑着担子,似乎是米面之类的东西。

    见方沐阳打开门就发愣,聂知行忙低声责怪道:“小方姑爷,这位是新上任的县令王大人,还不赶紧见礼迎大人进去!傻站着干什么?”

    方沐阳真心不知道该行什么礼,只得拱拱手微微弯腰,恭敬地称呼了一声“王大人好!”

    白面馒头王大人摆摆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道:“莫要多礼,本官今日是微服前来的,就是怕扰得大家不安生,小方姑爷如此多礼,倒见外了。”

    说罢便笑着进了院子。

    方沐阳不知所以,看向聂知行,对方朝着他挤眉弄眼,可惜方沐阳对于面部表情的研究不是很精深,一时没能领会聂知行大叔的意思,只是站在一边看着王大人的随从鱼贯而入,不多时便将小院儿里头摆满了东西。

    有米,有油,还有新鲜的肉和糕点,甚至还有一些药材和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大夫。

    大夫方沐阳见过几次,衙门广场前头施药的时候,就是这老头给大家问诊的。不过今天他们到方家小院儿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聂知行见方沐阳愣着,叹了口气。平时倒瞧着机敏不过,到底还是个孩子,没见过大场面。好在这院子他也常来,当即便反客为主,领这王大人进了厅堂。

    王大人带着亲切地笑容,看望了瘫在床上的老方姑爷,对方家遭受的惨剧表示了沉重的哀悼,并表示朝廷虽然力有不逮,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会尽可能补偿方家的损失。今日他是以私人的身份,前来探望方家遗孤,希望方家遗孤节哀顺变,化悲愤为力量,重新为瑞昌城的建设添砖加瓦,支持县衙的工作,努力重振方家……

    方沐阳在旁边听得想翻白眼,原来是领导做面子工程来了,这不就跟今晚七点里头一样么?早干嘛去了?这方夫人只怕都化作泥土了,跑这儿假惺惺地来表达什么?

    可老方姑爷吃这一套啊!当即感动得眼泪哗哗就来了,要不是起不来身,那劲头恨不能立马扑到在地对着王大人狠狠磕几个响头才是。

    他不能起身,方平安小姐按理不能见外男,于是跪下磕头致谢的就成了小方姑爷。

    不情不愿地磕了几个头,小方姑爷立马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对着旁边陪同领导的聂知行猛打手势。

    如今新的县令大人上任,鉴于聂知行在瑞昌城危急时刻的优良表现,他也小升了一级,从刑房的一个小头目升成了县里的主簿。这可是太难得了,不过一道圣旨,聂知行就从低贱的小吏成了有编制的官员,人家好多举子也不过谋到这么个职位罢了,对于聂知行来说,自然是一步登天了。

    恭喜的话早就说过了,今天王大人亲自跑过来干什么,方沐阳心里直打鼓。她从来就不相信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更不相信忙得不可开交的王大人没事儿跑来搞什么慰问。开玩笑,这又不是资讯发达的前世,领导还得涂脂抹粉好上镜头。就是做面子,也不该挑这天快擦黑的时候,这绝对属于无事献殷勤。

    聂知行听她一问,心说果然没看错这孩子,想了想还是跟方沐阳低声交了个底:“衙门重建的时候,发现各处损毁严重,不少文档之类的不是丢失,就是损毁了,实在是令人痛心啊!”

    话他也只能说到这儿了,懂不懂的,就不是他的事了。小方姑爷办事老道,点到为止即可,多说无益反倒招祸。

    直到送走了王大人一行,饥肠辘辘的三人才吃上晚饭。寒舍简陋,自然也不好意思留人家吃饭,可看到王大人送来的东西,老丈人还是挺感动的,一直念叨个不停。

    吃了饭,方平安收拾碗筷拿去洗刷,方沐阳这才低声将聂知行告诉自己的话说给老陈听,她不明白的事情,老陈总该明白吧?

    果然老方姑爷一听就楞了神,随后苦笑起来,连声哀叹:“原来如此,果然是无事献殷勤啊!”

    说罢叫了方平安来,细细说给他们听。

    方家虽然不是瑞昌里头的大户人家,可下头也有桑园和庄户,织布的工坊和一处小庄子,这些都是在城外的,去年遭了灾,后来方家又出了事,还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到现在也没个人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城里最繁华的大路上,有一处铺子,也是方家的。刚乱起来的时候,掌柜的吓得不行,跟方夫人辞了职,带着老婆孩子跑路了。城南还有一处方家的仓库,早就让水泡得散了架,没什么用处了。

    可即便如此,这些也都是往后方平安的资本,属于不动产的,尤其铺子和码头上的那仓库,更是拿着钱都不好买的东西。

    方家被一把火烧了,那些证明这些不动产归方家所有的文书契纸自然是划为了灰烬,不过都在官府上过档子,想来应该没事。但是听方沐阳转述了聂知行的话,老方姑爷明白了为什么王大人说“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方家重振”,敢情所有证明方家财产的证明文件都没了,王大人这是婉转地表示歉意的……

    说着说着,老方姑爷就悲从中来,忍着愧疚和自责对方平安道:“安娘,我对不起你娘啊!原以为就算咱家宅子烧了,至少咱们还有工坊和铺子,顶多也就是几年的功夫,也就缓过来了。没想到,这些上了档子的契纸也能不见,往后……往后可叫我拿什么脸去见你娘啊?”

    方平安本来就是泪腺超级发达的,早就泪流满面,还是哽咽着安慰自家老爹:“爹,没事,咱们都好好地活着,娘一定会开心的。庄子工坊什么的,不是有庄头,有总管么?我们方家待他们不薄,他们也一定会回报我们的……”

    方沐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回报?要回报早该回报了,这都四月初了,方家出事好几个月,除了街坊邻居什么的偶尔来看一下,就没见过什么庄头,什么总管的,说不定人家听说方家遭了难,早就动了心思要把庄子工坊啥的据为己有。看吧,还说辩不赢小圣母呢,这活生生的教材又送到眼前了。

    今天是清明节了。。。。没听说过祝人家清明节快乐的,大概应该是祝鬼清明节快乐吧?唔,凡是投票给本书的,在天上的方夫人一定保佑大家逢考必过,月底加薪,出门捡钱,避流氓,退小三,投票投票,赶紧的!

030 衙门损失很惨重

    其实方家这事儿,王大人也挺为难的。

    今年不过三十有七的王大人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要不是在京里犯了事,也不至于发配到这个小小的瑞昌城来。可是来之前主子就已经吩咐过,这瑞昌城虽小,却与其他县城不同,叫他好生经营着。王克礼王大人表字为仁,就算主子不吩咐,他也不忍心见满城黎民遭受磨难,自然办差尽心用力。

    可一圈忙了下来,人倒是没黑没瘦,心里压力却特别大。

    因为方家。

    瑞昌城破,原来的县令丢下一个烂摊子就跑路了,死活不知,下落不明的。王大人想起来就忍不住要骂娘,哪儿有这样做官的?居然丢下满城百姓让一帮子手无寸铁的流民给吓跑了,这下好,轮到他来接手这烂摊子。

    从刚进城开始,他就老是听说方家如何,方家如何,本来只是派了个心腹小厮去打听了一番,可得回来的消息确实叫人扼腕。一家子上下都死了,留下一个瘫子一个病秧子和一个小孩子,房子被烧了,确实凄惨。再等休憩整理衙门的人来回禀,王大人就坐不住了,指着原来那位县令的名字骂了一晚上。

    那个走背运的,丢下衙门不管,结果各房文书都有丢失,这些积年的案卷本来清理起来就麻烦,如今缺失了可如何是好?尤其是户房的,都是些人口、婚配、交易买卖的契纸,居然少了一大半,难道那些暴民把纸张给吃了不成?

    派了两三个幕僚去清理,结果是城里好几户大户人家的东西都不见了。别家还好说,自家存着契纸倒也无所谓,偏偏被烧成白地的方家,契纸档子也都不见了。

    于是王大人坐不住了,趁夜上门看望了方家遗孤一下,也算是套了个交情,指望若是真在这上头出了事,别把麻烦绕到自己上头来。他做事最是小心谨慎,要不然主子也不能看重他不是?

    因为这事,老方姑爷又迅速憔悴了下去,方大小姐每天换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他也没什么胃口,只是盯着帐顶发呆。

    方沐阳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劝慰道:“岳丈大人,何必这样想不开?之前不知道这事儿,咱们的日子不也是过来了?现在知道了,对咱们来说也没什么区别,您就别伤神了。”

    老方姑爷也不看她,摇摇头脸色灰败:“你知道什么?这都是方家重振的根本,若是没了,你叫安娘往后如何是好?”

    方沐阳无语:“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啊!好像咱们一样该吃吃,该睡睡,哪里有什么差别?岳丈大人您就别多想了,这几天安娘可把眼睛都哭肿了,你要是再这么下去,我怕她会哭瞎……”

    可老方姑爷微阖了眼并不答话,小方姑爷也不知道怎么劝了。这人要钻牛角尖,拉不出来难道还打他不成?老陈已经都这样了,总不能把他拖下床来揣一顿吧?虽然小方姑爷很想这么做……

    她叮嘱方平安好生在家看着老陈,自己拿个袋子,把昨天王大人送来的肉和糕点捡了一些,准备给李巴鱼家送去。

    自从赵来顺一行人加入李大头他们那伙,虽然也能给李大头帮点忙,可几个小的什么也做不了,还得麻烦李巴鱼的娘带着,方沐阳想起来就有点心虚。她自己照顾不了人家,就把人丢给了李大头。现在有了点好东西,总得送一些过去才是。糕点什么的带给李幺幺他们尝尝,肉可以加餐,至于粮食,小方姑爷表示扛不动,呆会儿叫李巴鱼和赵来顺他们扛些回去,他们人口多,什么都不缺,就差吃食。

    也许是不打不相识,赵来顺和赵狗蛋倒跟李巴鱼成了朋友,不过几天功夫,便和原来的那些码头工人的孩子打成了一片。外来户被本地户接纳需要一个过程,可赵来顺他们这过程如此快,一来跟李巴鱼有关系,二来也说明赵来顺几个会来事,讨人喜欢。

    方沐阳到城南的时候,正好碰上李大头带着人给一艘商船卸货,赵来顺几个半大小子也在里头帮忙,还挺勤快的。

    李巴鱼的娘照旧在码头上支了个小小的茶水棚子,不过烧几碗干净水,费不了几分功夫,一天多少也能挣几个钱,还顺带着看了孩子,一举两得。

    赵来顺带过去的几个小孩也懂事得很,帮着她送水、烧水、捡柴什么的,李大头夫妻俩也挺喜欢他们,大家相处得倒也融洽。

    见到方沐阳过来,李大娘忙客气地招呼她喝水,可方沐阳怎么好意思喝?忙说口不渴,倒帮着她卖水,一边跟她说着闲话,把带来的东西给了她。李大娘也不矫情,家里多了好些嘴,吃食总是不够,反正受小方姑爷的帮忙也不是第一次了,债多不愁,她便安心收下了不提。

    方沐阳一边跟李大娘拉家常,一边在人群中搜索李巴鱼和赵来顺几个的踪影,看见他们身着单衣正在卸货,便笑了笑。虽然码头上扛大包这种职业累了点,但是现在有活儿干就好,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没一会儿,李巴鱼几个便卸完了货,远远瞧见方沐阳,笑着走过来跟她聊天。方沐阳指了指带过来的东西,又说起家里还有些米面,叫他们歇会儿了跟自己回去拿,顺道小声说王大人去过方家,惹得几人惊叹不已。

    正聊着,忽然听见李大头气急败坏的声音响了起来:“……您怎么能这样?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好吧?”

