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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十国开局逃婚三千里全文阅读

作者:茶碗的彼岸     五代十国开局逃婚三千里txt下载     五代十国开局逃婚三千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5 心神不宁的胡景思

    胡图不信邪,说:“那杜三郎一个县就要五万贯的押金,这怎么可能呢?从这消息上来看,入会的规则一经公布,那些人不都瞬间走得干干净净了么?”

    “莫非你忘了日前我才对你们说的话?”胡景思面若寒霜,道:“那杜三郎并非庸碌之辈,千万不可小觑此人。”

    “先前,那杜三郎对王传平动刀,弄得苏州城大乱,中吴军还陷入‘三倍衣粮’的困境……”

    对胡景思来说,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所以他并未多说,之点到即止。

    “但是后来怎么着?那杜三郎竟巧妙的化解了危机!”

    胡景思冷着一张老脸,恨铁不成钢的瞥着胡图,道:“再说现在这件事,每个县五万贯的押金,你当那杜三郎真是傻子,就没预料到无人登记么?”

    胡图顿时哑火,一脸胀成猪肝色。

    “杜三郎此举,必然有他的用意在里面。虽然老夫暂未看出此事究竟有何玄机,但此事绝对不简单!”

    “而且你们试想一下,若……那杜三郎果真从每个县都收缴五万贯的押金,那么便是……六十五万贯!”

    “他中吴军粮食已经充足,若再银钱不愁的话……”

    “……”

    总之,自中午那次之后,胡景思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

    人家使出的招他看不懂,这可咋整?

    现在,胡景思终于盼来了消息,有关苏州城中今天下午所发生的事。

    那斥候一五一十,从头至尾,将今天下午苏州城内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没有错漏一件。

    包括各种“烟雾弹”满天飞,以及人们纠结、焦急、试探等。

    当然,少不了最后的重头戏——黄昏时分,人们一齐涌入书坊争抢着登记……

    “真……最后真的……”胡景思猛然从椅子上站起,目瞪口呆无法相信,“那些人真的一齐涌入书坊进行登记?”

    “千真万确!”斥候肯定答复,接下来,他又将现场的盛况描述了一遍。

    胡景思听罢,缓缓坐回椅子,眉心直接挤出一个“川”字型。

    良久之后。

    胡景思茫然抬头看着那斥候,吩咐道:“立刻派人去将胡左都使、斜右都使,还有各位幕僚等一一请来,就说我有要事与他们相商,速去!”

    “是!”斥候退下。

    ……

    翌日,天明。

    今早是个阴天,大雾弥漫,站在楼阁高处远眺成外的山水,有种“烟雨江南”的味道。

    但那滚滚的浓雾并不能阻止苏州城的喧嚣。

    自清早城门大开之后,便陆陆续续有各县的商贾结伴入城。

    商贾们入城来有何意图?

    因为今日便是敲定各县分会的分会长及会员名单的日子。

    那又为何城门一开,商贾们便第一时间入城而来呢?

    因为昨天晚上,这些人实在无心睡眠,干脆趁着天刚擦黑城门未关,启程往苏州城赶来。

    夜里一路走走停停,有离得比较近的,比如昆山县、吴江县、常熟县等地的商贾们,刚好赶上苏州城门大开。

    牙府并未公布挑选分会长及会员的详细规则。

    但这些商贾比较精明,早点赶来说不定能占得先机。

    至于更远一些州县,比如湖州的安吉县、乌程县,秀州的海盐县、嘉兴县等,也有部分商贾提早出发了。

    但因路程遥远,并未在苏州城门大开之际赶到。

    不过好在牙府对分会长及会员的挑选,是分州县进行的,他们在天黑之前赶入城也可。

    这些商贾的赶到,顿时便让刚刚从清晨苏醒的城池活了过来。

    大雾弥漫之下,刚入城内的商贾,本是就住在城中的商贾,还有围观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等,逐渐聚集在牙城南城门外面的街道。

    据牙府昨夜透露出的消息,各县分会长及会员挑选的细则,将在此地张榜公布。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牙城南城门这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杜昭早就派出牙兵维持秩序,人虽多却并不乱。

    “来了来了!”人群中有人激动喊道。

    天亮已有半个时辰了,浓浓的晨雾已经消散大部分。

    但牙城南城门这里聚集的人实在太多,大多数人的视线被晨雾阻挡,看不清楚。

    不过这并不能阻止他们激动兴奋,因为大多数人本就是来看热闹吃瓜的。

    万众瞩目之下,只见一位牙兵手持一张巨幅红纸走出南城门。

    后面还有数位牙兵,分别拿着浆糊、刷子等。

    牙兵们动作利索,很快便将告示贴在了牙城的城墙之上。

    然后又与十余位牙兵们一起,守在告示之前,以免有人搞破坏。

    “上面写了什么?”

    “告示……”

    “我看看……”

    “哎呀别挤……谁踢我屁股?”

    “……”

    “安静,安静!”这时,一个牙兵中的都头挥臂大呼,“谁若惹事生非,必将入牢下狱……”

    激动的人群终于安静下来,没有挤到告示近前的人只能待在原地不动。

    好在,前面的人一边看,也在一边念。

    这告示前面部分,说的是“经销商会”的一些介绍。

    这部分内容,其实昨日的报纸上就有刊载,大家几乎都已知道。

    “……昨日各县书坊登记的情况,已经连夜送入牙府……”

    “经连夜统计整理,各县登记的人数如下……”

    “……”

    好家伙,众人看罢告示上这一段,心里都有些震惊。

    苏、湖、秀三州中,一十三个县平均都有三四十人登记,最少的都有二十余人。

    其实,当今虽然处于五代乱世之中,但比较乱的是北方王朝。

    因为北方王朝是正朔,人人都想称王称霸,实在乱成了一锅粥,只有极少的时间相对安定。

    而南方诸国,普遍都比较安稳。

    南唐、前蜀、后蜀、南楚、吴越等国,几乎都施行“保境安民”之策。

    有了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家国才能积累一定的财富。

    要不然稍微打个仗,本就不多的钱粮一下子就没了。

    或者干脆弄出个“敛财使”,朝廷官方搜刮百姓财物,普通百姓家中仅剩的种子都保不住……

166 临到头又敲一笔

    南方诸国中,尤以南唐最为富庶。

    吴越、后蜀等国次之。

    已经覆灭的南楚国其实也不错,但马氏家族内乱……

    南方诸国在乱世中承平数十载,在整体上虽与汉唐盛世相去甚远,但民间早已涌现出为数不少的富商大户。

    所以,每个县最少都有二十余人报名,也就说得过去了。

    “各县分会中,分会长、会员的人数不宜超过五人。”有人继续宣读告示。

    “各县报名之人,可互相结成数个小队,每一小队中约定好各家出资多少,并按此推举出该队的分会长……”

    “当然,若有人能独自出资五万贯的押金,可一人成队,若此人当选,那么该县分会中就只有分会长一人……”

    “……”

    看到这里,人群中又引发轩然大波。

    尤其是各县赶来的商贾们,彼此交换眼神。

    随后不经意间,他们三五人一队慢慢靠近,组成一个个小团体。

    当然,还真有不与人组队的,这便说明此人财力雄厚,可以独自缴纳五万贯的押金,而且这类人还不少。

    为啥?

    因为他们一旦当选,那么他们将独揽该县所有生意。

    所得之利不用与他人分润,自然赚得更多……

    那些抱团取暖之人,其实心里也想独占一个县的生意,但奈何财力不足,只能与他人一起抱团。

    最后,重头戏来了。

    只听那宣读告知之人念道:“每个县必将有数个小队,但牙府只能从中挑选出一队!”

    听了这话,现场众人都是心中一紧。

    在数个小队中挑选一队,那么也就是说,将有大多数人虽然报名成功,但最后也不能加入各县的分会……

    牙府此举,无疑增加了众人心中的焦虑感。

    他们这些报名成功的人,还以为报名成功就意味着加入各县分会来着。

    结果……后面还有层层关卡!

    一瞬间,加入各县分会的希望在众人心中寥茫起来。

    他们也感觉到了——

    原来,各县分会,也不是你想加入就能加入的……

    就当众人心境急剧变化之际,要听那人念道:“牙府挑选的方法,便是……拍卖!”

    “拍卖?!”

    人群中又轰动了。

    瓦特???

    拍卖!!!

    他们还没忘前日在中午书坊门前拍卖十块雪肤膏那次。

    要知道,那次拍卖中,最高喊价高达四万贯!

    在场所有商贾、吃瓜群众等,早已听说了此事。

    吃瓜群众们心里自然震惊又震惊。

    但对那些有志于加入各县分会的商贾来说,这无疑……又在前路上增加了一道关卡。

    为了这个拍卖,原先五万贯的押金,只怕会变成……六万贯?七万贯?

    但是!

    方才众人心境才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各县分会,不是谁想加入就能加入的!

    机会难得呢!

    不甘心、焦虑,还有“来都来了”的想法交织在一起,竟导致商贾们没有一个提出异议。

    全都默默接受了拍卖的规则!

    牙城南城门这里安静了,只留下那人宣读告示的声音。

    后面的内容,告示又解释了各县分会的一些内容。

    比如需先通过拍卖的形式获得一物,名为:“执照”。

    有了此物,你才是牙府认可的分会,要不然会被当场大罪入狱。

    好吧,商贾们明白了,接下来他们要闯的关卡,便是通过拍卖获得那什么“执照”。

    ……

    牙堂。

    还如同昨日那般,杜昭、杜建徽、周庭、侯仁矩等众人齐聚牙堂之中。

    不时有牙兵进进出出,将牙城南城门的情况禀报。

    直至牙兵禀报说:“商贾们已各自散去”之后,牙堂中才有人出来说话。

    侯仁矩道:“郎君此举,真的绝了,那些商贾临到头了,却还要被郎君敲……为难一下。哈哈,不过这个拍卖好!”

    “如此一来,我牙府又将多收获数万贯巨款!”周庭哈哈大笑。

    他虽然是道士,但眼见又将多出数万贯的财富,他实在忍不住心里高兴。

    “郎君这个法子好!”吴应辉、田秀芝等跟了把队形。

    “好,好!”郭大勇和陈顶天这一队莽汉也附和。

    杜昭心里也高兴,逮着陈顶天问道:“哦,那陈都使你说说看,此举好在哪里?”

    “呃……”陈顶天大字不识一个,他知道个屁。

    “哈哈哈哈……”牙堂中都使欢乐声一片。

    “三郎,你这法子虽好,但……”杜建徽腮帮子上贴着一块狗皮膏药,抿嘴笑道:“但你就不怕适得其反么?”

    “阿翁您请放心,我相信不会有问题。”杜昭回应道。

    杜建徽见此,不由缓缓点头。

    其实对杜建徽来说,让杜昭做“节度留后”是十分不妥当的。

    按照他老人家的想法,是将杜昭丢进牙兵,先干他个一年半载的都头,好好体验一下下层军将的生活。

    但是,陈雪梅在他面前一顿哭,他就只能妥协……

    杜昭坐上“节度留后”,并实际接掌节度使大权之后,杜建徽口中虽然经常挂着:“此事三郎你做主即可”。

    不过实际上,杜建徽很怕杜昭行差踏错。

    中吴军辖下三州一十三县虽小,但也关系着无数黎民百姓的身家性命。

    若杜昭乱来,将中吴军搞得乌烟瘴气的话,他杜建徽都没有颜面下去见列祖列宗了……

    好在,杜建徽所担心的那些情况并未发生。

    更甚者,杜昭前些时日还拔掉了中吴军中的刺——王传平。

    其实那次事件之后,杜建徽就想彻底交权。

    但后来又遇到“赏三倍衣粮”之事,钱这种东西,是凭空变不出来的。

    在杜建徽眼中,此事十分棘手,他怕杜昭无法应对,于是推迟了彻底交权的想法。

    时至今日,针对缺钱这件棘手之事,貌似……

    在杜昭手中也不再是难事,人家分分钟就能弄来数十万贯!

