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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爷是喜脉全文阅读

作者:香辣凤爪     姑爷是喜脉txt下载     姑爷是喜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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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总裁的逗比qing人2

    不知是酒精的催化,还是女子本身的妩媚,齐旻犹如堕入无边的迷梦之中,与那女子纠缠整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沉沉睡去。

    他是被一阵刺耳的门铃声吵醒的。

    按了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齐旻拖着脚步去开门,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来自家房里还有个女人,要是被同事看见总有些尴尬,下意识地一回头,却愣住了:床上没人。

    难道是在洗手间?

    齐旻推开洗手间的门看了看,没有人。

    这宾馆的房间拢共也就三十个平方不到,那女的也没处可藏,难道是已经走了不成?

    开了门,外头是同来的同事李力,他是三哥那一派的人,说是同事,倒不如说是来监视他的。所以齐旻的脸色也就好不到哪里去,只将门开了条缝,根本没有打算让他进来,而是堵在门口问:“干嘛?”

    李力很严肃地指了指腕表:“齐总,离出发还有十分钟。”

    齐旻甩了门,转身开始抓紧洗漱。怎么就忘了这茬,今天约好了南楚集团的人开会敲定合同最后细节,谁知一晌贪欢居然睡过头了,雪特!

    穿衣服的时候,齐旻有些怔愣,雪白的床单上居然有一小滩暗红色的血迹,难道说,那个女人还是个……

    这下齐旻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个在床上放荡而又娇媚的女人居然是个雏儿?难怪最初的时候她似乎有点压抑似的没什么精神。要是早知道……

    齐旻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早知道难道会中途停止么?尼玛箭在弦上,中途停止会要命的!

    可时间已经不多了,齐旻顾不得多想,火速换了一套整齐的西装跟公司的同事汇合,一齐往南楚集团大楼过去。

    抵达会议室的时候,以总裁秦烺为首的一众南楚集团高层已经在座,看到北齐集团的人进来,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个轻蔑的表情。

    尤其是秦烺,他瞅着领头的齐旻,似笑非笑地一抬眼:“齐副总还真准时,刚好九点整。”

    这表情……跟昨晚那个女人真是该死地像极了,齐旻不可抑制地感到下腹一紧,忙掩饰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露出一副诚恳的笑容:“我们一向都很守时。”

    秦烺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示意身边的秘书:“那就继续吧!”

    他是个众人公认的美男子,当然齐旻觉得顶多算个小白脸,还有点娘娘腔,可是女人们不这么看,去年国内某无聊杂志评选的“企业家中的男神”,秦烺名列前三。

    怎么说呢,就算男人们觉得秦烺不够男子气概,可他的相貌是时下最流行的韩式花美男的模样。瘦削的身材,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尤其是有些童真意味的圆眼睛,更是为秦烺增加了“萌萌哒”的标签。

    着装更是无懈可击。比如今天,他里头穿了件白底粉色条纹的衬衫,外套烟灰色西装,脖子上系了条与衬衫条纹颜色一样的粉色丝巾。嘁,大男人系什么丝巾嘛,娘娘腔!

    齐旻撇了撇嘴,低头翻看着会议备案。

    北齐集团是做餐饮起家,南楚集团则是以地产为主,要说两个集团的业务范围应该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可问题在于,北齐集团近些年来的业务范围,已经从单纯的餐饮向集餐饮、娱乐、度假、酒店为一体的综合型服务过度。而以瑞昌为中心的金江省,则是北齐集团向南方扩展的第一个目标。

    基本上这边的好地皮都掌握在南楚集团的手里,更别提他们经营多年,与当地政府的良好关系。

    本来北齐集团只是单纯地想从南楚集团手里把看好的地皮买过来,可没想到南楚集团不干了,他们也要参一脚,美其名曰“合作”。

    合作毛线!齐旻在心中暗骂,修房子就好好去修房子卖呗,瞎参合什么!他瞪了一眼对面的秦烺,发现对方也在瞪他,目光中带了一丝兴致盎然。

    齐旻一惊,低头假意翻看会议备忘,心里已经跟开水似的滚起来了。

    秦烺,南楚集团新一代掌门人,据说从小身体不太好,一直在国外长大。智商很高,20岁就拿到了某名牌大学的双硕士学位。之后老秦总的健康状态不佳,便回来主持南楚集团的工作。

    到现在已经四年了。

    这四年里头南楚集团的变化不小,各地因为政策原因房市下滑,可南楚集团的利润依然以每年15%的均速上涨,所涉及的行业也依托地产逐步铺开,可以说都是秦烺的功劳。

    这是个难缠的对手。齐旻在心里回忆了一下,对于这位秦总的私人生活,见诸报端的并不多。毕竟他身体不好,据说一直居住在瑞昌的秦氏大宅,也没有什么绯闻,在如今看来简直就是个异端。

    不过,好像也没有听说这位是个GAY。

    齐旻想了一会儿,感觉对方的视线依然停留在自己身上,便礼貌地抬头望着秦烺笑了一下。

    秦烺反倒一怔,随即笑着点点头,继续将目光投到了侃侃而谈的李力身上。

    会议一直开到了中午十二点半,依然是没有丝毫进展。大方向上的合作其实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可是在开发、管理、经营方向等一些细节上,双方还有很多东西要谈,因为大家都寸步不让,导致到底由谁来控股的这种大方向问题也一直谈不好。

    已经进入了一个怪圈了。

    谁控股,谁就有绝对话语权,谁就有资格对细节进行控制调整。想要有更多的权力,首先便要取得股权。

    北齐集团虽然很重视瑞昌这块儿的生意,但是也还没有达到为了瑞昌的生意牺牲已经拥有的商业版图的地步。于是在家族中不是那么受重视的齐旻便成了代言人,但是问题在于,他这个代言人就是特么的一个空架子,真正涉及到核心的问题,他又没有办法做主。

    对此齐旻非常无奈,但是又没有办法。家丑不可外扬么,就算是脸都已经被老爹打青了,也得把面子绷起来,不能让南楚集团的人小瞧了去。

    双方心知肚明。

    反正是在南楚集团的大本营上,南楚集团的人自然老神在在,耐得住性子跟北齐集团的人慢慢磨就是。至少他们不用多付差旅费的,呵呵。

    这种会议,秦烺就是个摆设,他一直认真听着,偶尔对秘书低声说两句什么,示意秘书记录,但是别的一句也没有多说。

    可是今天会议结束的时候,秦烺破天荒地说话了。

    他敲了敲桌子,轻笑了一声道:“都半个多月了,这进展实在让人非常不满意。我们南楚集团虽然业务一般,但是我也没功夫成天跟你们耗着玩。”

    他盯着齐旻,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如果齐副总不能做主,就请你们回去换个能做主的人来吧!”

    这话就有点严重了。双方的高层都楞住了,不断在秦烺和脸色惨白的齐旻中间来回打量。秦烺却无视众人的脸色,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我要吃午餐了,先失陪了,各位!”

    说罢竟然真的就这么扬长而去了。

    南楚集团的高层互看了一眼,也纷纷站起来离开了,会议室里头只留下了北齐集团的人。

    齐旻坐着,怒意翻腾:“欺人太甚!”

双面总裁的逗比情|人

    按理说,碰上南楚集团这样毫不掩饰的轻蔑,北齐集团的人应该同仇敌忾才是。可实际上,当齐旻吼完了这句话,听见的却是低低的闷笑声。

    他低头一看,己方的几位经理正妆模作样地收拾文件,并没有捧场跟着一起骂一骂南楚集团或者秦烺。

    在别人的地盘上骂别人老总,这是脑子抽了风还是进了水?

    为首的李力皱了皱眉:“齐经理,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行。”

    言中大有齐旻给北齐集团抹黑了的意思。

    其余众人接连起身,朝着外头走去,只剩下尴尬的齐旻。

    他越想越气,踢了椅子一脚,却又不小心踢中了脚趾头,生疼生疼地,差点就没疼歪了鼻子。

    等他收拾了文件出门,哪里还有北齐集团众人的身影,只好摸摸鼻子等下一轮电梯。

    正是中午下班的时间,等电梯的人不少,南楚集团的女员工聚集,瞧见这位帅哥,难免笑着交头接耳。

    若是换了在别的地方,可能齐旻还会享受一下这种众星捧月似的眼光。可在南楚集团?免了吧,听听这些女人都说的什么?

    “鼻子没有秦总的好看,有点勾,听说鹰钩鼻的男人城府深啊!”这个是相面派的。

    “那当然,眼睛也没有秦总的好看,唉,上次秦总看了我一眼,当时我身子都酥了……”这个已经做捧心状发花痴了。

    齐旻一直深呼吸,叫自己镇定。谈判桌上输了气势,又跟别人家的老总比帅,怎么能比得过?这不过是在南楚集团客场作战的原因罢了,要是换到北齐集团,大概集团女员工就该吐槽秦烺太过娘娘腔,孩子气了。

    高层人员专用的电梯门在齐旻面前打开,里头秦烺正跟女秘书交代什么,女秘书笑得花枝乱颤,男助理也是面带笑意。

    门一开,秦烺带着笑看出来,齐旻耳边就响起了一阵吸气声,还伴着女人们兴奋的低语:“秦总看我了!”“明明是看得我!”

    可齐旻看得清楚,那个娘娘腔明明是看向自己,圆眼一勾,眼波就如三月的春风一般拂了过来,惹得齐旻暗骂:“妖孽!”

    男助理下了电梯,瞧见齐旻,笑着招呼了一声:“齐经理。”

    话头就被秦烺接了过去:“齐经理也在等电梯?一起走吧!”

    走就走,谁怕谁!

    齐旻也端着笑进了电梯,笑着对秦烺点头:“倒是凑巧了,居然正好就碰上了秦总。”

    秦烺勾了勾半边嘴角:“赵晨把东西拉下了,要不然也没这么巧了。”

    齐旻觉得心里噎了口气,好像秦烺的意思是碰上自己很遗憾的样子,表笑着道:“无巧不成书嘛!”

    “那是!”秦烺笑得意味深长,目光忽然定在了齐旻的左肩:“确实是无巧不成书啊!”

    齐旻就觉得左肩那儿热了起来。昨夜那女人在他左肩留下了一个齿痕,大概是初经人事,疼得很了留下的。当时正在兴头上,也没注意,早上起来冲澡的时候才发现。当时他还庆幸,这幸亏没在显眼的位置,可这会儿……

    齐旻心里不知怎么就燥热起来,眼光扫过秦烺系着丝巾的脖子,似乎在松动的丝巾边缘瞧见了一抹深红,就联想到了昨日的浪荡。那女人肌肤细致,他吻了一口,似乎咬在丝滑的巧克力上头……

    回忆一旦翻起,身体便跟着被唤醒。感觉到下腹的微微变化,齐旻红了脸,不由把公文包双手拿在前方,借以遮挡。心里则努力回想着对秦烺的恶意,努力压抑着。

    电梯到了一楼,门一开,齐旻边迫不及待地朝外冲,谁知秦烺也抢着要出门,两人便在电梯门口撞了一下。

    秦烺似乎不经意地回头,气息扫过齐旻的脸颊,刻意压低的语音带了莫名的调笑:“齐经理,急得很啊?”

    刚刚压抑下去的欲念忽然就在这一句话里头升腾起来,齐旻顾不得回嘴,拿着包逃跑似得走开了,身后响起秦烺低低的笑声。

    得意你MLGB!齐旻只能用国骂来问候秦烺了!特么今天是中了什么邪么?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这种丑!

    特么又不是童子鸡,虽说最近一年多确实忙得没时间处理个人问题,可好歹五姑娘总是随时伺候的,怎么会出这种丑?

    齐旻平复了呼吸,要不是身在南楚集团的地盘上,他真想回手抽自己俩耳光。

    下午的会议没有继续,人家南楚集团的耳光都抽到脸上了,这合同还怎么谈下去?