    他对面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仰着下巴不屑道:“早就说好的,怎么又反悔啦?哼!大爷我见多了你这样的泥巴子,做事不勤恳不说,还偷奸耍滑的!你们这瑞昌现在连个仓库都没有,我还得找车把货运走,你就知道要钱,怎么不说你干活儿慢,耽搁了我的事情?”

    李大头本就不怎么擅于争辩,此刻又气又急,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你……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明明,明明说好了是几包布头,可你这些箱笼,除了那几个是布头,其他的不知道是什么,重得要死,怎么能算一样价钱?”

    那管事瞪着眼睛喷着唾沫就吼起来:“你管我是什么!一句话,耽搁了时间,扣你十个大钱,爱要不要!”

    方沐阳几个早就围了过去,跟旁边的人一打听,顿时也气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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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蹊跷的货物

    原来这是今早到的一条船,船上的管事说都是些布头之类的轻省物件,也不费劲,跟李大头讲好了一个大钱一个包,让他们搬下来。

    李大头一看箱笼不大,他常年做活,自然知道这样大小的一个箱笼有多重,想了想也就接了这趟活儿。谁知活儿到了手里,才发现有些不对。除了开头搬出来的十来个包应该是布头,并不很重,后头三十多个包里头不晓得是什么,死沉死沉的。别说是李巴鱼这种半大小子,就是他这常年在码头下苦力的人,独自扛一个包也觉得很是吃力。

    因此搬到一半,便跟那管事说包太重,要涨点钱。

    管事的不高兴,可还是答应拢共涨十个大钱。

    李大头虽然觉得有点少,可已经接了人家的活计,不好半途而废,也就咬着牙答应了下来。谁知搬完了算工钱的时候,那管事翻脸不认人,死活不承认答应另外加十个大钱,还说他们做活儿太慢,要倒扣十个大钱。

    拢共才不过四十几个箱笼,能得四十几个大钱罢了,不加答应的,反倒要扣,到手不过三十来个大钱,李大头怎么能吞得下这口气,自然跟那人吵了起来。

    见码头上的人围了过来,那管事有几分胆怯,随即又露出一副鄙夷的模样,狠狠朝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想打人是怎么着?娘的,一帮没出息的下三滥,窝囊废!爷让你们搬是看得起你们,还跟我在这儿叽叽哇哇的,闹腾什么?给钱不要,要什么?搬了几个包还想搬座金山银山回去是怎么着?”

    李巴鱼气得要死,要不是赵来顺抱着他的腰,早就冲上去救人了。赵来顺可不是没什么眼色的,他早就瞧见那管事身后站着的几个护卫,腰里都带着刀,心想对方多半是什么达官贵人,或者押镖送货的之类。不管是哪种人,都不是他们这样码头卸货的小角色能得罪的。

    自己人多不假,可一双赤手空拳怎么敌得过利刃?怕是拳头还没揍到人家身上,先叫人砍了脑袋。

    他能看到的,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到,所以虽然有人起哄叫骂,可到底没人真敢上去动拳头。叫骂的人被那些挎刀的人眼风一扫,缩了缩脖子,便不敢再吱声。码头上只听见李大头的哀求声:“大爷,您行行好,这不是咱们之前都说好了么?您这些包裹箱笼这般重,也不过加上十个钱,您又何必跟我们这些人一般见识,您就松松手指缝,求求您,行行好吧……”

    这个高大健壮的汉子,此刻却像乞丐一般低声下气地连声哀求,方沐阳瞧着鼻子就发酸,该死的封建社会,太特么不平等了,太特么欺负人了……

    她还没念叨完,便看见那管事得意地哼了一声说:“行行好?我干嘛要行好?干嘛要可怜你?下三滥的玩意儿,也敢跟爷讨价还价?行,爷我心肠好,就抹个零头,给你三十个钱!”

    说罢将手一抛,三十个大钱骨碌碌洒在李大头脚下。

    李大头握了握拳头,心一横就要弯腰去捡。谁知那管事又道:“慢着!爷心肠好,可是爷不高兴了,你给我跪着捡!”

    这也太欺负人了!妈蛋,叔叔忍得了姐都忍不了!方沐阳一时热血上头,冲上前拦在李大头面前怒喝:“不许跪!”

    李大头一愣,刚刚弯曲的膝盖发射性地站直了,见是方沐阳,苦笑了一下低声道:“小方姑爷别参合,后边儿去玩吧!”

    李巴鱼也挣脱了赵来顺的纠缠,冲到方沐阳身边站了,对着他爹低声道:“爹,你不能跪,你要跪了,我,我就看不起你!”

    “你这孩子!”对自己儿子李大头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李巴鱼猛地一歪头,回过头来嘴角渗出了血迹,他擦了擦嘴角,倔强地望着自己的父亲,眼里是难以置信和莫名的坚定。

    李大头不知怎么,在儿子的眼光下心虚起来。

    对面那管事还在哄笑:“哟!不是要钱么?怎么?给你你倒不要了?真是给你脸不要脸!除了一把子力气什么都没有的窝囊废,还讲什么骨气啊?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

    旁边的人群早就沉默得近乎死静,他的笑声便显得格外突兀起来。

    方沐阳冷笑了一声:“是啊,您高贵,您高贵您自个儿搬啊!叫我们搬什么?赵来顺!”

    她一喝,早就围在她身边的赵来顺几个哄声应答:“在呢!”

    方沐阳指了指旁边放着的箱子:“给我都丢到河里去!妈蛋,老子就是一把子蛮力气,骨气真没有!你这钱,谁爱要谁要,老子是不要的。东西也还给你,老子给你倒贴一把子力气,不收钱,便宜你这王八蛋了!”

    这话一说,不止赵来顺几个轰然应诺,旁边围观的也轰然叫起好来。他们本来就是跟李大头一块儿码头上讨生活的,见李大头被欺负,心里也不舒服。可一直以来,这样让人压价欺负都是司空见惯的,无非就是受点闲气罢了,钱总是要挣,大家都要养家活口嘛!

    可这次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让方沐阳一说,大家都觉得心里有把火烧了起来,不用赵来顺他们上前,便有壮汉上前抓了一只箱笼作势朝河边走去,后头还有人陆续跟上,把那管事的吓了一跳!

    “抢劫啦!你们这是抢劫!快,快把他们给我拦下来!”管事的跳了起来,拍着身边的护卫就要他们上前。

    跟着李大头一块儿的其他人往前一站,壮汉们挺起的胸脯把那几个带刀的倒吓了一跳,手放在刀柄上倒不敢拔出来。

    方沐阳冷笑:“抢劫?抢你妹!老子这是公平交易买一送一,你特么的还管事?王八蛋,没见过你这样的东西,你也好意思穿着衣服用两条腿走路?你别说叫破喉咙,你就是把青天大老爷叫过来,老子这也是公平交易,亏不了你!”

    正说着,忽然旁边赵来顺扯了她一下,她骂骂咧咧地回头,赵来顺对她低声道:“小方姑爷,不对劲呢!”说着朝要丢箱笼的那边呶了呶嘴。

    方沐阳顺着看过去,瞧见第一个上前抓箱笼的壮汉朝着他们打手势,意思是这箱笼有蹊跷,她心思一动,低声对赵来顺说:“去县衙叫聂知行聂大人来一趟,我先糊弄他们!”

    赵来顺趁乱溜走了。

032 果然有内涵

    等聂知行带着人赶到码头的时候,码头正乱成一团。

    那个管事正跳着脚乱骂,小方姑爷身后围着一群码头上的壮汉,正跟对方对骂着。他也没说什么脏话,可每一句都让那个管事气得头顶冒烟。

    管事一边要跟他对峙,一边不忘分神叫护卫去拦住那些想把箱笼丢下河的苦力们。可是赶走了一个,又上来另一个,还有一群人虎视眈眈,就算四个护卫都挎着刀,也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聂知行带着衙门的衙役过来,立时便镇住了乱哄哄的场面。见到官府的人来了,那几个带刀的护卫竟然紧张起来,而且那个管事的脸色也很古怪,方沐阳瞧着更觉得蹊跷。

    照理说,碰上他们这样胡搅蛮缠的,那管事见着官府的人来了不是应该开心么?可方沐阳瞧着他脸上更多的是惊恐,而且不停地看那几个带刀的护卫。护卫也是,手一直紧紧攥着刀柄没有松开过,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刀杀人了一般。

    远远瞧见这群人的模样,聂知行真是头疼。这小方姑爷一身粗布衣裳,身后站着一群码头上的苦力,在那儿又叫又跳,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可那管事却是一副畏缩的模样,好像真被小方姑爷一伙人欺负了一样。他走近方沐阳,有些无奈地问道:“小方姑爷,急匆匆地叫我过来,到底是什么事?”

    方沐阳敷衍地拱拱手:“聂大叔,这不是我叫人欺负了,请您来帮忙么?他们赖咱们的扛活儿钱,还羞辱我呢!”他说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可人家对面管事脸上的惊恐之意,看起来更像是苦主。

    “胡闹!”聂知行有点不高兴了,来的时候那姓赵的小子只说是小方姑爷有麻烦,请他去看看,还说码头上出了大乱子。结果就这么个事儿?

    他压低了声音靠近方沐阳低声呵斥:“你什么时候跟码头上的苦力搅合到一起了?”

    方沐阳翻了个白眼:“聂大叔,哦,不是,聂大人。瞧您这说的,这不是我们瑞昌人让外人欺负了么?谁能咽得下这口气啊!”说完他隐晦地指了指被苦力们有意无意看守起来的箱笼,对着聂知行使了个眼色。

    聂知行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只是例行往场中一站,摆出官威厉声道:“我们瑞昌历来是民风淳朴,诸人何故在此吵闹?是何缘由暂且不论,都给我带回衙门里头再说!”

    衙役捕快轰然应诺,上前拖了一干人等就要走。可是显而易见的,那管事和带刀的护卫是让衙役们夹在中间拖走的,而小方姑爷几个,则是让人恭恭敬敬地请着走的。优势在谁一边一目了然,大家也不担心,笑闹着尾随衙门的队伍往县衙去了。

    这还是方沐阳第一次踏入县衙。

    整修后的县衙透着一股子生石灰的味道,墙壁雪白雪白的,方沐阳很想上去写一行“方沐阳到此一游”的字,不过聂知行盯他盯得紧,只好寻思着下次想法子在哪个角落留个大名,说不定千百年后还是个文物呢!

    今日并非衙门放告之日,县太爷王大人并没坐堂,听幕僚说了聂知行让方沐阳叫走的事情,也只是一笑了之。人家这乡里乡亲的,总不能不许人家互相帮助吧?只要不出大漏子,随便他们就是。

    所以方沐阳也没有见识到传说中森严的过堂,而是径直让人请进了聂知行办公的小院儿。

    管事带着护卫在一边儿,方沐阳带着李大头、赵来顺等人在一边,聂知行上座坐定,慢悠悠地开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说说?”

    这是要私了的意思?管事的心头大定,啰啰嗦嗦开始说起码头上发生的事情。

    方沐阳不置可否,悠然打量着聂知行的厅堂,不时摸摸椅子,或是翻翻聂知行案头的文书。聂知行也不理他,做出一副亲切和蔼的样子认真倾听管事的说话。

    正说到一半儿,一个衙役满脸惊疑地走进来,伏在聂知行耳边低声细语了两句,聂知行身子一震,回头问道:“当真?”

    那衙役肯定地点点头。聂知行回过头来望着方沐阳一笑,再看那管事的时候,就变了脸色,厉声叫衙役:“来啊!将这几个贼人关进大牢,仔细盘问!”