    此事虽然非常不可思议,但杜建徽人老成精,人生阅历丰富,见事态已经如此,心里便明白杜昭将极有可能实现“先赚他个数十万贯”的大计划!

    此刻,杜建徽腮帮子贴着狗皮膏药,看着杜昭的目光满是赞许。

    他心中不由想到,若此次杜昭果真实现那个大计划了的话,他就彻底交权!

    ……

167 铜钱

    很快时间来到中午。

    今天是个阴天,没有太阳。

    但早晨那场浓雾却也逐渐散去,只留有些许残余。

    城中热闹了一个上午,各县赶来的商贾也越来越多。

    终于,“执照”拍卖会开始了!

    牙城南城门。

    无数披坚执锐的牙兵涌出,将各县赶来的商贾包围。

    哐嗤!

    哐嗤!

    牙兵将士甲胄因走动而发出碰撞之声,犹如金铁交际,摄人心魂。

    尤其是对这些民间商贾来说,心中顿时惴惴起来。

    “拍卖会,将在牙城中举办,地点就在南城门内的大街之上。”一位牙兵都头昂首挺胸,扫视着那一群商贾。

    “牙城是什么地方,我就不用多说了吧?”都头朗声道:“你们之中,若有人欲行不轨,我劝你早点收起此心!”

    听了这话,那群商贾面面相觑。

    而后都将脖子缩了缩,不由将姿态放低。

    在外面,他们是富足的商贾,虽不如牙府众将、众幕僚,还有官府中的刺史等等地位尊崇,但也算是人上人了吧。

    不过在牙城中,他们就屁都不是一个。

    商贾历代以来都不受重视。

    在此乱世中礼崩乐坏,又身处承平数十年的南方,其实他们过得还挺好。

    但是在某些地方,他们这种商贾其实是受盘剥的对象。

    盘剥严重到什么程度呢?

    你不开门做生意还好,一旦开门,几乎就得破产。

    也就是说,他们随时都会变成砧板上的肉……

    再加上那牙兵都头的话语,更让他们认识到,牙城是个危险的地方,稍不注意就要掉脑袋的!

    牙兵都头十分满意商贾们的表现,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让他们进入牙城,来到拍卖会举办的地方。

    这是一条宽阔的大街,紧临南城门。

    同时与牙堂、牙宅等地相距甚远。

    众商贾踏足牙城,一眼望去,牙城中街道、建筑等虽然与外面无异,可是,可是怎么看都有一种威严蕴含其中,教人不敢多看,心中更加惴惴。

    ……拍卖的过程简单而激烈。

    各位竞拍者都是相对理智的成年男人,没有出现败家娘们胡乱喊价的情况。

    所以,整场拍卖下来,仅有两个县喊价超过了一万贯。

    其余的大多都在四五六千贯之间徘徊。

    但足足有一十三个县呢,综合算下来……此次拍卖获利达到了八万贯左右!

    足足八万贯!

    牙堂中,众人得到禀报都乐得合不拢嘴。

    这钱来的不要太容易。

    ……

    今天就这样过去了。

    夜幕降临。

    苏州城中维持了一整日的热议也逐步归于平静。

    从各县赶来的商贾中,最终没有拍得“执照”的大部分人纷纷遗憾而去。

    而拍得“执照”的小部分幸运儿,此刻正齐聚在牙堂门前的小广场上。

    杜昭宴请他们。

    这小广场四周安置了十余火盆,火光跳跃明亮。

    这些幸运儿们原先还拘谨,几杯酒下肚后也逐渐放松开来。

    他们喝了酒脸红,火盆中的火光映照在他们脸上便显得更红。

    第二日。

    这部分幸运儿也启程离开苏州城。

    跟随他们一起上路的,还有牙府派出的牙兵,以及牙兵亲自押运的500块雪肤膏。

    是的,杜昭十分贴心的提供“送货服务”。

    当然,此次派往各县的“送货员”有点多,最少一个县也达到了两百个牙兵。

    押运500块雪肤膏而已,为何派出这么多牙兵?

    因为牙兵们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将各县分会的五万贯押金、执照拍卖金,还有一年十二个月的货款通通押回苏州。

    一十三个县,总计算下来,就是六七十万贯!

    等这批银钱存入府库,杜昭真的就钱粮无忧了。

    接下来,便可以大刀阔斧、一步步执行他的攻打天下的计划。

    “三郎,那毕竟是六七十万贯,真的太多了,可你才派那么点人去押运,会不会有危险?”牙堂中,杜建徽忍了许久终究没有忍住。

    “是啊郎君,多拍些人前往各县吧……”

    “属下愿亲率数万‘虎啸军’精锐奔赴各县押运银钱……”

    “郎君,‘虎威军’精锐将士也可以去!”

    “水军将士也已饥渴难耐……”

    “……”

    杜昭从善如流,各州各县又加派了五百人至一千人不等。

    加上原先的数百人,奔赴各县的总人数达到了一千人至两千人之间。

    这么多人,足以确保安全无虑。

    转眼时间已经接近午时。

    第一批分会的押金已经起运。

    分别是长洲县分会,与吴县分会。

    因为这两个县的县城就是苏州州城,这两个分会也在苏州城中,相隔很近。

    “铛!”

    鸣锣开道,大街上的路人纷纷退至街边。

    押送押金的牙兵们,与长洲县分会、吴县分会的分会长、会员们,一起护送十余万贯巨额银钱奔赴牙城。

    押运的车队长达十余丈,蔚为壮观。

    各县分会缴纳的押金与货款等,一律需使用铜钱、金银,或者金、银、铜打造的器物进行交付。

    当然,主要是铜钱。

    说到铜钱,五代时期因政权交替频繁,与军阀势力割据的原因,五代流通的铜钱型制其实非常混乱。

    五代第一个正统王朝,后梁,曾铸过“开元通宝”。

    此“开元”正就是唐朝的那个开元,不过后梁的“开元通宝”质量很差,也就是所谓的“劣币”。

    第二个正统王朝,后唐,前期也曾铸过“开元通宝”,后来又铸“天成元宝”、“青泰元宝”等。

    第三个正统王朝,后晋,只铸过“天福元宝”,也是劣币。

    第四个正统王朝,后汉,只铸过“汉元通宝”。

    最后是当今的北方正朔王朝,后周,第一任皇帝郭威在位之时,并没有铸钱。

    第二位皇帝郭荣,也就是后世的“周世宗”。

    他铸过一种“周元通宝”。

    这种钱比较精美,是“周世宗灭佛”所得铜器所铸。

    北方诸王朝各领风骚十余年,后汉甚至才只有短短四年。

    政权更替频繁,铸造的铜钱五花八门,而且都是些烂钱。

    是故,从唐朝传下来的,真正的“开元通宝”,依旧是市面上的硬通货,就跟二十一世纪的美金似的。

168 一百万贯!

    至于南方诸割据势力,他们干脆只用“开元通宝”。

    因为南方诸国都不是正朔,甚至每年都需要向北方王朝朝贡。

    在地位上相当于北方正统王朝的附属国,自然也就无需铸造自己的铜钱。

    当然,除了那几个称帝的割据势力外。

    他们也曾铸钱,甚至还有铸铁钱的,不值一提。

    唐朝流传下来的“开元通宝”,在当时来看已经是古董了。

    再加上民间喜欢熔钱制作铜镜等铜器,“开元通宝”流通的数量便越来越少。

    于是,他们就自己铸“开元通宝”,尤其是吴越王国,所铸“开元通宝”精美量足,几乎能与唐朝的“开元通宝”媲美。

    尽管如此,钱荒始终存在,市面上流通的铜钱总觉不够用。

    商贾们加入各县分会的五万贯押金,按照杜昭最初的要求,是全部需用铜钱进行交付的,粮食、金银器物等替代物都不行。

    这可难住各县的商贾们了。

    市面上流通的铜钱本来就少,况且筹集的时间只有一两日,时间太短了,根本凑不齐那么多现成的铜钱。

    没办法,最终杜昭退让一步,允许商贾们以金银铜器等物等价代替。

    当今市面上主要流通的货币,是铜钱,金银不怎么流通,但也能花出去,人们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干什么,都乐意以金银作为货币使用。

    因为金银作为货币真的太轻了,相对而言,铜钱就显得十分笨重。

    “铛!”

    押运银钱的车队由牛车组成,最前面的牙兵不停鸣锣开道。

    牛车上的黑漆木箱沉甸甸,车轮碾过青石板街道路面滚滚作响。

    街道两旁的路人百姓们,指指点点,热议纷纷,大街上颇为热闹。

    若再加上鼓、唢呐等乐器,这支车队便与那迎亲的队伍一般无二了。

    “一、二、三……二十一!足足二十一俩牛车!”围观人群中,有人数了数车队中的牛车数量。

    “这么多车,每辆车上有两个黑漆木箱,木箱中所装的都是钱……这得有多少钱啊!”

    “这是长洲县分会和吴县分会的车队,单算押金,便是十万贯!”

    “另外,还要加上拍卖、货款部分的钱,起码得有十一二万贯吧!”

    “前日,那周延嗣才从南唐送来十四万余贯,今天又是十一二万贯,加起来就是二十五六万贯了……”

    “这才只有两个县送来了押金而已,若所有县的押金全都送到……那该是多少钱?”

    “据在下初略估算,若十三个县的押金全部送到,再加上什么拍卖,以及货款等,牙府将一次性收入……上百万贯!”

    “百万贯!?”

    “不错,其实只算押金与货款的话,只有七八十万贯左右,但前两日那两场拍卖,有人豪掷万金呢!”

    “将这部分银钱加上去,便有百万贯之数了!”

    “天啦,百万贯呢,堆在一起该是多么大的一堆,可怜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一百贯放在一起的模样。”

    “我也是我也是!”

    “……”

    很快,牙府将会收入一百万贯的消息,在城中如潮水般蔓延扩散。

    毕竟,百万贯真的是个天文数字,直接突破了许多人的想象。

    某座茶楼中,一群人正聚在一起喝茶聊天。

    其间有一人身着儒衫,头戴幞头,看起来是一位儒雅之士。

    只听他说道:“一百万贯!听起来耸人听闻,但若一切顺利,牙府还真能一次性收入一百万贯,此言非虚!”

    “竟然是真的!?”有人还是感觉难以置信。

    “当然是真的,毕竟一个县单单押金就需缴纳五万贯,我中吴军可是有一十三个县,单单这笔钱就高达六十余万贯了。”

    “对的,再加上南唐分会的押金等,一百万贯,算下来只多不少!”

    “现在就看剩下十一个县的押金能否安然送达了。”

    “应该没有问题,大帅和郎君往每一个县都派出了上千个人……”

    “诸位,诸位。”

    那位儒雅之士忽然朗声叫住众人。

    众人扭头看着他后,他才笑道:“牙府收入一百万贯,无论是对牙府来说,还是对我等黎庶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一件!”

    “此事对牙府来说自然是大好事,可是对我等来说……”有人不解。

    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平日里一百贯放在一起的情景都不曾一见。

    如今听了一百万贯的消息,虽然震惊,但也不过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这对他们来说,怎么就是大好事一件了呢?

    “诸位且听我说,前些时日王传平一案,牙府着实收缴了无数粮食,据传,府库原先的三十个大粮仓竟然都堆积不下。”

    “俗话说,钱粮是根本。牙府已有了充足的粮食,可是却没有充足的银钱。”

    “牙府管辖之地,虽然才三州一十三县而已,但若府库无钱,所造成的结果对我等普通百姓来说,也是无法承受的!”

    众人听了这话,心头顿时了然。

    “不错,若哪里突发天灾,而府库又没有钱的话……”

    “天灾都还是小的,最可怕的其实是!”

    “怎么说?”