    代表团在酒店与公司开了个简短的紧急视频会议,决定派太子爷齐昱过来一趟。

    瑞昌是进军金江省的第一步,基础都不打好的话,对于集团开展业务十分不利。不过私下里李力怎么跟集团汇报的,齐旻就不想知道了。

    老头子把他狠骂了一顿,叫他滚回去,别呆在瑞昌浪费差旅费了。

    可这头把调整报给南楚,秦烺的反应却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他直接对上老齐,笑着挖苦:“听说齐董事长年轻时也是果敢的大人物,要不然也打不下北齐集团这么大一片家业。怎么临老便糊了心眼,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话也不知道?坦白说吧,我对齐经理没什么不满,我不满的是你们北齐集团的态度。什么齐旻齐昱谁来都没所谓,不过既然跟齐旻经理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也熟悉了,你们家太子爷就别来了。他要实践积累经验找别家去,我可没空陪着太子爷念书!”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听都是挖苦老齐没决断,既让齐旻做事,又不给齐旻放权。老齐听了这话,气得甩了电话。

    他成名已久,何时被一个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青年这样说过?偏偏现在主动权还在别人手里,发作不得,只好把齐旻骂了一顿,又面授机宜一番。

    李力等人自然扼腕。

    他们都是坚定的**,本来就是想临头把齐旻挤走,让太子爷来摘这桃子,现在被南楚集团这么一搞,看来是不行了。

    唯独齐旻懵懂不知,天一黑,又去了昨天那个网吧,等着**。

    昨夜的经历实在太神奇了,要不是今天起来床上还有痕迹,他还要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春、梦。

    所以今夜他没有喝酒,而是点了一盘水果一壶花茶,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直到凌晨两点酒吧打样,他也没有等到想等的那个女人,只得回了酒店,多少还是有些郁闷。

    次日再见秦烺那张笑得玩世不恭的脸,心里一股邪火就怎么都泄不下去,总想上前问问这位家里是不是还有个姐妹。特么的,那么像,说不是姐妹他都不信。

    秦烺似乎感觉到了齐旻的不停打量,大家休息喝咖啡的时候,秦烺便玩笑着问了一句:“齐经理怎么老盯着我看?难道是看我长得好,也被迷花了眼么?”

    南楚集团的人轻声笑了起来,齐旻却被李力狠狠瞪了一眼,似乎是嫌他又给北齐集团丢了脸,只得僵笑着应了一句:“怎么可能,我倒觉得我比你帅得多!”

    “噗!”有人忍不住笑喷了咖啡。

    秦烺也不生气,反倒托了下巴点头:“齐经理确实挺帅的,可惜我没那方面的性致,呵呵,你们懂的。”

    大概是他平时在公司就比较随和,南楚集团这边的人纷纷笑了起来,甚至有年轻的高管开玩笑:“别呀秦总,就是有,您也先考虑考虑我吧,肥水不流外人田么不是?”

    齐旻脸都青了:“秦总,请您说话还是谨慎一点。”

    秦烺摊摊手:“齐经理,我还以为我们比较熟了,开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么。你看开了这么久的会,大家都累了不是?”

    齐旻心里流下了宽面海带泪,特么为什么要拿自己开玩笑,难道老纸是挑梁小丑专门来给你们逗开心的不成?

    接下来的会议火药气就浓了三分。

    但凡南楚集团提出来的条件,北齐集团的人就会针锋相对,就是小指头盖儿那么一点大的小事,也要争一番,大有在合同谈判上找回场子的状态。

    倒是秦烺,不时盯着齐旻看一眼,然后摇摇头抿嘴微笑。搞得齐旻神经紧张,生怕这厮再出什么惊人之语,等到开完会,已经是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双面总裁的逗比情 人

    这一天的会开完,齐昱觉得想死了一遭又活过来的。

    他松了松领口,暗骂秦烺不举早泄不能人道等各种但凡人类极限能够想到的恶毒诅咒,回到宾馆冲个澡,出来一看,北齐集团的其他人都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的意思是没人叫他一块儿吃饭,也没人问他要不要吃饭,去敲门没人应,打手机没人接。

    唔,这是腹背受敌了?敌人兵临城下来势汹汹,己方战友纷纷抛弃了渺小可怜的齐昱另寻出路了?

    其实本来也不算战友,公司里头谁瞧得起他啊?一个生母不详的私生子罢了,哪儿像齐旻,虽然他妈也是小三上位,好歹人家现在上位了,也算是老齐的嫡出,正宗太子爷了不是?

    换了身衣服,齐昱摸摸手机打开某点评网,直奔口碑最好的一家麻辣烫而去。

    他是从小跟着外婆长大的,老妈什么样子,连照片都没看见过。据那个凶巴巴的老太婆说,他妈某天回来,丢给老太婆一个婴儿,然后屁股一拍就走了。直到小学毕业,突然一辆低调的奥迪开进破烂的旧小区,经过各种身体检查之后,齐昱就进了齐家的大门。

    从根子上头来说,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富二代,所以挤在小巷子里头等着麻辣烫的位置也不觉得尴尬,反倒觉得自在些。

    那什么生鱼片鱼子酱之类的,吃多了就真好?告诉你,寄生虫绝对超标,还没麻辣烫这高温消毒的卫生呢!

    齐昱一边胡思乱想,等了快半个小时,终于有了位置,在锅边坐了下来。

    瑞昌的麻辣烫挺有特色,大圆桌中间挖个洞,里头支个小煤炉,上头一口大锅,咕嘟咕嘟煮着各种菜,要吃什么说一声,老板就拎一串给你放碗里。如果觉得味道不够,桌上放着辣椒蒜泥香菜胡椒盐什么的,自己往碗里加就成。

    齐昱坐下来噼里啪啦就点了一堆东西,看着热腾腾的菜在碗里堆得冒了尖,瞬间就有种满足感。他一点也没有因为桌边围坐的都是女生而感到不好意思,卷起袖子加了蒜泥辣椒就开动起来。

    吃到一半就开始跟老板说:“再给我烫一个鸡腿,一串腊肉,藕圆子和牛肉丸子也来一串。”

    老板笑嘻嘻地用夹生普通话回答:“帅哥你稍等一下下,先弄这个美女的就弄你。”

    这话说得……齐昱有点囧,忍不住扭头看了眼身边刚坐下来的那长发美女,结果一口豆腐皮就呛在了嘴里,大声咳嗽起来。

    老板看着皱眉:“帅哥你要注意卫生啊!不要朝着我锅里咳,你朝一边不行么?”

    齐昱咳得说不出话,朝着老板摆手表示不好意思,眼睛生在身边的女人身上挪不开。

    这特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居然今儿就在麻辣烫的小摊儿上碰见了!

    前夜共度春、宵,清早玩失踪,今儿又出现了,枉费他昨夜还在酒吧等到凌晨……

    女人扭头,酷似秦烺的面孔微微一笑。

    齐昱瞬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下头流过去了,似乎被辣椒呛到的不只是喉咙,整个人都辣得要燃烧起来。

    这小妖精!

    好容易止住了咳嗽,按捺了欲念,齐昱迟疑地跟美女搭话:“嗨,美女,还记得我不?”

    女人正吃菜,闻言扭头看过来,露出疑惑的神色,却并不答话。

    可齐昱瞧着她丁香小口半含着菜叶子,瞬间又不好了。难道这女的是个哑巴?不对啊,那天晚上不是叫得挺销魂的么?等等,好像没有说哑巴就不能叫、床吧?那也不对,都哑巴了还怎么叫、床?不是,好像哑巴也能哼哼叽叽之类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女人可能是个哑巴,齐昱就觉得心里百般不舒服,试着继续跟女人搭话:“你尝尝他家的肉丸子,挺好吃的。”

    美女没说话,老板笑了:“帅哥看着面生,第一次来吧?这个美女隔两三天就要来吃的,最喜欢吃我家的肉丸子了。要说我家的肉丸子,那都是我自己剁的馅,手剁的,可不是什么机器打的……”吧啦吧啦

    齐昱才没心思听老板唠嗑,他顺了顺头发,扬起一抹自认为最有魅力的微笑道:“美女,你真不记得我了?”

    不过,在小巷昏暗灯光下,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麻辣烫大锅子前头摆出这么个姿势,实在是有点不合场景。

    美女抿嘴笑了。

    旁边的几个女生也笑了起来,眼中有着一点兴奋。

    之后齐旻又试着说了几句话,可那女人只是笑和吃,就是不答话。齐旻没办法,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打算等着美女吃完一块儿走。

    谁知就是低头吃一块腊肉的功夫,女人便站起来付了钱,毫不迟疑地转身走了。

    齐昱急了,叫老板:“算账!”

    老板说:“等等哈,我数数签子……”

    “刚才那女的你都没数!”女人的身影渐远,齐昱气急败坏。

    老板眼一瞪:“说了那个美女常来的,不用数,她每次给的钱都没错。不过她每次也差不多就吃二十块左右,你看今天就是二十二块五的……”

    领教过老板的碎嘴功夫,齐昱都快跪了:“行了行了,你快数呗,啰嗦什么!”

    可惜等付了钱追出小巷,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齐昱站在路边有点心灰气冷。

    工作嘛,没搞好。好容易碰上一个心动的女人,第一次在床上放跑了对方,第二次居然又让对方从身边溜走了。

    他沿着马路往酒店慢慢溜达,寻思着是不是哪里不太对,要不要去拜拜佛烧烧香什么的……

    一辆红色迈锐宝缓缓滑过来,在他身边跟着开了几步。

    齐昱觉得有些奇怪,扭头望去,车窗落下,露出女人微笑的脸。

    这个笑容,跟那该死的秦烺简直像极了。

    齐昱一时愣住了,看着那女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女人微微一摆头,示意他上车。

    齐昱也就上了副驾,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心里觉得怪怪的。

    “你记得我?那我刚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理我?”

    女人眼盯着前方,全神贯注地握着方向盘,声音略有些低沉:“叫我说什么?我记得你,咱俩那天**来着?”

    “……”齐昱无言以对。

001 穿越是个登山包

    0001

    按照大齐国的惯例,新年是要出了正月才算过完的,就连皇帝和官衙里的老爷,也是正月十六才开印。只要没出正月,大齐国上下都应该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里。

    不过天启二十二年的正月显然没那么欢乐祥和。前年北地赤旱千里,去岁金江又闹了大水,听说皇帝老人家年岁已高,年前下了罪己诏,然后就病倒了,连带大齐国上下的炮仗都少放了不晓得多少枚,就怕触了霉头,生了是非。

    金江岸边的瑞昌城,与对面的大楚国隔江相望,又有大路和运河直通大齐各地,历来是齐楚二国交换物资的重要集散地。往年的瑞昌,就是正月里头也是船舶熙攘,车马萧萧,人声鼎沸的,就像一个正值壮年的汉子,每日都是生机勃勃。可如今的瑞昌,也是一派萧条之色,码头上没了往来停泊的船只,几艘小舢板破破烂烂地随意停靠着,城中凌乱非常,好几处还冒着黑烟,带着些许火光。

    这日子,没法过了。

    那些天杀的流民,居然在正月里头杀了城头的兵士,闯进城中烧杀劫掠,不晓得多少百姓深受其害,最惨的便是方家。

    说来令人扼腕,这方家也算得上是积善之家了,却不晓得开罪了哪路神明,三代单传不提,到了老太爷那儿,就活了一个闺女。偌大家财怎么能便宜外人,自然只能招赘。结果又生了一个闺女,还是个不足月的,从小燕窝当水喝,人参跟萝卜似的啃,活到十岁上头,眼瞧着也就那样了。

    城西清平观的仙长给方家小姐算了命,说是若有个命格福缘深厚的陪着方小姐,或许能荫庇一二。

    这正月里头,又是流民围城许进不许出的时候,上哪儿找个合适的?偏方夫人有法子,弄了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儿回来,一进府,方小姐的病就好了三分。方夫人喜不自胜,请仙长择了吉日,招了那个孩子给方小姐做赘婿,连名字都改好了,方沐阳。

    正月二十晚上刚办完婚宴,该死的流民就进了城,方家正收拾婚宴后的残余,于是便遭了秧。方家上下连仆人在内七十六口人,死掉了七十三个,往日雕梁画栋的方府也成了废墟,烧了三日了,这才灭了,好些地方都还冒着黑烟儿呢。

    可怜活下来的三个,方夫人的赘婿陈老爷昏迷不醒,两条腿都叫人打折了,方家小姐本就体弱,这会儿也还晕着,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唯有新上任的方家小姑爷方沐阳好点,可也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

    听说这位方姑爷比方小姐还要小些,也才十岁,晓得个什么事?帮忙搭手的众人七手八脚地帮着收拾了一番,又借了一副棺材几身衣裳,好歹让方夫人入殓,眼瞧着夜也深了,自家事还抹不平,哪里有什么闲心思管别人家的事情?便各自辞了回家了。此刻时辰已经不早了,只见素白的灵堂里头空无一人,只有灵前那对白烛散着亮光。堂边跪坐着一个小子,身上披着麻衣,头上戴着孝布,那麻衣里头却依稀看得见大红的色彩,正是买进来冲喜的方家小赘婿,方沐阳。

    方姑爷跪在方夫人的棺材前头,瞧着那“故显妣母方太君老孺人之灵位”的牌位,不由打了个冷噤,瞧着左右无人,爬起来揉了揉跪得酸痛的膝盖,哀声说了句:“我去年买了个登山包啊!”