    管事的没想到话都还没说完,聂知行突然就变了脸,楞在当场。直到如狼似虎的衙役上前来反剪了他的手将他往外拽,他这才如梦初醒地捏着嗓子尖叫起来:“冤枉啊!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聂知行满脸冰寒,朝着衙役吩咐道:“好生看管,我这就去回王大人,务必看紧了!”

    看来那箱笼里头的确有问题。方沐阳暗暗点头,刚在码头上,她给聂知行使了眼色,先将人带走,留下人手撬开箱笼看了看里头到底是什么。这一会儿功夫便让聂知行变了脸色,只怕里头的东西干系不小。就是不晓得里头到底是什么,搞得方沐阳心里痒痒,忍不住去问聂知行:“聂大叔,里头到底是什么啊?”

    聂知行急着去给王大人回话,听见她问,还是答了一句道:“这不关你的事,快些回去吧!”

    哼!能耐!码头上还有其他人呢,回去问问便晓得了。

    同样心中不安的李大头和赵来顺也急着想知道到底箱笼里头是什么,几人回了城南码头,便有人来告诉方沐阳。箱笼里的,是铜。

    提炼好的铜锭,每只约莫十来斤重,用粗布裹好了放在箱笼里头,上头是一层布匹,下头的全是铜锭。除了放在前头的几只箱笼里的是布匹,其他的二十多只箱子全是铜锭。

    算起来,约莫有两千多斤。

    李大头等人听了,倒吸一口凉气,只有方沐阳满脸不解。不就是点儿铜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还弄得这么神秘。铁是可以做管制刀具,所以朝廷严格控制,这个方沐阳自认为已经了解了,可铜用得着这么紧张么?

033 南楚好地方

    所以当方沐阳满脸惊诧表示不解的时候,众人都忍不住扶额。

    这小方姑爷,不是挺灵活的么?怎么关键时刻就像是脑袋进了水一样?

    还是好心的赵狗蛋给她解了疑惑。

    大齐、南楚均以铜钱为货币,这铜,就是钱。私自贩铜,比贩卖盐、铁的罪过更甚。而且瑞昌对面便是南楚,往年民间私下贩货牟利,贸易不绝,只是去年金江大水才渐渐歇了。说不定这些铜锭,就是贩到南楚去的也说不定。因为南楚不产铜,主要靠从大齐进口,民间私贩的也有,只要被抓住就是要杀头的。

    方沐阳就忍不住脑洞大开了,那个管事做着这样走私的活计,难怪还有几个带着刀的人护卫着。可这样的事情不是越小心越好么?干嘛还为难几个码头上的苦力,结果把自己给折了进去?

    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很多规则是习俗,方沐阳并不是特别了解,既然想不通她也就丢开了手,放下不想了。闹腾了大半天,又有方沐阳拿来的米和肉,李大头跟李大娘一商量,干脆全都做了,请大家一块儿好好吃上一顿。

    从小山上搬下来之后,这些码头上的苦力们回到了原来的家园。可惜经过一场大水,还有流民的冲击,城南外以前的安身之所已经片瓦无存。他们倒也没什么怨言,就在原地捡了些残砖烂瓦,搭起了窝棚,大家都在一块儿,妻儿老小都还好好地活着,也就很是满足了。

    大家吃着粗糙的饭菜,说说笑笑,快活而又惬意。提起小方姑爷维护李大头的场景来,更是越说越来劲。幸好没有酒,要不方沐阳铁定会被灌上两杯。简单的快乐最是容易传染给其他人,方沐阳跟着傻乐了一会儿,还是回到方家小院儿去了。

    刚聊天的时候,大家伙儿反复提起南楚,方沐阳有点动心了。就她了解,这世上发财最快的生意,除了贩毒就是走私。这个世界有没有毒品不知道,不过瑞昌与南楚毗邻,不搞搞走私实在是太对不起这地理位置了。但是走私些什么东西,怎么走私法,想了想还是要跟李大头商量才是,好像上次听李巴鱼提起过,他们家就有亲戚在南楚那边。

    回到家里,方平安正在灶间忙活,见她进来忍不住嗔怪道:“送点东西,也去了那么久,还不如别回来了呢!”

    自从身子渐渐好转,操持家务的能力大涨,方平安小姐的脾气也渐渐长了起来。不过方沐阳觉得挺好,小姑娘发发脾气闹一下性格不是挺正常的么?想原来那样动不动就流泪的,才是不正常的好吧?

    “没什么,码头上出了点儿事儿,看了会儿热闹。”方沐阳随口答了一句,进屋去跟岳丈大人问安。

    方平安擦干了手,跟在她后头好奇地问:“码头上出了什么事儿啊?”

    不是她好奇心旺盛,只是她素来就是让方夫人当做大家闺秀教养的,秉承的是“大门不二门不迈”,原来身子也弱,躺在床上那是身体原因不得已。可现在身子骨倒是健朗了,她老爹成天躺在床上需要人伺候,方平安也不好意思把老爹丢在家里跟着方沐阳出去鬼混。

    虽然她觉得方沐阳在外头鬼混得似乎很开心,很让人羡慕,可到底还是不敢把老方姑爷一个人丢家里。所以每天方沐阳回家,她总会缠着方沐阳说话,恨不得连他在外头走了几步路,见了几个人都问清楚。此刻听说码头上出了事,方平安隐隐还有点小小的兴奋和期待。

    坐在老方姑爷那屋,方沐阳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粗略说了一下。这父女俩成天呆在家里太过无聊,她是不是应该找个手艺人把那什么轮椅给弄出来,也让老方姑爷出门透透气?

    听说最后叫了聂知行过去,老方姑爷倒是颇为赞许,方平安却又忍不住开始浮想联翩:“那些人会不会被杀头啊?铜锭,好像是很严重的罪吧?爹,我记得娘好像说起过来着。”

    老方姑爷点点头道:“不错,你五岁那年,咱们瑞昌也是抓住了一个私贩铜锭卖给南楚的,最后是以叛国罪论处,株连九族。难为你记性倒好,我都差点忘了。”

    “啊?还要株连九族么?这么严重?”这下轮到方沐阳傻眼了。

    对于这事,方沐阳的认知停留在“大约跟印制假币”差不多的理念上头,可是因为印几张假币被判全家砍头的,好像她可没有听说过。还什么“叛国罪”,真是吓死人了。

    老方姑爷叹了口气道:“那是自然。我大齐朝的几个铜矿,都是朝廷管着的,决不可能有这样大批量的铜锭外泄,想必是哪里的小铜矿私自提取的。南楚并不产铜,却又尚佛,一尊佛像便要耗铜千斤、万斤。这些铜锭私贩到南楚,自然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可若是都将铜锭卖到南楚,咱们大齐不又是没铜使唤了么?自然要按叛国罪论处的。”

    怎么听起来觉得南楚有点不怎么靠谱的样子呢?方沐阳听到尚佛的话,忍不住就想起了某本武侠小说里头一个有名的王室家族,老皇帝退位了都去当和尚,越想越觉得跟南楚好像有点像似的。

    停停停,不能再发散思维,方沐阳赶紧收拾了一下心情,问老方姑爷:“岳父大人,那南楚都有些什么呢?”

    这个不用老方姑爷,就是方小姐也知道,嗔他道:“你连这个也不晓得么?有上好的丝绸,精美的衣服,水晶、珍珠,还有象牙、香料,哪一样都是价值千金的好东西。”

    话音刚落,老方姑爷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个傻孩子。”

    方沐阳忍不住悄悄后退了一步,老方姑爷啊,你这一笑也忒动人了些,特么地这么一个如花瘫在床上实在是太没天理了!不要这么近对伦家笑啊,好色的腐女抵挡不了……

    “南楚文风鼎盛,最有名的便是华丽的诗歌与旖旎的歌舞,那些丝绸什么的外物,哪里及得上妙手天成的文章?”老方姑爷眼睛都落在女儿身上,并没有瞧见方沐阳的异样,只是对方平安淳淳教导起来:“安娘,这段日子你的功课也耽搁不少了。我身子挺好的,过些日子,咱们还是把功课重新拾起来吧!”

    “啊!爹,我灶上还烧着粥呢,您跟沐阳哥哥说会儿话,我去看看!”一听见功课两个字,方平安就慌张起来,夺门而出跑得比兔子还快,惹得方家两位姑爷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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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提头的买卖

    不过对于南楚,方沐阳确实满心好奇。她想要搞点走私换点银钱,自然得打听清楚对面儿的状况,也才好有的放矢。

    老方姑爷陈实是土生土长的瑞昌人,嫁给方夫人之后耳濡目染的,对生意上头的事情也有所了解。见方沐阳向知道,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人浪漫而热情,他们的诗词文章辞藻华丽,所思所想天马行空,不受拘束。去年若不是金江大水,只怕如今的城南码头上就会堆满了从楚国运来的丝绸,你看看就知道了。他们的丝绸质地绵软,薄而不透,色彩艳丽,好多我们想不到的色彩搭配在一起,居然会艳丽地无以复加。这点安娘倒是没有说错,楚地的丝绸历来是我朝王公贵族的最爱,有个外号叫做‘寸金绸’就是单指的楚国丝绸了。”

    “不过楚国最有名的还是文章,每逢楚国大比,那些华丽而动人的诗词真是一纸难求……”老方姑爷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虽然他是方家的赘婿,不理外事,可是跟方夫人一直感情深厚,每当楚国有新的诗集出来,方夫人都会想尽办法第一时间给他买到……在瑞昌城,他的地位不见得比其他人高,可是那一屋子的书籍也是瑞昌数一数二的多了,可惜,都叫那些歹人付之一炬了……

    本指望岳丈大人说点有用的,可听了半天,方沐阳觉得他还没方平安说得好,至少人家把楚国特产都点出来了好么?

    不过在李巴鱼嘴里,就更加实在些。

    “南楚?南楚好东西倒是多,不过都不是咱们用的,什么丝绸啊,瓷器啊,就不用说了,听说南楚的酒也不错,唉对了,我还听说南楚有一种什么鸡,特别好吃……”李巴鱼说起吃啊喝的,明显话就多了起来,说着说着还咽起了口水。

    旁边赵来顺不屑一顾地把头扭到一边说:“就知道吃!”

    可是赵来福拆台了,笑嘻嘻地说:“哥,你都咽口水了,是不是也想吃啊?”

    这下把赵来顺闹得不好意思了,伸手要打弟弟,赵狗蛋赶紧拦在中间,问方沐阳:“小方姑爷,你打听南楚的事情,想干什么啊?”

    方沐阳嘿嘿一乐:“我想去南楚瞧瞧!”

    赵来顺几个是山里来的,不清楚里头的情况,李巴鱼是清楚得很,闻言压低了声音一副惊异的模样:“好端端的,跑去南楚干什么?过去好几十里水路,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有军寨和巡视的兵大爷,万一抓住可是要……”他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睛使劲往外头鼓,逗得粗神经的赵来福哈哈大笑。

    军寨?巡视的兵大爷?这些是什么玩意儿?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方沐阳满心疑惑,拉着李巴鱼问了起来。

    李巴鱼一家都是码头上讨生活的,对这些自然清楚得很,见方沐阳和赵氏兄弟几个都有兴趣,四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自己问,心里得意,说得也就详细。

    “咱们瑞昌跟大楚就隔条金江,往年还打过仗,哪里会没有兵?”他伸手一指:“诺,逆流而上四十里的样子,就是一处水寨,往下顺流八十里,还有一处。这是算水路,若是从陆上过去,就隔得太远。不过那些兵大爷只负责在河面上巡航,倒不常往城里来。白天还好,主要是夜里,怎么也有几趟巡的。”

    方沐阳一听就踟蹰起来,私下里过去要是让兵大爷给抓了,好像……不太好吧……

    李巴鱼看他低头,突然低声一笑,故作神秘道:“不过若是想偷偷溜去玩,倒也不是不行,避开他们就是了。”

    几个孩子正头抵着头说悄悄话,李巴鱼正得意,冷不防叫人敲了一下后脑门,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自己满脸不高兴的老爹,赶紧站起来问好。

    李大头没好气地道:“你们几个,就知道躲懒,没见你娘正忙着?幺幺都去帮忙了,你这个做哥哥的还在这儿玩?”

