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逃婚千万里
“什么!?我抢了南唐后主李煜的皇后,大周后,周娥皇?!”
杜昭吃惊不小。
杜昭所处之地,是个诡异的所在,周遭白茫茫一片,没有时间感与方向感。
对面站着一个怪人。
“错!周娥皇是你明媒正娶,正儿八经用八抬大轿抬进府门的正妻;乃至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及三书六礼等,也一个不少。怎么能用‘抢’这样的字眼呢?”
“并且,南唐后主李煜,彼时还未登基称帝;周娥皇呢,也未嫁他为妃。人家还是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呢!”
怪人解释道。
“哦……这还好……”
“不过,这桩婚事的起因,却是因为在金陵城的大街上,你调戏了人家周娥皇之故!”怪人又说。
“我还调戏了她?”杜昭惊叫。
“不错。但是这也不能怪你,因为你‘穿越只穿了一半’,你脑子有病。与其说你调戏了人家,还不如说是无心之失,你不是故意的。”
杜昭:“……”
“完婚当天,洞房花烛之夜,佳人如玉,眼见一段姻缘即将完美。可是,你却逃婚了!丢下新婚娇妻以及父母家人不管,一路往西,竟逃到了蜀国!”
怪人语出惊人。
“逃婚?!等等,你说逃婚的是我?”杜昭侧着头,表示难以置信。
“对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嘛,你穿越只穿了一半,你脑子有病,不能以常理度之。而且,这也正是你出现在此处的原因。”
杜昭一愣:“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感觉凉飕飕的呢?”
只见周遭除了白茫茫一片之外,就只有这怪人身后,挂着的一块匾额,上书:“穿越异常管理局”几个大字。
这——
是什么鬼?
杜昭悚然。
“如你所见,我是‘穿越异常管理局’的人。对于你本次穿越异常,我们将负全责,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不过你放心,我们会对你进行补偿的。”
怪人笑得很难看。
“怎么补偿?”
“简单,我们将会给你添加一个‘外挂’。外挂其一,名为‘望气’。外挂其二,名为‘古今肆业’。‘望气’可助你判断人之善恶;‘古今肆业’可供你购买一些奇怪的商品。二选一,你选哪个?”
杜昭思忖半晌,迟疑道:“周娥皇所处的时代,应该是五代十国,据说乱得很,那我就选‘望气’吧。”
怪人点头:“很好。”
杜昭心里的疑问还有很多,正待仔细询问,可是,眼前却忽然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那个怪人也消失不见。
接着,便是无尽的黑暗与深渊。
杜昭失去了意识。
只感觉整个人都在往下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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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杜昭醒来后便是一声闷哼。
两眼微睁。
他的眼皮又干又涩,伴随着刺痛,像是被烧红的铁棍捅过似的。
只匆匆一瞥。
两眼又迅速闭合。
此处貌似是一个房间,古色古香,有木制的门窗,糊了窗纸,外面阳光炽烈,将窗纸照得透亮,有些刺眼。
“我果真是穿越了!”虽只有匆匆一瞥,但杜昭可以确定这一点。
随着意识逐渐恢复,各种知觉不断向他袭来。
首先,杜昭感觉好饿!
前胸贴后背的那种。
肚子里的肠子都快打结了,并阵阵抽搐,这种感觉堪比抽筋。杜昭咬牙吸气,以此抵御这种痛楚。
“叮铛叮铛!”
身体稍稍一动的时候,杜昭又悲催的发现,他两手的手腕上,竟然套着一条大拇指那么粗的铁链!
不仅手上有,双脚上也有。
“我去,这是什么情况?一开局就身披枷锁,还饿得肠子乱抽筋……情况不妙啊,这么凄惨的么?”
杜昭顿时头皮发麻。
……
此处大抵是一间柴房,堆了大半屋子的柴禾。地面铺着干草,但这些草都发霉了,散发出阵阵霉味。透过门窗,可见外面的太阳挺大,但现在的季节应该是冬春之交,气温较低,杜昭感到阵阵阴冷不停向他袭来。
“好饿,好想吃东西啊!”
杜昭口干舌燥,喉咙都快冒烟,于是又说:“好想喝水!”
自我检查一番后。
杜昭又自言自语:“好想洗个热水澡啊,最好能换身干净衣服,再刮个胡子……”
杜昭醒来已有一会儿,虽然又冷又饿,但一些记忆却已逐渐浮现心头——
这个时代,的确是五代十国。
五代十国,是唐宋之间的一个过渡期,是个乱世。
隐约记得,北方有个“大周”帝国,应该就是史称“后周”的那个王朝。
大周皇帝名为“郭威”,堪称一代雄主。
郭威的继任者“郭荣”,在打过“高平之战”后,混乱了数十年的乱世,总算见到了一丝曙光。郭荣革除旧弊、改革军制、体察民情,促使后周逐渐强大,郭荣也生出了一统天下的雄心。然而,郭荣死得太早,后周的天下,竟被赵匡胤以“陈桥兵变”给夺了去,建立了北宋王朝。
宋王朝自然有可取之处。
但北宋终其一朝,都被北方的辽金压着欺负,还发生了“靖康之耻”这样的耻辱。后来更是养出了蒙元那样的巨兽……
“燕云十六州”、“两脚羊”、“靖康之耻”、“四等人”等……每当读到这些历史,杜昭心里就发堵。恨不得穿越回去,重整山河、扫平蛮夷、重现汉唐盛世!现在,杜昭终于“如愿”了,穿越到了五代十国这段历史中。但是不知为什么,杜昭却很想哭……
……
言归正传。
杜昭前世的身份,是一个知识类博主、阿噗主,曾涉猎过许多领域,对历史这一块儿,他也曾深入研究过。
所以大致知道,郭威是在公元954年去世的。而后周的开国时间,是在公元951年。也就是说,现在的大体时间,是在公元951年至公元954年之间。
而杜昭本人,则是“吴越国”人士。吴越国,是五代十国中的“十国”之一。值得一提的是,杜昭的爷爷是一个节度使……
杜昭隐约记得,数十日前,他不知何故去了金陵城,在金陵城的大街上,又不知何故“调戏”了周娥皇。
接着,便是大婚当天的记忆。
令人不解的是,洞房花烛之夜,他逃婚了。
一路往西,竟逃到了蜀国……
“吴越国”大体在浙江,“蜀国”大体在四川。杜昭逃婚,从“吴越国”跑到“蜀国”,可谓千山万水,何止千里,他自己都服了自己了……
遗憾的是,杜昭完全不记得,那周娥皇究竟是何容貌。这就尴尬了,不说碰她一下手指头,就连她长什么样都没记住,杜昭就跑来蜀国受罪……杜昭总感觉有些亏。
“放着家里的娇妻不管,竟在洞房花烛之夜逃婚,跑到蜀国来受罪……看来我脑子真的有病!”
杜昭苦笑摇头。
随后又自语道:“周娥皇,那可是历史上留名的大美人啊。相传,她精通音律,能歌善舞,创作了许多有名的乐曲。她本人更是长得雪莹修容、纤眉范月、高髻凌风,堪称一代佳人。却不想,竟被我给娶了,算是截了李煜的胡……哈哈……有意思。”
遐思一会儿,杜昭的思绪回到当下。
他眉头一皱,抬手,盯着手腕上的铁链,纳闷道:“我怎么又混成了现在这幅凄惨的模样了呢?”
原来,杜昭跑到蜀国的时候,已经形如乞丐。
他只隐约记得,貌似闯进了一群大山,饥饿无食,饿得他发慌。
好不容易遇到一路人马,杜昭刚打算上去讨些食物来吃。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杀出另外一拨人……
隐隐约约,杜昭似乎听见了“采花贼”三个字。
随后……就是现在。
他被人锁在一间柴房里。
手脚上都套着铁链。
铁链又拴在一根铁桩子上面,用铁汁浇铸得死死的,他根本跑不掉。
“靠!该不会是被人当成采花贼了吧?”
“我只是想讨点吃的而已……”
……
一个时辰后。
“水……水……”
杜昭已口干舌燥,意识开始迷糊。
砰!
房门忽然被推开。
呼啦啦进来一群人。
杜昭听到声响,知道来人了,忙睁眼去瞧。
然而,却见一个水壶模样的物体,在眼中快速放大。
水壶!
杜昭凭空生出一股力,一把将之接住,凭着记忆拔开水壶的塞子,捧着就是一顿猛灌!
咕咚咕咚!
咕咚咕咚!
杜昭大口大口的吞咽着。
耸动的喉咙上流过一道道水流。
现在的他,就好似一块极度干涸的田地,地表裂开了深深的沟壑。他太干渴了,急需灌溉!一股清凉的甘泉,直入肚腹,像是一条线般,瞬间沁透全身。浑身的细胞都得到了浇灌,“极度干涸的田地”也得到了滋润,活力逐渐恢复。
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爽啊!”
水壶不大,杜昭几口就灌完,他舒服的靠在柴禾堆上,闭着眼,大口喘气,水壶随手抛到了一边。
这时,有人打开了柴房的窗子,明媚的阳光透射进来,将杜昭浑身笼罩。冬春的阳光格外暖和,尤其是蜀国这样的地方,晒太阳是一种享受。这不,杜昭的头、脸、手、身体、双脚等,全都笼罩在阳光之下,暖丝丝的,犹如温泉。
他再也不冷了。
“爽!”
舒服之下,杜昭又大叫了一声。
然而话音刚落,一个冷冽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乱嚎什么?老实交代,你们的同伙究竟藏在哪儿?你们当家的又是谁?你个采花贼!”
002 夫人来救命
采花贼?
果然!
他被人给误会得死死的。
杜昭背靠柴禾堆,仰头望去,只见柴房中已经多了十余人。
当先一人,是个小娘子,约十七八岁,穿着男装,看起来倒也俊朗。此刻,这小娘子正用剑柄指着他,青雉的脸面带着怒容,居高临下,一幅审问犯人的样子。小娘子身后,也是两个女扮男装的少女,看起来,应该是她的丫鬟,或者手下,因为她们手里也拿着剑。再后面,则是十多个壮汉,皆膀大腰圆,目光沉稳,一看就是练家子。
“看什么看!”小娘子发怒,抖了抖手里的剑。
“你们这帮采花贼,真是不长眼,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竟敢打姑姑她的主意?”
小娘子名为“马湘兰”,是这伙人的头领。
马湘兰娇声呵斥后,却见杜昭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还盯着她看,面色诡异,眼中泛光。
马湘兰大怒。
“采花贼!你还看!赶紧招了,要不然姑奶奶就杀了你!你知不知道,姑姑她身份尊贵,她可是皇……”
马湘兰意识到她说漏嘴了,因此立即捂嘴,两眼圆瞪。
……
这个时候,杜昭的确在发呆,也的确在盯着马湘兰看。
不过,他没有别的意思。
因为杜昭看到了一幅诡异的景象——
她们每个人的头顶,竟然……都冒出了一截光柱!
或一寸,或三寸。
或红光,或绿光。能有水桶那么粗。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望气’?可以判断人的善恶?那么红光、绿光有什么不同?长短又代表什么意义呢?”