    这不是登山包是神马?好端端地在家看个通宵电视剧罢了,一梦醒来居然在火场。还没反应过来吧,叫人给救了。还没来得及感谢人家吧,那人死了。临死前还叫自己照顾小姐和老姑爷,称呼自己小姑爷。

    想到这里方沐阳就觉得蛋疼。哦,不对,她早就伺机检查过了,她还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没有蛋蛋,疼个毛线?好吧,那就胃疼。

    这特么算什么事儿啊!

    方沐阳望着方夫人的牌位翻了个白眼,轻声说道:“这位方夫人,您可上了大当了!您说您这事儿办的,叫我说您什么好呢?不是买个男孩儿给你闺女冲喜吗?你买这人干什么?难道买了你就没有发现这人是个女孩儿?还让跟你闺女结婚?结果新婚夜就被什么流民冲进门给收拾了。您说您死得冤不冤啊!”

    “您冤不冤我是不知道了,可我真冤啊!”方沐阳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都是懊恼,她是真心无语。

    穿越这事儿吧,其实当个乐子瞧瞧就好,真轮到自己身上,指不定会是个什么遭遇。

    就说自己吧,好端端的宅女一族,上有爹妈支援,下有小弟孝敬,成天就在家混吃等死过米虫生活不好么?这怎么就穿越了呢?哎老天爷,我把这机会让给别人成不成啊?我就想当我的土肥圆不成吗?咱干不来逆袭的事儿啊!

    这方沐阳吧,其实已经早早地死在火场里头了,如今内里这芯子,是个名叫秦丽丽的不折不扣的二十一世纪宅女一枚。听说出去旅游会被劫持,闹不好还碰上地震海啸啥的,这好端端在家坐着,居然也能穿越。

    亲,你能理解一觉醒来是在熊熊大火中的感受吗?秦丽丽反正是快吓尿了。

    亲,你能理解逃出火场看见满地死人的感受吗?秦丽丽真心吓尿了。

    想起当时的情景,秦丽丽还是有些尴尬的,可转念一想,尴尬毛线啊,自己没有吓得晕死过去就不错了。像那个方小姐,就跟林妹妹似的,从她第一次瞧见那女娃儿就晕着,听说期间醒了几次,可秦丽丽一次也没见着,就一直晕着。

    秦丽丽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晕过去不醒,或者醒来就回到自己的狗窝啊!

    方家在当地的名声显然是真的不错,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叹息着来给他们几个送些食物,虽然是清汤寡水的,但实在是不错了。听说流民刚刚劫掠离开,好多人自家都没口吃的,能匀一点出来给他们就算是报恩了。

    可是,能不能请各位不要在离开之前,一脸沉重地拍着自己的肩膀拜托道:“小方姑爷,你要振作啊,方家就靠你了!”

    靠我?我靠你!靠你一户口本儿!

    新上任的小方姑爷摸了摸头上的包,咧了咧嘴满心面条泪。摸了摸身上的袄子,好歹有几分安慰。方家以前日子一定是好过的,这原主身上的袄子倒也厚实,不过夜已经深了,还是有点儿冷。放心不下后头房里的两个病人,小方姑爷冲着牌位鞠了一躬,回后头去了。

002 爱哭的萝莉媳妇

    0002

    幸亏方家宅子面积颇大,有个面积不小的后花园儿,里头建筑物倒是不多,从角门儿出去,一水儿青石累就的墙壁,隔了一条小巷出来,外头又是更高的水火墙,再外头,就是俗称的方后街了。

    方家经营多年,跟着的家仆也不少,有体面的都在府外赏了院子,为着当差方便,方家的下人院子就建在后墙,这一条上住的人都是方家下人,所以瑞昌管这条街叫方后街,全称方家后街。

    流民纵火焚屋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竟然放过了后头这一排小院儿,要不然方家翁婿三个就没有了落脚的地方。

    除了方夫人,那些死掉的全是方家下人,因为开了春天气渐热,怕惹来疫病,帮忙的人都将他们送到城外去了,独方夫人有副棺木,停了灵。照着瑞昌的习俗,明儿一早就该发丧。方沐阳既然是方家赘婿,又改了姓,自然要捧灵摔盆的。不过现下也挑不出更合适的人了。

    方家小姐闺名平安,听这名字就晓得她娘的一片心意,不求富贵荣华,只求女儿一生平顺罢了。

    此刻方小姐躺在寒酸的床上,一张小脸白得发青,秦丽丽瞧了一眼,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觉得她体温有些偏低,可也没什么好办法。

    再去看陈老爷,也是一副面若金纸的模样。

    秦丽丽忍不住又买了几个包,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办法。

    她一不是医生,二没学过护士,自家爹娘身体好得很,小弟也壮得跟蛮牛似的,真心没有机会接触过护理照顾病人的高难度工作。小说电视里头倒是看了不少理论知识,问题在于从来没有实践过。再说了,现在这情况,本来就缺衣少食的,上哪儿去弄药?

    所以秦丽丽同学除了叹气,也没其他的办法。

    这穿越过来的小说她看了不少,还没看过怎么穿越回去的。那什么位面商人能在现实和异世之间往返的她也看过,可人家好歹有个媒介。不是外星高科技就是系统奖励什么的,她有什么?

    身上的东西她都检查过了,除了里外三身衣裳,怀里有个荷包,里头黄澄澄的一袋子豆豆,大约是金子。其他玉佩什么的都没有,就连头发都是散的,用根儿布条儿系着,真是一穷二白了。

    以前人家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作为没有看过全猪但是吃着猪肉长大的秦丽丽同学来说,乱世之中,饥荒年代,一两金子也没有一碗米饭珍贵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更何况财不露白,她也没有打算把这些金子的存在告诉别人,就怕又引来祸端。

    不是祸端是什么?

    流民抢掠,肯定抢的是粮食,可方家居然被抢了不说,还被烧了个精光,这不奇怪么?

    她也打听过了,除了方家最惨,其他的大户家里顶多就是伤了两个护院什么的,为什么偏偏方家满门被屠戮?算上在火场里头已经死掉却被自己魂穿的方沐阳,方家就剩了一个被打断腿的陈老爷,和一个不用打也快死的方小姐。这哪儿哪儿都透着诡异。

    流民跟方家有仇吗?

    可是听人说,要不是方家在城外设了粥棚,又散了衣裳,这些流民只怕连冬天都熬不过来。

    她还听说,县衙里头早就空了,知县、县丞、主簿什么的都没了踪影,守兵也没了影子,所以流民才进了城。

    方家这事儿,怎么都透着诡异。本来这跟秦丽丽也没什么关系,可把她从火场里头救出来的人大概是方家的一个忠仆。燃烧的柱子掉下来,他把秦丽丽推了出去,自己给砸了,临死还叫着要自己照顾陈老爷和方小姐。

    要不是那人,只怕自己穿过来也死在火场里头了。这……秦丽丽从来没受过人这么大的恩惠,真心不知道怎么办了。就凭这袋金子,大概也能走出瑞昌,可之后往哪儿去不提,人家都死了拜托自己的事儿要是做不到……

    秦丽丽忽然想起了“晚上叫我姥爷找你谈心”的笑话,莫名就抖了一下。

    跟着又想起那个“摸电门穿越”的相声,不知怎么居然笑出声来。

    然后还有点儿沾沾自喜,自己果然神经粗大得厉害。

    旁边儿躺着的方小姐哼哼了几声,秦丽丽赶紧去看,看见她似乎是被噩梦缠住了,满脸纠缠,额头上,鼻尖儿上都渗出了汗来,觉得好心酸。

    听说这方小姐才十岁,自己的身子不好,老娘死了,老爹瘫了,不提往后日子怎么过,能不能活下来都成问题吧?

    这么想着,秦丽丽不由生了几分怜悯,拿了块帕子替她擦汗。

    她呼吸忽然急促起来,突然睁开了眼睛。

    秦丽丽给她擦汗,正好跟她离着近,眼神对了个正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居然举了帕子扯了个笑说:“美女没关系!”

    说完自己也满脑门子汗了,这尼玛说的什么啊?

    方小姐也是一愣,忽然伸手就抱住了她的胳膊哭起来:“沐阳哥哥,我娘死了!”

    其实方小姐长得还是蛮可爱的,消瘦的瓜子脸显得眼睛特别大,看起来特别戳萌点的那种小萝莉。她一哭,秦丽丽就慌了,拍了拍她的背:“别哭,别哭!”

    再看手里还拿着帕子,干脆丢了坐在床边,把哭泣的小萝莉拥进怀里,轻轻哄着。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别哭了,其实哭出来也挺好,哭了这心里就没疙瘩了,明天太阳照样出来,不过明早你娘就下葬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啊,算了,你还是别看了,挺惨的。唉,我说错了,你别哭了,我还没找到衣裳,暂时就这一件袄子,你要是哭湿了我怎么弄干啊?”

    小萝莉靠在她肩头,正哭得起劲,压根就没听清秦丽丽说的啥,抓着她的胳膊哭得起劲,眼泪鼻涕都往她衣服上招呼。

    开始秦丽丽还劝,可到后来肩膀上都能感觉到湿了,这小萝莉的眼泪还跟不要钱似的一直掉。秦丽丽的思维已经从“老娘穿到这个贫穷落后的时代都没哭你哭毛线”转移到“这衣裳打湿了明早能干吗”的问题上,语气也就有点儿不太耐烦起来:“唉你怎么跟棒子似的,眼泪说掉就掉,你泪腺是自来水管儿么?开了龙头就来,不关就止不住?别哭了,真别哭了,你再哭我就吼你了啊……”

    小萝莉置若罔闻,哭得带劲透了,还开始打嗝,这样一来口水也开始往秦丽丽衣袖上头擦。

    秦丽丽终于火大了:“不许哭了!”

    小萝莉吓得一抖,抬起头望着秦丽丽,眼角还有一滴泪滑落下来,那模样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可她还没缓过劲来,响亮地打了个嗝。

    秦丽丽一愣,暗恼自己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听见她打嗝,很不厚道地笑了。

003 把你女儿卖了

    0003

    秦丽丽这一笑,如同雨后乌云中洒落下的阳光,万条金线似的,说不出的光彩照人。

    小萝莉方平安虽然才十岁,也不算是小孩子了,更何况面对的是跟自己拜过天地的夫婿,顿时有些无地自容,觉得自己丢了大家闺秀的面子。扭了头去不理她,用袖子胡乱抹着脸上的泪。

    秦丽丽也缓过劲来了,见她还微微在打嗝,伸手去拍她的后背,轻声说道:“你别哭了,哭也没用,让你娘看见,只怕心里更不安心。有这个时间哭,不如养好身子。就你这身子骨,弱不禁风的,多哭两场,我又要求着人家办场丧事了。”

    说完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这都说得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有这么劝人家的吗?赶紧又岔了话说:“你饿了没有?有位大娘送了点粥过来,我拿给你吃点。就是不为你自己,也为你爹想想。你娘已经死了,他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听见提起自己爹,方平安转过头来,小兔子似的怯怯问道:“我爹怎么样了?”

    秦丽丽想起那个躺在床上似乎连呼吸都没有的男人,叹了口气说:“不怎么好,这都三天了还没醒,每天也就能灌点米汤进去。大夫说要是再这样,只怕也挺不过去的。”

    眼看方平安嘴一瘪,似乎又要哭的样子,秦丽丽赶紧又说:“你爹可就剩你了,要不你去看看?不过可不能哭了。”

    方平安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就要下床。可她躺得久了,一起来就有些乏力,歪了一下还是靠在了秦丽丽身上。

    秦丽丽离得近,眼看着她的耳朵都红了起来,知道她是害羞了,嘴里忍不住嘟囔:“害什么羞,不是都成了亲么?”