    “城北两军大营中的将士,还有牙城中的牙兵,以及城南十里的水军大营!”

    “若这些将士领不到饷银,到时恐怕祸事不小!”

    “有道理……”

    众人纷纷点头,面露骇然。

    纵观整个五代史,无不充满天灾与。

    天灾倒也罢了,单说中,有一条很严重的,便是将士们因某种原因哗变,冲出大营到处烧杀抢掠……

    南方诸国虽然承平数十载,但也曾动乱过,那种记忆人们始终无法遗忘。

    并且,北方诸王朝更替,常年战乱,各种兵灾啥的不时传到南方诸国,这就像是悬在众人头顶的一柄利剑。

    它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落下来……

    “现在,牙府不仅有了充足的粮食,还有了充足的银钱,正可谓是钱粮不愁啊!”那儒雅之士笑道。

    众人回神,心中莫名长舒了一口气。

    “牙府有了充足的银钱,便能护得一方安定!”儒雅之士接着说,“而且诸位发现没有,我们中吴军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变化,都是在郎君回到苏州之后才发生的。”

169 “神话”的诞生

    “是啊!”众人缓缓点头,心里仔细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郎君自打回到苏州之后,第二天便坐上了‘节度留后’的位子。”

    “后来,又铲除了王传平这个内奸!”

    “查抄那内奸及其同党之后,缴获粮食数百万斛!”

    “现在更是以神鬼莫测的手段一次性狂赚一百万贯!”

    “诸位,在下觉得,郎君并不会止步于此。待钱粮充足之后,郎君只怕还会有大动作!”

    “什么大动作?”

    “说不准。”

    “诶,你们发现没有,自郎君回到苏州之后,他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有人神秘兮兮。

    “对啊,众所周知,以前的郎君可不是这样的。”

    “那是因为周庭周道长的功劳啊!”那儒雅之士说道。

    “周道长?哪个周道长?”

    “不会是新上任的‘马步军都指挥使’吧?”

    “不错,正是这位周道长!”儒雅之士微微一笑,接着说:“众所周知,今年年初,郎君娶亲,不料受奸人撺掇,竟抛妻逃婚而去。”

    “郎君是有大气运之人,逃婚路上虽然艰险,但天上的吉星一直都照着郎君呢。”

    “直至郎君去到蜀国东部的群山,因缘际会,遇到了周庭周道长!”

    “这周道长早年间曾在蜀国……”

    “周道长点醒了郎君,可谓是醍醐灌顶,郎君自此彻底开窍!”

    “周道长如此神人,最后也不追随郎君来到苏州了么?”

    “由此可见啊,我们这位郎君,真的不简单,他说不定是天上降下来的救星,来到这个乱世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天人!”

    “……”

    茶楼中这群人还在继续聊着。

    他们聊天的内容,尤其是后半段,不知何故竟不胫而走。

    城中吃瓜群众们一听,貌似还真有道理。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这段聊天内容竟演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神话故事”。

    说什么:“周道长法力无边,以无穷智慧助杜昭醍醐灌顶”。

    还有什么:“郎君乃天人下凡,专门来到这个乱世拯救万民于水火的”。

    这段故事说得似模似样,头头是道,并有苏州为中心点,慢慢扩散到了周围的州县。

    自然,这段故事也传入了杜昭和周庭之耳。

    杜昭啼笑皆非,心说不知谁吃饱了闲的。

    而周庭则一脸尴尬,他虽然是个道士,但自家人知晓自家事,他有个屁的法力!

    但是,“周道长帮杜昭醍醐灌顶”之事,是杜昭杜撰的,原本是为了增强周庭在杜建徽心中的分量。

    可是现在,竟演变成这个样子。

    周庭不禁心想,要是以后有人让他施展一下法力的话,他该怎么办?

    为此,他心中不由懊悔不已,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同意杜昭胡乱杜撰的。

    可是为时已晚……

    ……

    熙熙攘攘中,时间来到黄昏时分。

    牙堂中,杜昭等众人齐聚一堂。

    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正在进行中。

    牙堂中间的空地上,一群衣带飘飘的舞姬跳得正欢畅。

    左右两侧,分武将、幕僚席地而坐,每人面前都有一张摆满了美味佳肴的小几。

    杜昭和杜建徽自然坐在最上面,俯瞰着舞姬们与武将幕僚们。

    他们面前的桌上也摆满了各色佳肴。

    牙堂中歌舞升平,酒香四溢,众人一边欣赏歌舞,一边喝酒吃菜,真的好不自在快活。

    不一会儿,歌舞暂歇。

    杜昭举杯,号召同饮。

    周庭、侯仁矩等文武一起举杯起身,隔空一礼后仰脖饮尽杯中美酒。

    “今日真是喜事连连啊!”众人喝完酒后纷纷跪坐下来。

    “午时,长洲县分会和吴县分会一起,送来十余万贯!”

    “稍晚一些,吴江县、昆山县、常熟县又送来十七八万贯!”

    原来,今天下午稍晚的时候,离苏州城比较近的吴江县、昆山县、常熟县就已将押金送到。

    敲锣打鼓,牙兵护送,车队长达数十丈,入城之际,围观之人可谓人山人海!

    中吴军一共有一十三个县,今日便有五个县将押金送到。

    据悉,其余较远一些的州县也没有任何问题,预估最晚明日,就将全部运抵!

    这么多银钱存入府库,杜建徽、周庭、侯仁矩等真的乐开了怀。

    杜昭那“先赚个数十万贯”的大计划,几乎已经成功了!

    而且还超额完成,不是数十万贯,是一百万贯!

    这简直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因而,他们强烈要求今晚就举办庆功宴。

    杜昭从善如流。

    于是便有了现在牙堂中的这一幕。

    “所有收入总计下来,一共是一百零五万贯!”侯仁矩已经微醺,手捏酒杯摇头晃脑。

    “一百万贯啊!”

    侯仁矩总感觉不太真实,南方诸国富裕,他是知道的,可是一下子搞出来个一百万贯,还是令他感到难以置信。

    周庭一身道袍,喝酒捻须面带微笑。

    李安则比较克制,整场庆功宴下来他只喝了两杯,因为他职责在身不能醉。

    吴应辉胡茬满面已喝得一脸通红。

    田秀芝虽是女儿之身,但她比男人更加豪爽,还在不停吃酒。

    郭大勇与陈顶天这对糙汉子,不知何故竟在那拼起了酒,两人都喝得红光满面,摇摇欲坠。

    上面,杜建徽和杜昭并肩坐在一起。

    杜建徽腮帮子上的狗皮膏药已经换新,举杯笑道:“三郎,我们爷孙喝一杯。”

    杜昭忙举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三郎啊,你此番可算是厉害了,竟用价值区区7500贯的雪肤膏,赚得一百万余贯!”杜建徽合不拢嘴。

    “一百万贯呐!”他摇头苦笑,道:“三郎你可知,老夫苦心经营数十载,不过也才积攒下十余万贯的财富!”

    “可是你这一出手,就弄来一百万余贯……啧啧,若不是老夫亲眼见证了这个过程,就算说什么老夫也不会相信。”

    “诶,终究是前浪推后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杜建徽感叹连连,“你们年轻人的世界,老夫就连看都看不懂咯!”

    他这话虽然是自嘲,但笑成一朵菊花的脸庞说明他心里其实非常高兴。

170 交权与婉拒

    “阿翁您喝醉了。”杜昭笑道。

    “三郎。”杜建徽忽然面色一正。

    “阿翁您说。”

    下面的周庭、侯仁矩等,纷纷停止喧嚣与饮酒。

    也看着面色一正的杜建徽,众人都预感到杜建徽将会说一件大事。

    “老实说,当初你任‘节度留后’之时,我是不太同意的,你年轻又没有经验,老夫就怕你行差踏错,彻底毁了中吴军。”

    “但事实证明,是我多虑了。三郎你接掌节度使大权以来,先是拔除内奸,后又使府库钱粮充足。”

    “这使我中吴军蒸蒸日上,一天好过一天……”

    “老夫终究是老了!”

    杜建徽终于说到重点,面庞慈祥,清亮的两眼看着杜昭满是笑意。

    周庭、侯仁矩等众人一听这话,齐齐面色一动,已经知道杜建徽将要说什么。

    这可是大权交替的一刻呢。

    众人不由互相交换眼神。

    老实说,牙堂中在坐武将与幕僚,几乎全是杜昭提拔而来。

    “马步军都指挥使”周庭,是杜昭从蜀国带回来的隐士高人。

    “行军司马”侯仁矩,也是冲着杜昭而来的。

    “牙内军都指挥使”李安,原本就是杜昭的随从。

    “虎威都指挥使”郭大勇,是杜昭提拔而来。

    “虎啸都指挥使”陈顶天,也是杜昭提拔而来。

    唯独只有“水军都指挥使”吴应辉,与“水军副都指挥使”田秀芝,是杜建徽的老部下,非杜昭提拔。

    但通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吴应辉和田秀芝早已经心向杜昭。

    再说,以前吴应辉在杜建徽那里,并不受宠。

    受宠的是谁呢?

    是王传平,及其同党。

    然而今时今日,王传平及其同党恐怕都化为枯骨了吧。

    另外,杜建徽的心腹干将,上一任“牙内军都指挥使”【忘了叫啥名字,懒得去查】,因杜昭逃婚一案早已被王传平谋害!

    总而言之,牙堂在坐的幕僚武将等,早已以杜昭为主了。

    当然,杜建徽是杜昭的阿翁,而且杜建徽威望犹存,他继续做中吴军的大帅自然没有问题。

    众人早就知道,迟早有一天杜建徽将彻底交权。

    现在,这一天来临了么?

    众人心中莫名一动,安安静静的看着坐在上面的爷孙两。

    “侯司马。”杜建徽忽然看着侯仁矩。

    “属下在。”

    “你明日就撰写奏本上奏朝廷,老夫正式将‘中吴军节度使’大权交给三郎!”

    侯仁矩愣了一下,忙作揖道:“属下领命!”

    这就结束了?

    权力的交接如此简单?

    众人其实心里十分明白,杜建徽交权给杜昭,是水到渠成之事,根本不会有什么波澜。

    现在,杜建徽只简单吩咐一句,便完成了权力的交接,还真是一点波澜也无!

    众人一愣过后又缓缓点头。

    “阿翁稍等!”

    然而,出乎预料,杜昭却起身摆手,似乎是要阻止?

    众人心里一懵,什么意思?

    难道让你做中吴军节度使不好么?

    杜建徽也微微一愣:“三郎你这是?”

    “阿翁。”杜昭起身,对杜建徽长揖道:“阿翁虽年逾古稀,但身体十分硬朗,且阿翁经营中吴军数十载,颇多善政,百姓们都对您万分信服!”

    “至于孙儿么,虽略有成就,但孙儿觉得我还是太过于年轻,尚需阿翁您的羽翼护佑啊!”

    牙堂中安静了。

    众人面面相觑。

    杜建徽更是一脸愕然。

    实际上,杜昭不想现在就接下中吴军节度使的大任,是因为……大帅的身份会阻碍他出去浪。

    杜昭还计划北上去瞧瞧战场是什么情况呢。

    另外,他还想趁着年轻,将南唐、蜀国、武平,甚至南汉都给游览一遍。

    与其说是去游玩,也可以说是去熟悉山川地形,为将来攻打天下做准备。

    若现在就接任节度使大位的话,以后可就没有那么方便了。

    当然,这个原因杜昭不会说。

    “三郎你这……”杜建徽十分想不通。

    “求阿翁成全!”杜昭又长揖一礼。

    “……”

    正僵持之际,周庭出了个注意——

    杜建徽还是做大帅,不过还像之前那样,只是挂个名,中吴军一应事务都由杜昭这个“节独留后”全权处理。

    杜昭欣然同意。

    杜建徽见此,便也只得点头应承下来,并说:“如此也好,那杭州胡景思始终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

    “有老夫在前面顶着也好,老夫与那胡景思明争暗斗数十年,相信有老夫在,胡景思不会轻举妄动!”