杜昭心下震惊。
因此没空理会马湘兰。
“采花贼!你再看的话,姑奶奶就挖掉你的眼珠。”马湘兰真的怒了,这个“俘虏”竟敢不理她,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吧。
“唰”的一声,马湘兰已拔剑在手。
“你们误会了,我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我只是路过而已……”杜昭回神,并苦笑。
“呔!大胆采花贼,竟敢狡辩!你还是老实交代吧,你们的老巢究竟藏在哪?有多少人?你们当家的又是谁?”
马湘兰居高临下,剑锋遥指杜昭。
她那青雉的脸面上,保持着刻意的肃杀,但却难掩一抹激动。
“遇到你们的时候,我已饿得不行,你有见过饿的快站不起来的采花贼吗?”杜昭虚弱的说道。他之所以虚弱,是因为单单喝水并不顶饿。
“呵,苦肉计罢了。你当姑奶奶是三岁小孩么?”马湘兰果然不信,“你个采花贼,再不老实交代,姑奶奶定要教你好看!”
杜昭一听这话,顿时眉头一凝,心里火起。
她开口一个“采花贼”,闭口一个“采花贼”,既然都一口咬定了,还让杜昭说什么呢?
杜昭咬牙!
这个女人虽然长得还算可以,但心肠太坏了,杜昭可不会惯着,于是龇牙道:“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副丑样,就算乞丐也不想采你!”
“你……”
马湘兰果然被气得双肩乱抖,花容失色。她虽然女扮男装,但本身也是一个女子,臭美之心丝毫不下于人。但是现在,竟有人说她是“这副丑样”,还“乞丐也不想采你”!而且,说这句话的人还是她的俘虏……
马湘兰真的气炸了。
“我杀了你!”怒气冲昏了头脑的马湘兰,举剑便向杜昭刺来。
“九娘不可!”身后两个丫鬟上前劝阻。“九娘”是丫鬟对马湘兰的称呼。
杜昭龇牙,坐在原地没动,但却能相对敏捷地躲开她的剑尖。
在这个过程中,杜昭猛然想起一件事——
他并非手无缚鸡之人,相反还强得离谱!
只不过他现在太饿了,发挥不出来。仅仅只能躲开刺来的剑尖。
“啊!啊!气死我了!”马湘兰见刺不着,便更来劲儿了,两个丫鬟都拉不住。
这柴房中,顿时乱做一团。
“湘兰,快住手!”这时,柴房外传来另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很柔,是个女声,听似娇弱无力,但却很有用,马湘兰立即就停了下来。
马湘兰冷哼一声,走出柴房。
待回来时,她已扶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
只见这位女子年约二十七八,其发如云鬓,粉面樱唇,穿着一套淡青蝉翼纱衫,里面隐约围着一袭盘金绣花抹胸,贵气逼人,冰肌玉骨,莲步婀娜,秀丽绝伦,竟是一位罕见的绝代佳人!
杜昭一时怔住了。
甚至都忘记了饿。
杜昭被锁在这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模糊有点印象,似乎其他人都称这位绝代佳人为“徐夫人”。
“姑姑您怎么来了。”马湘兰扶着徐夫人的手,一脸不乐意,“我正审着呢,姑姑请放心吧,我很快就可以铲除那帮采花贼了!”
“你啊,你这是审问吗?我在外面都听见了……”
徐夫人笑着跨进柴房门槛。可是刚走了两步,她就停了下来,笑容凝固。
因为柴房的地面上,铺满了杂草,还发了霉,很脏。她的绣花鞋及薄如蝉翼的青色裙摆,与这样的地面轻轻一接触,就全脏了。同时发霉的气味传来,她立即手遮琼鼻,大皱其眉,一幅香魂欲销的模样。她的脚稍微动了一下动,貌似是想逃出去,但最后又生生忍住。
于是她不再说话,也不看杜昭一眼,只对身后的丫鬟点了点头。丫鬟得命,手提一个食盒,怯生生走向杜昭。
这时,杜昭的鼻子忽然一动。
他闻到了馒头的香味儿。
就从那食盒中传出。
天啦。
杜昭都快饿坏了。
最受不了这个香味儿。
于是,杜昭顾不得其他,转头看向丫鬟……手里的食盒。
或许是因为杜昭的表情太夸张了,竟吓了那丫鬟一跳,她脚步踌躇,不敢过来。杜昭等不及了,上前一步,一把抢过那食盒。急忙揭开盖子,里面赫然就是一大盘馒头!杜昭顾不得形象,也顾不得手指在馒头上一摸就是一个黑印。他抱着食盒坐在地上,谨防有人来抢,然后左右开弓,开始狂吃海塞……
“啊!”送食盒的丫鬟吓了一跳,跳着脚逃回徐夫人身后。
“姑姑……”马湘兰相当不满,摇着徐夫人的手,急道:“像他这样的采花贼,最多只能给他一口水喝,要饿着他,不然他不会老实交代的。”
徐夫人晕生双颊,看着马湘兰。她本想好好教导马湘兰一番,作为一个女儿家,别老将“采花贼”挂在嘴边。可是,那三个字,徐夫人说不出口。
因此只得苦笑摇头。
“湘兰,我相信他是清白的,等他吃饱之后,就放了他吧。”徐夫人的声音非常温柔,犹如一阵春风拂过,滋生万物,令人愉悦。
而且徐夫人说的还是“放了他”的话,所以在杜昭听来,简直如闻仙音。
他心里大受感动。
如今,他肚子的饥饿已经得到了缓解。方才又喝了水,也不渴。所以只剩下手脚上的镣铐,若能去掉的话,他就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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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花蕊夫人?
杜昭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偷听两女间的谈话。
“姑姑,不行,我们不能放了他!我还没审出采花贼的老巢在哪儿呢,那伙贼人不除,我们就不能贸然下山!一切当以姑姑的安危为重。”
“湘兰,其实那天在山路上,我已亲眼看见,他并非贼人,你冤枉他了。你逼问他山贼之事,不过徒劳而已,还是放了他吧。”
杜昭听了这话,心里大感欣慰。
给徐夫人点了一百个赞。
他本来就是一个过路的而已!
“不行!不能放!姑姑心存良善,自然不知这些贼人善使苦肉之计,我们千万不能着了他们的道!”
杜昭一边狂吃海塞,一边蹙眉,心说这马湘兰怎么这么多事啊!然后又看向徐夫人,希望徐夫人能够坚持己见,最好是立即放了他。
然而。
杜昭失望了。
徐夫人性子柔软,经马湘兰这么一说,她当即就放弃了自己的主见。
杜昭啃着馒头,看着徐夫人,心里失望之余,又暗暗着急。
只见徐夫人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似乎是默许了马湘兰的言行。她性子软弱,面对“强势”的马湘兰,即便是亲眼所见的事实,此刻也不再坚持。
她心里自知有愧,于是摇头之余,便转头看向了杜昭。
“嗯……”
徐夫人顿时小吃一惊,手掩朱唇。
她没预料到,杜昭竟这么能吃!
于是关切问道:“够吗?不够还有的。”
“咳咳咳……”
这下杜昭真噎住了。
现在是够不够的问题吗?
杜昭相当无语。
“再取一盘馒头来,对了,加一壶水。”徐夫人侧身对丫鬟吩咐。丫鬟口中称“是”,转身出门准备去了。
徐夫人又看向马湘兰,说道:“湘兰,你要审问他,我不反对。不过你莫要再虐待他了……”
“知道了。”马湘兰不大情愿。
徐夫人又摇了摇头,不再看杜昭。
转身,举步就要离开这里。
杜昭心里着急,想开口求救,但奈何他噎住了,还在“咳咳咳”,脸红脖子粗的,根本无法开口!
不过,就在这时,刚刚转身的徐夫人,因为地面干草太多的缘故,她一时不察,脚下一歪,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口中“哎呀”一声,大叫着仰头栽倒下去。
马湘兰,还有周围的丫鬟等,都赶紧去扶。然而徐夫人的后背还是摔在了地上。
她那薄如蝉翼的青色纱衫,已然脏了,潮湿及霉斑沾染其上,像是刺绣的花纹。
“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这破地方没有皂角,夫人这下都没有干净衣服可换了……”一个丫鬟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徐夫人已被马湘兰拉起,她抿着嘴,眉梢颤动,眼角瞥着后背的衣服,一脸恶心与嫌弃。她历来养尊处优,每时每刻,随时随地,都要保持光鲜与靓丽。衣服有一点点不干净她都不穿的。
可是现在,后背整一片都脏了。
徐夫人心里恶心。
恨不得立即将脏了的部分撕掉。
然而就在这时,丫鬟竟脱口而出那样一句话。
这死丫头说什么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说“夫人都快没干净衣服可换了”?
徐夫人感觉自己的隐私被暴露了!
非常羞耻。
因此,徐夫人强忍着心里的恶心,对丫鬟斥道:“你胡说什么!”
丫鬟自知说错了话,只得紧紧闭上嘴巴。
……
另外一边。
杜昭手卡脖子,目睹了方才的一切。
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些事。
杜昭被锁在这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曾隐隐听得,似乎有人抱怨过,说这荒郊野外的,虽然有吃有喝,但就是没有皂角、香胰子、澡豆等物。娘娘的衣服也不能浆洗,娘娘沐浴,也洗不干净,浑身发痒,晚上都睡不着……
杜昭当即楞在原地。
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
从中可以得出两个结果。
其一,这位徐夫人,恐怕是个洁癖。但偏偏这荒郊野外的,就是没有澡豆之类的沐浴用品。杜昭心里明白,此处应该是蜀国东部的大山,很是荒凉,不然也不会滋生出山贼。而这个地方,似乎是一个山庄,貌似还是徐夫人娘家的庄子,徐夫人来此,是为了躲避山贼。想必徐夫人出行之时,是带着有香胰子、澡豆的,但估计在山贼的冲击之下,它们都掉了……
其二,就是那个“娘娘”的称呼……此地已是蜀国境内,那徐夫人……该不会是蜀帝后宫中的妃子吧?
杜昭对五代十国的历史还算熟悉。
此时北方的中原王朝是“后周”,那么蜀国就应该是“后蜀”!而当今的蜀帝,应该叫做孟昶【音同“厂”】。孟昶的后宫之中,有一位名为“花蕊夫人”的妃子,封“慧妃”,姓徐……
我去!
这位徐夫人,该不会就是花蕊夫人吧!
杜昭还保持着手卡脖子的姿势,目送徐夫人一行人走出柴房。有关“花蕊夫人”的猜想,只在杜昭心里一闪而逝,他现在更想摆脱身披枷锁的困境。
他心念电转。
目前来看,徐夫人有意放了他,但她性子太软,单凭她的善良,还不足以冲破马湘兰的阻碍。
杜昭必须要想个办法,让徐夫人的性子“硬”起来,坚持放了他,即便马湘兰反对,也不能改变徐夫人的主见才行。
方才杜昭灵光一闪的时候,他心里已有了主意。
既然徐夫人是个洁癖,而这里又没有香胰子之类的沐浴用品的话,那他就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满足徐夫人的洁癖!
可是怎么满足呢?
没错,就是雪肤膏【原来叫“香皂”,后来改文改成了雪肤膏,若后文中出现香皂二字,一定就是还没来得及改】!