    方平安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她才没说什么,半拖半扶地领着方平安进去看她爹。

    这院子是方后街上最大的,只是事情紧急,来不及收拾,就把方氏父女俩安排在了厢房里头,中间一间明间隔开,陈老爷在另一间屋子里躺着,方便照料。

    进了屋,方平安就腿直发软,秦丽丽撑着她到了她爹床边,她就忍不住又哭上了。看得秦丽丽唏嘘不已。

    虽然自己现在身在其中,可秦丽丽还是有种不太真实,像做梦似的感觉,不怎么踏实。看方平安哭她爹,感觉跟看电视剧一样,有点儿情绪代入,站在旁边也红了眼睛。

    陈老爷两条腿上都用木板子固定了,挪动不得,身上就盖了一床薄被,呼吸微弱,一副随时快掉气的模样。方平安在旁边只是哭,连话也说不出来,还是秦丽丽主动告诉她:“大夫说两条腿都折了,现在又弄不到合适的药,给了些普通的药,每天有人熬了给你爹喂。可是大夫也说了,如果你爹一直这样,只怕也是撑不了多久。你也别一直哭,跟你爹说说话,叫你爹起来。”

    方平安哽咽了半晌,哭得陈老爷身上的薄被都湿了一块,说的话也细细弱弱的:“爹……爹……娘不在了,你要快点好起来,别丢下安儿……爹……你睁睁眼,瞧瞧我呀……”

    秦丽丽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说道:“你跟你爹说,要是他也死了,你可真是孤儿了。世道这么乱,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办?我可是不管你的,要是你爹不醒,明天我就把你卖了换吃的去!”

    方平安一听,哭得更厉害了,却回头对秦丽丽认真地问:“沐阳哥哥,你不会真卖了我吧?”

    这傻孩子,听不出来自己是叫她刺激一下她老爹么?难道当真了?

    秦丽丽瞧着她那副怯怯糯糯,又惊又怕的模样,赶紧朝她使眼色,嘴里却冷冷哼了一声,说出来的话更加恶毒:“那当然!这几天我们吃的都是别人送来的东西,总不能一直靠别人送东西吃吧?你们家都这样了,你又有什么用?瘦巴巴病歪歪的,说不准哪天就死了,跟你死鬼爹娘作伴去。”

    方平安一听,放声大哭起来:“爹,你快醒醒,你要不醒,女儿就完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看见陈老爷的眼皮子动了起来,知道有效果。好像也是前世看电视和小说里头说的,有一种人,也不是失去意识,只是遭逢打击之后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头出不来似的。但是实际上这人的意识还是清醒的,能听到外头的动静。再说直白点,就是一种逃避,受到打击之后的逃避,把自己藏起来就不用面对现实,也就不会有伤痛了。

    可是秦丽丽素来觉得这种做法最蠢。逃避有毛用?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不是逃避了之后就能回到过去的,该面对的问题还是要面对。为了逃避而拖延时间,可能会导致事态更加恶化。所以要迎难而上啊大叔!

    大叔似乎已经意识到了,无论他如何逃避,他还有个闺女,他能够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头不出来,可他闺女还在外头呢!

    果然陈老爷眼皮子动啊动啊,艰难地睁开了,然后瞪着秦丽丽就骂:“竖子!你对得起夫人吗?”

    秦丽丽耸耸肩,转身走了。虽然她还没有完全接受新身份,不过把一个大活人卖了去换食物还是做不出来的,这么说都是为了刺激陈老爷赶紧醒过来而已。

    毕竟她还有很多的疑问要跟陈老爷咨询,小萝莉么,动不动就掉眼泪,而且年纪太小,有的事情也不一定清楚,必须问成年人才行。

    不过她现在不急,让这苦逼的父女俩抱头痛哭一会,她要睡一下,据说出灵必须选在天亮之前,还有得辛苦呢!

    稍微睡了一小会儿,实在是不习惯这破床,秦丽丽咯得浑身难受,干脆就起来了。先去陈老爷那屋一看,父女俩都睡了。这位陈老爷也是心疼女儿的,自己就搭了薄被一角,被子全给旁边的小萝莉盖着。方平安紧紧蜷缩着身子,一只手拽着陈老爷的袖子,嘴里含着另一只手的大拇指,跟婴儿似的。

    这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一种表现。秦丽丽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干脆又折返到了前头方夫人的灵堂那里。灵堂上还有火烛,她可不想再一次被火烧了。

004 小姐,难为你了【首平安符加更】

    虽说已经是正月底了,可瑞昌靠着金江,江上风大,瑞昌城里也暖和不到哪里去。秦丽丽他们占的这个小院儿不晓得是原来方府哪位管事的,青砖黑瓦,倒也齐整,可也挡不住瑟瑟寒意。

    秦丽丽紧了紧身上的袄子,一屁股坐在方夫人的牌位边上唉声叹气。

    方府出事的那晚正是秦丽丽跟方平安成亲的日子,这身上的衣裳虽然脏了些,可从里到外都是正红色的。方家烧了个干净,普通人家也没多余的棉袄给他们换,所以到现在她和方平安都是穿着大红的袍子。方夫人过世,这衣着实在是很不妥当,乡邻凑了点麻布,跟套口袋似的套在他们俩身上,中间拿根儿麻绳系了,秦丽丽才晓得这就是传说中的“披麻戴孝”。

    她没坐一会儿,便听见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忙立起身子跪好,耷拉着脑袋做出一副傻乎乎的模样。

    这几天她都是这样子,帮忙的人只当她是被吓得傻了,也没跟她多说什么。

    外人进来瞧见她还跪在方夫人灵前,只当她跪了一夜,不住地夸奖。秦丽丽倒觉得没什么可高兴的,垮了脸不答话。不过她这脸色倒是应景不过了,丧事么,虽说她是方家买来的赘婿,不过几天功夫,跟方夫人也没什么感情,可毕竟是丧事嘛,总不能端着笑吧?那成什么了?

    帮忙的人渐渐齐了,听说方小姐和陈老爷都醒了,大家又涌进去慰问了一番。

    陈老爷起不来身,垂泪感谢了众位街坊一回也就罢了。可方小姐一定要亲自送她娘入葬,好几个人都劝了也劝不住,大家都犯了难。

    往方家坟地那边吧,也不算远,抬着棺材过去不过小半天就到了。可问题在于这位方小姐是瑞昌出了名的病秧子,要不是方家颇有余财,换做平门小户的,只怕早就供不起药,生生病死了。

    瞧她一张小脸青白青白的,顿时就有人嘀咕起来:“孝心是没错,可别没走到坟地又要多埋一个……”

    恰好叫秦丽丽听见,抬头看了看,却没找到是谁说的,只能暗暗在心里记下。面上还是摆出方家人的姿态,冲着大家拱手为礼道:“那就劳烦各位了。”并不说到底带不带方小姐,自己却亲手扶了她。

    娘死了,做孩子的送一程又怎么了?如果非不允许,方小姐心里存了这个疙瘩,往后不晓得还会掉多少眼泪。

    想起方小姐那手眼泪说来就来的绝技,秦丽丽就忍不住打了个冷噤。太可怕了,瞧个头不是挺大,别脑子里就装了一泡水吧?说来就来的,就这一晚上功夫,估计已经哭了有一水桶了。

    方家的墓地离城不远,原先的方老爷子和一些方家的忠仆都葬在那边儿。也幸好是现在,要是往前几天,城门许出不许进的,这丧还没法发呢。

    秦丽丽一手拿了个糊了白纸的棍子,一手扶了方平安,跟在方夫人的灵柩后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上了大街,便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有人提了灯笼,或是端着蜡烛跪在道旁哭,还有人沉默着跟上队伍。等到出城的时候,队伍已经有不下百来人了。

    天色暗,秦丽丽也没看见,她只注意手上挂着的方平安。方平安一直小声哭泣着,声音不大,小猫似的,可听着特别叫人揪心的那种。

    到了方家坟地的时候,天才刚亮。秦丽丽扭身瞧见后头居然跟了这么多人,吓了一跳,手上却突然一沉,转脸一看。得,小萝莉方平安小姐又哭晕过去了。

    这不是添乱吗?

    不过不用秦丽丽说话,就有抹着眼泪的女人上前来扶了方平安到一边儿,她只用机械地跟着别人的安排下跪、行礼就行了。

    跟着来的人一一上前给方夫人磕了头,听着他们嘴里念叨的,都是受过方家恩惠的。见方家遭了难,心里难受,来送方夫人最后一程。

    秦丽丽不置可否。

    早干嘛去了?

    她刚穿来那会儿,眼睁睁瞧着方家宅子烧了个精光,跑出去求救,街上乱糟糟的,根本就没人理她。那宅子熊熊燃烧的大火,一地的尸首,生长在幸福的蜜罐子里的秦丽丽哪里见过这个,腿软不提,发抖就跟筛子似的,一直打摆子。

    直到宅子都快烧光了,才有人探头探脑地找进来,要是来的人稍微早点,方家也不至于死那么多人,好几个人最初都还有口气儿的,后来都死了。

    理智上来说,秦丽丽明白当时城里很乱,还有流民作乱,家家都吓得够呛,所以不敢出来管闲事。可情感上来说,她真的无法接受这种事情,摆明的见死不救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人到方夫人墓前来送行,未必就真的是感念方家的恩德,说不定也有一种忏悔的心态吧?

    秦丽丽冷漠地瞧着这些人,怀里抱着刚醒过来还很虚弱的方平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死的人已经死了,可活着的人还是要活下去的。

    她背起方平安,领头下了山。

    后来她才感到后悔。方平安虽然瘦弱,好歹也是十岁了,不说一百斤,五十斤总是有的吧?秦丽丽以前就不是能扛着煤气罐儿上七楼的那种女汉纸,这回的身体似乎更弱一些,还没走到山脚,就累得不行,汗珠子跟着脸颊往下淌。

    方平安哭得累了,一双眼睛肿的跟俩灯泡似的,就剩了一条缝,说话还是柔柔糯糯的:“沐阳哥哥,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那成,秦丽丽也不是逞强的个性,立即就把方平安放下来了,揉着自己的胳膊斜眼瞧着方平安说:“看不出来,你还挺重的。多走动走动,对身体也好,那什么,生命在于运动嘛!”

    方平安:“……”

    正常情况不是应该沐阳哥哥说“不累”,然后自己执意要下来,然后沐阳哥哥再三推辞,最后还是背着自己回城的吗?刚走过来的时候就差不多是被拖过来的,方平安快累死了。可他还抱怨自己太重,这太不正常了。

    姑娘,你娘刚埋下去,你这是想的什么啊?

    **第一个平安符加更**感谢景羽兮**这么高大上的办法你是咋知道的?我一直记得是没有签约就不能打赏呢!为毛现在可以呢?虽然群里的基友解释过了,可我还是觉得好神奇啊!**话说要是编辑不签我,那岂不是要让我看着眼馋流口水流到SHI??**

005 扫帚星也是星宿下凡

    回了城,大家伙儿在城门口就散了。临走前一一勉励了方沐阳一番,对于他守护方家遗孤的行为表示了高度肯定,并表示要申请朝廷予以嘉奖,但是鉴于目前的特殊情况,所以仅口头表扬作罢。同时对于方家如今的情况表示了沉重哀悼,希望方沐阳作为新上任的方家姑爷要照顾好方小姐和老爷,努力上进,为重振方家而努力奋斗。

    由于流民劫掠,官员弃城,目前瑞昌形势严峻。为了保证瑞昌的治安,各家各户抽调人手组成了护城队日夜巡逻。但是方家情况特殊,而且方沐阳年纪太小,经过大家一致研究讨论决定,方沐阳只需要照顾好方小姐和陈老爷,不用参与到护城队的事情中来。不过护城队依然会尽心保护方家遗孤,苦难必将过去,希望就在明天……巴拉巴拉巴拉……

    秦丽丽听着,心里直翻白眼儿。说特么的这么多,跟晚间七点似的,咱能来点儿干货不?别的不说了,就一个问题吧。

    她朝着乡亲父老拱了拱手:“多谢各位街坊邻居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如果不是各位伸出援手,我们还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境况。岳母大人在天有灵,一定会非常欣慰,感谢大家对我们的照顾。只是我们方家这个状况,大家也看到了,我年纪小,没经过事,往后该怎么办,还请大家指点一二。”

    面子话谁不会说啊?姐可是看着晚间七点长大的,别的不提了,往后我们仨人吃什么喝什么啊?要不你们给赞助点儿?

    为首的那汉子笑了笑,欣慰地点头道:“方家有婿如此,重振之日不远了。不过往后该怎么办,小方姑爷还得仔细想想,我们毕竟都是外人,做不得方家的主,要不,您跟陈老爷商量一二?”

    小子,你家人还没死绝呢,叫你家大人想办法去,我们这都粮食不够吃,怎么管你们啊?