    “多谢阿翁!”

    杜昭高兴,目标达成!

    又半个时辰后,庆功宴结束。

    众人各回各家休息不提。

    ……

    杭州。

    苏州今天发生的事,已经由密探之口传入胡景思之耳。

    胡景思府中,前厅。

    胡景思身着睡衣,略有疲倦,看起来应该是刚从被窝里出来。

    胡图、斜滔,还有胡景思帐下的幕僚等,也都齐聚在这前厅。

    因苏州的消息来得有些晚,胡景思不想去思政堂议事,便在这前厅中召集众下属。

    “竟然真有人乖乖送钱!”胡图吃惊不小。

    “苏州的商贾都是糊涂不成!”一位幕僚说道。

    “据那消息上说,今日已有五个县送去了押金,五个县,单单押金便是二十五万贯!”

    “其余较远的州县,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之中,预估明日便能将押金送抵苏州!”

    “……”

    前厅中议论开了,都感觉此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胡景思坐在那里表面淡定,眉头紧锁久久未曾说话。

    “胡统军使,我们该怎么办?”有人问到。

    “要不干脆派出细作,破坏偏远州县的押运车队?”

    “此计其实早已施行了,可是不知何故,那些押运银钱的牙兵们,简直就是铁板一块,无论如何引诱他们都不上钩……”

    “能引诱上钩的,却又不掌权……”

    “不应该啊?”

    “……”

    众人讨论一阵,没有任何结果。

    然后在某一刻,讨论声戛然而止,众人齐齐扭头看着胡景思。

    如今看来,此事已是板上钉钉,根本不会出现意外。

    那么也就是说,苏州即将钱粮充足了?

    对此,胡图、斜滔,还有幕僚们都没有任何办法了。

    接下来如何应对,还需胡景思拍板才成。

171 真正的金山银山

    “针对此事,我们虽然不解,但它的的确确已经发生了。”胡景思终于开口,“先前老夫就叮嘱你等,莫要小瞧了杜三郎此人。”

    “现在怎么着,果然应验了吧。”

    “胡统军使英明!”

    “嗯……”

    “那父亲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坐看他中吴军越发壮大吧。”胡图问道。

    “中吴军盘踞苏、湖、秀三州之地,一直尾大不掉,老夫岂能坐看中吴军壮大?”胡景思起身说道。

    话说,胡景思为何一直与中吴军过不去呢?

    其实这是因为朝廷与藩镇过不去。

    五代乱世发展到现在,有志之士已经意识到藩镇制度便是动乱的根源。

    所以,中央朝廷对地方藩镇的基本策略,便是能铲除一个是一个,能收回藩镇的州县便竭力收回。

    藩镇自然会抗拒。

    于是矛盾就这样产生了。

    胡景思把持吴越王国朝政,他代表的就是中央朝廷。

    中吴军是地方藩镇,而且还是势力庞大的地方藩镇。

    是故,胡景思忌惮中吴军已久,一直在筹谋灭掉中吴军。

    之前,杜昭在新婚之夜抛妻逃婚而去,便是胡景思动的手脚。

    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杜昭逃到蜀国被一个道士“醍醐灌顶”了。

    再次返回苏州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不仅一举铲除了内奸,现在还弄来了充足的钱粮……

    杜昭在苏州的种种举动,比如什么“中吴民报”、“经销商会”之类,这些举动,胡景思竟然看都看不懂。

    老实说,他现在非常后悔。

    要是当初不派人暗中撺掇杜昭逃婚的话,杜昭就不会被“醍醐灌顶”,依旧是傻子一个。

    如此一来,只需坐等中吴军自己内部乱起来即可。

    他只需抓准时机,率兵北上收拾残局。

    可是现在,弄巧成拙……

    胡景思真的好后悔啊!

    当初就不该撺掇杜昭逃婚!

    “那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呢?”胡图又问。

    “嗯……”胡景思沉吟。

    众人齐刷刷看着他,等他拿主意。

    “此事不可着急,还需从长计议。”胡景思说道,“我连夜找你们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老夫已经决定了,要把中吴军作为主要对付的目标!那杜三郎越来越邪门……还有,杜三郎的种种手段,你们到底弄明白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

    ……

    第二天。

    苏州。

    今天的苏州城,更比昨日更热闹。

    剩下几个州县的押金,顺利先后运抵。

    今日整日间,几乎每过一两个时辰,就有一队运送银钱的车队入城。

    围观的百姓路人络绎不绝,奔走相告,城中热闹得就跟过年似的。

    杜昭、杜建徽、周庭、侯仁矩等众人,今天啥事儿也没干,尽在府库清点银钱了。

    亲眼看着一只只黑漆木箱抬入府库,登记造册,最后按照金银铜钱或者金器银器铜器分类封存,收获的是满满的幸福感。

    杜建徽也来了,皱纹纵横的老脸上笑眯眯。

    或许是因为“经历得多了”,他亲眼见到这么多银钱,竟然没有哈哈大笑,也就不会再笑得腮帮子抽筋。

    周庭仙风道骨,与杜建徽并肩站在一起,一边捻须一边笑着低声交谈,不知说些什么。

    侯仁矩身为“行军司马”,本身就管着府库,所以他是一个大忙人。

    而且上百万贯巨额银钱入库,可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他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至于吴应辉、田秀芝、郭大勇、陈顶天等人,并没有来此。

    毕竟府库是个万分机密之地,无干人等还是不要出现在这里为好。

    杜昭悠闲的在府库中走来走去,各处巡视,并动用底牌,随时检查出入府库的人。

    李安身为“牙内军都指挥使”,实际上杜昭的随从,自然紧跟杜昭身后,寸步不离。

    “哈!”

    又将府库逛完一圈后,杜昭停在一堆还未封存的金银铜钱近前。

    像是仰头望山的样子,望着这座“金银铜山”的山顶。

    他感叹。

    意气风发。

    颇有一种欣赏“我亲手打下的江山”的意思。

    一会儿后。

    杜昭离开这间仓库,来到府库门前的一大片空地上。

    先前,杜建徽和周庭便并肩站在此处,对搬抬黑漆木箱进出的牙兵指指点点。

    杜昭到来后,却发现这片空地上空空如也,没有杜建徽和周庭的影子。

    听驻守在此的牙兵们说,他二人越聊越欢畅,干脆结伴吃午饭去了,说是要大醉一场。

    杜昭点了点头,招呼了李安,也准备离开府库回去吃饭。

    日当正午,是该吃饭了。

    刚踏出府库大门,杜昭一眼便瞥到,前面走廊的一根柱子后面有个人正在那探头探脑。

    那是个少女,梳着丫鬟发髻,包子脸圆乎乎,不是红娘那丫头是谁?

    杜昭抬眸一眼看过去。

    红娘脑袋立即往后一缩。

    竟是和杜昭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

    “红娘你躲在柱子后面作甚?还不出来见过本姑爷!”杜昭原地停步,笑呵呵看着那边。

    “姑爷发现了啊。”

    红娘摇曳着及地鲜红的石榴裙,如一团燃烧正旺的火焰般飘来。

    “你这丫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姑爷姑爷,我听说里面存了一百万贯呢!”红娘跑近,神秘兮兮,一双大眼频频往府库大门之内窥探。

    “不错!”杜昭笑道。

    “真的啊!一百万贯堆在一起……该是多大一座山!”

    “很大,很高的一座山!”

    “有三个红娘堆起来那么高么?”

    杜昭瞥了眼身高大约一米五的红娘,笑道:“起码有十个红娘那么高!”

    “十个……”红娘一脸惊恐,仰面望天,似乎是在预估“十个红娘”究竟有多高。

    “你在府库外面鬼鬼祟祟,探头探脑,说,是不是想潜进去偷钱?”杜昭忽然板起一张脸。

    “不,不敢,奴就是想进去瞧瞧,一百万贯呢,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你想进去瞧瞧?”

    “嗯!”

    杜昭正待说些什么的时候,那走廊的拐弯处,忽转身走来一人,并斥道:“红娘,不得放肆!”

172 看,为夫打下的江山

    杜昭和红娘一起看去,原来是周娥皇正莲步款款而来。

    她高鬓纤裳,身段儿苗条婉约,肌肤胜雪,明眸可亲,且行来的步姿端庄贵气,身后裙摆托地,看起来真如仙女下凡一般。

    “夫人也来了!”杜昭笑着迎上去。

    “郎君!”周娥皇走近,行万福礼。

    杜昭点了点头,稍稍作揖回礼,他们这是“相敬如宾”。

    “夫人怎么也来了?”杜昭好奇问道。

    “还不是因红娘这丫头。”周娥皇扭头看着红娘,笑骂道:“一听说郎君在府库,她便抢了小丫鬟去请郎君回来用饭的任务。”

    “而且你这丫头,还急不可耐的出门而去……你我主仆多年,还不知道你呀!”周娥皇笑着伸出一只葱白纤细的玉指,点了红娘一额头。

    “府库乃万分重要之地,岂容你这丫头放肆?”

    “我忙跟随而来,没想到你果然如此放肆,府库重地,岂是你能够进去玩耍的?”

    周娥皇不轻不重的训斥了红娘一通,侧身看着杜昭,道:“郎君,千万不用理会这丫头,别太纵容她了。”

    红娘被当众训斥,不敢反驳,只得低头立在那做挨骂状。

    杜昭见周娥皇点了红娘一额头,不禁手痒,于是也顺势捏了红娘那圆乎乎的包子脸一把。

    “夫人啊,其实这没什么的。”

    然后轻轻拉起周娥皇的手,笑道:“趁现在里面没人,我带你们进去好好逛逛。”

    “郎君,万万不可,府库乃紧要之地……”

    “紧要之地又如何,还不是属于我们的。”杜昭爱她明晰事理,这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可是郎君……”

    “走吧,为夫带你们去瞧瞧,看一看我亲手打下的江山!”

    不由分说,杜昭拉着她的手轻轻拖着她走向府库大门。

    周娥皇只得迈步。

    而且直至此时,她已隐约明白。

    现在不是红娘想看那一百万贯,杜昭为了满足红娘而带她们入内。

    而是因为,杜昭自己想给她们展示那一百万贯……

    聪明的周娥皇,洞悉杜昭的真实意图后,便抿嘴笑着,任由杜昭拉着她的手走入府库大门。

    “红娘,还愣著作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还不快跟上。”杜昭扭头瞥了眼正眼巴巴看着他们的红娘。

    “哦,来了来了!”红娘忙摇曳着鲜红的石榴裙跟在后面。

    负责值守府库的牙兵们,都是杜昭精挑细选出来的人。

    他们也的确兢兢业业,恪守职责,一心想将府库给守好。

    现在,杜昭亲自带着夫人和一个丫鬟走进府库,牙兵们虽责任心强烈,但也不会傻到阻拦,除非不想干了。

    顺利入得府库。

    周娥皇迈着小碎步跟在杜昭身后,不敢乱走,也未曾东张西望。

    红娘跟在后面,可就活泼得多,她是一路走一路张望,看什么都新鲜。

    一会儿后,他们来到最近的一个仓库。

    杜昭吩咐看守的牙兵开门。

    随着库门打开,红娘在两人后面把脖子伸得老长。

    杜昭无意间瞥到她,便笑着侧身一让。

    恰在此时,随着库门大开,外面明亮的光线射入其中,经堆积在地的金银器物反射出阵阵金色的光芒,有些刺眼。

    “哎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因杜昭侧身一让的缘故,反射出的金色光芒便直冲红娘的眼睛而去。

    闪到她了。

    她大叫之余也不停揉眼。

    “哈哈!”杜昭爽朗大笑,拉起周娥皇的手步入其中。

    “好……好大一堆!跟一座一丈多高的小山头似的!”周娥皇一边步入其中,一边发出感叹。

    杜昭心里顿时十分满足,笑道:“这只是一小部分,因各县送来的银钱几乎由铜钱、金银器物等组成。”

    “所以运抵府库的第一步,便是将铜钱和金银器物分开。”

    “这间库房中,堆积的便是第一步分出来的金银器物。”

    “因今天下午还需对它们仔细分拣,分类封存,于是便先行堆积在此。”

    “……”

    “原来如此!”周娥皇点头。

    两人身后,红娘缓缓走进。

    她没再一蹦一跳了,而是踩蚂蚁似的慢慢挪步。

    同时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小嘴微张,紧紧盯着那一堆小山头似的金银器物。

    “夫人你看,这便是为夫亲手打下的江山!”