杜昭在前世,是个知识类博主,研究过很多领域,手工制作雪肤膏的试验,他就曾尝试过,原料、步骤啥的,他都门清,想必应该不难。
计议已定,杜昭心里顿时燃起熊熊斗志。
这时,徐夫人已经走出去老远,她们的谈话声杜昭都快听不见了。正巧,堵在他喉咙里的馒头,已经咽进了肚子,他不噎了。于是大声喊道:“徐夫人请留步,徐夫人请留步!在下知道有一物,其效用堪比香胰子。可浆洗衣服,也可用于沐浴……”
杜昭的喊叫声起了作用。
徐夫人她们果然回来了。
“你说什么?你有香胰子吗?”徐夫人面带一丝希冀。
“夫人,不是在下有香胰子。而是在下知道有一物堪比香胰子,在下可以徒手将此物鼓捣出来!”杜昭自信满满。
马湘兰冷笑道:“姑姑,我们别听他胡说八道,这些贼子狡猾得很,想必又在打什么歪主意!我们千万不能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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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大功告成
“姑姑你想,香胰子乃沐浴珍品,非达官贵人之家不可用。而这个贼人,竟说他能鼓捣出一物,可比肩香胰子。呵,这怎么可能呢?姑姑久居高位,可曾听谁说过,有什么东西能比肩香胰子的吗?”
马湘兰又说。
“湘兰说得也有道理。”徐夫人一听这话,脸上的希冀之色便消失了。
“徐夫人,在下愿戴着枷锁一试。若不成功,在下也逃不掉。可若是成功了呢?”杜昭立即说道。
“你果真有把握?”徐夫人心里终究存着一丝侥幸。
“夫人,在下不敢说有绝对的把握,但试一试总归无妨。若在下失败,也逃脱不掉,可若是成功了的话,对夫人来说,就是好事一件,何乐而不为呢!”
杜昭已经站了起来,虽然形如乞丐,但他却长揖一礼,看起来与衣冠楚楚的青俊公子无异,这使他的话更加令人信服。
徐夫人的心彻底被撩了起来。
这数日来,她已经受够了“不干不净”的日子!
心动转化为行动,徐夫人看向马湘兰,说道:“湘兰,姑且就让他带着枷锁试一试吧。”
“可是姑姑……”
“湘兰,你素来身手就好,不弱于男子。你可以从旁盯着他,就算他有歪心思,也不敢乱来了。”徐夫人终于“硬”了起来。
马湘兰听了这话,心里暗乐,想了想,似乎没什么大碍,于是便同意了。
杜昭见此,赶紧见缝插针,提出自己的要求——
无外乎解除枷锁,再让他吃饱饭,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等。
“兀那采花贼,你不要得寸进尺!”马湘兰一听这话,顿时就怒了。
杜昭心里忍着厌恶,不去看马湘兰,而是对徐夫人解释了一番,说明他只是路过而已,与山贼根本不认识。
“嗯,我观你之所言,倒也合情合理,我相信你是冤枉的,你放心吧,若你果真能鼓捣出堪比香胰子之物的话,我就做主放了你!”徐夫人点头。
马湘兰阻拦。
徐夫人为了享受“清爽”的生活,已经彻底“硬”起来了,所以坚持己见。
杜昭则赶紧道谢。并恭维说徐夫人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如此一来,马湘兰就算再不情愿,却也只得默认了。
……
半个时辰之后。
柴房门外的一个小院中。
杜昭手上套着铁链,脚上也戴着镣铐,孤零零站在小院中间。身侧,是提前备好的原料,有草木灰、油、脂,以及一些香料与工具等。
小院周围站满了人,大部分都是青衣壮汉,他们手按刀柄,一眨不眨的盯着杜昭,似乎是怕杜昭忽然暴起伤人。但这还不够,马湘兰亲自提剑站在他身后,万分警惕,似乎只要杜昭稍有异动,她就会拔剑刺来……
杜昭瘪嘴。
随后笑道:“你们也太小心了吧,放心,我手脚上都有铁链,跑不掉的。”
“少废话,赶紧开始,若不能令姑姑满意的话,姑奶奶水都不给你喝了,快点!”马湘兰恶狠狠催促。
杜昭正对面,数丈开外,地上铺着一张鲜艳华丽的地毯,两个丫鬟各举一柄大伞,伞下跪坐着一位绝代佳人。自然,这位绝代佳人就是徐夫人。彼时的坐具中,虽然已经出现了高脚坐具,诸如椅子等,但也有很多人习惯跪坐。
徐夫人听了他俩的对话,粉面起了一丝红晕,也不知道是太阳晒的,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她最后说道:“湘兰,你好生看着便是,不用催促。”
马湘兰懒洋洋答应一声,暗中瘪嘴。
杜昭遂不再分心,专心制作起雪肤膏来。他身披枷锁,行动不便,所有他只是口头上指点,所有流程,都由马湘兰的属下操作。
手工制作雪肤膏的过程,杜昭早已了然于胸,所以丝毫不乱,在整个过程中,杜昭都十分沉稳,颇似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
见此,徐夫人心里的期待也越发强烈。
而马湘兰则不停瘪嘴,有时还出言打击杜昭两句。
杜昭懒得理她。
……半个时辰后。
“大功告成!”
杜昭看着桌上并列摆放的六个模具,里面的凝固之物,白如玉,滑如脂,闻之有芳香,这就是杜昭做出来的手工雪肤膏。如今大功告成,他心里十分高兴。
数丈开外的徐夫人,跪坐的身子稍稍一动,探头望去。
可是最后又复归原位。
她身份尊贵,需要保持矜持。
尽管她很想跑过去仔细瞧瞧。
马湘兰笑道:“就是这个?我看不怎样嘛?哼,若此物之效用,不能比肩香胰子的话,姑奶奶就对你不客气,你也别想解开手脚上的枷锁了!”
杜昭凝眉,不去理她,而是面朝徐夫人的方向,揖礼说道:“夫人,已经大功告成,夫人可命人尝试其效用!”
此时,徐夫人才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丫鬟取来一件脏衣服,并有木盆、搓衣板等物,摆在小院中间。
杜昭送去一块雪肤膏。
丫鬟用手接住,拿在手里把玩一会儿,惊喜叫道:“夫人,此物十分滑溜,摸起来很好玩,从这一点上来看,此物已经远超香胰子啦。”
“切!”马湘兰不屑。
徐夫人缓缓往前走了两步,颔首道:“你且试用一番看看。”
丫鬟领命,当众便使用雪肤膏浆洗起衣服来。
没过一会儿,丫鬟又惊喜道:“夫人,好用,此物非常好用,只需轻轻一搓,也不怎么费力,衣服就干净如新啦!若用皂角的话,可能要搓一二十次才成呢!”
“好,好,好用就好!”徐夫人满脸笑容,但步子依旧非常缓慢。
“不可能!”马湘兰则惊呼,她完全不信。
杜昭不理她。
杜昭搓了搓手,笑道:“夫人,此物名为‘雪肤膏’,若用来浆洗衣服的话,可使衣服光洁如新,并保留一丝香味儿!”
杜昭决定加点料,又说:“若用雪肤膏沐浴的话,可令肌肤光滑紧致细腻有光泽,白如堆雪,这也正是‘雪肤膏’名字的由来。若长期使用的话,还能使人年轻十岁!”
徐夫人一听这话,眼中顿时一亮。
她再也顾不得矜持与缓慢的步子。
她嗖的一声就冲了过去,从丫鬟手中接过雪肤膏,又看又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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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解除枷锁
雪肤膏比香胰子好用?
马湘兰不信。
于是她亲自去试。
“这……这怎么可能!”马湘兰拿着一件浆洗干净的衣服,反复观察。尽管心里不愿接受,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马湘兰怔了一会儿,脸色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丢下那件衣服,转头看向院子中的桌子。准确来说,是桌上的雪肤膏。
可是,马湘兰却看到了令她意想不到的一幕——
只见那徐夫人,取出一方洁白绣花的手帕,瘫在桌面,她的动作轻柔中带着一丝急切。小心翼翼,将桌上剩下的五块雪肤膏从模具中取出,纤细的两指轻轻捏着,还翘着兰花指,一块一块放入手帕。待五块雪肤膏都放入其中之后,徐夫人再将手帕折叠,仔细包裹起来……
徐夫人的丫鬟,也就是刚才试用雪肤膏的那个,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欲言又止。这种活儿,其实应该由她来做的。
“姑姑,这雪肤膏果然好用。”马湘兰拿着做实验的那块雪肤膏,纠结一瞬,又笑道:“这块雪肤膏已经使用过了,姑姑身份尊贵,想必是瞧不上的……所以,就请姑姑赏赐给我吧。”
“好!”徐夫人面露一丝不舍。
这时,杜昭忽然走来,扬手一拍,将马湘兰手里的雪肤膏打落在地。那雪肤膏十分滑溜,犹如泥鳅,稍不注意就会从手中掉落。
“哎呀,不好了,你雪肤膏掉了。”杜昭笑呵呵,将之捡起,随手放入自己衣兜,又笑道:“掉在地上了,就不干净了,哈哈,还是请夫人赏赐给我吧。”
“你……你个采花贼,你……”
“我怎么了?”
“你……”
“对了,现在我已将雪肤膏鼓捣了出来,夫人也十分满意。”杜昭两手往前一伸,带动铁链哗啦作响,“赶紧给我解开!”
“休想!”
“呵!”杜昭看向徐夫人:“夫人你看?”
徐夫人总共得了五块雪肤膏,心里正美。况且,她也的确答应过,若杜昭成功了的话,她就做主放了他。于是徐夫人轻轻一挥手,对那群壮汉吩咐道:“解开枷锁。”
“姑姑!”马湘兰拉着徐夫人的手。
“湘兰,我既然答应了他,若成功了的话,就放了他,我可不能食言而肥。”
“姑姑啊,不能放了他。”
“湘兰。”徐夫人加重了语气,但她本就温柔,即便加重语气,也没有很凶的感觉。她瞟了眼杜昭,然后悄声对马湘兰说了一句话。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最后,马湘兰虽然气鼓鼓,但也不再反对给杜昭解除枷锁了。
于是,杜昭手脚上的铁链都被去除!
“多谢夫人!”枷锁尽除,杜昭感觉一身轻松,当即便对徐夫人长揖一礼。
“假惺惺!”马湘兰虽然答应放了杜昭,但戒心未除。她见杜昭长揖行礼,下意识以为他要扑过来……于是条件反射般,横身于徐夫人身前,并张开两手。
徐夫人摇了摇头。
然后拨开马湘兰一臂,上前一步,单手虚扶,笑道:“我已命人备好了沐浴香汤,以及干净衣服等,你且先去沐浴吧。”
……
一间厢房中。
一只半人高的椭圆形浴桶,摆在正中间,浴桶中装了三分之二的热水。当下正值春季,气候寒冷,蒸腾的水汽便化作白雾,烟云雾饶的,将整个房间笼罩,犹如仙境。
“啊,爽啊!”
杜昭躺在浴桶中,脑袋枕在浴桶边缘,两手搭在两侧。
热水中蕴含着一种特殊的能量,具有修复功能。杜昭大半个身体浸泡其中,只感觉那股热力从四面八方,从各个角度,透过皮肤钻进他的身体,滋润着他的血肉与骨骼。
血肉麻酥酥。
骨骼痒丝丝。
相对于之前在柴房中的凄惨遭遇,杜昭感觉此刻就是人间天堂!