    秦丽丽盯着那人细瞧了两眼,听这话就晓得这人不是个简单的,只能感激地谢道:“多谢这位大叔了,日后若是能重振方家,一定不忘各位今日的恩德。”

    大叔,我可记住你了,风水轮流转,今天的事儿我可都记着呢!

    方平安没听懂他们俩打的机锋,努力睁大了一双灯泡眼看了看他们,挣扎着给众人团团行礼做谢。

    那人哈哈一笑,拱拱手算是回礼,便叫众人散了。

    回到方后街临时落脚的小院儿,秦丽丽和方平安先进去跟瘫在床上的陈老爷就方夫人下葬一事做了详细的汇报,然后又稍微收拾了一下,叫方平安歇了,自己紧了紧袄子,出了门。

    人家话也算说得明白了,往后是不会管他们吃食的,难道就呆在屋里饿死不成?这天气还冷得很,也不能干熬着,何况还有一瘫一小两个病人,药也成问题。秦丽丽还做不出来丢下他们跑路的事情,只好摸摸鼻子去找点吃食回来。

    在厨房里头找了找,果然找到了米缸,可是揭开盖子一瞧,里头只有浅浅一层米,依稀能见到缸底。旁边的锅里还有一些米粥,看锅里的印记,本来煮了很多。自己三个人也没吃什么,不用说,都是来帮忙的人吃了。

    秦丽丽那个气哟,真是七窍生烟。还以为说这几天吃的都是人家送来的呢,原来就是这院子里头的吃食,而且瞧这模样,人家还跟着蹭了不少。

    陈老爷每天就能灌点米汤,也就是昨夜醒了才吃了一点粥,小萝莉也没吃多少,她更是没有心情吃。闹了半天都便宜别人了?不是都说方家是善人,大家都感激他们吗?就是这么个感激法?

    事不宜迟,赶紧出门儿寻食去!

    第一个目的地自然是方后街。

    方后街住着的全部都是方家有体面的管事、下人。他们这次在方家的灭门惨案中不幸罹难,方后街上的几个院子差不多就空了。虽然不排除他们家里有幸存者可能性,但是就目前来说,秦丽丽还没有发现有哪几个院子是有人气的。

    不过现在大白天的,摸到别人家里去拿东西有点儿不太妥当。万一叫人看见了,话就不好说了。秦丽丽有点儿着急,这全城都没有粮食,保不准就有人已经盯上了方后街的院子,她一定要趁早下手才行。

    白天就只能去方家宅院碰碰运气了。

    从后门进去,秦丽丽先探看了一下那条夹巷。这条巷子约莫是联通着原来方家宅院的外围,东西走向。两头出去瞧见的都是方宅的断壁残垣,一派萧瑟的景象。

    她摇了摇头,细细在方宅里头寻找起来。

    首先是后花园。

    虽然方宅后花园里头没有什么建筑,但是园丁放置东西的杂物房因为离其他建筑比较远,居然没有被烧。秦丽丽在里头看了看,有一些工具、花肥什么的,还有一些花种,可惜当不了饭吃,翻翻就放在原处没动。

    然后依次是后院、前院。

    后院损毁不算太严重,秦丽丽很欣喜地从某个没怎么被烧到的耳房里头找到一些木炭,旁边还有小锅小灶,不知道是用来泡茶的,还是哪个下人偷偷藏起来做饭的。

    其他能搜索的地方她也找了一遍,没什么收获。

    洗劫方家的暴民简直就跟蝗虫一样,把能拿走的全拿走了,拿不走的就付之一炬。看来圆明园的那种事情不是个例,也不是什么东方人文雅西方人野蛮的,纯粹就是人类骨子里的劣根性作祟。嫉妒人家有,眼红人家富,吃了还想揣走,揣不走的宁愿毁了也不能给人剩下。

    不过秦丽丽觉得非常奇怪,这几天来帮忙的人多,听说除了方家最惨,死了上下七十三口人,其他的地方倒没听说有什么特别大的损失。就是有遭到暴民洗劫的,不过是抢了粮食,砸坏了门板家什的。有抵抗的,也不过是受了点伤。除了方家,城里其他的富户都基本都没有损失,有些家连门都没有进,进了门的也被护院给撵了出去,没有造成大的财产损失和人员伤亡。

    这样一来,方家的遭遇就太过突出了。方夫人停灵的那三天里头,秦丽丽甚至都听说了他是个扫把星,克死亲爹娘又克死了方夫人,坏了方家运道的说法。有人说方小姐确实好了,这怎么算?那人还振振有词:“扫把星好歹也是星宿下凡,说不定方小姐命更硬,倒受了福荫呢?”

    别说秦丽丽听着翻白眼,就是听闲话的人也少不得把那人训了一顿,说他胡说八道。

    不过谁知道流民是不是只乱这一遭呢?洗劫了瑞昌城的流民已经成了暴民,据说怕官府派兵,已经北上往临近瑞昌的另一个城镇大川去了。可这事儿谁能说得准呢?要是暴民又杀个回马枪怎么办?

    瑞昌城里的富绅商量了一下,各家调了护院,又从平民里头征集了一些人手,主动维护起瑞昌城里的治安。只是守城的士兵被杀了,城里的官老爷们又不见了踪影,没人能阻挡衣衫褴褛的流民进城,瑞昌城里到底是乱了起来。

006 我无耻我活着

    费了老大的劲,秦丽丽总算把寻摸了半天的战利品弄回了小院里头。捅开灶里埋着的火炭,加了几块儿炭,又把旁边所剩不多的柴禾添了点儿,生了火起来。

    想了想,把剩的米一块儿淘了,浓浓地煮了一锅粥。

    小萝莉早上大概是累坏了,搭着薄被睡着还没醒。陈老爷也睡着,秦丽丽叹了口气,这一个弱一个瘫的,真是造孽啊!更造孽的是自己啊!这肩上扛着两条人命呢!

    这么一想,心情就迫切起来。剩下的吃食不多了,她还能将就,那两个都是要补充营养的,总不能一直喝白粥。可这小院儿的厨房里头除了糙米就没别的了,不行,得赶紧找点儿东西。要不然吃完这顿就没下顿了。

    本来没打算大白天去其他院子拿东西的,这会儿也顾不上了。

    从小一路班干部加三好学生当到大的秦丽丽同学,也只能放下填不饱肚子的羞耻心,大白天去别的院子拿东西了。虽然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院子是方家的,下人也是方家的,理论上来说他们的东西就是方家的东西。可还是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大叫:偷了就是偷了,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行的还不是小偷的行径,可耻!

    出了门,秦丽丽左右一看,没瞧见什么人,还是松了口气。就算掩耳盗铃吧,也不希望被别人看见不是?可院门上明晃晃地挂着锁头,秦丽丽想了想,还是回来从院墙上翻了过去。

    隔壁的院子格局差不多,秦丽丽只是稍微费了点劲翻过墙,便找到了厨房所在。然后很顺利在人家厨房里头找到了小半袋黄色的糙米。

    把东西扔进自己住的院子,她想了想,干脆开了人家的屋子,翻找了一遍,十分庆幸地找到了几件厚实的衣服,这下至少吃穿不愁了。在杂物间里,她还找到了一些木柴,也给扔过了墙。

    等她自己翻回院子,就看见小萝莉一脸讶异地盯着满地的东西,难以置信地问:“沐阳哥哥,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难道你……”

    一个“偷”字在舌尖上转了半晌,方小姐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可是眼光里明摆着就是这么个意思。

    秦丽丽脸一红,随即梗直了脖子,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我拿的,怎么啦?”

    小萝莉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跺脚扭身就跑,看样子是去跟陈老爷告状了。

    秦丽丽才懒得管她,自顾自地把东西都收拾了。木柴散落着,一根根捡起来放进厨房。衣服和粮食她不放心放外面,本来想放在陈老爷睡的那间屋子,可万一有人来偷来抢,你能指望一个瘫子追贼么?笑话!思来想去,还是放进自己跟小萝莉共用的那间房里比较好。

    一进门,就听见小萝莉她爹那边儿传来哽咽声。那边儿大概也听见了她进门的动静,静了一静,陈老爷便唤她:“沐阳,你过来一下。”

    秦丽丽先把东西藏好了,又拿了一套灰黑色的棉袍,进了陈老爷的房间。

    小萝莉正抹眼泪,扭着身子不肯看她,陈老爷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遭,说不出是欣赏还是埋怨,沉默了片刻道:“孩子,连累你了。如今我们方家已经落魄,若是你不愿留下,我身上还有一点小钱,你就拿着离开,去找你爹娘吧!”一边说,一边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

    秦丽丽知道他是不愿连累了自己,更怕自己趁着方家落难把他们父女怎么滴了,看来当时自己说的话还是给陈老爷留下了一些心理阴影。可她现在也没处去,外头乱糟糟的,还不如呆在这儿,至少有个栖身之所。

    看也不看陈老爷拿出来的荷包,秦丽丽走过去,把那身衣裳放在床边,站着对陈老爷说:“您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现今外头乱,我也没处去,咱们将就着先把这段儿日子熬过去,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我看您身上的衣服也脏得厉害,这是我从旁边儿院子拿来的,您先换了吧!”

    陈老爷眼光复杂,微微点了点头。小萝莉不干了,跳起来就把那衣服丢到了地上:“你偷来的脏东西,我们不要,你走!你走!”

    呵,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是吧?秦丽丽怒了,双手环胸,脸上似笑非笑:“是,就是我偷来的,你嫌脏啊?你嫌脏你别穿,我还偷了吃的,你也别吃!有本事你就清高去吧,饿死的都是清高的,我无耻我活着,你就饿死跟你老娘做伴儿去吧!”

    陈老爷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呵斥了一声:“住口!”瞪了秦丽丽一眼,还是训斥小萝莉:“如今非常时期,沐阳一片好心,说什么偷不偷的?你这丫头,真是让我和你娘宠坏了。”

    小萝莉不干了,捂着脸哭着就跑出去了。

    陈老爷叹了口气,摇着头对秦丽丽道歉:“沐阳不要跟她见气,她长于深闺,自然不识疾苦。我们拖累你了,不过你已经跟平安拜了天地,也就是方家人了,往后还要靠你才是。”

    人家都这样说了,秦丽丽还能说什么?只能叹气自认倒霉。看来这方家的责任是逃不脱了,前世那个无忧无虑的秦丽丽已经成了过去,如今的她是被寄予了厚望,肩负着两条人命的方家姑爷。

    那话怎么说来着?生活就像QJ,你要是不能反抗,那就好好享受吧!

    新上任的小方姑爷摸着鼻子恶意地想,是不是应该婉转地呻吟两声比较妥当?

    不过还有个问题,陈老爷知不知道自己这位姑爷其实是个女儿身呢?

    本来方沐阳很想试探着问一下的,可是瞧着陈老爷满脸疲惫之色,想了想,还是先把粥盛来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小萝莉正犯别扭,扭了身子不肯吃,到底抵不过肚子咕咕叫,方沐阳刚一转身,她还是捧着粥碗吃得香甜。

    陈老爷便趁机劝她:“安娘,你也不是小孩儿了,莫要再耍性子。我瞧着沐阳倒还不错,爹往后是不行了,你还要靠他过活呢!使小性儿的话少说些……”

    方平安听着悲从中来,嘴一瘪似哭非哭,说出的话已经哽咽起来:“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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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如花美受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方沐阳也很想知道。

    趁着吃完了粥收拾碗筷的功夫,她也问陈老爷了:“老爷,这好端端的,方家怎么就遭了这个罪?这几日我听街坊们说,除了方家,其他人家都没什么大碍。你瞧这条街上的院子,都是完好无损的。若说是暴民劫掠,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陈老爷本来闭上了眼在假寐,听见方沐阳这话,睁开眼打量了他一下,抿着嘴摇头道:“确实奇怪,不过要说是怎么回事,我也真说不清楚。沐阳啊,你跟安娘也拜过天地了,不要如此见外,唤我岳父就是。方府虽然毁了,可方家还没倒,往后都是你的资本啊!”

    方沐阳差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陈老爷您这是拉拢我呢?还是讽刺我啊?宅子都烧成那样儿了,阖府上下就剩了咱们仨,你是赘婿,我也是赘婿,正经主子方平安小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你还是怕我跑了不管你们吧?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方沐阳还是不能这样说,她笑了笑道:“您也不用这样说,方家的都是方家的,我若是那种见财起意的小人,早八百年就跑了,何必在这儿跟您耗着?”

    陈老爷露出一副赞赏的表情赞道:“好孩子!”