    方沐阳赶紧帮着解释:“李大叔,我们没玩,我正跟李大哥说正事儿呢!”

    李大头眼一瞪,把李巴鱼几个撵走了,这才回头对方沐阳说:“小方姑爷有什么正事儿还是跟我说吧,那几个小子,毛都没长全,知道个屁!”

    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好像太粗了些,忍不住有些尴尬,可转念想到那天小方姑爷在码头上骂那管事,嘴巴也不怎么干净,忽然又释然起来,嘿嘿一乐。

    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跟李大头商量才是,到时总不能指望李巴鱼驾船吧?

    方沐阳想了想,便跟李大头提了一下想去南楚看看的意思,李大头一听便明白了,看着方沐阳满是怜悯:“小方姑爷是想弄点水上的生意?”

    这才多大点孩子,为了弄点钱,就想干这提头的买卖,还不都是日子难过。方家遗孤一个瘫着,一个是出了名的药罐子,真是难为小方姑爷了,没享过一天福,净跟着遭罪了。

    没想到被李大头一语道破,方沐阳也没有不好意思,嘿嘿一乐道:“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也没个什么一技之长,总得想个法子弄钱糊口啊!”

    “可是小方姑爷,这活计是杀头的买卖,一个不好,就得搭上性命的!”李大头试着劝了一句。

    方沐阳苦笑了一下:“要是有法子,谁会干杀头的买卖?顶多咱们小心些,少一点也就是了。”说罢她看着李大头狡黠地一笑:“李大叔,你就不想先挣点银子,把房子立起来?这一大家子人都挤在窝棚里头,也不是个事儿啊!”

    这孩子,还诱惑起自己来了……李大头啼笑皆非,不过也不得不承认被方沐阳说到了心坎里头。这眼看天一热,雨季跟着就来了,老是挤在窝棚里头住着,一大家子人可扛不住啊!

    这小子……李大头真是爱到骨子里了,怎么方夫人就这么好的眼光,一挑就挑到了一个好孩子!再想想自家的小啰嗦和大调皮,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伸手在方沐阳头上揉了一把,看见他小大人似的躲到一边埋怨自己,李大头就觉得心情很好,突然想起自己从码头上跑回来的理由,赶紧对他说:“聂大人派人找你呢!赶紧去衙门一趟。”

    方沐阳笑嘻嘻地走了。

035 换地

    突然叫自己过去,也不晓得是什么事。方沐阳一路往县衙小跑,路上不断有人跟她打招呼,不得不提一句,经过码头上的那件事儿,方沐阳如今在瑞昌,尤其是南城这一带还是有了点小小的名气的。

    谁不希望在自己被别人欺负的时候有个人伸出援手呢?虽然这人年纪小了点,可是有用啊!那就行了!

    到衙门的角门一问,守门的衙役便满脸笑容地将她送了进去,还是那个小院儿,看来这里就是聂知行的“办公室”了。

    见她进来,聂知行一笑,起身关了门,一副神神秘秘要密谈的样子,搞得方沐阳无端紧张起来。

    “聂大叔,叫我来干什么呢?”心里打鼓,方沐阳脸上还是笑嘻嘻的。

    聂知行转身顺手就揉了揉她的头:“好事!”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揉她的头啊!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心理年龄三十多岁的大女生了,被几个臭男人揉来揉去,很难为情的好不好?

    她自己是不知道,一个头毛黑黑,眼睛大大,皮肤白嫩的小正太在别人眼中多么有吸引力。如果是小萝莉自然更好了,不过她是以小正太的形象出现在外头,大家自然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指了椅子要她坐下,聂知行坐到她旁边,低声道:“这次的事情,干系太大,不过王大人很高兴。你要知道,这事情可不是单走私点铜锭那么简单,里头水深得很。所以,也不能大肆奖励你了。不过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就是!”

    “只管提?”方沐阳慢吞吞地抬头看了聂知行一眼,她可没忘记之前王大人去方家小院儿的事情,这方家的事情还没解决呢,又要奖励?还只管提?

    聂知行叫她看得脸上有点发烧,尴尬地笑了笑坐直了身子道:“你这孩子,都说了叫你只管提便是。若是觉得不方便,不如干脆折银给你可好?”

    “那能有多少银子?”方沐阳很好奇,记得以前看的小说里头人家一出手就是几千上万两,听聂知行的意思,她无意中给王大人帮了大忙似的,应该能有不少吧?

    聂知行不知道该如何答复了。若是衙门里头还有银子,他又怎么会说叫她提要求呢?本来依着跟王大人商量的,一个孩子么,如今家中生计艰难,顶多就是喊点什么给方家报仇的话,随意敷衍一下,日后善待也就是了。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这孩子就打蛇随棍上了,他怎么就忘记这小方姑爷跟其他孩子不一样了?

    作为主簿,对这县衙里的银钱谷米还是心里有些数的,他想了想告诉方沐阳:“十两总是有的。”

    才十两啊!方沐阳立即失望了,虽然她也不清楚十两银子到底是多少,不过肯定不会很多就是了。

    她双肩一垮,就像小兔子竖着的两只耳朵耷拉了下来一样,说不出地可爱。聂知行忍不住又伸手过去揉了一把,方沐阳捧着乱蓬蓬的头发无语了。

    尼玛,就给这么几个钱也就罢了,还老是揉别人的头,有意思吗?

    她可怜巴巴地问聂知行:“聂大叔,我不要钱,真的什么要求都能提?”

    “衙门能满足的,自然答应你。”这次聂知行也长了记性了,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追问道:“你想要什么?”

    方沐阳想了想:“我想要城南那块地。”

    “哪块?”

    “码头那块儿。”见聂知行沉吟不语,方沐阳又赶紧补充道:“聂大叔,我也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李大叔他们家都被冲没了,没个落脚的地方,成天呆在城南那边儿搭窝棚也不是个事儿。再说了,方家的工坊什么的不是追不回来了么?就当跟衙门换,行么?”

    码头到城南的地,也不是无主的,城南那边原来住着人家,零星有几块散地,但是城外码头那片儿的地,倒真是无主,一直没人买卖,若是方沐阳想要,这次的功劳加上原来方家的工坊什么的,也尽够抵了。

    只是这件事情干系重大,他一个人可做不了主,还是得问过王大人才行。

    因此聂知行也没一口答应下来,只是说可以帮着说说,打发了方沐阳。

    回家把这事儿跟老方姑爷一商量,他倒是极赞同。老方姑爷的看法很简单,方家是靠做丝绸为生的,可如今两个小的半点不懂,他也是不懂半点,与其贸贸然继续做什么丝绸生意,倒不如买地来得划算。当然如果不是城南码头,而是近郊的水田自然更好。

    不过那些好田地都捏在几个大户手里,非一般的情况人家也不会卖的,还不如买块地放在手里,也要稳当得多。

    因此看着方沐阳满头是汗,头发也乱蓬蓬的,老方姑爷陈实心里又是疼又是怜,扬着声音叫方平安:“安娘,快些打点热水让沐阳洗洗,瞧他累的!”

    “来了来了!”方平安端着水盆走进来,经常操持家务,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笑声都爽利了许多。嗔了方沐阳一眼,将水盆往她手里一塞:“给!快洗洗,瞧你这一头汗,都臭了!”

    方沐阳放下水盆,狐疑地抬起胳膊闻了闻腋下:“臭了?没有啊!”

    瞧他这幅模样,方平安父女俩都笑了起来。他洗了脸,方平安顺手从旁边取了梳子替她梳头发,一边梳一边忍不住夸赞:“爹,你看沐阳哥哥的头发可真好,比我的还要黑呢!跟缎子似的……”

    方沐阳手一抖,帕子掉进盆里,溅了一身水,可她毫无察觉,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难道方平安发现了?

    按理说没可能啊!她跟老方姑爷睡一个屋,方平安独自睡另外一边的厢房,不过同一个屋檐下头住着,难保没让方平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的……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方沐阳走了神,细细思索起来自己在家里的所作所为。

    方平安还以为是他累着了,笑着端了盆出去。老方姑爷拍了拍床沿,叫方沐阳过来坐下,可喊了两遍她才听见,魂不守舍地过去挨着老方姑爷坐了,两眼还是有点发直。

    这孩子,莫非是操心太多,受了累?老方姑爷有点紧张起来,伸手试了试方沐阳的额头,谁知这孩子却跟受了惊吓一样,陡然跳起来说要如厕便跑了。

    瞧他脸红红的,想来也没什么大碍,难道是担心地的事情?老方姑爷看了看还是不能动弹的腿,叹了口气,无聊地看向窗外。

036 灵光一现

    实在抱歉,忘记设定自动发布了,哄儿子睡觉,反倒被他哄睡着,不过我应该不是第一个被孩子哄睡的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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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有了怀疑的种子,枝蔓就迎着瑞昌的春风缠绕着蔓延开来。

    这几天方沐阳吃饭不香,睡觉不沉,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露了破绽,让方家父女俩看了出来。要说相貌,这具身子相貌确实有些漂亮,不过是那种很中性的,并没有显得非常秀气或者说女气。再者说了,就是长得过于清秀些,小男孩嘛,也是说得过去的。

    再说平日里相处,她回想了一下,实际上她每天老老实实呆在方家小院儿的时候真的不多。一般吃了早餐之后她就出了门,或是在城里逛一下熟悉情况,或是去码头上看李巴鱼他们忙活。

    可是,同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的,也不能保证人家一点儿也没察觉什么吧?

    一旦疑神疑鬼起来,方沐阳简直觉得老方姑爷看向自己的眼神,随口说的一句话都是饱含深意的,带着怀疑和试探。

    方沐阳觉得自己快疯了。

    因此她每天呆在方家小院儿的时间更少了些,几乎是刚吃完早饭就丢下碗逃也似的跑了出去,闹得方平安大小姐满心不爽,望着老方姑爷念叨了不止一次。

    老方姑爷笑着安慰方平安:“安娘莫要想得太多了,沐阳总归是个男儿,哪有成日闷在家里做这些琐碎事情的?你心胸也要放开些,沐阳虽是方家的人,可家里的大事总要你来拿主意才是,何必在这些琐事上纠缠呢?”

    被老方姑爷说了一顿,方平安眼圈一红,难免想起了自己那英姿飒爽的娘亲。当初方夫人在的时候,府外的事情从来没有影响到府里的人,她每天只需要养好身子便是,老方姑爷也是沉迷书画之中,闲来指点照顾一下女儿便成。

    哪里像现在?方平安摸了摸身上的粗布裙子,心头酸涩难忍,低着头只见浅褐色的裙子上落了几点泪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落了泪,赶紧转身不敢叫老方姑爷瞧见。

    老方姑爷心里也不好受,如何教育这个女儿,他心里真是一点数也没有。原来总有方夫人手把手地教着她,如今方夫人去了,这才发现方平安娇养得厉害,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教导女儿,外头的事情也帮不上忙,只能让方沐阳在外头奔波。眼见女儿难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转过头来,又抓紧时间开始教授女儿念书,若是日后方家的顶梁柱连个字都不认识,他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夫人?