“徐夫人知道我是被冤枉的,而且她心地也还算善良。”杜昭一边搓澡,一边胡思乱想,“但马湘兰稍加阻碍,徐夫人就立即放弃了主见。”
“还是在我鼓捣出雪肤膏之后,对徐夫人有了益处,她才‘硬’了起来……诶,这就是世道啊!”
杜昭虽然如此嘀咕,但其实并不怪罪徐夫人。
人嘛,都是“偏爱”的,类似于墨家那种“兼爱”,并不是什么人都有……
不一时,杜昭洗完了澡。
换上了徐夫人命人送来的干净衣服。
他这副身板,真的很强壮,方才沐浴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从零碎的记忆中得知,杜昭从小就开始练武,而且还非常刻苦,从手掌上起的老茧也能看出。
“不错,真不错!”杜昭“自摸”一会儿后,自我感觉非常满意。
可是,当摸到满脸的胡茬须后,杜昭心里就不满意了:“这满脸的胡茬,像杂草似的,必须要刮了!”
其实古代男人都流行留须,以此表示他成熟了,可堪大任了。正所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但杜昭毕竟是个现代人,他又不是行为艺术家,所以觉得留须难看。
而且,五代十国时期,是一个“魔幻”的时代:皇帝可以随意废立;王侯将相等,更是一群畜生、禽兽,外加文盲!换句话说,就是整个社会全都乱套了,有些风俗与习惯等,更是“被失传”、“被遗弃”……
当然,留胡须的习俗并不在“被失传”的习俗里面。但杜昭却明白,五代十国是一个火热的时代,若想成就一番事业,那么就要敢想,还要敢干!
那么,就从刮胡须开始吧!
杜昭穿戴整齐,推开厢房大门,一脚迈出。
然而,那只脚还没落地,杜昭便愣住了。
因为,他的房门前竟一直站着一个人——
马湘兰!
“马湘兰?你在这里干什么?”杜昭已经知道了马湘兰的名字。
“当然是看着你啊。”马湘兰双手抱胸,还夹着一柄剑,侧身靠着一根柱子,一脸警惕。
“哦,你在这里正好。”杜昭了解她的心思,但也不说破,“我需要一面铜镜,还要一把锋利的小刀,马上就要!”
马湘兰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要一面铜镜,还要一把锋利的小刀!”杜昭重复了一遍。
“你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你的丫鬟,凭什么去给你拿东西?你摆清楚你的位置,你是姑奶奶的俘虏!”马湘兰脸色铁青。
杜昭冷笑。
俘虏?
杜昭现在身无枷锁,肚子也不太饿,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若要打架的话,指不定谁胜谁输呢。
只不过杜昭不想与马湘兰多说。
“你不去算了,我自己去找徐夫人要。”杜昭转身就往一个方向走去。
“你给我回来!”马湘兰就防着杜昭去“采”徐夫人呢,怎么可能让杜昭去找她呢?
“徐夫人,夫人……”杜昭扯起嗓子大喊大叫。
“该死,你在这里等着,哪儿也不许去。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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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徐夫人的身份与担忧
另外一边。
烟云雾饶中,一个不能用笔墨描述的绝代佳人,也刚好出浴了。这位绝代佳人正是徐夫人。
“夫人的气色果然好了许多,可谓容光焕发呢。”丫鬟伺候徐夫人更衣,笑嘻嘻的说道:“夫人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啦。”
“嗯。”徐夫人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她立在那里,任凭丫鬟伺候更衣,整个人雍容、典雅,看起来有种贵气逼人的美,“这雪肤膏果然好用。香胰子、澡豆之类,不能与之相比!”
这时,浴室的纱帐外,传来一个声音,说道:“夫人夫人,有人来借铜镜。”
“哦,借铜镜?是湘兰那丫头吗?”
“不是的夫人,是……是杜昭杜公子。”徐夫人已经知道了杜昭的名字。
“杜昭?”徐夫人愣了一下,此时,她已经更衣完成,只见一截嫩滑如脂的皓腕掀开纱帐,她举步走到了外面。
“他借铜镜作甚?”徐夫人疑惑。
“据说是为了……刮胡须。”
“好端端的为何要刮胡须啊?”
“奴婢不知。”
“罢了,你给他送去吧。”徐夫人挥了挥手,接着嘱咐一句:“小心,别让杜昭刮花了镜面。”
“是!”丫鬟从梳妆台上取了铜镜,两手抱着,小心翼翼出门而去。
……
杜昭的房间中。
徐夫人的铜镜,已送到了他手中。
杜昭好奇的研究了一会儿。
发现镜面并不是非常模糊,但也绝对比不上玻璃镜子。
最主要,是铜镜的背面,雕刻的花纹非常精美……
“这就是古代女子使用的铜镜。”杜昭照着镜子,捋着他那杂草一般的胡须,“杂草一般,真难看。”
这时,马湘兰走进房间,递来一柄小匕首,气呼呼说:“刀给你了。不过我可警告你,千万别想耍花招,不然姑奶奶的剑可不长眼。”
“哦,放桌上吧,小兰!”
杜昭照着镜子,拉扯着自己的胡须,随口应付着马湘兰。
而且,杜昭刻意加重了“小兰”的读音。
小兰,听起来像是丫鬟的名字。
果然,马湘兰立即双肩抖动,脸色青了一片,她气急。随手将小刀插在桌面,咆哮道:“你再叫‘小兰’的话,我就杀了你!”
杜昭嗤笑,取过小刀,对着铜镜开始“割”胡子。
用小刀割胡子,是个技术活,稍不注意的话,就会伤及皮肤。但杜昭惊奇的发现,他竟能控制得很好……
一会儿后。
杜昭猛然发现,身侧竟立着一个“人形大灯泡”——
马湘兰!
马湘兰一双眼睛瞪得很大,似乎没见过男人刮胡子似的,十足一个好奇宝宝。
杜昭瞬间不自在了。
“你看什么看?”
“我……我就看了,你能怎么着?”
“怎么着……有朝一日你落入我手,我就用这把小刀,刮你的毛,就这么着!”
“就凭你?痴心妄想!”
杜昭不去理她,专心刮胡子。
马湘兰却闲不住了,估计她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说道:“你弄快点,完事儿后小刀还我。”
“你守在这里不会就是为了这把小刀吧?”
“你拿着这把刀,谁知道你要做什么?”
“总之,小刀必须还我,不然姑奶奶就杀了你。”
杜昭凝眉,但懒得理她。等他离开了这座山庄,返回吴越之后,恐怕就再也见不到马湘兰了吧……
“对了,还有这枚铜镜,用完了之后也需立即归还。”马湘兰又说。
“一个破镜子而已,谁稀罕。”
“破镜子?”马湘兰瞬间激动,“你知不知道,这可是姑姑从宫……”
马湘兰戛然而止。
并以手捂嘴。
瞪着一双大眼,观察杜昭的反应。
杜昭表面上不为所动,但心里却掀起了波浪。
这样看来,徐夫人必然与宫里有所关联。而此地,乃蜀国境内,那徐夫人估计就是蜀国皇宫里的妃子了。而且很有可能,徐夫人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花蕊夫人”。
但这都是杜昭的猜测。
……
不一时,杜昭刮完了胡须。
他手拿铜镜,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对自己的形象十分满意,嘴角不由翘了起来。
只见铜镜里的那个家伙,丰神俊朗、面若刀削、眉似剑锋、目光炯炯。嘴角一勾,灿烂的笑容中裹夹着一丝邪气。加之杜昭常年练武,所以脸色并不是小白脸的那种白,而是一种健康、散发着光泽的白,让人一目难忘。
妥妥一个大帅逼!
再者,杜昭这幅身板也非常不错,身高达到了一米八。长得高大威猛、肩宽背阔、犹如城墙。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杜昭如今这幅形象,与柴房中的凄惨模样相比,简直就是蚂蚁与大象的区别!
不仅杜昭自我感觉满意。
就连旁边的马湘兰也愣了一下。
马湘兰有些呆,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可是忽然,马湘兰又见杜昭那副“自恋”的模样,心里便不爽。加之,又想起了先前,在柴房中,杜昭骂她“你这幅丑样”的话,马湘兰心里就更加愤怒了。于是嘲讽道:“世上男子皆留须,就你光溜溜一片,真是丑死了!”
然而。
杜昭理都没理她。
马湘兰瞬间气血上涌,头盖骨都快冲上天际。
这种双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她抓狂。
……
不久后,杜昭归还了刮胡子的小刀。
也还了铜镜。
此刻正在厢房中用饭,桌上摆了五六道菜。
马湘兰则站在一边,双手抱胸,夹着一柄剑,神色不善的盯着杜昭。
而在杜昭看来,马湘兰站在那里,就像是——
一个丫鬟!
……
另外一边。
徐夫人房中。
徐夫人端坐于梳妆台前,由两个丫鬟打理着她那三千青丝。
“娘娘,娘娘,积攒了好几天的脏衣服总算洗完啦!”一个丫鬟忽然跑进。
徐夫人端坐的娇躯,顿时一歪,差点栽倒。
一个打理发髻的丫鬟斥道:“闭嘴,你忘了我们已不在宫里了吗?忘了夫人的嘱咐了吗?”
说漏嘴的丫鬟大骇,直接跪了下去。
“罢了罢了。”徐夫人坐正身体,叹口气,以柔和的语气说:“起来吧,我不怪你,下次注意就是了。”
“多谢夫人。”
“诶,如今天下不太平,我们又被困在大山里,山中强盗环伺……你们要万分小心,切不可泄露了我们的身份,以免引发不必要的灾祸。”
“是夫人,奴婢们明白了。”
007 郭威病重
杜昭的房间中。
一桌菜肴已经见底。
五脏庙被填满的感觉简直太美妙了。
杜昭感觉浑身有力,精神百倍。他甚至认为,现在可以徒手搏杀一头牛!杜昭自小就练武,别的不用说,但就力气这一项,他足以傲视群雄。
他这是天生神力!
“采花贼,你洗完了澡,也吃完了饭,该当满意了吧?现在,就请你离开山庄,别再让姑奶奶看见你。”
马湘兰始终觉得杜昭是个潜在的威胁。
“是该走了。”杜昭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但却像个大爷似的,坐在那动也没动。
杜昭先前曾预估,现在的年代,大致处在公元951年至公元954年之间。大周的第二任皇帝郭荣,也即将登基。在他登基之后,很快就会生出一统天下的雄心!杜昭来到这个乱世,必然是要成就一番事业的。所以,杜昭需要抓紧时间,尽早赶回吴越……
再者,家里还有一个新娘子呢,既然阴差阳错娶回家了,那就必须要开花结果。而且杜昭也很想见识一下,历史上留名的周娥皇究竟是何容貌。
“不过,我能解除枷锁,重获自由,都是受了徐夫人的恩惠。现在我要走了,所以想去拜谢一下夫人。”
杜昭其实是想找徐夫人弄点盘缠。
毕竟,那几块雪肤膏的价值应该很大。
“不行!”马湘兰一口回绝,“你心里打什么歪主意,我一清二楚。”马湘兰抖了抖手里的剑,“你想去的话,先问问我手里的剑,看它答不答应。”
“我能打什么歪主意?”杜昭的确有些心虚,因为去找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讨要盘缠,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你心里打什么歪主意,还用我说吗?你想采……反正你现在就给我走!”