    话说陈老爷长得也还不错,有点儿韩剧花美男的意思,算得上是个小白脸了。尤其现在病中,面色更见白皙,带了三分弱势,一双跟小萝莉一样的大眼睛秋波淼淼,修长的脖颈掩在灰黑色的棉袍中,细嫩白皙的肌肤与粗糙暗沉的布料形成强烈的对比,乌黑的头发散着披在肩头,年纪顶破天也不过二十七八。这老气横秋的话听着,叫方沐阳百般不适应。

    弱受,明明就是个弱受!方夫人找他做赘婿一定是看上了陈老爷的美貌了!太特么不科学了,这样一个美男应该是在一个男人的阴影中吐气如兰微弱反抗:“啊,不要!不要!”尼玛做了赘婿闹得下身瘫痪往后性福何存!天理不容啊!

    每一个宅女的骨子里都存在着腐女基因,方沐阳身为资深宅女,腐程度也是骨灰级的,最爱就是把男主男配搭一块儿。没想到穿越过来老丈人居然是弱受类型,顿时腐女的灵魂之火高涨,恨不能扑上去安慰陈老爷受伤的心灵,抚慰他寂寞的身体才好。

    幸亏理智尚存,那一丝狼嚎叫方沐阳吞进了肚子里头,打叠了精神道:“那,岳父……”(方沐阳嘴里叫着岳父心中滴血)“您想想,是不是方家有什么对头,有人趁机报复呢?”

    陈老爷微微摇头,方沐阳赶紧远远坐了(面条泪,弱受气息太浓无法抵挡)。只听陈老爷道:“方家为人仁善,在瑞昌也不算顶富有的,生意上虽有竞争,不过同行相忌罢了,也不该到灭门烧宅的地步。”

    随着陈老爷娓娓道来,方沐阳对方家总算有了个大致的印象:主营丝绸生意,下头还有田庄、作坊,不过规模都不大,制作出来的丝绸品级也不是很高,远远达不到贡品那种层次,家财够嚼用,也不是大富之家。但是因为子嗣一直不旺,在行善上头还是挺舍得花钱的,算是瑞昌城富人里头中等偏上。每年施粥助学的花费不少,瑞昌不少人都受过方家的恩德。

    总而言之,方家属于不怎么打眼的那种中等商人之家,实力不是很强,也没有仇怨比较深的仇家。那么方家被灭门就显得蛮奇怪了。

    方沐阳想了想,还是决定打探一下自己的事情,便指了指自己说:“岳丈大人,当日进府的时候我也迷糊着,岳母带我来的那里也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不知岳丈大人可否告知一二,我想回去看看。”

    陈老爷却摇了摇头,苦笑道:“不记得我也没办法。你之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夫人带你回来,只说是跟安娘做伴儿,并没说你从哪里来,次日安娘精神了些,夫人高兴,便择日给你和安娘成了亲。不过也没关系,待过些日子,再帮你细细打听就是。”

    他这话倒听不出什么,只是说起夫人的时候,陈老爷满是哀痛之色,显然跟已经死掉的方夫人感情很好。方沐阳琢磨着,莫非自己真跟方家的事情有什么关系?要不怎么会连陈老爷都瞒着呢?不过也说不定,自古以来赘婿地位就不高,方夫人一家之主,本就不需要事事跟陈老爷商量。

    方沐阳不满地撇了撇嘴,见陈老爷似乎有些疲惫,忙帮他掖了掖被子,出去收拾东西了。

    那半袋糙米也不知道够吃多久,眼前食物最为重要。方沐阳把灶里的火炭用灰烬埋好了,整理了一下衣裳,又准备出门弄些东西回来。

    谁知道打开院门,便看见对门有好几个人围着,个子比她高壮,衣衫褴褛的模样。有的在砸锁,有的在翻墙,都忙乎着,没注意到她。她吓了一跳,赶紧把门关紧了,又拿门插给堵上,这才松了口气,从门缝往外瞧。

    那些人大概就是街坊说的流民了。不是说已经组织了巡逻队么?怎么没人来把他们抓走?

    方沐阳瞧着他们用石头砸开了门,欢呼一声朝着对门小院儿一拥而入,心里就是一阵发凉。对方人多,起码有六个人甚至更多,而且明显比她高壮,硬拼是拼不过的。可这一条街上的小院儿都已经被方沐阳视作自己所有,眼瞧着他们从对门那个小院儿里头拿了粮食、衣物、被褥等物出来,心里就是一阵阵着急。

    那是我的!都是我的!你们都拿走了,叫我们这老弱病残吃啥喝啥去?

    不能再拖了,看着他们又去砸下一家,方沐阳壮了壮胆,爬上围墙,翻到另一个院子里头。左邻的东西拿了,不是还有右舍吗?总不能便宜了别人!

    右舍也差不多情况,大概条件要比左邻好点,方沐阳在他家的房里还找到了一条腊肉,几条腊肠,赶紧扔过墙来。又把房里的被褥、衣裳都弄了过来。之前她怎么就没想到呢,自己住的这个小院儿里头被子薄,可别人家总有厚实点的吧?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又往左邻翻了一次,把能用的东西都给扔了过来。

    干完这些活儿,累得方沐阳气喘吁吁,半天调不匀气。想当年她还跟着奶奶住在乡下的时候,下河捉鱼上树掏鸟窝什么没干过?体力活儿问题不大,偷东西么,虽然开始有点儿心理障碍,这都偷了几次,心情也平复过来了。

    突然听见隔壁院子门上传来砸锁的声音,方沐阳吓了一跳,赶紧收拾起院子里散落一地的东西来。

008 菜刀也是紧俏货

    匆匆将院子里头散落一地的东西抛进房里,关紧房门。方沐阳想了想,又在厨房里头找到一把菜刀插在腰上,手里拿了根扁担,这才感觉心里踏实了一点。

    隔壁喧闹了一阵,那些人大概没有翻找到东西,骂骂咧咧地又出去了。紧跟着,便听见自家院门上响了起来。

    方沐阳大喝一声:“谁呀!”

    外头的人陡然听见这家有人,吓得丢了石头就跑,还有个正在爬墙的,“哎哟”一声摔了下去,大概摔得不轻,叫得挺惨的。

    脚步声乱糟糟地远去了。又隔了一会儿,没听见外头有什么动静了,方沐阳小心翼翼地把眼睛凑到门缝上一瞧,果然没有人,这才敢松了口气,手心里头满是汗水。

    小萝莉在里头也听见砸门的声音了,吓得躲在屋里抱着被子直发抖。听见方沐阳在外头一声大喝,又没了声音,这才吓得哭出声来。

    方沐阳进来的时候,正瞧见她坐在陈老爷床边,双手环膝,低声地哭着爹娘。

    陈老爷大概是累得慌了,这么大的动静都沉睡不醒。小萝莉不敢大声哭,怕把她爹吵醒了,只敢低声呜咽,跟受伤的小动物似的。

    这情景,方沐阳瞧着又是心酸又是生气。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个屁用!能哭出粮食还是能哭出花儿啊?

    她冲着方平安一瞪眼,叫她:“出来!”

    方平安吓得腿软,撑了两下才爬起来,出来望着方沐阳满脸崇拜:“沐阳哥哥,你好厉害哦!你就吼了一声,就把强盗吓跑了。”

    方沐阳觉得自己这个成人灵魂的脑电波频率跟方平安这种十岁古代孩子的肯定不在一个波段上头,刚还哭爹喊娘呢,这会儿又来崇拜自己了。

    没好气地指了指散落一地的东西,叫方平安都给收拾好,她还要急着出去看看。要是那些贼没把这条街上的院子抢光的话,她还要尽早再搜集一些食物才行,而且这院子的安全也成问题。围墙不过一个成人那么高,顶破天也不过两米,稍微使点劲就能翻进来,她得想个法子加强安保。

    方平安却睁大了灯泡眼满是疑问:“我来收拾?”

    方沐阳点点头就朝外走,手却被方平安一把捉住了,她满脸难色:“可是我不会啊!”

    方沐阳真心火大了:“不会就学着干!把东西都收到咱们那个屋里去,被子给你爹加一条。”你家上下死光了,你还以为自己是大小姐等人伺候呢?后头这句方沐阳还是咽了没说,这小萝莉也够可怜的,得让人家有个适应吧?

    把菜刀插在腰里,没理会小萝莉,方沐阳出门去搜索食物了。

    可惜所获不大。方后街上一共十四个独门小院儿,被砸了门的有八个,从洞开的大门望进去,一片狼藉。另外三个大概是无人居住,家具倒是齐全,能用的东西一样没有。那些洞开的方沐**本就没指望,站在门口望了一眼就走了。另外三家翻墙倒是费劲,可惜一无所获。她也不敢在外头多做停留,家里还有一个残疾人一个小萝莉,要是那些抢东西的人再回来就惨了。

    而且她还发现另外一个问题,自家住着的这个小院儿有把菜刀,左邻右舍都没有其他适合做武器的东西。据说古代盐铁茶都是国家垄断专营的管制项目,没想到居然到这个地步,真是跟现代买菜刀实名登记差不多了。她原本还想着能不能弄到一把匕首或者大刀什么的呢!

    这样一来安保就太成问题了。想了想,把那些破开了门的小院儿里走了一遭,捡了些破碗用衣服兜了回来。

    回到小院儿,关好门进了房,方沐阳又傻了眼。

    方平安大小姐还没收拾完,不过几条棉被,几件衣裳罢了。食物也不过一块腊肉几块腊肠,居然还散落在屋子里头。给她爹倒是搭了一床被子,其他的也就搬了一条棉被在自己床上。而方平安小姐正坐在一地杂乱当中喘着粗气,脸色发白。

    我勒个去!真是怕了她了。方沐阳几步上前,从茶壶里倒了半盏白水给她喝,谁知人家喝了一口,却推开了说:“太冷了,我不能喝这个。”

    好吧,方沐阳只能翻白眼了。到底是大小姐,这个时候您还穷讲究这个呢!看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方沐阳只得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了,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背顺气。

    真心桑不起啊!方沐阳看了一地的东西,又瞅瞅怀里小萝莉半死不活的状态,深刻体会到了神马叫做“满满都是泪”,亲,你咋跟纸糊的一样啊?

    把小萝莉扶到床上躺了,又自己收拾了东西,还要怕晚上有贼翻过墙来,把那些破碗砸成尖利的碎瓷片撒在墙根下头。这一番劳作下来,方沐阳头上早就出了一层大汗。

    刚进屋喝了口水,发现白开水不多了,进厨房缸里一看,只剩小半缸,做饭倒是够,可晚上和明早洗漱是不够了的。井台在方后街西头的拐角处,离着小院儿倒是不远,可初春天黑得早,这会儿已经迷迷蒙蒙地暗了下来。方沐阳一狠心,还是提了个水桶出门打水去了。

    然后……

    方沐阳再一次望着黑黝黝的井口泪流满面。从生下来就用着自来水的人,真心没打过井水啊!电视上那些人把水桶丢下去,提起来就是一桶水,咋到方沐阳手里,扔下去桶底是干的,提上来桶里还是干的?

    方家大宅是附近最大的建筑,烧了之后便显得空旷起来。如今城里不安稳,也没多少人上街活动,天色渐渐晚了,街道上更是一个人也没有,静得吓人。

    好在方沐阳运气不错,居然就碰上了举着火把在城里巡游的城内巡逻队,领头的正是那位在城门口跟他说话的中年大叔。大叔神色古怪地打量了她两眼,也没说什么,叫人帮她提了两桶水送回了小院儿。又听说有人砸门,交代其他人晚上多看顾着些,没多做停留便走了。

    累了半晌,天已经全黑了,方沐阳裹紧了棉袄坐在灶间,一边烧火,一边把古来今往的漫天神佛诅咒了个遍。

009 饿得倒是快

    手脚刚刚烤得暖和一点,方平安从厨房外头探进头来,吸了吸鼻子,软软地唤道:“沐阳哥哥,我饿了。”

    方沐阳正准备站起来,一听这话差点栽进锅里。亲,你不是虚弱得不行吗?怎么还能这样啊?你爹都吃不了这么多,你在家闲了一天怎么又饿了啊?