    杜昭豪气万丈。

    亲手从地上随手捡起一只金酒壶,掂了掂,随手递给周娥皇。

    “郎君……太厉害了!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以神鬼莫测的手段赚得一百万贯,郎君可谓古往今来的第一人!”

    周娥皇毫不吝惜溢美之词,拿着那只金酒壶看了半晌,然后又递给一旁眼馋了许久的红娘。

    红娘忙双手接过,将之拿在手里翻过来覆过去的看。

    然后,趁着杜昭和周娥皇不注意,这丫头大眼一翻,悄咪咪将这只金酒壶费劲儿的往自己腰包里塞……

    但是,她的腰包实在太小,而这只金酒壶真的太大,无论如何都塞不进去。

    “夫人言重了,言重了啊!”杜昭笑着谦虚,道:“这古往今来第一人的名头,不要也罢,太招摇了。”

    “妾明白了。”周娥皇侧身面朝杜昭,抿嘴笑道:“但郎君在妾心里,便是那古往今来的第一人!”

    “哈哈哈哈……”杜昭心里无比畅快,拉着周娥皇的小手说:“我再带你们去看那一仓库的铜钱。”

    “嗯。”

    杜昭笑着侧身,顺手捏了把红娘的脸蛋,笑道:“被塞了,你的腰包那么小是塞不进去的,还不放回去?”

    红娘费劲儿硬塞的动作一顿。

    茫然看着杜昭,做出一个“吓”的表情。

    然后飞快将那只金酒壶放回去,在鲜红的石榴裙上擦着双手,脸色通红一片,弱弱说道:“姑爷我放回去了。”

    杜昭笑着摇了摇头,拉着周娥皇离开这间仓库。

    走了没两步,进入旁边另一间。

    这里面堆积着无数铜钱,也是一个高道一丈有余的小山头。

    “夫人,你看这么多铜钱堆积在一起,是不是很壮观?夫人应该没有一次性见过如此多的铜钱吧。”

    杜昭遥手一指,豪气冲天。

173 岳父的震惊

    “的确未曾见过,如今妾也算是开了眼界啦。”周娥皇笑道。

    “我也没有见过,我也没有见过……”红娘激动坏了,站在一旁酝酿半晌,猛地一个扎子投入那堆铜钱之中。

    就跟跳入一个水池中似的。

    “嗷!”

    她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小小的身躯趴在小山头似的铜钱之上,四肢大张,呈拥抱状,似乎想将整座“铜钱山”拥揽入怀。

    “哈哈哈哈……”杜昭哈哈大笑。

    “红娘你这是作甚,还不快下来。”周娥皇面色微变。

    “好多钱,好多钱……”红娘趴在上面,正说着话,忽然“山头”上面的铜钱受她冲击,竟纷纷滚落而下。

    随着哗啦啦铜钱碰撞的声音,红娘整个脑袋都被埋入其中。

    她的脑袋被无数铜钱淹没了!

    “哈哈哈……”铜钱山中还传出红娘的笑声。

    既然不能将整座铜钱山拥揽入怀,那么被它淹没其中似乎也不错。

    红娘在笑,杜昭也在笑。

    只有周娥皇面色微怒的同时又暗暗着急。

    她正待命令红娘出来,就在这时,铜钱山不知何故忽然大范围崩塌。

    随着哗啦啦的响声,转瞬间,红娘便被铜钱淹没得只剩两只小腿,膝盖以上全被埋入铜钱之中。

    这下玩大发了。

    红娘再也笑不出来,尚在外面的两条小腿拼命挥舞。

    同时铜钱山中隐约传出呼救声。

    “哈哈哈哈!”然而杜昭还在笑,他觉得有趣,也要一种“你不是贪玩么,现在遭罪了吧”的报复爽感。

    “郎君快别笑了,快救红娘!”周娥皇赶忙拉着杜昭的手,面色焦急。

    “让这丫头埋一会儿也好。”杜昭看着红娘那一双小腿乱蹬乱舞,笑得肚子痛,“她知道难受了,以后便不会如此贪玩了。”

    “郎君……”

    “也罢。”

    杜昭上前一步,两手分别捉住红娘乱蹬乱舞的小腿,有力的大手握住她那纤细的脚脖子。

    红娘其实练了一身的功夫,虽不如杜昭那般厉害,但也不错了。

    所以她的小腿瞪得还挺有劲儿。

    但在杜昭一双大手的捉拿之下,那一双小腿顿时便老实了,无力再乱动。

    “起!”

    杜昭一手捉一只脚脖子,用力往后一拔。

    就跟拔萝卜似的。

    巨力拉扯之下,红娘被一点点拔了出来。

    膝盖、大腿、小腹、腰肢,然后是双手、脖子,最后她那一张圆乎乎的包子脸也出来了。

    红娘忙翻身爬起来,吐掉嘴里的一枚铜钱,再用两手在头上扒拉,将镶嵌在发髻中的铜钱一枚枚摘掉。

    同时看着杜昭说:“多谢姑爷救命!”

    “以后还贪玩不贪玩了?”杜昭板着一张脸。

    红娘一张肉乎乎的娇嫩脸蛋上多了许多轻微划痕。

    那是被铜钱的边缘勒出来的。

    划痕虽轻,隔日便会消散。

    但杜昭见只属于他的脸蛋竟然被铜钱“抚摸”了,心里便微有不爽。

    同时也想笑。

    周娥皇见杜昭正在说教红娘,她便不再责骂她了,而是帮着红娘摘掉镶嵌进发髻的一枚枚铜钱。

    “不敢贪玩了,不敢贪玩了……”红娘低头,满口答应下来。

    “好了,游逛了这一回,也该回去了。”杜昭笑道。

    于是三人离开府库,穿过内门,来到内宅,直奔“琼玉阁”而去。

    琼玉阁,就在内门附近。

    那是一座很大的花厅。

    杜家但凡举办家庭聚会,便来到这里。

    今天是个聚会的日子,因为周延嗣将于今天下午启程返回南唐。

    自数日前周延嗣亲自押送十四万贯巨款从南唐而来,他其实在两日前,就已经领到了第一个月份的8000块雪肤膏。

    当时,周延嗣便打算立即启程返回南唐。

    不过那几日苏州城中正热闹,周延嗣也想知道杜昭最后到底会不会成功。

    于是便多留了数日。

    现如今,杜昭果然大获成功,一百万贯的巨款入库。

    周延嗣震惊之余,也知道该返回南唐了……

    饭后。

    杜昭和周娥皇亲自送周延嗣出城十里。

    八千块雪肤膏,杜昭给他的“批发价”是一贯,但周延嗣估计会将之卖到三四贯,或者四五贯。

    所以说这八千块雪肤膏价值惊人。

    杜昭便安排了数百牙兵护送……

    周延嗣亲自押送八千块雪肤膏,一路有惊无险回到金陵【南京】。

    雪肤膏可是一门大生意,周延嗣顾不得休息,当即便开始做安排,雪肤膏在金陵城中引发了如何的轰动等,暂且略过不提。

    晚上。

    周延嗣忙完回府。

    与他的父亲,同时也是周娥皇的父亲——周宗,一起吃着晚餐。

    饭间,周延嗣将苏州那数日间的“新闻”一一讲给周宗听。

    周宗,也就是杜昭的岳父大人。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周宗原本是李昪的侍从,善辞令,遇事机警,颇得重用。

    这个李昪又是什么人呢?

    他便是南唐的开国皇帝。

    是南唐后主李煜的爷爷辈。

    李昪建立南唐之后,周宗先后做过内枢使、同平章事、侍中等,可谓是李昪的心腹大臣。

    后来因为某些缘故,周宗受到排挤,被贬为“镇南军节度使”。

    再后来,李昪之子、南唐第二位皇帝,同时也是南唐当今皇帝、李煜的父皇——李璟,登基称帝之后。

    周宗又得重用,曾留守东都【扬州】,因年愈七十,已以“司徒”的官位致仕,如今赋闲在家。

    最重要一点。

    历史上留名的娥皇、女英,都是周宗生的。

    随着杜昭“扇动蝴蝶的小翅膀”,历史轨迹已经发生改变。

    周娥皇,已被杜昭截胡,给娶到了苏州。

    周宗本该成为南唐的国丈,现在却成了杜昭的岳父。

    其实,当初在金陵城的街头,要不是杜昭当街“调戏”了周娥皇,闯入她的轿子中的话,周宗是不会将女儿许配给杜昭的。

    因为当时的杜昭是个彻头彻尾的痴儿。

    中吴军节度使,虽然隶属于吴越王国,但中吴军离金陵城真的太近了,周宗又曾身居南唐要职,岂会不知中吴军所面临的困境?

    ……

    ……

174 你那妹夫有大志向!

    杜昭如此痴儿,是不可能稳住中吴军大局的。

    待杜建徽一死,中吴军便会大乱。

    所以说,若把女儿许配给杜昭,那不是推她入火坑么?

    然而,杜昭当街“调戏”周娥皇是不争的事实,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他周家自诩书香世家,规矩最重要,最看重名节……

    所以最后没有办法,周宗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一桩亲事。

    将周娥皇远嫁苏州。

    当然,在这件事中,也有杜昭之母——陈雪梅,上下游走竭力促成此事的缘故在里面。

    为此,杜建徽还曾拉下过老脸……

    后来,大婚当晚,杜昭竟逃婚而去。

    消息传回金陵,周宗差点气出毛病来。

    于是便有了周延嗣亲赴苏州,意图接回周娥皇之事。

    其时恰逢杜昭自蜀国返回,正好解了此番危机。

    因周延嗣曾在九华山下被杜昭救过一次,早已知杜昭今非昔比。

    周延嗣便留在苏州,决定观察一下杜昭这个人。

    谁知竟经历了王传平一案……

    后来周延嗣返回金陵,便对周宗详细讲解了王传平一案的前因后果。

    无疑,此事让周宗对杜昭的观感大大改变。

    其实这些天来,苏州所发生的一切,周宗远在金陵都在默默的关注着。

    杜昭的种种操作,对他们这些古人来说过于新奇。

    杭州的胡景思看不懂,金陵的周宗同样也看不懂。

    今天周延嗣回来了,为他带来了更多的消息。

    周府后厅。

    烛光闪烁。

    周宗和周延嗣两父子相对而坐。

    桌上杯盘碗碟等无不精美,周家在南唐可是大富大贵之家。

    周延嗣实在太胖了,他的椅子都是特制的,要占据两个正常椅子的位置。

    周宗年愈七十,跟杜建徽差不多一个岁数,同样也是白发白须,精神矍铄。

    周延嗣一五一十,将前些时日在苏州的所见所闻一一讲明。

    周宗听得认真,时而点头,时而摇头,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父亲大人,妹夫真的太厉害了,数日间就弄来一百万贯!据说他们府库中的银钱都堆积成了一座座小山!”

    周延嗣由衷赞道。

    “这种手段,孩儿十分羡慕,妹夫简直就是做生意的天才!”周延嗣又说。

    周宗笑着轻轻摇头,问道:“你曾说中吴军府库中的粮食也快堆不下了?”