马湘兰怒了,开始生拉硬拽。
杜昭与她一边拉扯,一边来到了山庄大门口。
碰巧,山庄门口这里也不太安宁。
“走,走远点,别在这里乱晃……”把守大门的青衣壮汉们,正在驱赶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那乞丐则不停拱手作揖——
讨要食物和水。
双方也是拉拉扯扯,僵持不下。
杜昭和马湘兰见此,对视一眼,同时停了下来。
马湘兰上前一步,喝问道:“你们在做什么?他是什么人?”
杜昭看着那位乞丐,则有些楞。
他感觉这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貌似……但杜昭一时又想不起来。自从在柴房中清醒过来后,他的记忆就断断续续,需要“触景生情”,不然想不起来。
“公子!”杜昭发呆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叫他。
杜昭抬眸望去,正好与那个乞丐打了个照面。
“公子,公子,真的是你啊!老天保佑,总算是找到你了。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啊。公子你不知道,我为了找你,把周围的大山和市镇都翻了个遍……”
杜昭愣了一瞬,很快,某一部分记忆便被“触发”了。
这个人他认识。
杜昭逃婚蜀国,其实一路上,都有一个人陪伴着,这个人就是他的随从——
李安!
……
在此处,还能见到李安,杜昭心里非常高兴。
而李安在哭嚎一阵后,发现杜昭居然“不疯了”,也恢复神智了,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于是,李安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
接着,他又哭了……
因为,李安也混成了乞丐的样子,衣衫褴褛,又累又饿的,于是杜昭便打算让他进来修整一下。
但是马湘兰不让进。
双方又僵持起来。
后来,还是杜昭扯起嗓子,大喊大叫“徐夫人”,以及李安提供了一份山贼的情报之后,马湘兰才勉强点头。
……
两刻钟后。
杜昭原先的房间中。
桌上又摆满了酒菜。
李安正忘我的狼吞虎咽。
“慢点吃,不用着急。”杜昭笑道。
他盯着李安的头顶,犹豫一会儿,最终没有查看李安头顶的“光柱”。
没错,“望气”这门技能,杜昭已经熟练掌握,并能控制“显示光柱”与“隐藏光柱”。杜昭也大致明白了,光柱的颜色,表示的是对他的善与恶,绿光为善,红光为恶。光柱的高低,表示的则是善恶的深浅。目前杜昭接触的所有人中,对他最好的人是徐夫人,为三寸绿色。对他最不好的人,是马湘兰,为三寸红色……
“望气”的技能,虽然很强大,但杜昭不打算经常使用,只将之当成一种底牌。
以免过度依赖,失去最基本的识人之能。
再者,每个人的头顶,如果都顶着一截光柱的话,尤其是绿光,那个画面不忍直视……
针对这个李安。
虽然是他的随从,而且还是从小跟着他一块儿长大的。
但杜昭现在想来,并不能确定李安是否真的忠心。
因为,从他逃婚这件事来看,其中必有阴谋,就是不知李安有没有掺和进去。
杜昭打算,先观察他一段时间,最后再用“望气”来判定他的忠心。
很快,李安吃完了。
杜昭便与他聊了起来。
他们先说了各自的近况……原来,杜昭在遇到徐夫人她们之前,就与李安走散了。这段时间,李安到处寻找杜昭,都快绝望了。却不想,最后在这座荒郊野外的山庄中找到了他。
“公子……我们这一路走来,真的……太苦了……”说着说着,李安就哭了起来,拉着杜昭的手,眼泪吧嗒吧嗒直流:“现在好了,公子终于恢复了,老天保佑……”
杜昭脸色顿时一黑。
浑身冒鸡皮疙瘩。
他想起来了,这个李安有个特点,就是爱哭。
“松手,把眼泪给我憋回去,一个大男人,怎么像个娘们似的?”杜昭咧嘴。
“对不起公子,我太激动了……”
“对了,这些日子,你在周围的市镇中都有待过,有没有听到,关于北方大周的新闻?”杜昭又问。
“有!有一条很大的新闻。”李安表情略夸张,“据传,大周皇帝郭威病重,晋王已经住进皇宫,开始亲手处理军政大事!公子你不知道,这事儿已经传得天下皆知了。”
晋王,就是郭荣。
郭威的原配夫人,名为“柴守玉”,柴守玉有个兄弟,叫做“柴守礼”,而这个郭荣,其实就是柴守礼的儿子,他本名叫做“柴荣”。
“郭威果真病重了?”
“千真万确!”
“对了,现在是什么日子?”
“公子……现在好像是正月十七。”李安板着手指头,不太确定。
他这几天为了寻找杜昭,整个人都快疯了,对日期什么的都不太在意。
杜昭起身,在厢房中踱步。
李安看着他,不敢开口。
如今看来,郭威将在这几日病逝。
而据史栽,郭威是在公元954年去世的。
也就是说,今年就是公元954年!
这样的话——
时间就不多了啊。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就启程返回吴越。”杜昭忽然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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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这不能忍
天下固然重要,但也不用急于这一天两天。
李安为了寻找他,数日未曾合眼,累得不轻。
而且,今日天色已晚……
于是,杜昭便安排李安去沐浴,洗个热水澡,再休息一晚,想必明日就能恢复了。
杜昭得了空,便举步往山庄中走去。
他还寻思着,去找徐夫人讨要些盘缠呢。
“……雪肤膏真的太好用了,夫人说了,要把雪肤膏带回成都府,给她们见识见识……”转过一个走廊,杜昭发现两个丫鬟正一边走一边聊天。
杜昭嘴角扯起一抹笑容。
如果徐夫人把雪肤膏带到成都府的话,那会造成怎样的轰动呢?
“而且啊,夫人聪慧,已经记下了雪肤膏的秘方以及配置之法,等回到成都府之后,夫人就要找人开办作坊……”丫鬟们又说。
杜昭听了这话,嘴角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了。
什么意思?
徐夫人要把雪肤膏带去成都府,杜昭并不介意。因为那本就是送给她的,当然,其目的是为了解开杜昭手脚上的枷锁。
但是。
杜昭并没有把雪肤膏的秘方拱手送给她啊!
而徐夫人竟要在成都府开办作坊……
这么大一件事,竟然不找杜昭商量,甚至就连通知也没有。
就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拿杜昭的雪肤膏秘方去开办作坊了……
杜昭感觉有被冒犯到!
本来,“知识产权”这个东西,古人并不看重,他们甚至都没有这个概念。然而正是因为这种观念的存在,古代工匠地位才不高,古代科技也停步不前,发展极为缓慢。直至近代,最终错过工业革命,被人家用坚船利炮轰开国门……
而现在。
这种观念直观反映在徐夫人身上。
杜昭还是受害者。
“不,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过去了。我必须要纠正徐夫人的错误!”杜昭坚定下来。
尽管他知道,这种观念在古人心中根深蒂固,徐夫人其实也没做错什么。
但杜昭又不是古人。
这种“被收割”的滋味,可不好受。
而且,杜昭立志要成就一番大事业的,那么就必须要革除一些不良旧俗!
现在,就从这种不良观念开始吧!
“你们夫人在哪里?带我去见徐夫人!”杜昭心情激动之下,叫住了那两个丫鬟。
……
徐夫人的房间内。
梳妆台前。
经过两个丫鬟的打理,徐夫人已经发如云鬓,发丝光可鉴人。
妆容已经化好,首饰也已佩戴完成。
徐夫人见镜子里的女子光彩照人、风姿无限、朱唇丰润、眉目含春,真的有种我见犹怜的美。她心里也大为满意。加之用雪肤膏沐浴过后,她浑身清爽,整个人十分放松与惬意,因此嘴角不由带上了淡淡的笑容。
“夫人好美啊!”丫鬟们在旁笑道。
“可惜啊,在这荒郊野外的,夫人化好了妆,也没有人来欣赏。”另一个丫鬟笑道。
“而且天都快黑了,临入睡之前,这么美的妆还要卸掉……”
“……”
“你们两个死丫头还不住嘴。”徐夫人佯装发怒。
并用手去捉。
丫鬟们则尖叫着逃。
一时间欢乐无限。
这时。
外面忽然传来吵闹与喧嚣之声,隐隐约约。
“……雪肤膏是我鼓捣出来的,夫人不能不声不响就将秘方夺去……”
“徐夫人,夫人,求见一面……”
“夫人若要使用雪肤膏的秘方,也需要知会我一声啊。”
“如果人人都像夫人这般,夺取他人秘方,那世上就没有人肯下心思鼓捣了……”
“……”
外面的喧嚣声越来越大。
还伴随着其他人的呼喊与拉扯。
但总的来说,声音是越来越近了。
房中。
徐夫人和两个丫鬟都愣住了。
听了一会儿后,徐夫人已经了然,外面究竟是何人在喧嚣。
没错,就是心里不忿要见徐夫人的杜昭。
而徐夫人也明白了杜昭之所以如此激动的原因。
他所说的话,已经十分明显。
这让徐夫人脸皮有些发烫,心里惭愧起来。
她的确有在成都府开办雪肤膏作坊的想法。
而且,她也确实没有考虑过杜昭的感受。
现在,人家“苦主”找上门来,她顿感羞愧……
“夫人,要不奴婢去叫人……”一个丫鬟说道。
“不,不用。”徐夫人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吩咐道:“请杜公子在客厅相见吧,雪肤膏秘方之事,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可是夫人,九娘说……”
“没事的,去安排吧。”
“是夫人。”
……
徐夫人换了身衣服,又照了照镜子,感觉脸还是太红。她历来养尊处优,类似方才那种被“苦主”找上门来的体验,还是第一次。因此莫名的心里有些忐忑,总感觉亏欠了别人。
徐夫人想通过化妆的手段,将红晕的脸颊遮掩一下,但又觉得麻烦,最终放弃。
做好一切准备后,她走出房门,来到客厅。
杜昭已在客厅中等候多时。
徐夫人走到客厅门口,一抬眼,便看见了一个丰神俊朗、高大威猛,同时又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少年之人。
徐夫人愣了一下。
抬起的脚又缩了回去。
这是杜昭?
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
徐夫人愣神的时候,只见那杜昭已转头过来,先盯了她一眼,接着起身,如一座大山般压迫过来,揖礼道:“见过夫人!”