    方沐阳倒不知道这些事情,她一路到了码头,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起来。码头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小孩们在人群里挤来挤去,苦力们口里喊着号子,空气里夹杂着水腥气,拉货牲口的气味,充满了生机。

    见她来了,李大娘笑开了花,赶紧让了让拉着她坐下。李幺幺乖巧地端了碗水来,笑嘻嘻地叫他喝,一边和她说着这几天的事情,旁边几个小的也跟着凑合,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李大娘在旁边看着,嘴角的笑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小方姑爷人长得好,心也好,对人也是掏心掏肺的好。自己一双儿女就不说了,便是那几个流民小子,还在一起打过架的,小方姑爷也没为难过人家,反倒好好地对待着,还有方家那父女俩……说起来,这样好的孩子,实在是难找得很,方夫人眼光真是不错,一挑就给女儿挑了个好女婿,若是自家幺幺日后能挑个好的她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的了……

    她正想着,见自家男人淌着汗走了过来,微微一笑端了碗水给他。李大头接过来一口喝了,抹了嘴角的水嘿嘿一乐:“这鬼天气,好似一下子就热起来了!”

    李幺幺也看见自家老爹来了,这才放过了方沐阳,转而抱住老爹的腿甜甜地唤了一声,继而抱怨道:“爹,小方姑爷都不好好听我说话,你可要教训他一顿,嗯,就像教训哥哥那样……”她一边说,一边举起小巴掌晃了晃……

    李大头满脸黑线,正好看见小方姑爷走到跟前,尴尬地笑了笑道:“哈哈,那个啥,小方姑爷,幺幺开玩笑呢,开玩笑的!”

    谁知李幺幺认真地很,赶紧补充:“我没开玩笑啊,你不就是这么教训哥哥的么?”

    李大头更是尴尬地说不出话来了,虽说“人前教子”,可他那个儿子一般也还听话,就是偶尔调皮一下,他才会忍不住动手收拾一顿,他是个粗人,下手难免没有轻重,也亏得儿子皮实,若是换了小方姑爷这样细胳膊细腿的,啧啧……

    方沐阳也只得跟着干笑了两声,见李幺幺和那一票小萝卜头成天也没什么事,忽然想若是让他们陪着方平安大小姐,至少方大小姐也没那些闲成天盯着自己才是。要说以前李幺幺也常去方家小院玩,可是自从码头上的事情开始忙了起来,李巴鱼每天要干活,也没多少时间带着李幺幺玩,所以去得少了些。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插嘴问李大头:“李大叔,现在码头上不忙么?这个时候有空过来?”

    李大头把女儿退给婆娘懒得理会,擦了擦额角的汗道:“忙啊,可这天儿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一下子就热起来了,太阳毒得很,我看要是你这儿忙得很,就叫巴鱼他们几个回来帮你吧!”最后一句是对着自家婆娘说的。

    李大娘抿着笑摇头:“这不是快端午了么?热点也没错啊。再说我这儿也不算忙,让他们跟着你好好干活,别乱跑了。”她哪里不晓得自家丈夫的心思,无非就是觉得太热,怕几个孩子跟着累坏了身体而已。

    说话功夫,李大娘的茶水摊子上又卖出了好几碗水,大家都在抱怨天气热得不行。

    忽然一个点子就钻进了方沐阳头里,她忍不住拍了自己一下,还说没什么办法赚钱,天气一热,这钱不就跟着来了么?至于需要的东西,若是没有记错,方家花园儿那个屋里头多得是呢!

037 放羊论

    方家大宅被付之一炬,可是方家花园里头,原本工人放置物品的小屋因为离着大宅远,倒是留了下来。方沐阳在花园里头觅食的时候,没少往那边过去,里头就放了几样简单的工具和一点子花肥。

    方沐阳要的就是花肥!

    她记得当初看见那堆花肥的时候,还楞了一下,明明是一堆硝石嘛!方沐阳认识这个玩意儿,还要多亏了前世的败家老妈,记得有次老妈被人骗了,买了一堆据说是世界一流的花肥回来,结果老爸一看,说是硝石。做肥料倒是没什么,就是怕太过肥了,把家里那几株花儿都给烧死了。

    为此方沐阳还特地在网上找了找资料,看看硝石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所以她也记住了一点点硝石的特性,就是遇水会大量吸收热能,换句话说,方沐阳打算用这个来制冰。

    当然硝石也是可以做炸药的,不过那什么木炭硝石硫磺粉的比例她可不清楚,没必要为了搞点热武器试验把自己炸成聋子残废什么的,这个时代暂时不需要诺贝尔。

    有了这个主意,回家之前,她特意拐到方家花园儿那个小屋看了看,那堆硝石依然堆在房间的角落里,上头蒙了一层灰,不过看起来倒是不少,大概够用了吧?

    方沐阳有点儿不确定,毕竟硝石制冰的特性,她只是以前偶尔看到过,该怎么做,用多少的比例,她是一点儿也不清楚的。当然她还有个法子,就是用盐来制冰,以前她就吃过盐水炒的冰激凌。不过她手里的盐属于高级机密,一般来说还是不要透露得好。

    在自己的领地上头巡视了一圈儿,方沐阳犹豫了一下,还是步伐矫健地回了方家小院儿。

    隔着大门,就能听见方平安大小姐拖着嗓子念书的声音:“……凡出言,信为先,诈与妄……爹啊!我都十岁了,还要读这什么《弟子规》吗?”

    方沐阳进了大门儿,听见老方姑爷温润的嗓音中带了一丝无可奈何:“安娘,《弟子规》教授的乃是做人之本,我们方家虽是商贾,可这‘诚信’二字也是丢不得的!你是方家的独苗,怎么能不好生读通,读懂呢?”

    这什么东西啊?方沐阳都没停过,她脚下不停,掀了帘子一看,倒是有些惊异。

    老方姑爷坐在床上,满眼慈爱地看着方平安,方平安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老方姑爷床前,一双手抓着老方姑爷的胳膊正撒娇,看得出来对于读这些东西很是头疼的模样。不过父女俩手里都是空的,并没有拿着书本纸张,难道老方姑爷是凭着记忆教授方平安的不成?

    听见有人进来,父女俩相似的两张脸转过来一看,方平安就立刻欢呼起来:“沐阳哥哥回来了?你肯定饿了吧?我做饭去!”说罢就疾步走开了。

    老方姑爷看着不争气的女儿,忍不住摇了摇头低声嗔道:“这孩子,身子一好,这心也跟着野起来了。”

    方沐阳没敢答这句话,朝着老方姑爷露齿一笑,问候道:“您今天觉得好些了没?”

    其实这话有些多余,每天一个屋檐下头住着,好不好的哪儿能不知道?方沐阳这纯粹是没话找话,她难道能跟着岳父骂媳妇儿?除非她脑子让门夹了。

    老方姑爷笑着应了一声,问方沐阳今天早上出去做了些什么,一派温润长者关爱小辈儿的慈爱神色。方沐阳看着这还没过三十的如花美受摆出这幅面孔就有些受不了,想起之前在码头碰见李幺幺的事情,试探着问道:“岳父大人,刚我看您也没拿个什么书啊本的,您是怎么教安娘的呢?”

    提起这个,老方姑爷多少有些自豪,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光彩:“虽然咱们家的书都被烧了,可我这脑子里头多少也还记了一点儿,教授安娘识几个字,知一点礼,还是足够的。”

    方沐阳赶紧两眼放光拍起了马屁:“岳父大人,您这是过目不忘吧?哎呀,我以前只是听说有一种奇材,看过的东西都不会忘记,没想到您就是这样的奇人啊!哎,要不是今天碰上,没准我一辈子都不知道我身边就有这么一位奇人呢!”

    老方姑爷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红晕,显然被人这样夸赞让他十分羞窘,他垂了眼帘,嘴角却微微上扬,叹息似的轻声道:“过了,夸得也太过了些……”

    谁知方沐阳话锋一转,有些苦恼地抱怨道:“可惜安娘不识您的一番苦心,要不,我给你再找几个学生回来?”

    正好方平安端着粥碗进来,把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立时就不高兴起来:“沐阳哥哥,你又说我坏话!”

    没想到被人抓了个正着,方沐阳有点不好意思,但真的只有一点点,她立即反驳道:“怎么啦?我说错了么?你说你怎么不好好跟着岳父大人学习啊,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懂不懂?”

    老方姑爷闻言赞同地点头道:“说得好!可不就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么?沐阳啊,你以前……以前的家里,是做什么的啊?这两句诗做得可真是好,深入浅出,又极押韵,实在是难得的好诗啊!”

    他这一赞,方沐阳心里就知道坏了,她实在是太不小心,这差点就露陷了。幸好有不按理出牌的方平安,放了粥碗可还是不肯放过方沐阳,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瘪着小嘴,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模样:“沐阳哥哥,我哪儿又不认真学了?可是,真的太闷了嘛!”

    方沐阳也知道这一老一小成天呆在宅子里头是有些闷得慌,可她不就为了解决这个事情才跟岳父大人套近乎的么?于是她装作苦恼地考虑了一会儿,一拍手道:“有了!我让李幺幺来陪你,好不好?”

    又转头对老方姑爷道:“岳父,反正您教安娘一个也是教,多几个学生也是教,就是那个话,怎么说来着?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李幺幺他们几个孩子成天在码头上乱窜,也没个什么正经事,您要是愿意,我让他们来陪着安娘,就当是陪安娘玩耍,给您解闷儿的,您看行么?”

    女儿成天跟自己一起闷在家里,也实在不容易。老方姑爷几乎是没怎么考虑,便点头答应了。

    至于方平安大小姐听说有伴儿来陪着自己,也是喜不自胜。

    吃顿午饭的功夫,一家人就商量好了,干脆就让老方姑爷授课,教几个孩子识字,也只当是让他们陪着方大小姐玩耍就是。

    吃过饭,方沐阳一擦嘴就找李幺幺去了。

038 去衙门蹭饭

    方沐阳当然不会傻到直接去跟李幺幺说,那个娃,只要听说有得玩,一定会跑得比兔子还快。赵来顺他们一块儿的几个小孩子早就成了李幺幺的手下小兵,加上原来码头上的小屁孩儿们,一大帮小孩儿成天玩得不知道方向。

    这件事情自然要跟李大头夫妇俩商量。虽说李幺幺他们一群孩子在玩,可也帮着李大娘和家里要做不少的事情,不说别的,就是每天烧的小树枝子树叶子,都是他们捡回来的。其他洗碗烧水什么的小活儿,也都是他们干了。若是都给叫走了,李大娘就要多出不少事呢!

    没想到李大头两口子听了方沐阳的话,二话没说就给答应下来了,还叫过李幺幺仔细嘱咐,那架势,哪里是去方家小院儿念书,分明就是去陪方大小姐玩耍,顺带帮着照顾瘫在床上的老方姑爷。

    不过也好,方沐阳的想法本来就是给方平安找个伴,给老方姑爷找点事儿做,免得这父女俩在家闲得慌。方平安现在身子不是好多了么?这就再一次证明了伟大领袖说过的话,生命在于运动,至于那什么病,都是闲出来的!

    解决了家庭内部矛盾,方沐阳着手准备搞化学实验了。不过这次她可没打算在方家小院里头搞,现在李幺幺他们一帮孩子去了,人多嘴杂的,别事情还没成,就给乱嚷嚷出去了。

    选在哪儿来弄这事儿比较好呢?