    周宗的声音苍老而稳重,一点也不轻浮,凝练了数十年的世故,让人一听便知此人经历与见识非凡。

    “是啊,据说一共缴获了900万斛粮食……”周延嗣答道。

    “你这位妹夫,可不仅仅是做生意厉害那么简单!”周宗笑道。

    周延嗣一愣。

    “大朗,你前后在苏州待了月余,据你冷眼旁观,那杜昭有没有……谋夺天下的雄心壮志?”周宗稍稍压低了声音。

    周延嗣在周家排行老大,所以周宗称之为“大朗”。

    “谋夺天下!”周延嗣明显吃了一惊,“父亲说的是吴越的天下?”

    “不止于此,是整个天下!”

    “整个天下……”周延嗣再次一惊,目瞪口呆,因他从未往这个方面去想过。

    “不错。”周宗的声音一如方才的稳重,道:“杜昭此子自返回苏州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倒为老夫带来了颇多惊喜!”

    “老夫虽然人在金陵,未曾远赴苏州一观,但我活了这么大一把岁数,什么风浪没有见过?”

    “杜昭此子自返回苏州之后,便频频传来惊喜……此事绝非寻常!”

    “大朗,你好好想想,你在苏州待了那么久,以你来看,你那妹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究竟有没有谋夺天下的壮志雄心?”

    周宗问道。

    周延嗣凝眉沉思许久,而后恍然道:“父亲,听您这么一说,好像……妹夫好像还真是有志于天下!”

    “哦?说说你的看法。”

    “父亲大人,孩儿在苏州一月有余,期间从未见过妹夫荒废时日!”

    “妹夫他回到苏州的第二日,便顶着压力坐上‘节度留后’之位,然后立即着手整顿了牙军……”

    “数日后,开始调查内奸,然后一步步将那内奸拔除……”

    “拔除内奸的过程中,出了些意外,然后妹夫便整日都在处理此事,甚至还借此狂赚了一百万贯!”

    “这等火中取栗的本事,变困境为顺境,孩儿现在想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妹夫重回苏州短短三两个月,苏州就已经大变样!”

    “而且妹夫这个人所作之事虽看似荒诞,但细细想来,他其实十分谨慎、稳重。孩儿面对妹夫的时候,甚至有种面对父亲的感觉!”

    “所以孩儿觉得,似妹夫这样的人,心中必然有着莫大的志向!”

    周延嗣说道。

    “嗯……”周宗听罢,不由沉吟捻须,眉头微锁。

    “如你说来,那老夫便可断定,你那妹夫,确有天大的志向!”周宗最后断定。

    “妹夫不仅有大志向,他还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腕!”周延嗣笑道。

    周延嗣是真的高兴。

    因为,周宗在南唐虽然威望犹存,在他毕竟老了。

    而他周延嗣又不涉足仕途,若有一天周宗去世……

    现在,他的亲妹妹周娥皇嫁给了杜昭,若杜昭果真能成就一番大业的话,对他周家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助力。

    想到这里,周延嗣激动的看着周宗。

    周宗也正看着他。

    两父子隔空交换着眼神,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父亲大人,多条路对我周家来说自然是好的,同时我们也应该给妹夫一些助力才是。”周延嗣说道。

    周宗点头,微锁着眉头说:“你那妹夫已经剪除了内奸,并顺势奠定了在中吴军中的地位,可以说是完成了第一步。”

    “不过,你那妹夫做事还是张扬了一些,老夫能看出他的端倪,那把持了吴越权柄的胡景思,自然也能看出。”

    “所以老夫料定,你那妹夫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威胁,便是那杭州的胡景思!”

    “若他能闯过这一道难关,以后的路就会顺畅许多……”周宗沉稳的分析着局势。

    “那父亲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做?”周延嗣问。

175 岳父的计谋

    周宗面色凝重,长身而起,以前当大官之时决断天下的气势似乎又回到了他身上。

    周延嗣见此,也不由起身,他知道周宗即将做出一个牵扯极大的决定。

    事关周家兴衰,同时也极有可能事关天下大势!

    由不得周延嗣不郑重对待。

    “你那妹夫虽然不错,但中吴军终究仅有三州之地。”周宗开口,语气依旧稳重。

    “而那胡景思把持吴越朝政,手下将兵无数,势力不容小觑。”

    “所以,中吴军目前只能力求自保,同时努力发展壮大,待势力强大之后,才有机会击败胡景思这一大敌!”

    “中吴军所辖苏州,与我南唐常州紧密相连。湖州,也与我南唐宣州一衣带水。”

    “最主要的是,常州与润州接壤,而我南唐的国都金陵,便在润州。”

    “金陵城与苏州城真的相隔太近了啊!”

    周宗似乎是自言自语。

    “父亲大人?”周延嗣挠头。

    周宗看着他,道:“苏州城不仅离金陵城很近,离吴越国都杭州也很近。”

    “数十年前,盘踞扬州、润州一带的弘农杨氏,以及之后的徐温等,都曾与吴越在苏州地区发生大战!”

    “这数十年来,苏州归于吴越,倒也相安无事,但……南唐对苏州地区的兴趣,一直都未曾磨灭。”

    周延嗣一听,顿时明白过来,“父亲大人的意思是?”

    “不错!”

    周宗点头,面色依旧凝重,“老夫虽已致仕,但陛下对老夫还是颇为倚重,我也相信,陛下一定会对苏州地区感兴趣的。”

    “如此一来,从明面上看,中吴军将会陷入危险境地。”

    “但往往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

    “在那种情况之下,杭州胡景思反而不会轻举妄动。”

    “因为南唐与吴越之间虽颇有间隙,但也已相安无事数十年,战端不会轻易开启。且我南唐国力远胜吴越!”

    “如此一来,便能为中吴军争取到充足的时间。”

    “还是父亲大人英明,这是一个好法子啊!”周延嗣拍手赞道。

    “法子好不好姑且不论,主要看你那妹夫愿不愿采纳。”

    “诚然,此法也容易出现意外,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事,天灾人祸难以预料,危险性不可避免。”

    “所以大朗啊,你下次去苏州的时候,便可将此法告知给你那妹夫,若他点头,老夫便开始活动。”

    “若他不愿采纳,便当老夫什么也没有说过。”

    “父亲放心,孩儿明白了。”周延嗣点头答应下来。

    ……

    时间拉回到今日午后。

    苏州城外十里。

    杜昭送走了周延嗣之后,顺道携着周娥皇与红娘在城外逛了逛。

    如今,“大帅赏三倍衣粮”的危机已经基本解决。

    并且钱粮不愁。

    杜昭也终于得了空闲,不再那么忙碌。

    因想起他和周娥皇自成亲以来,还从未出城游玩过,于是便趁机在城外逛了逛。

    “夫人,我们找个时间去太湖游玩游玩如何?”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回城,杜昭在马车中对周娥皇说道。

    周娥皇还未回应,就听坐在对面的红娘拍手叫道:“好呀好呀!”

    杜昭和周娥皇一起扭头看着她。

    红娘顿时就焉了,低下头去。

    “全凭郎君安排,妾都没有意见的。”周娥皇重新看着杜昭,温和可亲。

    “那就说定了……今天自然不行,明天应该还有些尾巴需要处理,那就后日吧,我们后日启程去游览太湖!”

    “好!”周娥皇点头,道:“妾曾听说那太湖极大,但始终都未曾亲眼一见,不知在上面划船是什么滋味。”

    “我们不仅要划船,还可以钓鱼,在船上吃鱼应该别有一番风味。哦对了夫人,可以带上你的琵琶,为夫要在船上听你弹琴。”

    “嗯。”周娥皇点头。

    对面的红娘虽然低下了头,但一张圆乎乎的包子脸格外激动,红彤彤的宛若朝霞。

    她听杜昭和周娥皇商量要划船、弹琴之类的,还没有什么。

    可是当她听到杜昭说要在船上吃鱼时,红娘便忍不住了。

    只见她抬起头,一双大眼左右转动,观察着杜昭和周娥皇的脸色,插嘴道:“可以带上瓜子、杏仁、桂花糕、巧克力……吗?”

    杜昭和周娥皇一起扭头看着她,面无表情。

    红娘的声音便越来越小声,越说越慢,直至最后省略掉一长串小吃,直接说出“吗”字。

    她最后低下头去,两手用力捏着石榴裙裙摆。

    “可以啊!”令人意外的是,杜昭竟然同意了。

    红娘猛然一愣,而后抬头。

    脸上的喜色遮掩不住。

    “这些零食就由你去准备吧,最好把所有能带的零食全都给带上。”杜昭吩咐道。

    “好,好……”红娘喜不自禁。

    杜昭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周娥皇,问道:“夫人你再想想,我们还能在船上做什么?机会难得……”

    出门游玩,周娥皇还在娘家做闺女的时候便乐此不疲。

    她虽然端庄稳重,但毕竟还年轻,那有不喜欢出门游玩的?

    于是,细心的周娥皇便将之当成一件大事用心谋划起来……

    不一会儿,他们的马车来到城门口,即将入城。

    岂知城门这里,此刻正热闹非凡,一支押运银钱的车队即将入城。

    李安和家将们身着便衣,在马车外护送,不料竟被驻守城门的将士们拦住,将马车停在了路边。

    李安大怒,将要爆发之际,杜昭的声音自马车内传来:“押运银钱的车队即将入城?那我们就等一等吧。”

    话音刚落。

    “铛!”

    “铛!”

    “铛!”

    阵阵锣鼓之声,自马车外传入,伴随着人群的呐喊与喧嚣,非常热闹。

    若再加上鞭炮声,便有一种过年的喜庆之感。

    “经销商会——乌程县分会押金送到!”锣鼓声之中,一个喊叫声分外清晰。

    乌程县,是湖州辖下的一个县。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乌程县在太湖之南,苏州在太湖以东,两县之间仅仅隔着一个吴江县。

    但太湖实在太大了,吴江县也颇为狭长。

    导致乌程县至苏州城的距离也挺远。

    午时已过,一个上午过去了,乌程县分会的押金才送到……

176 大家一起幼稚

    杜昭的马车中。

    喧嚣锣鼓之声阵阵,真的太热闹了,因为距离太近,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红娘这丫头活泼好动,抿嘴憋了一会儿,逮着杜昭和周娥皇低语密探之机,偷偷侧身将车厢侧帘拉开一条细缝。

    她那一侧,正好对着入城的官道。

    透过细缝,可将大半个盛况尽收眼底。

    红娘凑在那细缝前,一声不吭,眼睛睁得大大,甚至屏住了呼吸。

    过了一会儿。

    红娘忽然感觉身旁多了一个人,那人呼出的气息打在她耳朵里,吹动里面的绒毛,感觉痒痒的。

    她猛一侧头,杜昭那半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便生生闯入她的视线中。

    吓了红娘一大跳。

    好在,杜昭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而是像她刚才那样,定定的看着外面的盛况。

    红娘悄悄将脑袋往后一拉。

    就见杜昭侧身坐在这里往外看的姿势……也挺奇怪的,跟她刚才一样。

    她不由笑了,慢慢探过去,和杜昭的脑袋并在一起,两人一起偷偷关注着外面车队入城的盛况。

    马车对面。

    周娥皇见此,不由笑着轻轻摇头。

    其实,方才她和杜昭低声密语完后,便发现了偷偷往外窥探的红娘。

    周娥皇本想训斥她的。

    可是,杜昭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他也跑过去趴在那细缝前往外窥探。

    杜昭和红娘一起趴在那里,跟两个贪玩的小孩似的。

    这让周娥皇无语摇头之余,又感觉……

    反正,她是不会趴在那里窥探的,那姿势太不雅观了。

    “夫人,你快来看,车队出现了……”然而,杜昭却轻声呼唤着她,还对她招手。

    “还是别了吧。”周娥皇茫然。

    “三娘你快来看啊,真的好热闹,好好玩呀。”红娘也对她招手。

    “不……不行的。”周娥皇抿嘴坚持。

    那样趴在那里偷窥的动作太不雅观了,实在有损形象。

    然而,杜昭忽然起身走来,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不由分说将她硬拖了过去。

    “郎君……”

    周娥皇一来不会真正的抗拒杜昭,二来她的力气在杜昭面前实在微不足道。

    于是便半推半就,被杜昭拉到了车厢对面。

    然后又微不情愿的,脑袋被杜昭固定在了那条细缝之前。

    杜昭也凑过去,与她脸蛋挨着脸蛋,十分亲密,一起偷偷往外窥探。

    周娥皇心里太异样了,七上八下的。

    一是因为像这样偷窥真的让人心里不耻,二是因为和杜昭耳鬓厮磨,这等亲密让她心里难以平静。

    不过……似乎……貌似……也许……可能……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呢!