“杜……杜公子请坐。”
杜昭道谢后,分宾主落座。
“杜公子仪表堂堂,想必家世来历必然不俗,但为何先前……”徐夫人打量着杜昭,还是难以接受,先前那个乞丐与现在的杜昭是同一个人的事实。
“哦,夫人有所不知……”
杜昭见到徐夫人后,反倒心平气和了。因为杜昭知道,徐夫人并不是有意谋夺他的雪肤膏秘方,怪只怪当下的风气就是如此。
于是,杜昭便讲解了他为何出现在蜀国的原因。包括他逃婚,以及先前“脑子不太清醒”之事。
“原来如此。难怪先前……如今杜公子脑疾恢复,倒是好事一件!”徐夫人抿嘴笑道。
杜昭谢过后,就隐晦打探她的来历。
他一直猜测,徐夫人就是蜀帝后宫中的“花蕊夫人”,但没有确凿的证据。
现在且看她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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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一万两太沉
如杜昭所料,徐夫人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只含糊其辞说,她是蜀国成都府某商贾的妾室,年前回娘家省亲,因眼见天下局势又将动荡,夫家担心她的安危,便派人来催。徐夫人得了信,当日就打点行装启程。谁知,刚走过渝州城,在这荒郊野外,竟遇上了山贼。那山贼曾扬言,不仅要劫徐夫人的财货,还要抓她上山做压寨夫人……
接下来的事杜昭都知道了。
而且,杜昭还被误会成山贼中的一员。
徐夫人一行,虽然遭遇山贼,但幸运的是,她的娘家在这里有一座庄园……
“杜公子果真是少年英才。”徐夫人岔开话题,笑道:“香胰子已是佳品,而杜公子的雪肤膏,则堪称极品。却不知杜公子……是如何鼓捣出雪肤膏这等奇物的呢?”
这下轮到杜昭含糊其辞了。
只推说,是从某个炼丹的道士那儿受到的启发。
……
既然说到雪肤膏,杜昭当即便脸色一正。
毫不客气表明他的来意——
那几块雪肤膏她可以拿去,但是雪肤膏的秘方绝对不能拱手相送!
徐夫人一听,脸色当即又红了一丝。
这件事的确是她思虑不周,但是……杜昭就不能看在她不顾丫鬟的劝阻来见他,并且,她还是一个……大美人儿的份上,就不能稍稍客气一下吗?
竟这样直接。
丝毫不加遮掩。
让徐夫人好没面子。
人家好歹也是个女子,脸皮比纸薄,你作为一个大男人,就不能稍微照顾一下人家吗?
诶!
杜昭偏就这样干了。
因为在他看来,这是原则问题。也是他以后要重点革除的旧弊,所以在这一点上,杜昭绝不会让步。
哪怕对方是个千娇百媚的弱女子。
实际上,杜昭自己认为,他已经足够“心平气和”了。
“杜公子……”徐夫人微低着脑袋起身,面朝着他,“此事是我思虑不周,其实我并无谋夺秘方之意,这是误会,请杜公子不要介意。”
说着,徐夫人便是一拜。
表示赔罪。
“夫人快快请起。”杜昭见此,忙起身去扶。
并下意识抓住了徐夫人两臂。
徐夫人娇躯一震。
杜昭则立即松开。
“呃……那个……夫人切莫如此。我来此求见夫人,并不是为了指责夫人,也不是为了夫人的道歉而来……”杜昭后退一步。
徐夫人闻言,抬眸看着他。
什么意思?
不是为了指责她,也不是为了她的道歉,那杜昭来见她所为何事?
难道是为了……摸她一下吗?
徐夫人心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不过这个念头太荒唐,她立即就将之抹杀。
“那杜公子是为了什么呢?”徐夫人深吸口气,压下心里的各种杂念。
“合作!”
“合作?”
“对,就是合作!”
“……”
徐夫人一脸不解,秀眉微蹙,眼中闪烁着一种茫然的光芒。
看起来……有些傻!
对,就是那种“我很傻,快来拐我吧”的那种傻。
她本就具有倾城倾国之姿,加之又化了妆,经过了精心打扮,所以,她这张吹弹可破的脸蛋,已经足以魅惑众生。但是现在,在她这张魅惑众生的脸蛋上,又融入了“一脸不解”的表情,这就……
杜昭稍微错开视线。
“夫人,我就明说了吧。我决定明日一早就启程返回吴越,正所谓‘穷家富路’,所以我需要……一些盘缠。”杜昭一本正经。
“哦,原来如此。”
徐夫人点了点头,心里松了口气,她本来就想着要怎么补偿杜昭一下呢。于是抿嘴一笑,问道:“那具体如何合作呢?”
“简单,夫人只需给我两百两银子即可,那雪肤膏秘方夫人就可以随意使用。不过有一点,还请夫人莫要将秘方泄露出去。”
“一万两!”徐夫人缓缓竖起一根手指。
“呃……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一万两太重……”
“那就八千两?”
“……”
八千两难道不重?
杜昭吐槽。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敲定“黄金十两,白银三百两”的价格。
三百两银子,算下来也就二十多斤,携带起来非常方便。多了的话,就太重了。当然,铜钱更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杜昭得到了足够的盘缠,心里也挺高兴,当即便长揖一礼道:“多谢夫人!”
徐夫人就站在他对面不远,见杜昭施礼,她心里顿生惶恐。
因她本就觉得,只给黄金十两、白银三百两的话,真的太少了!毕竟,雪肤膏是一件远超香胰子的奇物,而一块香胰子的售价已是不菲……
“杜公子切莫如此多礼。”因此,徐夫人下意识上前去扶。
两手拖住了杜昭的两个手腕。
杜昭穿的衣服挺厚,其实感觉不到什么。唯一让人觉得稍显暧昧的是,徐夫人凑近之时,带来的那股香风……
杜昭眉头微动,刚准备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可就在这时,客厅门外,忽然炸响一声爆喝:“采花贼!你……你还不住手!”
杜昭一怔。
他认得这个声音,像是被爆炒过的辣椒似的,十分呛人。
必定是马湘兰无疑了!
马湘兰总叫他“采花贼”,杜昭其实无所谓。
但是,她话中的“住手”是什么意思?
要住手的话,也应该是徐夫人住手啊!
杜昭心下一沉,保持揖礼的姿势未变,转动脑袋,往马湘兰处看去。
只见那马湘兰正飞奔过来,她气急败坏,一脸怒容。现在的她,就好像一个护花之人,而她所保护的花朵,已被人摘走,这个摘花之人,就是杜昭!
“果然啊,果然!我才离开一会儿,你这采花贼就……”
马湘兰冲进客厅,然而,她的话刚说一半,就发现不对,情况似乎并非她想象的那样。
很明显,是徐夫人的两手托着杜昭的手腕。
这是一个“扶起”的动作。
这与马湘兰预料之中的“调戏”或者“采花”相去甚远。
“总之,你不能出现在这里!”马湘兰一把推开杜昭,顺势护在徐夫人身前,张开双手,并逐步后退。
“湘兰……”徐夫人情急之下,想分辨一句,但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
“姑姑你没事吧?这采花贼没有把你怎么样吧?”马湘兰侧头看着徐夫人。
“我……我没事的……”
“姑姑你莫怕,我回来了他就不敢再乱来!”
“湘兰,那个……”
“姑姑啊,刚才你就不该放了这个采花贼的。你看,我才离开一会儿,他就来找姑姑你了,他铁定是贪图姑姑你的美貌,他想……想……”
“湘兰!”徐夫人深吸口气,脸色一正,“你误会了,杜公子来此,并非是为了……”
说到这里,徐夫人也卡壳。
这让她怎么说?
难道说“并非是为了来采我”吗。
因此一时间嗫嚅不能言。
脸颊通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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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钱粮是根本
杜昭很郁闷。
骂了一句“有病”后,就离开了这里,回到他的房间。
杜昭离开后,马湘兰立即扶着徐夫人坐下,上下左右打量着她,似乎是在寻找杜昭侵犯徐夫人的证据。
徐夫人苦笑不得。
为了打消马湘兰的怀疑,徐夫人便将“合作”之事给她讲明。
马湘兰一听,稍稍松了口气,但又说道:“姑姑,你就是太善良了。像那种采花贼,就该一文钱都不给,让他一路乞讨回去……”
“湘兰,你都是个大姑娘了,平时也要注意一些,别老将……”徐夫人略一迟疑,最终还是说道:“别老将‘采花……贼’挂在嘴边。”
徐夫人说这三个字的时候,总感觉有些别扭。
就好像有一双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似得。
气息不畅。
因为徐夫人想起来一件事。
在这座大山之中,的确有个采花贼——
就是那一伙山贼的大当家。
那大当家曾扬言,不仅要劫徐夫人的财货,还要枪她上山做压寨夫人。
她心里想起,十余年前与那大当家的纠葛时,心里就是一黯……
正滔滔不绝的马湘兰,立刻察觉到了徐夫人的脸色。
于是立即住嘴,拉起徐夫人的手,一字一句的说:“姑姑你就放心吧,我会尽全力保护你的!”
徐夫人一听这话,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刚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瞥见马湘兰的鞋,鞋面和鞋底,都粘上了泥土,衣裳下摆也不太干净,好像是在泥泞的山路中走过似的。因此问道:“湘兰你的鞋是怎么回事?”
“哦姑姑,我正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我刚才带人出门,打掉了那伙山贼的一个据点,足足斩杀了五六十人呢!”
“啊?你没受伤吧?”
“没有。对了姑姑,我还得到消息,在今天晚上,那伙山贼应该就会行动……所以,我们只要撑过了今晚,明天就可以下山继续赶路啦。”
“你有把握吗?”
“放心吧姑姑,我一定可以保护你的安全。让那些采花贼一根毛都捞不着!”
徐夫人一愣。
她总感觉马湘兰这话不对,让她心里羞耻。
但她又知道,马湘兰就是这样一种性格。
方才,她已经说教过马湘兰了,但貌似没有一点用。
因此徐夫人只得摇头……
“对了湘兰,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怎么知道,山贼今晚会有所行动呢?”徐夫人又问。
“呃……”
马湘兰卡壳。
其实,这些消息得自杜昭的随从李安。
但马湘兰打死也不会说的……
又聊了一会儿后,马湘兰告辞,说是要去“调兵遣将”,为今晚的战斗做安排。
徐夫人送她出门后,回身,对一个丫鬟招手:“采儿,你去准备黄金十两,白银三百两,包好了给杜公子送去。”
“是夫人。”
名为采儿的丫鬟欠身一礼后便下去准备了。
不一时,采儿已将银两打包完成。
等回过了徐夫人后,采儿便抱着银两出门而去。
当走到一个十字路口,采儿忽然驻足,四下张望,见周围无人,她便往另外一条小道上走去……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
采儿已身处某个隐秘的所在。
她手里捧着一只信鸽,鸽子的脚上挂着一个小竹筒,小竹筒内塞着卷起来的小纸条。
扑棱扑棱!
采儿放飞了这只鸽子。
目送鸽子飞远之后,采儿才面无表情的抱着那包金银,往杜昭所在的厢房走去。
……
话说杜昭回到住处之后。
发现李安已经沐浴完成,正抱着一只烧鸡啃着。
李安这个人,不仅爱哭,他还很能吃。但李安并不胖,比起杜昭来说,他起码瘦了一半,因此他看起来很像一根麻杆。不过,李安虽然瘦弱,但也有一身的拳脚功夫,只不过没有杜昭那种天生神力罢了。
两人聊了会儿天。
李安忽然担心回程的盘缠问题。
杜昭笑道:“放心,盘缠已经有了着落,足够路上的花费了,这次我们要风风光光的回去。”
“真的吗?”