    方沐阳心里倒是有个好地方,就是方家大宅的花园儿。自从王大人到了瑞昌,情况稳定下来之后,往方家后花园去觅食的人基本上就绝了迹。时日一久,这花园儿就带了几分阴森的意思出来,平时也很少有人往那边儿过去,做点秘密的化学实验倒是挺合适。

    不过唯一的问题就是离着城南码头太远,弄好了之后,运过去也得花功夫。眼看着天越来越热,别还没提到城南,冰就化成了水,那就没意思了。

    城南赵来顺他们住的那片儿倒是离着近,可是人来人往的不说,还都是窝棚,一眼望去棚子里有几个碗都能看见,也不是搞实验的地方。

    这下方沐阳就有点儿犯愁了,耷拉着脑袋顺着大街随意溜达。

    一走,就不小心走到了城西。瞧见高高耸立的衙门,方沐阳一拍脑袋: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聂知行自己说了要给她奖励,要求随便提。她就提了提想要城南那块儿地,用方家的工坊和田庄换都行。反正那些工坊田庄的契纸、档子都给烧了,就是没烧,她也管理不来。与其让素未谋面的管事、庄头糊弄,还不如弄一块儿眼皮底下的地合算。再说了,码头那边儿商机勃勃,在方沐阳看来,简直到处都是钱,只看你弯不弯腰去捡罢了。

    不过聂知行说码头那块儿地他一个人做不了主,要跟王大人商量。这也好些日子了,就是开个全县讨论大会也该讨论出结果来才是。想到这儿,方沐阳堆了一脸笑,抬腿就找聂知行去了。

    小方姑爷是也瑞昌一个小名人了,门房一见,便笑着让她进了门,任由她去了。

    她来得正好,聂知行正跟王大人还有几个没见过的人一块儿吃饭,瞧见她来了,招呼她也吃点儿。

    方沐阳往桌上一看,一碗鱼汤,两盘子素菜,也不是特别金贵,便没推辞,端了碗坐下,笑着打趣道:“王大人,聂大人,你们可别以为我是为了蹭饭来的,我个头小,吃不了多少,你们放心吧!”

    一句话,惹得几人都笑了起来。聂知行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引得她一阵怪叫,躲到了王大人身边。王大人笑着按她坐下说:“你多吃点儿倒是应该的,瞧你这细胳膊!”

    旁边坐的都是王大人的幕僚,对这位小方姑爷也见过几次,更晓得她的情况,也跟着打趣道:“小方姑爷,其实是你吃得太多,怕把方家粮食吃光了,特意来蹭我们的饭吧?”

    没想到这几位倒都特别自来熟的样子,方沐阳有点不好意思了:“哪儿能呢?方家现在吃的,不也是王大人给我们送的?要不是王大人,我们只怕都断了炊了!”

    聂知行抬眼一看,果然王大人白面馒头似的脸上绽开了花儿,暗赞这小方姑爷真是个人精,拍马屁都拍得到位。这位王大人他冷眼看了几天,倒是个真心想办点事的好官,要不然也不会克扣自己的口粮,省了钱去修各处的城防、农田。闹了大半年的灾荒,瑞昌也该慢慢好起来才是了。

    不过小方姑爷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聂知行看他几口扒了一小碗饭,就放了筷子,状似无意地问道:“小方姑爷,老方姑爷和方小姐最近可还好?你不在家好生照看他们,跑衙门来干什么?”

    方沐阳站起来嘿嘿一乐,大大方方地说:“这不是上次求您的事儿么?都好些日子了,也没个准信,我来问问您呗!”

    王大人一听,便知道说的是什么事情,也放了碗看向方沐阳,语重心长地道:“小方姑爷啊,这事儿你别催聂大人,是我给拦着呢!那些产业都是方家几辈人的心血,你这说换就换了,老方姑爷和方小姐怎么说?”

    “王大人,您放心,这事儿我跟岳父和方小姐都商量过的,他们也同意的。”这个已经开过家庭会议了,方沐阳自然不怕王大人问。说起来人家肯这样问,也是一番好心,方沐阳自然肯解释清楚。

    “说是方家几辈人积累的产业,可到了我们这儿,也不过几个孤儿寡女的。这些产业虽说也不是顶多,但也少不了有心人觊觎。再者说了,方家的产业该如何操持,我们父子三人都是一点不懂,与其竭神费力却落不得好处,倒不如换成自己能掌握的东西。”

    王大人身边的一个幕僚笑着摇头道:“大人,恕我多句嘴,听小方姑爷这意思,是怕方家产业叫给人夺了?可我听说方家并无旁枝近亲,谁会觊觎方家的生意、产业呢?小方姑爷多虑了吧!”

039 都是一家人嘛

    插话的这幕僚显然是极得王大人信任的,见他多嘴,王大人也没说什么,反倒跟着微微点头,看向方沐阳。

    方沐阳苦笑道:“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只是方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那些替方家管着工坊、田庄的管事、庄头什么的,到如今也未曾露过面。大人您想想,若是正常情况下,主家出了事儿,难道这些管事、庄头的,不该主动来问一问,看一看么?到如今都几个月了,连个人影也没见着。这样的人,如何能服气我们这几个落魄的主子?”

    他一番话说完,那幕僚忍不住点头附和道:“世态炎凉啊……”

    倒是王大人忍不住多打量了方沐阳两眼。能想通这个道理不难,问题在于能想通的人不多,而且这番话出自一个黄口小儿,更是叫人觉得心酸,也更说明这方沐阳的聪慧。王大人起了那么一分爱才之心,也不唤“小方姑爷”,改而直呼姓名道:“沐阳,你可曾发蒙?往后若是无事,不如来跟着我念书?”

    咦,歪楼了,这不是说那块地的事儿么?正装作满脸沉痛的方沐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就给愣住了。白面馒头这是什么意思?他一个县太爷整天忙着政务,还有空念书?

    聂知行在旁边一听,喜上眉梢,赶紧站起来冲着王大人抱拳行礼:“多谢大人提拔,小方姑爷,还不谢过大人?”

    收到聂知行传来的眼色,方沐阳这才恍然大悟,敢情白面馒头的意思是看上了自己,要培养提携一下自己了?可是,很蛋疼啊!如果她真是个男孩儿,此刻一定是喜出望外,推金山倒玉柱就拜下去了,可是,姐是如假包换女儿身啊!跟着念点书没什么,万一要自己参加科考,那不是把大家都往死路上头送?

    方沐阳当机立断,开始装傻:“发懵?王大人,我没发懵啊,我清醒着呢!这事儿您要是不相信,去问我岳父就是!”

    这死孩子,又发什么混?聂知行恨不能将他一把抓过来照着屁股上揍个开花,这样难得的好机会,就让他给混过去了!

    王大人又不是非要抓着他不放,见他作态,也不点破,笑了笑低声吩咐了身边幕僚一句,转头对方沐阳道:“这样的大事,确实不能光凭你一面之词就下了定论,我自会安排人去见你岳父的。”

    事实证明王大人的动作的确很快,不过三天功夫,便亲自带了人去方家小院儿看望老方姑爷。进门瞧见满满一院子小孩儿,倒把王大人几个吓了一跳,待清楚老方姑爷是顺带着教这些小孩儿识字,更是好生褒奖了老方姑爷一番。

    两人聊了一下午,到底说的什么方沐阳不清楚。不过次日就有人送了笔墨纸砚等等文具过来,喜得老方姑爷一扫多日的沉闷,精神也跟着好了不少。

    李幺幺带的几个小孩儿不但跟着老方姑爷学认字,陪着方平安解闷儿,还帮着动手收拾家务什么的,方家小院儿整天都乐呵呵的。

    至于换地的事情,也有聂知行盯着,帮着操持,只不过牵连甚广,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解决掉。

    家里的事情处置得差不多了,端午将近,金江水涨,李大头同几个兄弟商量着往南楚跑一趟。方沐阳得到消息,告诉老方姑爷说是要跟李大头去乡间瞧瞧,也跟着上了船。

    这一走就是近十天,好歹在端午节前赶回了瑞昌。

    端午是瑞昌城的大日子,靠着金江富裕的瑞昌,对这一年之中唯一跟水息息相关的节日也格外重视,家家户户早就忙活开了。

    方沐阳站在小院儿门外,瞧着门口新挂上去的艾叶,隔着房门都闻得到的粽子香味,忍不住扯开了嘴角。

    人非草木,几个月相处下来,便是无情也是有情了。不晓得自己头一遭出远门,爱哭的小萝莉和瘫坐的美大叔可还都好?

    她一推开院门,登时有些晃神。这不过十天不到的功夫,院子怎么就变了个模样?

    往左邻右舍的墙壁上开了门洞,三个院子连成了一排。往左看,一溜小屁孩儿撅着屁股拿着树枝正在地上画道道;往右看,方大小姐和李大娘还有李幺幺几个女娃正摆开了阵仗包粽子;往前看,聂知行敬陪末座,上首坐着王大人和她的瘫子岳父,瞧见她都是一脸的笑,老方姑爷惊喜地招呼道:“沐阳回来了?”

    方沐阳赶紧提着包袱进了厅堂,朝着众位长辈行礼,没开口说话,身后就是一串脚步声。李幺幺领头,后面跟着慢慢行来的方大小姐,又是欢呼又是叫人的,把个屋顶都快闹翻了天。

    好一阵喧闹之后,李大娘领着闺女先告辞了。李大头带着儿子跟小方姑爷一起去的,小方姑爷回家了,自家的人也该到家了。他们一走,学童们也就跟着散了。

    王大人聂知行略坐了一会儿,说是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也告辞离去。

    等人都一走,方平安这才上前,泪汪汪地瞅着方沐阳。

    方沐阳不明所以,赶紧先安抚她,就怕她的眼泪掉下来淹了房子:“安娘这是怎么了?有谁欺负你了不成?告诉我,我揍他去!”

    上首坐着的老方姑爷叹了口气:“沐阳,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跟我们商量一声呢?若不是幺幺说漏了嘴,只怕我们都还瞒在鼓里。”

    方沐阳一听,就晓得是李幺幺那个大嘴萝莉不小心把他们去南楚的事儿给抖出来了,心里暗暗恼火,嘴上还是赶紧安抚岳父大人:“岳父,这也没什么。那条水路李大叔他们往年也常走,都是熟门熟路的。我这次过去也不过是探探风声,并没做什么。您就放心吧!”

    旁边方大小姐的眼泪终于滚出了眼眶,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沐阳哥哥,都是我们连累你了……”

    方沐阳特别想把这个苦命的小萝莉给拥进怀里好生安慰一番,这孩子,别又钻什么牛角尖了不成?可是当着岳父大人的面儿,她还是顾虑着自己是个“男生”,不敢做得太出格,只能拉了拉方大小姐的手安慰她:“咱们是一家人,哪来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040 地皮到手了

    安抚了小萝莉,还得转头安抚美型岳父。说实话,让岳父大人那种幽怨中带点缠绵的眼光纠缠着,方沐阳表示猴不住啊!要是姐正常点,姐就扑上去狠狠地吼一声:“小样!你就从了吧!”可是,可是只有十岁的五头身萝莉能肿么滴?

    方沐阳恶狠狠地啃了几只粽子表示自己的愤慨。

    方大小姐早就烧好了热水,让方沐阳自己在灶屋里头将就着洗个澡,她则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屋门口絮絮叨叨,跟方沐阳说着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

    自从李幺幺带的孩子回去表示认识了几个字,码头上不少人都把孩子送了过来。现在小院儿里头跟着老方姑爷学认字的孩子有十来个了,每天都有很多人跟方平安玩,她很开心。最近王大人和聂大叔也常过来,前几天还拿了一叠纸张过来,爹说是转让的契纸,把方家的田庄和工坊,还有街上的那个铺子,全都转给了城里的几个大户。爹问她同意不同意,她说只要是沐阳哥哥同意的,她肯定同意。还有李大娘,和住在对街的几位大娘大婶,都常来家里帮忙照看,现在家里可热闹呢!