    一旁,红娘见周娥皇占据了她的位置,自然不敢争夺,于是轻轻走到侧帘另一端,又拉开一条小细缝……

    马车外,李安正站在那里。

    李安虽然也在看车队的热闹,但始终没忘了耳听八方。

    但是他打死也不会知道,就在他的身后,马车的侧帘,已被偷偷的拉开了两条小细缝……

    好一会儿后。

    押运银钱的车队终于入城。

    杜昭的马车再度启动,直接回到了牙城。

    周娥皇和红娘下车,她们直接回到了牙宅。

    杜昭则带着李安来到府库,像个资本家似的,继续看着侯仁矩和牙兵们忙碌……

    日渐西沉。

    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距苏州城最远的一个县——湖州安吉县分会的押金,也已安全运抵。

    至此,一十三个县的押金、货款等,都已经悉数入库。

    其时正值三月份,这天色不仅黑得早,也黑得快。

    眨眼间,整个府库就已灯火通明。

    府库的一间耳房中,杜昭、杜建徽、周庭等人正等候在此。

    “哈哈哈,分毫不差,哈哈,分毫不差!”

    忽然,侯仁矩的声音在房外响起,并伴有轻快的脚步声。

    杜昭等人等候在此,就是为了等侯仁矩最终入库的统计结果。

    因此三人闻言一起起身,看着房门。

    吱呀!

    侯仁矩笑吟吟进屋,手里拿着一张纸,一眼见到杜昭等三人后,忙紧走几步上前,笑道:“分毫不差!分毫不差!”

    “侯司马莫要激动,到底有多少银钱入库?”杜昭笑问。

    “一百零五万贯整!”

    侯仁矩朗声说道,红光满面,就像喝醉了酒似的。

    侯仁矩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这一百零五万贯,他反复仔细清点了数次,一定错不了。

    一百零五万贯呐!

    他侯仁矩也算是为官十余载,做过幕僚,当过将军,也干过地方刺史。

    可这十余年间见过的银钱,加起来也没有这一次见的多。

    一百零五万贯!

    这是多么庞大的一个天文数字。

    早前他在北方为官之时,就曾听说,南方诸国其实颇为富裕。

    但侯仁矩并没有将之当做一回事。

    在这乱世之中,就算富裕也能富裕到哪儿去?

    可是现在,这一百零五万贯的巨款就摆在眼前,还是他亲手清点出来的,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富裕”二字。

    “哈哈哈哈!一百零五万贯,闻所未闻,如今贫道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周庭也不由朗声笑道。

    “哈……”一旁,杜建徽也想跟着哈哈大笑。

    可刚一张嘴,他立即想起,他是不能张嘴大笑的,不然非要了他的老命不可,痛得厉害。

    于是,杜建徽只发出一个“哈”字便住嘴,紧咬牙关,发出一种沉闷的笑声……

    虽然,他早就知道这次将收入一百万贯左右,早就开心过了。

    但此刻,得知具体的数目,杜建徽还是忍不开心。

    没办法啊,杜建徽他们这一代人,出身之时天下早已大乱。

    他们饱尝了战乱、饥荒,也见惯了生死。

    他们这一代人是经历过最深沉的苦难的人。

    他们清楚的知道,钱粮对人的意义,有了粮食人才能活命!

    这是一件万分严肃的事,事关生死!

    后来,杜建徽掌管中吴军,身为地方藩镇节度使,他是真的爱民如子,年年鼓励农桑,年年减免赋税……

    在他兢兢业业的治理之下,中吴军辖下三州一十三县,虽不说比肩盛世,但也比其他地方好了不少。

177 恍若仙妃

    然而,天下局势如此,再好也好不到那里去。

    这数十年来,他省吃俭用,扣扣搜搜,也才积攒下十余万贯的财富。

    结果一场“大帅赏三倍衣粮”的危机,便将这十余万贯尽数耗尽。

    可是现在,他这个独孙——杜昭。

    竟然轻轻松松,先是弄来大批粮食,最后统计竟多达900万斛!

    后来更夸张了,竟在短短十余日之类,弄来一百万贯的巨款!

    想他杜建徽扣扣搜搜数十年,才省下来十余万贯。

    而杜昭十多天内就弄来一百万贯。

    这差别不要太大。

    杜建徽心里又是酸涩,又是高兴,可谓五味杂陈,但总归来说还是高兴更多一些。

    “侯司马清点了一百万贯,倒是辛苦你了。还有道长,你们也辛苦。”杜昭笑道。

    “不辛苦,不辛苦!”侯仁矩连连摆手,笑道:“属下等最多干了些体力活儿,这算得什么?”

    “最辛苦的应该是郎君啊!”侯仁矩朗声道,“郎君此法虽然一点就透,但属下等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由此可见,还是郎君辛苦。”

    “不错!”周庭也点头。

    “诶,若要这样说,其实最辛苦的人应该是阿翁才对!”杜昭脸色一正,面朝杜建徽长揖一礼。

    众人都是一懵。

    杜建徽问道:“三郎你说这话作甚?此事老夫只能算是一个看客,辛苦何来?”

    “三郎啊,你莫要妄自菲薄,你其实做的非常好,比老夫好一百倍!”杜建徽轻轻扶起杜昭。

    “阿翁您想,若不是您苦心经营中吴军数十载,藏富于民,孙儿哪能从他们手中挖出这等惊天宝藏?”

    杜昭依旧保持着长揖的姿势。

    “郎君此言也有道理,若论辛苦,看来的确是大帅更辛苦啊!”侯仁矩也向杜建徽长揖一拜。

    “不错,若没有大帅治理中吴军数十载,郎君此举只怕也不会凑效。”周庭也长揖拜了下去。

    “这……这……”杜建徽那张皱纹纵横的老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

    他心里高兴啊!

    按他们说来,此番收入一百万贯的壮举,还真有他的一份大功劳在其中!

    “快快请起,三郎、道长、侯司马,你们都起来。”杜建徽含笑扶起三人。

    三人顺势而起。

    “大家都有功劳,大家都有功劳!”杜建徽红光满面,爽朗笑道:“今日高兴,不如大摆宴席好生庆贺一番?”

    虽然昨天才大摆了一次宴席,但众人心里着实高兴,于是也就无人反对。

    ……

    昨夜好一场大醉。

    杜昭心里高兴,有人来敬酒,他来着不拒。

    隐约记得,在席间喝着喝着,他就没了后续记忆……

    他这是彻底喝醉了。

    也是自返回苏州以来的第一场大醉。

    他已经铲除了中吴军内部的不稳定因素,算是解决了第一个麻烦。

    内部稳定了,才能放心睡个安稳觉……

    翌日。

    日上三竿。

    杜昭迷糊咪开两眼,便见一张清丽端庄的脸庞近在眼前,带着隐隐的焦灼。

    明眸皓齿,恍若仙妃。

    这是周娥皇。

    “郎君醒了,快去端醒酒汤来。”半醒半睡间,杜昭听到她的吩咐声。

    “诶!”然后红娘的应答,并伴着远去的细微脚步声。

    吱呀!

    房门打开,随后又关上。

    “郎君好些了么?”周娥皇的声音凑近了一些,同时杜昭感觉有一双细滑的小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抚摸着。

    那小手微凉,爽滑。

    那关切的声音温柔,贴心。

    杜昭心里不由大畅,脑袋又清醒了一些。

    再度咪开眼,周娥皇那雍雍华贵的面庞首先映入眼帘,好清晰,就像观看VR电影似的,只见她那脸蛋白如莹雪,肌理明晰。

    眉毛是细细的柳叶眉,用眉笔画上去的,看起来女人味十足。

    眼睫毛清晰且长,一双眼睛满含关切与温柔。

    琼鼻小巧挺直,小嘴色若樱桃。

    整体五官轮廓是个鹅蛋脸,非常协调与美观,越看越养眼,越看越好看。

    在以前,杜昭是不信单凭一张脸蛋便能让人欲罢不能的。

    但自从见到周娥皇之后,他终于明白了。

    在这个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女子,简直像是凝聚了天地日月精华似的。

    单单凭借一张脸,一个眼神,或者一颦一笑,就能顷刻间打动人心……

    “夫人,现在什么时候了?”杜昭捉住她一双小手,轻轻按在脸上。

    “已经巳时了,郎君昨晚喝了很多酒。”

    “昨天为夫心里高兴,就不由多饮了几杯……”

    “郎君好些了么?”

    “头有点晕。”

    “郎君稍待,妾已吩咐红娘取醒酒汤去了。”

    “是你熬的吗?”

    “是妾熬的,娘在一旁指点。”

    “辛苦夫人了。”

    “妾不辛苦……郎君要不我先扶你起来吧?”

    “我想再躺会儿……”杜昭已经彻底醒来,两手抓着周娥皇两手,嘴角一扯,笑道:“要不……夫人干脆也上来躺躺?”

    “不行的……”周娥皇顿时羞窘,并慌忙回头张望,见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由松了口气。

    “来吧!”

    杜昭轻轻捉着她两只小手,往卧榻上拉扯,“躺上来和为夫说会儿悄悄话。”

    最终,周娥皇还是半推半就的上了卧榻。

    踢掉绣花鞋,还穿着足衣,被杜昭抱着轻轻放在了卧榻的里侧。

    周娥皇俏脸通红一片,不安的盯着房门,这大白天的……

    但事已至此,周娥皇便不再多想,顺从的躺在里侧,心里祈祷红娘不要那么快回来。

    “夫人这些日子忙吗?”杜昭静静的仰躺着,一手揽着周娥皇的脖颈,将她的脑袋摁在胸膛。

    “虽忙,但不如郎君忙。”周娥皇无法,只得将一手按在杜昭胸膛,保持身体平衡。

    这就导致两人的姿势非常亲密。

    但好在杜昭并没有再进一步,不然周娥皇非得羞晕过去不可。

    “前两日听娘说,夫人学习处理家务学得很快,几乎可以独自理事了,娘对你可是毫不吝惜夸赞之词呢。”杜昭笑道。

    “主要还是因为娘教得好。”周娥皇谦虚,“对了郎君,娘说就在这两日将府中大权交给妾来掌管,郎君认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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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红娘这丫头也不简单

    “好啊!”

    “郎君就如此相信我么?”

    “这有什么,不就是治理家务么,我们府中又没有那些狗屁倒灶之事,无论是阿翁,还是娘,都是明白事理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郎君说得是,阿翁和娘对妾都很好。”

    “还有那些下人,若看谁不顺眼,直接撵出府去就是了!”

    “噗呲!”周娥皇笑了,道:“若因看谁不顺眼就捻人家出府,是不是太霸道些了。”

    “不霸道啊,若一个不顺眼之人天天在眼前乱晃,是很影响心情的……”

    “郎君所言也是……”周娥皇缓缓点头。

    “再者,若有不会处理之事,可去请教母亲大人。若万一办错了事的话……”

    杜昭侧头笑眯眯看着她,笑道:“错了就错了吧,难道为夫还舍得因此惩罚你不成!”