杜昭便将“合作”之事讲了一遍。
“亏了,亏了。”李安连连摇头,“公子啊,雪肤膏远超香胰子,而且还是秘方……但公子却只要了三百两银子,这买卖太亏了。”
李安方才沐浴,已经使用了雪肤膏,自然知道那雪肤膏之妙。
至于杜昭为何能鼓捣出雪肤膏,李安没问,杜昭也懒得说。
“人家倒是愿意给一万两,但你抗得动吗?而且,如今天下不太平,拿着一万两上路,只会平白惹人觊觎。”
“公子说得也是……但我心里,还是替公子感到不值。”李安做痛心疾首状。
杜昭仔细观察了一下李安的神色。
至今为止,杜昭还没有查看他头顶的光柱。
他的想法是,先通过言行来推断李安是否忠心,最后再动用“底牌”进行判断。
所以,现在就是观察李安言行的绝佳时机。
观察一阵后,杜昭发现,貌似李安是真心实意替他感到不值的……
“不值也只能如此了!我们毕竟是出门在外……”杜昭最后笑道。
毕竟,早点赶回吴越筹谋大事才是重点,这点金钱之利,实在顾不上了。
这时。
徐夫人答应的三百两银子以及十两金子送到了。
“诶,区区三百两……”李安接过包裹金银的包袱后,放在桌上,心里还感到心痛。
杜昭没有理他。
他的心里,此刻正在构思着一幅宏伟的蓝图——
关于如何在乱世中发展壮大,进而横扫天下的蓝图。
首先,杜昭心里冒出了“钱袋子”、“枪杆子”、“笔杆子”的言论。
钱粮是一切的基础。
雪肤膏既然已经鼓捣出来了,那么……
李安拆开包裹,取出银两把玩,他用两块银子相碰,发出清澈的金属颤音。
这丝颤音打乱了杜昭的思绪。
他转头看去,正准备调笑李安两句。
可是,当包裹中的金银出现在他视线中后,他眼前,忽然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只见一个橱窗状的物体,忽然出现在虚空,上面写着“古今肆业”四个大字,里面摆放着一个东西,下面有个小标签,写着:“银一两”。
杜昭大吃一惊。
仔细看去,橱窗中的那个东西,看起来好像是……巧克力!
……
……
在一个周遭都是白茫茫一片的空间中,一个怪人忽然惊叫:“哎呀,又出现失误了!那位穿越异常者,明明选择了‘望气’,但怎么又激活了‘古今肆业’了呢?”
“咦……等等,他那个‘古今肆业’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并不是完整版的,功能只剩亿分之一……”
……
……
杜昭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这一幕,整个人都傻了。
总感觉如在梦中,不太真实。
“公子?公子?公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公子恢复神智,还没有超过一天,怎么又……又傻了啊……”
杜昭猛然回神。
缓缓转头。
看向抓着他的衣服猛烈摇晃的李安。
只见李安那瘦猴似的脸上满是惊恐,眼泪连珠串般吧嗒吧嗒乱流,叫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就跟死了爹妈似的。
李安的哭嚎、他乱飚的眼泪、还有惊恐的脸庞,以及被他拽着狠狠摇晃的衣服……
所有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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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不安宁的夜
“李安。”杜昭直直盯着他。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公子终于又恢复了,老天保佑……”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公子你说。”李安眼泪狂飙,哭得可真是“梨花带雨”。
但杜昭见了,却是“我见想吐”!
“你以后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掉眼泪?你看看你……你知道我心里现在在想什么吗?”
“公子……”
“我想揍你!”
“不敢了,我以后不敢了。”
“还不松手!”
“哦。”
李安缩着肩膀、低着头后退两步。
他本来就跟个瘦猴似的,现在缩肩低头后退,看起来很有几分猥琐的气息。
杜昭摇了摇头。
接着又盯了一眼门窗。
从透入的光线来看,现在天已经黑了。
房中那盏油灯,因此显得越发光明。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杜昭吩咐。
李安答应一声。
然后立即“解除”缩肩、低头的姿势。
接着,李安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边话痨着,一边整理床铺。
最后杜昭睡了床,李安打了个地铺。
不一时。
那盏油灯也被吹灭,房中顿时暗了下来。
此时正值冬春之交,不仅天黑得早,夜晚的天空中,也没有星星和月亮。仅只有房外走廊上的那几盏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芒,透过门窗传入房间后,光线就更弱了。
这座山庄,孤零零的处在群山之中,没有邻居,除了庄子内的人,方圆数里之内都是荒无人烟。
因此山庄的夜晚就显得格外宁静。
杜昭躺在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睡。
倒不是因为这床太硬的缘故,而是因为他的思维过于活跃,或追忆前尘,或憧憬未来,思绪万千,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在前世,杜昭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就这样突然“消失”了,只怕不会溅起什么浪花。
而今生……
杜昭自柴房中醒来后,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在此期间,他又想起来许多事。
比如他的身份来历——
他的爷爷名叫“杜建徽”【注1】。
是吴越国的“中吴军节度使”。
父亲走得早,但还有个母亲。
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亲人了……
至于更久远的事,比如小时候,他暂时还未想起来。
安静的夜晚,杜昭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而打地铺的李安,却早已酣然入睡。
幸好李安没有打鼾的不良习惯。
忽然,杜昭在床上侧身,视线扫过酣睡的李安,再盯了眼门窗。
走廊上的灯笼摇曳,有丝丝光线透射进来。
安静的夜,静谧而美好。
杜昭重新躺好,暗道:“罢了,明天就要启程回家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他闭上两眼,放空身心。
一股疲惫逐渐上涌。
杜昭也慢慢陷入沉睡。
……
夜里不知几时。
杜昭忽然听见了叫喊与喧嚣之声。
就跟赶集似的。
静谧的夜晚也不再安宁。
“发生什么事了?”杜昭翻身爬起。
他虽然睡了过去,但并未进入深层次睡眠状态。
“公子……”
李安迷糊坐起,打着哈欠,盯了眼明灭不定的门窗,那是火把的光线投射在上面所造成的光斑效果,迷糊说道:“估计是那伙山贼开始攻打山庄了。”
“你确定?”
“确定。公子有所不知,这几天小的为了找你,曾冒充过山贼,混入过他们的老巢……他们将在今晚有所行动,是小的亲耳听见的,应该做不得假。”
“这样啊……”
杜昭犹豫一会儿,吩咐道:“你去问问,看需不需要帮忙。”
“公子?”
“那徐夫人总归对我有恩,我不想她落入山贼之手。”
“哦。”
李安翻身爬起来,打开房门。
谁知,房门外竟有两个青衣壮汉把守着。
据说是奉了马湘兰的命令……
李安表达了想帮忙的意思。
但人家不领情,还要求李安立即回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砰!
李安进屋,随手关上房门。
“公子你看?”
“行了,我都听见了。她们不领情就算了吧,睡觉!”
杜昭重新躺好,心里略郁闷。
若不是因为徐夫人还算善良【长得好看】,他才不会节外生枝。
……
与此同时。
徐夫人房中。
灯火通明。
徐夫人也未曾卸妆,她依旧光彩照人,光线照射在她那高耸如云鬓的发髻上,反射出阵阵光芒。
她坐在床边,眉头紧蹙在一起。
显得忧愁和心事重重。
“姑姑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可以保护你的!”
马湘兰也在房中,她拉着徐夫人的手,一脸认真,“我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只要那伙贼人敢来,定教他们有来无回!”
“好,好。”徐夫人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拍着马湘兰的手,说道:“我相信你的。”
“姑姑,你就在房中安生待着,哪儿也不要去。无论外面如何响动,你也不要慌乱,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成功的。”
“嗯。”
“姑姑,那我这就去做最后的准备了。”
“去吧。”
马湘兰前脚刚走。
丫鬟采儿后脚就走进房间。
她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盏茶,恭敬说道:“夫人,这是奴烹煮的安神茶,夫人请趁热饮用。”
徐夫人心里正慌。
心说喝一杯安神茶也好。
于是冲采儿点了点头,素手一杨,端起茶盏。
不疾不徐抿了一口。
采儿侍立一旁,两手紧紧捏着托盘,手指都发红了。她盯着喝茶的徐夫人,呼吸刹那紧促,眼中闪过一抹复杂而坚定的光芒。
……
与此同时。
山庄大门正对着的位置,一里开外。
某个山坡之后。
一伙人正聚集在此。
粗略看去,这伙人竟有两千之多!
他们举着火把,火把熊熊燃烧,几乎将天空都照亮。
当先一人,是这伙山贼的大当家。此人十分魁梧,状得像头牛,身上披着铠甲,肩上还挂着一条猩红披风,看起来,竟是军中将军的装扮。但令人稍稍违和的是,此人头上光秃秃,没有帽子,也没有头发,是个光头!
上千只火把发出的光芒,映照得大当家光头锃亮。
“贱人!你以为入了宫,做了慧妃,就能抹杀你曾为歌伎的事实吗?”大当家一只脚横踏巨石,面目凶狠残忍,“贱人,十年前你骗了我,现在正是偿还的时候!若我不能得到你,其他人也休想得到。”
大当家手里还杵着一柄大刀。
刀刃在火把的照耀下明晃晃一片。
而他所逼视的方向,正是群山中孤零零的那座山庄。
012 杀向山贼老巢
今夜不再安宁了。
杜昭重新躺下后,迷迷糊糊又睡了一阵。
外面喧嚣声不断,时而鼎沸,时而低谷。
但一直断断续续,从未间断。
杜昭本来就睡不着,现在经此一折腾,就更无心睡眠。
但有什么办法呢?
他想去帮忙,可人家马湘兰不领情。
杜昭更不想用热脸去贴冷屁股。
所以杜昭只能躺在床上,耳中听着他们制造的喧嚣,默默发呆。
“现在什么时辰了?”杜昭忽然侧身看着李安。
“公子……哈欠……现在应该子时了吧。”李安也被吵得睡不着,但他是真的想睡,因此哈欠连天。
子时,也就是晚上十一点到第二天一点这段时间。
“诶,才子时……”
杜昭实在睡不着,干脆抓着李安聊天,他问道:“对了,你说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公子你……你又……又……”李安一脸惊恐,瞬间困意全消。
他以为杜昭又出了问题。
岂有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的?
“别紧张,我就是脑疾恢复后,有些事想不起来了,断断续续的。”
“哦。”李安盘腿坐在地铺上面,面朝杜昭的方向,在那拍胸口,一幅吓得不轻的样子。
“我发现我身手不错,我以前经常练武吗?”杜昭问。
“练啊!公子以前可喜欢练武了,甚至阿郎安排公子进入军中历练,公子也推脱不去,只一心练武。不管酷暑,还是严寒,公子每天都要打熬身体呢……公子以前就是一个‘武痴’。”
李安似乎挺兴奋。
杜昭则默默的听着。
没有说话。
随着李安的讲解,他果然又想起了一些画面——
没错,他以前的确是一个“武痴”。
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练武、打熬身体,对别的事不大关心。
当然,他所练的武,并非飞檐走壁、如来神掌之类,而是拳脚、腰马功夫,外加刀枪剑戟等十八般兵器。
杜昭能清楚的记得,那一幅幅挥洒汗水的画面……
“公子天分极高,自小又得遇名师,因此进步神速。再者,公子天生神力,更是无人能及……诶,对了公子,你还记得他们给你取的外号吗?”