    不过聂大叔说家里人太多,挤着也不是回事儿,所以找人来把左右的院墙都给打通了,这样一来就成了一个大院子。左侧的院子是爹专门用来教小孩子的,她已经搬到了右边的院子里头,往后沐阳哥哥就可以不用跟爹挤在一个屋子里头,可以有自己的屋子了。

    方沐阳洗刷了多久,她就坐在门口说了多久。方沐阳有点儿后悔,就怕她传染上李幺幺的话痨病,原本看着好像还好,这下子两人成天在一块儿,果然就把方平安大小姐给传染了。

    她板着手指一数,话唠病、圣母病、爱哭的可怜白莲花病,方大小姐已经病入膏肓,再不救只怕就来不及了!

    可是出了门,看见方大小姐眼巴巴地蹲在门口等着自己,方沐阳不由地又有点心软。

    方大小姐说:“沐阳哥哥,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你这次回来,再不会走了吧?”

    方沐阳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滴得出水来。算了算了,再是有千般不好,她也还是个十来岁的小萝莉,正是性格成长定性的时候,只要自己多费点功夫,一定能给她纠正过来的。

    老方姑爷隔着窗,看见两个孩子凑在一块儿说话,不由微微发笑。自从方沐阳走了之后,他就担心得不行,又怕让安娘看见不安,硬撑着没敢表露出来。回来了就好,就是沐阳说的,都是一家人嘛。

    歇了一会儿,方沐阳把在南楚买的土产拿出来给小媳妇和老丈人。就是两匹布罢了,她也是到了南楚,才明白为什么古代的布都叫“尺头”,幅宽都只有一尺左右,不是尺头是什么?除了某些高档的布料,用来给贵人们做大幅的罗裙、长袍的,普通人家用的布,都是这样一个个一尺宽,二十多尺长的布料卷子。

    眼看天就热了,她特意给小媳妇买了两匹素白的夏布,给老丈人买的是青色的夏布。方夫人刚过世,还是重孝里头,可不敢穿花里胡哨的,会叫人戳脊梁骨的。

    这是到了南楚才知道的。南楚皇室出了事,人人都披着重孝,街上全是素白一片的,大家说话都压低了声音,似乎怕惊动了什么似的。李大叔他们出去打听了一下,据说去年南楚王室的老皇帝死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死了几位皇子,如今的圣上是原先的二皇子。

    皇室出了事,恐慌和不安的情绪也影响了民间,牛鬼蛇神都出来溜达了。李大头带着他们几个很容易就跟那边做走私的人接上了头。方沐阳这一趟过去,并没有随意动弹,只是随意逛了一下,把身上剩余的那些金豆子全散了,弄了些绸布回来。

    因为全民挂孝的缘故,如今南楚的锦缎价格倒是蛮低,回来转手倒腾出去,应该还是有不少利润的。

    想起即将到手的银两,方沐阳心情就特别好,听说码头那块地也给她弄来了,这心情就更加好了,走路都带着小风。

    原本把持着码头那边地皮的是城中的另一个大户,不过去年大水,把沿岸的房子都给冲没了,人家正发愁。居然有人拿着田庄、工坊来换,当即便转手了出去。至于原来的契纸没见着,倒也不怕,有衙门的人担保,怕什么?

    加上衙门许诺的奖励,整个城南码头,包括原来城南贫民区的一片地皮,都给了方沐阳。当然明面上是给方家的,落的名字也是方平安大小姐。这是老方姑爷要求的,在他看来,整个方家都是方小姐的,只有方平安才是方家的正经主子,而自己和方沐阳都是赘婿,从身份上来说就低了方平安一等。

    方沐阳不晓得老方姑爷的心思,对于这些地产到底落在谁人名下也是无所谓的。别说是落的方平安的名字,就是落的老方姑爷的名字,又有什么关系?这些地若是要动一动,怎么也得问过了自己的意思,不然,衙门那头就过不了。

    地皮有了,剩下的就是盖房子了。

    现在小方姑爷在城南码头上声望可不是一般的高,出了什么事儿,大家都爱找小方姑爷评理。小方姑爷会护着他们这些泥腿子,又跟衙门里的官老爷要好,再往回说点儿,谁家没有孩子,或是亲戚的孩子,在小方姑爷家里跟着老方姑爷念书识字呢?

    大家心里都有数得很,若不是小方姑爷,老方姑爷肯教他们这些泥腿子苦哈哈的娃识字?

    所以小方姑爷一说要清理地皮,准备盖房子,大家伙儿就都动了起来。

    原来的旧房子拆了砖瓦还能用的,就先用着,力气大家有得是!何况小方姑爷说了,这房子就是给大家伙儿盖了住的。这么好的人,谁不服气?

    不过小方姑爷只让把靠近码头的地方清理了出来,盖房子的那边儿还是靠近城里的。临近大道和码头的位置,都用石灰粉画了道道,留了出来,这是要干什么?

    感谢书友西西....兮兮的打赏,鞠躬谢过了。最近还有很多基友给爪子刷了长评的,好开心。谢谢大家的鼓励,我一定会好好把姑爷的胎养好,给大家生个大胖小子!

041 有原则的坏人

    拿到地皮的鱼鳞册(类似于现在的土地面积图,是官府为征收税赋以及登记土地所有权建造的图册档案)时,方沐阳心里隐隐就有个计划,她要把这城南码头所有能够利用的资源全部利用起来!

    一个码头,能够给一个城市带来多少的商机?别人不清楚,从小在长江边儿上长大的方沐阳能不清楚么?

    有船在码头停靠,就要有仓库储存货物,有牲畜或是人力进行中转,人们要吃饭,要住宿……这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现在整个码头的地皮都归她了,不从里头捞钱出来,难道她真是为了做善事么?

    可是话说回来,馅饼太大,不是她一个人能吞得下的,所以她必须割让一部分利益出去,让大家都能吃上饼,她的饼也才能吃到嘴里,不至于叫人抢走。

    首先自然是县太爷,白面馒头似的王大人,唔,还有提携自己的聂知行聂大人,也不能少了他那一份儿。

    这是官面上的,还有些官面上解决不了的,就得找地头蛇。

    李大头勉强能算是一条地头蛇,不过她要找的,是瑞昌城的**老大,人们尊称他冯员外,不过在背后都悄悄叫他冯麻子。一来是因为这位脸上全是麻子坑,二来是因为他早年干的是黑吃黑的买卖,杀人如麻。

    整个瑞昌城的赌馆,还有那些小偷、抢劫犯等等,基本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就是这样一个坏得流油的坏蛋,在瑞昌城被流民攻击的时候并没有跟着流民一起去劫掠富户,反倒将手下都约束了起来,不许他们在外头惹是生非。

    这人有点儿意思。

    瑞昌城这黑暗的一面,李大头自然是清楚得很,跟方沐阳交代得仔仔细细的。方沐阳一听,心里便有了数,寻思着怎么才能跟这位冯员外见上一面。

    李大头一听她的打算就皱起了眉头:“小方姑爷,不是我说,你想做点生意罢了,没必要去招惹冯麻子,那可是真正的坏人,不说别的,我们这片儿,有好几个欠了赌馆的钱,生生让人踩断腿,都是他叫人干的。”

    方沐阳倒不觉得冯员外是“真正的坏人”,反而她觉得冯员外是个“有原则的坏人”。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所以她跟李大头解释道:“李大叔,只看前些日子城里乱的时候,冯员外没让人跟着添乱,我就觉得这人算是不错了。他要真是个坏得彻底的,大可乘流民入城的时候把城里所有的富户洗劫一遍,借机发财。反正当时也乱,谁知道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李大头想了想,还是有点没听懂,倒是儿子李巴鱼明白了方沐阳的意思,点点头答道:“那倒是。我听说冯麻子常跟手下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咱们瑞昌城里被偷被抢的倒没什么人。不过冯麻子的赌馆真是吓人,二丫她爹就是让冯麻子的人给打断腿的。生生地踩断的,真是吓人。”他说着,还打了个冷战。

    赵来顺双手抱在胸前,不屑地哼了一声:“那是自作孽!好好的去赌馆赌钱,没钱就借高利贷,还不出来人家费了他一条腿,依我说,还便宜他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嘴皮子跟灯槽做的一样,说得轻巧!”李巴鱼一下子站起来,口气很冲地反驳赵来顺。

    他们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南楚跑了一趟回来,就常吵架,有时说着说着就要打起来似的。赵狗蛋赶紧上前打起了圆场:“你们也别吵了,我倒觉得小方姑爷说的没错。以前我们村儿不是有人欠了高利贷么?来顺哥,你还记得不?就村头的翠荷她爹,后来还不起钱,就拿翠荷抵了债。这个冯麻子只叫人弄断了那个欠债人的腿,没把他女儿给带走强卖,就已经不错了。”

    听起来几个孩子好像都挺赞同方沐阳的意思,李大头表示有点想不通,到底年纪大了,不如年轻人脑子好使。他甩了甩头看向一边儿的方沐阳:“小方姑爷,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方沐阳笑了笑:“我想拉冯员外入伙。”

    “什么?!”大家都想不通了,不是正在讨论冯员外的人品问题么?怎么突然说到了拉冯员外入伙的事儿上头去了?

    “虽说码头这边儿的地皮我是弄到手了,可咱们手上没钱,用什么来修客栈酒楼?就算有了这些酒楼、仓库什么的,万一有人来码头上捣乱,该怎么办?”方沐阳往后头靠了靠,挪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

    一直没说话的赵来福瓮声瓮气地低声道:“谁敢捣乱?打死那小兔崽子!”

    李巴鱼也挺了挺胸说:“就是,谁敢来咱们小方姑爷的地盘儿捣乱,大家都饶不了他!”说完看了眼自家老爹,似乎是要寻求支持一样。

    可他老爹没收到眼神,正在仔细琢磨小方姑爷的意思。

    方沐阳轻轻笑了声道:“哪儿有那么简单?你们想想,咱们开了客栈酒楼,是给那些坐船的人吃饭歇息的。若是不停有人在客栈里头丢钱包,或者是在码头上让人讹诈什么的,谁还乐意往酒楼里吃饭,去客栈住宿?说起来都是些小事,可要是天天来一次,每个月来一次,烦不烦?干嘛不一次解决掉?”

    李大头算是明白了,点头道:“小方姑爷说的不错,这种事情总会发生,倒不如防患于未然,直接跟冯麻子搭上关系就是。可您打算怎么办?”

    方沐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反倒问起另一桩事情来:“李大叔,咱们上次弄回来的东西都卖出去了没?您给催催,咱们也才有钱请大家吃饭嘛!”

    他这么一说,李大头觉得自己又不明白了,旁边赵狗蛋点了点头:“知道了,明天我就去催一催。”

    大家看他答上了话,都是满头雾水,赵来福直接就嚷嚷了起来:“狗蛋哥,你跟小方姑爷说啥呢?怎么我都听不懂啊?”

    “那是因为你太笨!”赵狗蛋笑着回了他一句,转而对方沐阳建议道:“不过,吃饭之前,还是找个机会见一面,或许比较好吧?”

    方沐阳点点头:“那是自然。”想到赵狗蛋的名字,不由又笑了起来:“赵狗蛋,你还是改个名字吧,老这么叫着,听起来不太像话啊!”

    赵狗蛋拍拍屁股也站了起来,笑着接话道:“那我待会儿去找老方姑爷,他老人家是读书人,一定能帮我起个好听的名字!”

042 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的时候,事情一顺利起来,简直顺利得超出想像,跟做梦似的。

    赵狗蛋一行人跟着方沐阳去了方家小院儿,缠着老方姑爷给他起了个新名字,叫赵晨,因为他说自己是生在早上的。大家都觉着这名字好听,赵来福也嚷着要改名字,被他哥照着脑门儿拍了几下才老实。然后大家欢欢喜喜出门准备回去,方沐阳跟在后头打算送他们几步,正说笑着,忽然一个人从路边院子里头摔了出来。

    他正好倒在方沐阳脚边,方沐阳吓一跳,赶紧弯腰去扶。门里又丢出几样东西,把方沐阳砸了个正着,还有个公鸭嗓子的男孩儿正叫骂:“你滚!滚远点儿!我们家没有你这样的亲戚!”