    这德行绝对不能惯着!方沐阳在心里恶狠狠地下了决定,冲着小萝莉招手,脸上挂着的笑绝对是狼外婆那种:“安娘进来。”

    方平安瑟缩了一下,不知怎么觉得有点不安,可是锅里飘出的米香迷惑了她,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挪着细碎的步子进了厨房,脸上带了几分厌恶。

    就在几天之前,方平安小姐绝对想不到自己会住在这么脏的地方,还需要进到这样破的地方找东西吃。往常她要是说想吃东西,身边伺候的大小丫头、婆子妈妈们都要喜笑颜开,厨子做的东西如果小姐能多吃两口,一准儿能得个上等的封红。可奇怪的是,那会儿觉得什么都不好吃,今早在娘的坟前大哭一场之后,竟然觉得肚子很饿,沐阳哥哥做的饭好香。

    她刚走到方沐阳跟前,就被方沐阳塞了一样东西在手里,黑乎乎,油津津的,拿在手里黏糊得难受。方平安小声惊叫,就要丢开那坨黑黑的东西。

    方沐阳说:“别丢,丢了你就别吃。”

    这黑黑的东西是吃的?方平安迟疑了一下,用两根手指头捏了那东西起来左瞧右瞧。

    这模样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嘛。方沐阳在心里叹气,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小姐,不像自己,多少还能做点儿事儿,这位除了混吃添乱还能干什么?扬起下巴朝放着淘米水的地方指了指,叫她:“去,洗洗干净,差不多可以下锅了。”

    方平安的小脸皱成了包子褶:“沐阳哥哥,这个真的能吃吗?又黑又硬的,不会吃出个好歹吧!”

    方沐阳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哭笑不得:“我的大小姐喂,这可是腊肉,这要是不能吃也就没什么能吃的啦!快点快点儿,你爹身子弱,赶紧洗洗干净了我切了煮进粥里,咱们就可以喝肉粥了。”

    一听说是肉,方平安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她都好几天没吃肉了,连个油星都没见着,听见这个是肉,嘴里不由就泛出唾液来。到底又觉得有些羞,红了脸扭头照着方沐阳说的,在淘米水里头洗刷起来。

    要说方平安小姐真心不是做活的料,方沐阳叹了口气,这培养之路慢慢且长远,今天都等着吃饭,还是算了吧。

    洗了半个巴掌大的一块儿腊肉,细细切成碎末下到粥里煮熟了,闻着就是一股鲜香的味道。方平安跟小猫似的围着锅台打转,等到方沐阳舀好了粥,顾不得烫手,赶紧拿了一碗给她爹献宝:“爹,我煮的肉粥,你快尝尝!”

    你煮的?你好意思么亲?方沐阳冲着她直瞪眼,奈何方小姐背对着方平安,根本瞧不见。

    陈老爷欣慰地接过粥,瞧着女儿兴奋的模样,垂了眼帘尝了一口,笑着说道:“味道果然很好,安娘真能干。”再低头,忍不住就滴了眼泪到碗里。他的安娘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做过这样的粗笨活计?夫人,我对不起你啊……

    方平安傻乎乎地没发现她爹的异样,生怕方沐阳把粥吃光,咋咋呼呼地跑进厨房里头把自己的盛了出来,也不嫌烫了,拿了勺子吃了两口,露出满足而惬意的微笑。

    方沐阳寻了个大碗把粥舀干净了,仔细把火炭用灰埋好,关好了厨房的门,这才端着碗进来房里吃饭。看见方平安一脸餍足的模样,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盏微灯半碗粥,只要人活着,日子也就有了奔头。

    不过总不能就这样坐吃山空,再者那块腊肉也不大,照这个吃法,米、肉都支持不了几天。陈老爷还躺着,小萝莉身子也弱,自己也挺能吃的,一日耗费的米倒不少。还有蔬菜,也不能光吃肉不补充维生素吧?还有陈老爷的药也是问题,总不能就这样躺在床上将养着吧?总得抓两服药吃吃,也好得快些。如花美受半身不遂算个什么事儿?咦,好像以前看过一本虾米小说,小受男主就是个瘫子来着,不对,好像是哑巴……

    方沐阳胡思乱想地,渐渐入了黑甜乡。

    次日一早便醒了,一看窗外只有些许微光,可肚子倒是准时咕咕叫起来。虽然昨天是吃的肉粥,到底油水不够,饿的也快,这才刚天亮呢,就叫唤起来了。

    小萝莉不放心她爹,在陈老爷房里打了个地铺,反正棉被什么的都尽够了,方沐阳也随便她折腾。自己起来检查了院子里头一回,并没有人进来过的痕迹,这才放心地拨开灶火烧水洗漱。打了盆水放在一边儿,又把小萝莉叫醒了守着,她便挎了个篮子出门了。

    直接转过方家后门夹巷,进了方家后花园儿。

    花园子里头植物郁郁葱葱,不过几天功夫没人打理,竟然就长得有些疯了。昨晚上方沐阳想起蔬菜的时候,就打起了这一园子花草的主意。这刚初春,方家花园里头的植物就长得这么茂盛,多少总能寻到一点能吃的吧?别的不提,像婆婆丁、荠菜、折耳根这样的野菜,只要有土的地方就能找到,这花园子里头应该也能寻到一二才是。

    顺着墙根儿,方沐阳便开始细细寻觅,果然找到了不少鲜嫩的荠菜。记得小时候,她跟奶奶住在乡下,每年初春的时候,奶奶都会带着她出门挖荠菜包饺子吃,说是荠菜鲜嫩,而且小孩子吃了百病不生。谁能晓得,这找野菜的能耐,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呢?

    一边挖,方沐阳忍不住鼻头酸酸地,真心想哭啊!电灯电话韩剧花美男们,告别了,姐的安逸生活一去不复返了,这生产力极度落后的日子要怎么破啊?

010 小白脸的口味真奇怪

    这种从安逸日子一下子回到原始社会的落差真心难以接受啊!方沐阳一面在心里念叨着,一面抬了头,强行把袭上眼眶的泪水给压了回去。

    这一抬头,就瞧见旁边儿居然有个人影,也正蹲着。

    之前大概是早上的雾气太浓,都没瞧见这后花园里头还有别人。如今正是乱着的时候,昨天还有人砸对面儿的院门,方沐阳一下子警惕起来,抱紧了篮子问:“是谁?”

    对面那人大概也没想到这后花园里头还有别人,闻言一愣,站起来便看见了方沐阳,也是一脸警惕。

    这娃目测身高比自己高些,可是瘦得很,一双眼睛倒是精神烁烁,只是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面貌。

    方沐阳见对方不说话,就盯着自己瞧,心里很是不爽。虽然方府烧了,但是方府这地儿总还是方家的,自然也是方沐阳心里的自我领地,如今这人不但入侵了进来,还盯着自己,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人居然比自己高,比自己高!无限怨念……

    当然她没发现自己的发散思维居然又跑远了,亲,你歪楼了好不?

    两人正对峙,忽然传来一个软糯糯的声音:“哥哥,你好了没有?”

    小萝莉啊!方沐阳一听声音就觉得无法阻挡,顺着声音挪开视线,便看见薄雾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跑过来,头发乱蓬蓬地扎着两条小辫儿,脸上也是脏兮兮的,衣服跟她那“哥哥”一样破烂。

    见方沐阳看向自己妹子,对面那高大些的少年警惕地回头喝道:“别过来!”

    转脸对方沐阳道:“你是谁?”

    “喂,你有没有搞错?我先问你的好吧?这是你家地盘儿吗?你还好意思问我是谁!”方沐阳顿时愤怒了,尼玛不让姐看看小萝莉也就算了,你在姐的地盘上问姐是谁有没有意思啊亲?

    那人难得羞涩了一下:“我,我实在找不到吃的了,过来找找……”

    这人还蛮淳朴的嘛。方沐阳又开心了,虽然个子比姐高,但是智商是硬伤啊!继续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问道:“找吃的,找吃的就可以找到人家后院里头来吗?”

    大个子少年低了头似乎挺羞愧,后来的小萝莉不干了:“这又不是你家!这家人都死了,还不能到后院里头挖点菜么?你又是干什么的?”

    方沐阳觉得自己要是说自己是方家入赘的小姑爷,怎么都有些不好意思,顿时有些泄气:“我也是来挖菜的!”

    大个子少年显然没妹子能说,回头看了妹子一眼,默许她上了前,可还是伸出一只手挡在妹子身前,生怕妹子受了委屈的模样。小萝莉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方沐阳两眼,嘴里喃喃道:“不像啊,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用得着跟我们抢菜么?”

    方沐阳第一次被人叫小白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是表扬姐吧?不过这也不能迷惑姐守护领地的决心:“你管得着么?我就爱吃这个不行啊!”

    小萝莉撅着嘴不悦道:“小白脸的口味真奇怪……”

    大个子少年忙拦了她说:“这位小哥,你看我家也没个下锅的了,你就让我们挖点菜吧?”语气中满是恳求的意味。小萝莉听不下去了,瞪了她哥一眼:“哥你跟他说什么!这又不是他家的,听说方家的人都死完了,要不你去城外跟方夫人说去?快挖,快挖,我都饿死了……”

    好吧,方沐阳真心无语了,什么叫方家人都死光了?气运丹田大喝一声:“谁说我们方家的人都死光了?”

    “啊?”这兄妹俩显然被镇住了,对视一眼,大个子问道:“你是方家的……”小萝莉则是一脸惊恐抓住她哥的衣裳尖叫:“鬼呀!”

    方沐阳看看天,太阳出来了嘛,又指指地,她的影子隐约投射在地上。

    对面那兄妹俩顺着她的动作一看,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有些羞涩,小萝莉说:“原来你是活的啊……”

    好吧,方沐阳觉得自己被打败了,加上早上没吃早餐,怎么都觉得有些没力气,摆了摆手决定不管他们挖菜的事情,蹲下身子继续挖自己的菜。小院儿里头还有两张嘴等着她回去喂呢。

    倒是那兄妹俩羞涩起来。大个子少年也不挖菜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不晓得是继续蹲下来挖菜好,还是走开得好。小萝莉就会来事了,蹲到方沐阳身边自来熟地问她:“你是方家的谁啊?我们就住在南城码头那块儿的,从来没见过你呢!对了,我家以前是码头上做活的,方家运货我爹经常去卸货,方夫人还在我娘的茶摊子上喝过茶呢,我还看见过方老爷,不过方小姐听说身子不好都不出门的。可没听说方家还有小白脸啊?你是方家什么人啊?”

    方沐阳斜了她一眼:“我干嘛要告诉你?你是谁啊?”

    小萝莉也不生气,蹲着挪动脚步跟着方沐阳:“我家是南城码头扛活的啊!我爹叫李大头,你说大头,大家都知道的。那个是我哥,他叫李巴鱼,巴鱼你知道不?就是大石头下头的那种,水流急的地方把石头翻起来有好多,伸手就能扯一大篮子,可好吃呢!我叫李幺幺,我爹说巴鱼好活,所以我哥叫李巴鱼,幺幺是他的小心肝,所以我是幺幺……”

    这姑娘,绝逼有唐僧潜质,这一开口巴拉巴拉就不停了。

    方沐阳都挖了小半篮子,这姑娘还在说着家里的事情,把家里的事情给兜了个底朝天。方沐**本就没有套话,这娃就告诉了她自家的情况,她爹是码头上扛活的,她娘跟着在码头上摆了个茶摊子赚两文闲钱。去岁金江发了大水,乡下的奶奶和大伯三叔家都被淹了,只好进城投奔做活的李大头。可是李大头家也没有余粮,好容易过了年,大伯三叔回去乡下了,李家便断了炊,十二岁的李巴鱼只好带着七岁的李幺幺到处挖野菜。城外有流民,两个孩子不敢出城,于是李巴鱼就壮着胆子带着妹子来刚死了人的方家后院挖野菜……孩子,你这么话痨,你爹妈造吗?

    抬头瞧了眼在不远处挖着植物的李巴鱼,这位不时抬头看一眼自家妹子,满是宠溺,完全没有要阻止的意图。不过看在方沐阳眼里,那意思就满是同情:亲,终于轮到你受这苦了吧?