    言罢,杜昭在她荧白且红透了的俏脸上吧唧一口。

    再紧紧的搂着。

    显得非常宠溺。

    “郎君……”周娥皇感觉都快被融化了。

    杜昭楼她越紧,她便感觉越有安全感。

    心头只盼这一刻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一会儿后,杜昭慢慢松开了她,杜昭怕她呼吸不畅,那可就不美妙了。

    但周娥皇心头莫名微有失落,随后立即消失,然后整个内心又被滔天洪水似的幸福感满满占据。

    “夫人既要掌管‘雪肤膏作’等作坊,又要兼顾府中庶务,会不会太忙了些?”杜昭轻声问道。

    “若忙不过来的话……”

    “郎君放心,妾忙得过来。红娘可是个好帮手呢,她足以顶上半个妾身。”周娥皇小声说道。

    “红娘那丫头?!”杜昭吃惊不小。

    红娘,不是他的小开心果儿么?

    她什么时候如此厉害,竟能顶得上半个周娥皇了?

    “郎君可千万莫要小看了这丫头,红娘平日里虽然不着调,但协助妾身处理起事务来,却也颇有手腕。”

    “虽然她嬉笑玩闹了些,但确有才能。”周娥皇解释道。

    “原来如此,为夫倒没有看出这一点。”杜昭喃喃道。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杜昭和周娥皇齐齐扭头看去。

    只见红娘两手端着一个黑漆木托盘,正迈着轻快的步伐入得屋内。

    她还喊道:“来了来了,醒酒汤来了。”

    然而,红娘进屋走了没两步,猛然抬头一看,就见姑爷还躺在卧榻上,已经醒来。

    最最重要一点,周娥皇怎么也跑上去了?

    两人还亲密的搂在一起,面无表情都盯着她看?

    红娘一愣,脚步顿止,睁圆了两眼看着那张宽阔的卧榻。

    房中安静了一会儿。

    “醒酒汤啊,快端过来。”杜昭招手,打破沉默。

    “……”周娥皇刹那脸色通红一片,就跟滴血似的,并挣扎着想要起来。

    “哦……哦……好的。”

    红娘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她乍见姑爷和三娘一起躺在卧榻上,心里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红娘是想端着醒酒汤立即逃出屋外去的。

    可是杜昭已经对她招手了。

    没办法,红娘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周娥皇已经飞快跳下卧榻,找来绣花鞋穿上。

    “醒酒汤给我吧,红娘你先下去。”周娥皇接过托盘。

    “好的。”红娘点头答应,转身离开。

    可是,这丫头走了两步后,竟回头瞥了眼杜昭那宽阔的卧榻。

    看她那样子,似乎……她也想爬上来玩一玩……

    吱呀!

    红娘离开,并关上房门。

    喝完了醒酒汤,杜昭感觉重获新生。

    洗漱。

    又泡了个热水澡。

    杜昭便感觉重回巅峰了,整个人神清气爽。

    吃了点迟到的早点后,杜昭方才出门,来到牙堂。

    经销商会的事,还需要杜昭亲自安排。

    很快处理完毕。

    杜昭抬步又去了“行军司马值房”,询问府库的情况。

    得知一切无碍,杜昭便哼着小曲儿返回牙堂。

    就这么一来一回,时间竟已近午时。

    杜昭又离开牙堂,穿过内门,回到湘妃苑,和周娥皇一起吃了午饭。

    下午回到牙堂翻了几分文书,李安忽然鬼鬼祟祟禀道:“公子,马湘兰从南唐回来了,人已在‘留仙居’,她派人接洽属下,说是想见公子一面。”

    杜昭愣了一下。

    心道马湘兰派人请他去留仙居,只怕是解救马希崇之事有了眉目。

    杜昭堂堂男子汉,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马湘兰帮她解救马希崇,那么就不会食言。

    “李安你去做安排吧,我们稍晚些去留仙居。”杜昭吩咐道。

    李安立即下去做安排。

    一个时辰后。

    杜昭已经身着便装,站在留仙居门前的大街上。

    李安及数十精壮牙兵也身着便装,护卫在后。

    留仙居的生意依旧很好,临街开的大门络绎不绝,不停有食客进进出出,十分热闹与繁忙。

    杜昭慢悠悠,当先跨入留仙居门槛。

    “哎哟,客官您来了,请上楼。”还是那位熟悉的小二,一见杜昭便笑眯眯迎了上来。

    杜昭点头,跟在小儿身后上楼而去。

    只有李安跟在他身后,其余数十牙兵散落在留仙居大堂中,叫了酒菜吃喝。

    来到第四层楼,还是那间室内校场。

    “杜三郎,你来了。”只见那马湘兰傲立在校场正中间,还是身着男装,但一张脸清秀,分明就是个女子。

    “什么时候动手?”杜昭走近,单刀直入。

    “现在!”马湘兰摆出个起手式,清秀的脸庞冷峻,如临大敌。

    “现在?”杜昭一愣,又见马湘兰这幅样子,顿时便明白她误会了,笑道:“我是问什么时候解救令尊。”

    “先不谈这个,我们先打一架再说。”马湘兰不停变幻姿势,并围绕杜昭转圈,似乎随时都会发动凌厉的一击。

    “诶!”杜昭扶额摇头,道:“你是打不过我的!”

    “打不打得过,试了才知道。”马湘兰较劲儿,“这次去南唐,我又加紧练了练,师父早前曾传下一套精湛功夫,我以前未曾刻苦练习……”

    “你师父的功夫还挺多。”

    “别打岔。”马湘兰一脸认真,双目死死盯着杜昭,“这次我苦练了数十日,早已将这套功夫练得纯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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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开枝散叶的重任

    “这次我一定可以打败你!”

    “我行的,我一定行的!”

    “哈哈哈哈……”杜昭毫不掩饰的笑了。

    “杜三郎,你笑什么?”

    “你这种话都说过许多次了?可你哪次不是惨败?”

    “这次不一样,我一定行的,我一定能打败你!”马湘兰倔强,打败杜昭,似乎已经成了她心中的执念。

    “人生错觉?”杜昭笑道。

    “什么?”

    “既然你自认为可以打败我,那就来吧,我奉陪到底。”杜昭笑道。

    “啊……”

    马湘兰看准时机,一个猛子扎过来,张牙舞爪。

    然而很快,她那声壮声势的“啊”,就变成了惨叫的“啊”!

    一声沉闷的重击过后,马湘兰像是断线的风筝般,呈抛物线的姿势落在三丈开外。

    “九娘!”丫鬟美云和妙雪一起扑了过去。

    “哈哈哈哈……”杜昭爽朗笑着也走了过去。

    马湘兰被两个丫鬟扶起,整个人绷直,双拳紧握,死死咬紧了牙关,抵受那一浪又一浪剧烈的疼痛。

    但同时她也没忘了怒瞪着杜昭。

    丫鬟美云见此,心中一时着急,看着杜昭脱口而出道:“三郎下手也忒重了些,九娘怎么说,也是一个女子……”

    “哎呀!”

    杜昭立即止住大笑,绷着脸看不出一丝歉意,然而口中却说着道歉的话:“对不住,真对不住,我要早知道你不是那么厉害,我就下手轻一点了。”

    马湘兰听了这话,绷直的身体又开始轻轻颤抖起来了。

    此话无疑是对好胜的马湘兰的一锤重击。

    丫鬟美云猛然反应过来,暗恼自己多嘴。

    “可是,刚才那拳我只用了一半的力道啊,我本以为你可以承受得住的,可是……诶!”杜昭连连摇头。

    “……你……欺……”马湘兰紧咬牙关死死瞪着杜昭,说不出完整的话。

    “你说什么?”杜昭把耳朵凑近。

    “……”马湘兰龇牙咧嘴,终究还是放弃了。

    杜昭起身,偶然瞥到美云和妙雪一脸焦急的模样……

    最终杜昭摇了摇头,对她俩说道:“放心吧,我下手虽重,但都避开了要害,马湘兰虽痛,但绝不会有事。”

    美云和妙雪闻言,心头不由大定。

    好一会儿后。

    马湘兰才恢复过来。

    这时,杜昭已在校场边上的椅子上坐下,悠闲的吃着本是给马湘兰准备的橘子、糕点等。

    “杜三郎,你这个人不讲武德!”马湘兰揉着小腹,气呼呼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什么玩意儿?”

    “你不讲武德!”

    “什么意思?”

    “你明明知道的,和我比斗你不能使用蛮力!”马湘兰也去拿盘子中的橘子、糕点来吃,和杜昭争抢。

    “哦,原来是这个啊!”杜昭恍然,随后笑道:“可是你没事先提醒,我忘了!”

    “……”马湘兰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杜三郎你等着,这次我要请师父下山,我要跟师父说你欺负我,让师父她老人家替我报仇!”马湘兰挥舞着小拳头。

    “来吧来吧,到时候我连同你师父一起揍!”杜昭大手一挥。

    “你……”

    “你什么你!”杜昭猛然面色一变,脸色一板,莫名吓得马湘兰一哆嗦。

    “以后没有把握的话,就不要再挑衅我了,就你这身功夫,再练个一二十年都不可能是我的敌手!”

    “你这个人虽然缺点太多,但看在你姑姑的面子上,我也不想失手把你打死。”

    “你下次再这么无聊,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杜昭一顿抢白,说得马湘兰哑口无言。

    “好了,闹也闹完了,现在该说正事了。”杜昭语气又是一变,面色凝重,问道:“你这次去南唐到底做好准备没有?”

    马湘兰见杜昭这番模样,也渐渐收起胡搅蛮缠的姿态,斟酌一会儿后才说:“还算顺利!”

    “什么时候动手?”

    “可能还需一些时日,半月,或者数月。”

    “嗯?”

    “情况复杂,而且我还要请师父她老人家下山帮忙。”

    “随你吧。”杜昭起身,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别拖太久。”

    “等等。”马湘兰叫住杜昭。

    “还有什么事?”杜昭回头。

    “送你一条消息。”

    “什么消息?”

    “我的人前两日汇报说,那杭州的胡景思已将你中吴军列为主要对付的目标。”

    “知道了!”杜昭转身出门而去。

    “你……”马湘兰追出两步后停下,瞪着房门恶狠狠说道:“真没礼貌,道谢的话都没有一句……”

    ……

    杜昭回到牙府,天色已经将黑。

    今天的晚餐是在‘琼玉阁’中吃的。

    因为杜建徽心里高兴,便吩咐团聚一次。

    说是团聚,实际上也就才杜建徽、陈雪梅、杜昭、周娥皇四个人而已。

    杜家人丁单薄,杜建徽只有杜昭父亲一个儿子。

    而杜昭的父亲也只有杜昭一个儿子。

    杜建徽没有纳妾,杜昭的父亲还没来得及纳妾就因故去世。

    所以,为杜家开枝散叶的大事,终究还是落在杜昭的头上。

    席间,杜建徽十分高兴,陈雪梅也十分高兴,杜昭顺势说了明日将携带周娥皇前往太湖游玩之事,并邀请陈雪梅也去。

    “出去游玩游玩也好,你们年轻人就该在外面多走动走动。”杜建徽笑着点头。

    “我就不去了,你们年轻人出去玩吧。”陈雪梅对杜昭挤了挤眼,接着说:“牙府中的药田已经开辟好了,栽种、施肥等都离不得我。”

    陈雪梅已将府中管事大权彻底交给了周娥皇,她现在一心扑在药草种植之事上面。

    说到药田,杜昭问道:“娘,孩儿记得您给师公送信已经好久了吧,有回信了吗?”

    “回了,你师公说啊,他那里的徒儿我们可以随便挑,但是有一条,需得我们亲自说动他们方可。”

    “你师公不会插手……对了,你师公对你也十分感兴趣,同意你跟着为娘一起去一趟。”陈雪梅笑着说。

    “什么时候启程?”杜昭对这趟行程十分期待。

    “不急,还没定呢,等定下来为娘再告诉你。”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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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954年,五代十国末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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