    赵来顺几个就不高兴了:“哎哎!长没长眼睛啊!没看见砸着人了么?”说着就开始捋袖子,一副准备干上一架的模样。

    那男孩儿一下子哑口无言,刚让方沐阳扶起来的人瘸着腿站到他身前,对着众人拱手行礼:“对不住各位小哥,我侄儿没注意,不是故意的!”

    方沐阳几个一看,登时也说不出话来了。

    行礼的这人一张国字脸,上头满是麻子坑,他们不得不想到今天刚讨论过的一个瑞昌名人。

    那男人转身又对男孩儿说:“开林,你也不小了,不要如此鲁莽。”

    男孩儿头一扬,梗着脖子瞪他:“你管得着么?你凭什么管我?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了,自己都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话没说完叫里头一个严厉的女声给打断了:“冯开林,你说得什么话!怎么能这样跟长辈说话?”话没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男孩儿瞪了麻脸男人一眼,赶紧跑了回去。

    麻脸男人苦笑了一下,转身见方沐阳几个还没走,手里拎着被男孩儿丢在地上的东西,也有几分尴尬。上前接过东西挤了笑道:“叫几位小哥看笑话了,天色不早了,就散了回家吃饭吧!”

    院子里头的咳嗽声渐渐平息,那女声又道:“叔叔还请回去吧!我们这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神。相公在世的时候就说了,不认您这门亲,还请您不要让我们孤儿寡母的难做。”

    麻脸男人垂了头,低低应了声“是”,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门边,落寞地走开了。

    方沐阳他们也是走这条路,她想了想,记得聂知行“借”院子的时候,提过这几个邻居,都是城南过来的。这一户姓什么来着?好像是姓冯?

    实在忍不住便上前问了一句:“大叔,您是冯家的什么人啊?”

    麻脸男人脚步一顿,扭头打量了她两眼,目光炯炯,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尴尬和悲凉?他不回答,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方沐阳笑着拱手道:“我是住在前头的,我叫方沐阳。”

    “哦?你就是小方姑爷?久仰久仰!”麻脸男人惊奇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围拢来的这群半大小子,疑惑这位小方姑爷跟着自己干什么。

    方沐阳笑着一摊手道:“没想到我这么有名。要是我没猜错,您就是冯员外?”

    冯沛照有些得意:“没想到小方姑爷居然认得出我,真是意外!”他也知道自家寡嫂和侄子住的小院儿是“借”的方家的,大家又住在一条街上,有心想请这位小方姑爷多照顾家人一下,便一扬手:“正好也该吃晚饭了,小方姑爷要是不嫌弃,就让我做个东,大家一块儿去吃饭吧!”

    方沐阳自然是欣然接受,叫赵来福回去家里说了一声,大家就跟着冯员外去了城里酒楼吃饭。

    赵来顺兄弟三个是不折不扣的土包子,李巴鱼也很少下馆子,就是方沐阳,也是第一次踏进酒楼里头。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半大小子跟在冯员外后头,不住地打量酒楼里的陈设,显得颇为好奇的模样。

    冯员外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叫了几个菜,都是荤食,却没叫酒来,显然是考虑到他们都是孩子的缘故。方沐阳看着他点菜,心里不由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两分。

    这位瑞昌**老大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的模样,显得有些苍老,脸上虽然挂着笑,可因为那一脸的麻子,倒显得有几分滑稽。反倒是他的一双手,特别吸引方沐阳的注意力。他的手骨节不大,手指修长,形状非常好看,只是上面布满了伤疤,让人忍不住叹息。

    察觉到方沐阳盯着自己的手看,冯员外干脆将手伸展开来,笑着说道:“小方姑爷是奇怪我手上的伤吧?都是小时候弄的,时日久了,也没见变淡些,瞧着怪吓人的吧?”

    方沐阳老实答道:“不吓人,就是瞧着有些奇怪,怎么会弄这么多的伤呢?”

    “嗐!我那点儿破事全瑞昌都知道,也不瞒小方姑爷,以前学这个的时候弄的。”他把手做成爪状,比了个取物的动作,方沐阳一看便知,他说的是学偷盗的时候。

    当个小偷罢了,还要学成这样?方沐阳咋舌,随口感叹了一句:“就为了吃口饭,都不容易啊!”

    这句话简直说到冯员外心坎儿里头去了。他这辈子,小时候走了些弯路,后来又走了歪路,可终归到底是为了谁?不都是为了家里人么?如今可好,人家是读书人,是书香门第,就瞧不起他了!他做这么多都为了什么?小方姑爷这句话,恰好就让他心里那根刺不疼了。

    他看了眼只到自己腰高的小孩子,恨不得能拉着对方喝上两杯才好。

    有了这个良好的开端,后头的事情也就容易多了。不过让赵来顺他们奇怪的是,方沐阳什么也没有跟冯员外说,真的就是吃了一顿饭。当然大家都吃得很饱,至于吃的是什么东西,没人说得上来,只知道是肉,而且是很好吃的肉。。。

    回家之后李巴鱼和赵来顺几个互相吹嘘了很久,这是他们第一次去酒楼吃饭,那个滋味,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来都那么美味。直到他们有了自己的酒楼之后,还是会时不时地跑去那间酒楼里点上几个菜,回味一番。

043 黑老大的辛酸往事

    赵来顺和李巴鱼等人只是饱食一顿,满足了口腹之欲而已,方沐阳却觉得自己收获良多。

    谁知道如今随意跺一跺脚也能让瑞昌震三下的冯员外还有那么一段伤心的往事呢?

    也是凑巧,谁知道方沐阳随口一句话,就让冯员外打开了话匣子,跟喝高了似的大倒苦水。

    要说冯麻子做到一方**老大的地位上,心思也是挺深的了,可也许是心里憋的苦闷太多,已经多到了他自己都有点无法掌控的地步,急需一个人诉说。但是他孤家寡人,没人可说。

    冯麻子的故事既是平常,也不平常。家里兄弟两人,父亲原本是个教书先生,家境也还过得去。谁知老头子突然患了病,一蹬腿就过去了。为了给老头治病,家里能卖的全卖了,一贫如洗。可还没完,老头一去,老娘也跟着病了。原本这兄弟俩都在念书,这下子就供不起了。弟弟一看,觉得自己比哥哥蠢笨,就放弃了学业,外出找零工养活老娘,供养哥哥念书。

    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到工作的?少不了就跟着干些偷蒙拐骗,鸡鸣狗盗的事情。接着又遇上了一位小偷里的高手,收了他做弟子,传了他一身本事。这下小毛孩子就有点儿猖狂起来,做了几桩大买卖,直到衙门里头的人拿着枷锁上门来拿人,家里人才知道他在外头都是做的些什么事情。

    本就病着的老娘一下子就气死了,哥哥也无法接受弟弟在外头的作为,加上老娘的死都是因为弟弟造成的,气得狠了,就把弟弟给撵出家门,声称断绝关系。

    这个弟弟不过就是犯的偷盗的小罪,可没钱赎罪,被罚到矿场打了几年石头又回来了。在矿场里头又结识了一帮子江湖上的好汉,出来之后手脚就更大了。然后慢慢就发了家。

    可是发了家有什么用?哥哥已经成了亲,有了孩子,还成了拿廪米的一名廪生,足可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但是哥哥不认他,还说要是他再上门,就回去告诉族里,要将他从族里除名。

    于是弟弟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没过几年,弟弟的“生意”越做越大,还跟朝廷捐了个员外,自觉总该让哥哥看得起了。谁知他那酸腐的哥哥根本就不理睬,还没等关系缓和过来,哥哥又失足溺死了,留下孤儿寡母的没人照料。

    冯员外想着,寡嫂带着侄子总得需要帮助吧?可人家就是不理他,每次带着东西上门都会被扔出来。这次也不例外,只是刚好让人瞧了个正着而已。

    方沐阳听完觉得有点怪,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闷闷地想了一回,暂且丢开这点儿不提,一心一意决定跟冯麻子先把关系搞好再说。

    效果是比较显著的,二世为人的方沐阳只需要在恰当的时候发出几个感叹词,也不需要附和冯麻子的话,只说了两句“不容易”“真难得”,就把冯麻子给感动了,觉得他就是自己的忘年交,拍着胸脯说往后在瑞昌有任何麻烦都可以找他解决。

    一顿饭吃完,冯麻子就变成了方沐阳的“冯老哥”,自己也被他一口一个“方小弟”地叫着,极为亲热的样子。

    不过方沐阳也晓得这只是表面的,说不定冯麻子转身想起这茬,恨不得找个月黑风高之夜把她蒸发掉都有可能。

    想要近一步获得冯麻子的支持,并且能拉冯麻子入伙,还得继续努力。

    该从哪里下手才好呢?

    没等方沐阳想出个一二三四的,这机会居然就来了。

    不过来得叫人十分不爽就是了。

    过了端午,粽子夹杂着艾草的清香还在瑞昌城里飘荡,各种水果刚刚上了市,天气又不算太热,雨季即将到来,这是瑞昌一年中最为惬意的一段时日。

    方沐阳午后也不乱跑了,乖乖在家歇午觉。这么烈的日头,她才不要出去晒黑好不好?为这个可没被其他人耻笑,因为这个时候李巴鱼他们都在河里蹦跶呢!

    醒来一看窗户,半支起的窗棂投下的阴影已经斜了下来,阳光也没那么炽烈的样子了。她伸个懒腰,慢腾腾地穿上粗布衣裳打开了房门。

    方平安正关院门儿,方沐阳有些惊奇,难道她刚出去了?就顺口问了一句:“这么热,去哪儿了?”

    谁知方平安吓了一跳,是真的跳了起来,回头见是方沐阳,这才抚着胸口娇嗔:“沐阳哥哥,你怎么突然出声啊?吓死我了!”

    方沐阳可不吃她那套,自从过了端午,给孩子们上课的时间就改到了每天早上的半天,下午院子里也没什么人,就是李幺幺中午这时候也没过来。方平安关门都蹑手蹑脚的,看在方沐阳眼里,叫做贼眉鼠眼,这丫头是干什么去了?

    于是追问:“你出去过?这么热的天儿,是去哪儿了?”

    方平安低了头匆匆走回自己的院子,嘴里含含糊糊地答道:“没出去。”

    没出去?方沐阳更疑惑了,跟在她后头过去,嘴里追问:“没出去你关什么门?难道有谁来过,刚走不成?”

    方平安见糊弄不过去了,只好点头答道:“是旁边的冯婶儿过来串了串门儿,就说了两句闲话,没拿什么东西,真的!”

    方沐阳有些无语,这丫头,自己就把自己给卖了。见方平安鼻尖儿上都冒了汗珠子出来,又有些心疼,指了指屋里:“外头热,还是进屋说吧!”

    她声音放得低,怕惊醒了另一头的老方姑爷,可是心里有点儿来气。这条街上的住的那几户人家,说是“借住”,就没见“还”的,这都过了多少日子了,人家可没什么搬走的意思。按理说,住着方家的房子,多少也该过来照应一下这老弱病残的吧?可除了见过他们串门子说闲话,方沐阳可真没见过他们给送过一针一线。

    就是刚过端午,家里的粽子都是李大娘他们帮着包的,可回头李大娘还是给方家送了一串粽子来,说是礼性。

    所以这拿东西三字听在方沐阳耳朵里,可不是人家给方家拿东西的意思,怎么都是拐了方平安这小圣母,把方家什么东西给拿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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