    李幺幺讲了半天,方沐阳看了看篮子里头的野菜,觉着差不多了,直起身来锤了捶自己的小腰,准备回去喂院子里头那两只了。李幺幺才如梦初醒似的恍然过来:“我都说了半天,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方沐阳觉着这兄妹俩看起来都还是不错的人,笑了一下说:“我叫方沐阳。”

    “啊!你就是那个扫把星!”李幺幺大叫一声,跳开一步。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012 亲戚好冷血

    花园巷里的第四家,正是陈老爷本家。自从将儿子舍给方家做了赘婿,陈家的日子倒是一日日好了起来,除了置办下几十亩田地,还在瑞昌开了个小粮油铺子,顶了隔壁的宅子扩成一家,如今三代同堂,也是花园巷里头的大户人家。

    方沐阳一大早便扶了安娘往花园巷去,说是扶,实则是指望安娘带路。

    虽说安娘很少出门,往陈家倒是去过一次。据说还是陈家老爷子过世的时候,念叨这个儿子,陈老爷同方夫人一道,带了安娘回去见老陈最后一面。

    到了花园巷口,两人便放慢了脚步,安娘微微喘气,她身子虽好了很多,但是走得这样快,还是有些吃不消。

    只是方沐阳心里不太放心罢了。小院对门似乎住了人进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占了人家的屋子,想来也不是善类,她可真不放心让陈老爷一个人在家。可这不是没办法么?陈老爷瘫着不能出门,她又不认识路,而且人家陈家人也不认识自己,找上门来借粮哪里能借到?

    当然她对能否借到粮食相当持怀疑态度的那种。想想啊,方夫人身故,来了那么多人,就没听说有陈老爷家的人。危急时刻都没见有人来看望一下陈老爷,这下上门借粮,能借到么?

    可这话她不能说,既然陈老爷都说了来陈家借,那就借呗。若是陈家人不错,这门亲戚小方姑爷就认了,可若是陈家不借,对小方姑爷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闲话少说,两人到了陈宅门口,只见两扇黑漆大门紧闭,门上漆色陈旧,贴着一副新春联,倒是一派小户人家的平静气象。

    方沐阳扶了安娘的手上前,叩响黄铜门环,便听见里头一个女声高声答道:“来了!谁呀?”

    黑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半扇,一个半老的女人探出头来,警惕地打量了她二人问道:“你们找谁?”

    安娘有些疑惑,歪着头道:“这里可是陈宅?”

    里头有人问道:“王成家的,是谁人叫门?”

    那女人缩回了头道:“两个小娃子,不晓得是谁家的。”

    里头那人便道:“啰嗦什么?可不要放了不相干的人进来,世道这般乱,你也想害我家不成?”

    方沐阳一听忙道:“我们是方家的人,请问你家主人可在?”

    那女人楞了一下,朝门内嚷道:“大奶奶,他们说是方家的人。”

    里头的人也楞了,旋即脚步声近来,大门忽被拉开,一个颧骨高耸的女人满脸不悦地推开王成家的呵斥道:“叫你不要放不相干的人进来,是听不见还是怎么?”又对方沐阳两人不悦地摆手:“滚滚滚,我们不认识什么方家圆家的,两个小娃子快滚远些!”

    安娘却认识她,赶紧唤道:“大伯母,我是方家的方平安啊!”

    那陈家大奶奶柳眉一竖,显得面色可怖:“什么平安不平安的,都说了不认识,快些滚,不然我就拿棒子打你们了。”

    看这架势,指定是从陈家借不到粮食。没见他们还没开口,人家便将他们朝外头撵,跟撵什么小叫花子一样。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方沐阳表示可以理解,原本她也没报什么想法。

    只是安娘难以理解,上次她跟爹娘来陈家,这位陈家大伯母可不是这幅模样,她一口一个“乖侄女”,拉着自己的手嘘寒问暖,听说她身子不好,大伯母都难过得眼都红了,哪里是这幅模样?安娘以为她是没认出自己,又上前了一步道:“大伯母……”

    陈家大奶奶唬了一跳,赶紧伸手拦她,嘴里还道:“哪里来的小娃,忒不懂事,穿白着素的真是晦气!”

    她一个大人,又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拦安娘,手就将安娘往外推。安娘身子虽好了些,骨子里头却还是弱得很,叫她悴不及防地一推,便往外头倒去,若不是方沐阳见机得快,只怕就要跌在地上。

    安娘伤心,方沐阳就怒了,就算是素不相识,也用不着动手啊?她将安娘揽在怀里,瞪着陈家大奶奶就嚷了起来:“你怎么还动手了?不知道她身子弱么?”

    见安娘往后倒,陈家大奶奶也有些悔意,这方家小姐跟纸扎的似的,身子弱在整个瑞昌都是出名的,若是自己一个不小心将她推倒受伤死掉,真是金江水都洗不了她的清白了。可听见方沐阳嗓子一高,她就怒了:“什么动手了?你个小兔崽子哪里瞧见我动手了?少给我在门口瞎嚷嚷,赶紧滚开些!”

    哟,这是要吵架啊?方沐阳自称拍砖王,混迹论坛力战水军少逢敌手,什么都怕就是不怕吵架,将安娘扶起来往身后一护,冷笑着答道:“动手没动手你自己心里清楚,人在做天在看,你就不怕晚上方夫人找你聊天?说不得方夫人见心肝受了委屈带你去好生聊聊也不得知。你一个大人欺负我们小孩子,你还有理了不成?明明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却偏装不认识,谁要是跟你家有亲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说不定咱们方家遭难就是因为有你这门倒霉亲戚!”

    陈家大奶奶闻言大怒,一张菱形脸涨得通红:“胡说八道,我们家跟你们方家可没什么亲戚关系,当初老二上你家做赘婿,文书上头都写明了,生死无论富贵在天,跟咱们陈家再没任何关系!”

    方沐阳还没说话,身后的小萝莉方小姐气得很了,红着眼珠子喘着气道:“胡说!若是无关,你陈家哪里来的钱置田买地?就连那粮油铺子,都是我方家赠给你们的!你们,你们都是白眼狼!”

    哟,没看出来这水津津的小白花也有这般犀利的时候。方沐阳回头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旋即将她护在身后,望着陈家大奶奶道:“人情冷暖本就如此,我们认了。只是你们陈家不近人情,眼看我家岳母去世,岳父重病在床也不愿去看望一眼。可我们方家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岳父大人重病在床,还惦记陈家,生怕家中不妥,叫我们来看一眼。如今这样,哼,不看也罢!”

    陈家大奶奶怒极反笑:“少来了,什么方家,都死光了的破落户罢了,还跟这儿摆什么架子!什么惦记陈家,只怕是惦记陈家的粮食吧?告诉你,就是喂狗,也不会给你们一两,快给我滚开!大清早的,真是晦气!”

    安娘气得眼泪直流,方沐阳回身拍了拍她的背,瞧见对面人家似乎开了房门往外头瞧,便高声说道:“方家人死了,可方家还没倒。既然你陈家不近人情,往后就不要求到我方家来!你就是拿着金山银山来求,我也不会看你一眼。只叹你这样的人家,还有谁家敢跟你做亲戚?”

    说罢扶了安娘道:“走吧,这样的亲戚冷血至极,不认也罢!”

013 满城流民

    离了花园巷,安娘还是哭个不停。方沐阳也懒得劝了,这姑娘就是个水人儿,劝也没用,过一会儿她哭够了自然也就不哭了。

    只是这陈家实在可恶,根本就还没提开口借粮的事情,就吵了这么一架,还连累安娘差点跌倒,方沐阳气得磨上了后槽牙,寻思着怎么找找陈家的不痛快才是。

    回家之前,方沐阳还是嘱咐安娘,不要跟陈老爷说今天跟陈家人吵架的事情,只说是陈家也没余粮便行了。

    安娘低着头点了点,也不晓得听进去没有。

    方沐阳叹了口气,懒得多说。又生了炉子给陈老爷熬药,叫安娘好生守着,自己这才提了篮子出门去。

    她打算就近去方家花园里头再弄些野菜,若是能碰上李家兄妹,最好还能往金江边去瞧瞧,也不晓得这个时节能不能弄到一两条小鱼。鱼汤最补身子了,本来按照她前世的记忆来说,陈老爷那样,最好是补啥吃啥,如果能弄到猪脚牛蹄子什么的最好不过了。可眼下这样的光景,就不要多想了,能到搞鱼也不错了。

    不过今天花园子里头并没有碰到李家兄妹俩,方沐阳采了小半篮子野菜,也将花园里头搜索得差不多了。毕竟她认识的野菜有限,有些感觉看起来是能吃的东西,可她也不敢弄。口感倒还罢了,有的东西一个不好是会吃死人的啊!

    不过这小半篮子野菜也就够今天的,何况那些糙米也所剩不多了,方沐阳想了想,决定走出方宅,往街上再去看看,能否寻到一些吃食。粮食再贵,只要有卖的,也得吃饭不是?

    从残破的方家大门出去,便是一条巷子。说来方宅占地也颇大,这一条巷子里头,就只有方家和对门挂着“赵府”的一家。不过那家大门侧门都没开过,方沐阳恶意地揣想是不是早就逃走了只剩个空宅。

    对门也在那夜遭了秧,是除了方宅之外瑞昌受害最严重的一家,不过流民并没有焚屋,因此大门和侧门虽然瞧着有些破损的痕迹,外表看来还是挺完整。都没有方家这幅模样瞧着凄惨。

    上了大街,并没有什么店铺开门,都是门户紧闭。街上的行人也是一副小心翼翼,行色匆匆的模样。倒是街边的屋檐下头,多了很多衣不蔽体的难民,一个个面黄肌瘦,就连二、三岁的孩子,也是有气无力地坐在街边,没有孩童应有的活泼。

    便是有人从他们面前走过,也见不到有人拥上来乞讨。那些难民的脸上全是麻木,母亲抱着孩子,老人睡在身后,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动弹一下。

    方沐阳从没有目睹过这样的景象,呆呆在街边站了一会儿才敢挪动步子。这些人都是饿成这样的,她以前也只在杂志或者相片上看过这样的情景,那是非洲难民,饿得不想动弹,孩子们四肢枯瘦,双眼无神,似乎没有外物能引起他们的注意,除了食物。

    这幅人间地狱似的模样,叫人心里难受,可这不是一时好心就能解决问题的。除了在心里暗咒几声,买上几个包,方沐阳也无能无力。

    除此之外,她还得护进了怀里的篮子,要是人家知道她这篮子里头是食物,不晓得会有多少人扑上来抢夺,只怕会把她压成肉饼。

    走了没两步,忽听后头有人叫她:“小方姑爷!”

    回头一看,正是那日领头的中年男人,那人满脸疲惫,见她提着篮子,忙警惕地将她拉到一边问道:“小方姑爷几日不见,方老爷和小姐可好些了?”

    方沐阳拱了拱手道:“蒙您惦记,已经有了起色。只是家中余粮不多了,唉……”

    中年男拉着她往前几步,离那些流民远了些,摇了摇头道:“会好起来的,听说朝廷新委任的知县就快到了,也调了赈济的粮食过来,再等两日应该就好了。”

    方沐阳见他消息灵通,忙问道:“多日承您照顾,还没请教贵姓?”

    中年男忙摇手道:“不敢当,在下聂知行。小方姑爷在外头行走还是小心些,虽说咱们组了民防队,只是人手有限,这些杀千刀的流民太多,防不过来,如今城中到处都是。”

    提起这个,方沐阳就想起方后街上不明不白住进去的那几户人家,忙道:“聂大叔,如今城中到底还有多少流民?方后街上那些空着的小院也住了人进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流民,我们如今老弱病残的,整天提心吊胆啊!”

    聂知行苦笑道:“也说不定。如今城中流民少说还有两三百,这还是散了不少人。前些日子围城的时候,城外起码还有万把人。唉,世道不好,也不知道怎么活得下去。”

    方沐阳又跟聂知行聊了两句,晓得他是原来县衙刑房的一个小吏,流民攻城之前县太爷一跑,整个县衙也就空了。只是像他这样的小吏都是瑞昌本地人,又是世袭的,便是换了知县,少不得也要用他们这些人,这才一直留了下来。

    只是她快要断炊的事情,聂知行也表示无可奈何,听说她要往城南码头那边去,嘱咐了她两句。

    方沐阳这才晓得,瑞昌因为有数个大码头,加上货运昌隆,所以这城墙实际形同虚设,城南码头那边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城墙,只是为了阻止流民入城,设了木拦马拦住。

    顿时方沐阳就想歪了,木拦马……木马……她想到了了那什么木驴……古代惩罚**的工具……亲你思维发散真快啊!

    其实这是给聂知行误导了罢了,人家那是军阵前常设的工具,学名鹿砦,又叫鹿角砦,因为是用木头制成,将尖锐的一头朝外,用来放在营寨或道路边阻挡敌人骑兵的,所以民间也有叫木拦马的。至于方沐阳想歪,这个就真没办法了。

    结果方沐阳一路胡思乱想,混没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也是几个半大小子,瞧见方沐阳手里的篮子就上了心。原来见她跟聂知行一路,还没准备下手的,可见聂知行离开,只剩下方沐阳一人,这几个人便起了心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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