李安兴致勃勃,盘腿坐在地铺上朝他挤眼,神神秘秘的。
杜昭则一愣。
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不记得了。”
“杜无敌!”
李安洋洋得意,好像这是他的外号似的。
“他们给公子取了一个名为‘杜无敌’的外号!”
“杜无敌?!”杜昭吃惊。
然后又了然,因为他又想起了一些画面……
李安一说到这个,就显得兴奋,还凑上前来,挤着眼睛说道:“公子,我好崇拜你哟!”
杜昭脸色顿时一黑。
缓缓转头看向李安。
“滚!”
大叫一声的同时,他已闪电般踢出一脚。
霎时间,李安像颗炮弹般飞出去一丈多远。
“哎哟,公子,我错了,再也不敢乱说了……”李安在远处呻吟。
杜昭黑着脸,刚准备再骂他两句,可就在这时,房外的喧嚣声忽然爆炸,喊叫声更像是打雷。也像是原本泄露的大坝,忽然决堤了似的。
杜昭和李安一起望向房门。
“……贼人杀进来了!”
“完了,中计了!”
“……夫人……夫人被山贼抓走了……”
“……”
尽管隐隐约约,但杜昭也听了个大概。
“什么!”
杜昭翻身坐起来,一脸不相信。
他是知道马湘兰的实力的,再不济……也不至于让山贼抓走徐夫人啊!徐夫人,不仅美艳如花,心底也还算良善。杜昭并非圣母婊,没有遇到的话,也就罢了。但既然遇到了,救一救又有何妨。
“李安。”杜昭迅速做出决断。
“公子?”
“你不是混入过山贼的老巢么?现在还记得去山贼老巢的路吗?”
“记得。”
“很好。我们现在就去找马湘兰……”
徐夫人其实是个好人,若不是因为她,杜昭手脚上恐怕还套着铁链呢。尽管,这其中也有他鼓捣出雪肤膏的缘故。但总的来说,徐夫人还是善良的,值得一救。
而且,杜昭也不想她被山贼给抓走,她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世所罕见,落入山贼之手的话,就太煞风景了。
杜昭和李安简单准备一番,直接开门而去。
原先守在门口的两个青衣壮汉已经不见了。
走出小院。
只见整个山庄全都乱套了,到处都是乱窜的人影。
李安随手抓了一人,询问马湘兰的位置?
那人说,马湘兰带着人马追杀山贼去了,不在山庄中。
“那就好。”杜昭松了口气,笑道:“既然马湘兰救人去了,想必应该没有大碍,我们就在这里等消息吧。”
“公子,我觉得马湘兰应该中计了。”李安说。
“什么意思?”
“公子有所不知,数日前,我混入山贼老巢的时候,就曾偷听到山贼大当家的计划。他们抓到徐夫人后,会分作两股,往不同的方向逃跑。山贼们会通过障眼法,引导马湘兰去追没有携带徐夫人的那路人马,而真正抓了徐夫人的那一路,会直接返回贼窝。”
杜昭一听这话,眉头就是一紧。
“你能肯定吗?”
“至少有八成的把握。”
“如果按你的说法,徐夫人就危险了。”
杜昭思考了半晌,眼神最终坚定下来,对李安吩咐道:“你速去弄两匹马来,我们立即杀向山贼老巢,解救徐夫人!”
“公子,可是山贼人多势众……”
“怕什么?我可是‘杜无敌’!”
还真别说,杜昭心里隐隐有股兴奋。
对接下来的营救行动充满了期待。
“好吧,原来我是一个好战分子。”杜昭心里自语道。
李安得令,快速弄来了两匹马,以及两只火把。
杜昭则找到两件兵器,一杆红缨长枪,和一柄大刀。
杜昭对长枪情有独钟,于是拿了长枪。
李安没得选,只得提了那柄大刀。
准备妥当后,两人举着火把飞身上马。
一提缰绳,马儿就像一阵风般快速蹿了出去。
李安在前带路。
……
山贼的老巢是一座山寨。
此刻,山寨中到处都是火把。
寨门紧闭。
寨墙上有人巡逻。
一幅大战即将来临的样子。
大当家的卧房中。
“徐小娘子,现在还能这么叫你吗?”
房中燃烧着三个火盆,在跳跃火焰的照耀下,大当家身上的盔甲反射出阵阵幽光,再搭配他那锃亮的光头,以及残忍凶狠的脸面,使之看起来宛若地狱中走出的恶魔。
大当家身前一丈开外,是一张床铺。
床铺上有一个倾国倾城、盛装打扮,并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的女子,被随意的仍在上面。
这个女子赫然就是徐夫人。
大当家说这句话的时候,已往床铺的方向逼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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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恶魔
“唔唔……”
徐夫人挣扎,在床铺上乱扭乱摆,像是一条美人蛇。
但奈何,她被五花大绑,捆缚手脚,嘴里还塞着布团。除了乱扭和发出“唔唔”声外,她并不能阻止什么。虽然极力往后退,但也只不过是徒劳罢了。
“或者,应该叫你‘徐慧妃’。呵呵,慧妃娘娘……”山贼大当家光头锃亮,又往床铺逼近了一步。
“唔唔……”徐夫人目露惊恐。火盆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照在她那双水眸之中,宛若两朵极尽绚丽的生命之花。
“对了,我还忘了,他们都不叫你‘徐慧妃’。而是什么‘花蕊夫人’……”大当家面目邪恶,恍然大悟,反复咀嚼着“花蕊夫人”四个字。
同时,他又往前逼近了一步。
“唔唔……”徐夫人挣扎得更厉害了。
她两眼中除了恐惧之外,还蒙上了一层水雾。
火盆中火光跳跃,将房间照得明亮,因此可以看见,徐夫人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层层细汗,额头和鬓角的发丝,已被打湿,轻轻的贴服其上。再加上她那红得妖异的脸蛋儿,以及像是不能承受某种“侵蚀”的扭动,使之看起来——
很有一种奇异的魅惑。
“哦,不对,不对!”
在距离床铺三尺远的地方,大当家驻足。
他连连摇头。
带动他那锃亮的光头一阵乱晃,说道:“现在他们都叫你‘徐夫人’。”
“那就叫你徐夫人吧。”大当家笑道:“徐夫人,夫人,哈哈,夫人啊,十年前的陈年旧事,不知夫人可还记得?”
“唔唔……”徐夫人明显气息紊乱了。
她被仍在那里,不正常的乱扭。
“对了,夫人是不是感觉……很不舒服?哈哈,那杯安神茶,可是我的独门秘方,它会让你无限索求,但同时,又会让你万分清醒,能让你清楚的知道你在做什么!”
山贼大当家笑得很邪恶。
跳跃的火光使他的光头锃亮。
而徐夫人一听这话,整个人明显一愣,甚至扭动与挣扎都停止了。
安神茶!
徐夫人转头,看向床铺侧边。
她的贴身丫鬟采儿,正侍立在那。
采儿也被一起抓了来。
“夫人……奴婢该死!”
采儿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道:“他们……他们抓了奴婢的父亲……若不按他们说的做……”
“唔唔……”
徐夫人看着磕头不止的采儿,一双水眸水汪汪。
眼神复杂,非常失望。
徐夫人明白了。
她喝的那杯安神茶中,已被人下了药。
这药十分霸道。
这不,她才刚刚停止挣扎与扭动一小会儿,就感觉万蚁噬心,浑身打摆子似的,不由自主,又挣扎与乱扭起来……
“夫人你放心,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这种不忠的奴婢,我替夫人惩罚她!”
话音一落,大当家转身从墙上取下一柄大刀。不由分说,照准采儿磕下去的头,就那样一刀狠劈下去。
噗!
采儿当场死于非命。
大当家被溅了一脸一身。
在跳跃火光的照耀下,大当家那张脸,本就令人感到恐惧。现在又被溅了一脸……更让人心颤的是,他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野兽一旦尝到了血腥味,多半就压制不住体内的野性了。大当家就是如此,他一脸狞笑,在跳跃火光的照耀下,他这张脸是如此的恐怖。
“啊!”
徐夫人虽然“身体不适”,但也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个半死。
实际上,她并没有看见横死的采儿,只看见了大当家那张魔鬼般的脸。但仅仅是这样,就已吓坏了她。所以,为了避免见到横死的采儿,她紧闭了双眼,并拼命往床铺里侧退缩,惊骇欲绝,花容失色。
“哈哈哈哈……”
大当家单手提刀,仰头哈哈大笑。
恰在这时。
屋外传来一个声音:“大当家,大当家,不好了,不好了,那个道士又杀来了!”
道士?
大当家的大笑声戛然而止。
他“嗯”了一声,面色一变,转身面朝房门,龇牙道:“师兄,想不到你又来了……他带了多少人?”
“回大当家,约有两百人。”
“两百人……师兄啊师兄,你这是倾巢出动了啊。”
大当家脸上的狰狞之色逐渐消失,眼中的残忍凶狠也慢慢退去。转而眉头逐渐收紧,脸色也变成了郑重。
由此可见,这位道士的来历不凡。
竟把即将狂性大发的大当家拽了回来。
“罢!罢!师兄,我们之间的账,也是该好好的清算一下了。”大当家转身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刚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下,又转身回来,看了眼徐夫人。
徐夫人吓得一哆嗦。
然而大当家并没有做什么。
相反,他还把采儿的尸首搬了出去。
并吩咐道:“留下几人看守山寨,其余人等,跟我一起出去迎敌。这间屋子,谁也不准踏入,违令者死!”
很明显,大当家把山寨中绝大部分山贼都带走了。
并下令,不许留下来的人,踏足他的卧房,其目的,就是杜绝有人染指徐夫人。
……
话说杜昭和李安连夜杀向山贼老巢,虽然夜路难行,还都是山路,但胜在两人骑术精湛,因此,挺近的速度也极快。
今天晚上,整个山头全都乱了。
山贼抢到徐夫人后,就分为了两拨,而马湘兰也带着人马满山头追杀山贼……所以,杜昭一路走来,时不时就会遇到几个贼人。
“杀!”
确定对方是山贼后,他骑在马背上,直接挺枪便刺!
杜昭发现,自己相当兴奋,浑身的血液都快沸腾了。
李安也是一个猛人,他的兵器是一柄大刀,在马背上施展起来,不及长枪顺手,但也斩获颇丰。
“公子,我们快到了。”翻过一个山头后,李安说道。
“嗯。”杜昭点头。
“公子你快看,前面……”李安忽然惊呼,挥刀遥指前方不远处。
杜昭也发现了异常,忙抬眸望去,只见那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山谷。
此刻,起码有上千人在那里乱斗!
他们举着火把,或用大刀,或使长剑……喊杀声阵阵,兵器碰撞声连成一片,火把的光芒照亮了两侧的山体。
在这上千人中,大致可以分为两路。
一路人较少,只有一两百,做道士打扮。
另一路人较多,足有八九百,做山贼打扮。
但奇怪的是,较少的那一两百人,明显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杀得对方抱头鼠窜。
“你这个畜生!我不是你师兄,我今天要大义灭亲,要替师父清理门户!”
忽然,一声爆喝传来,引起了杜昭的注意。
杜昭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中年道士,手里舞着一柄剑,杀得另一个光头锃亮的人连连后退,左支右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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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误入藏宝室
“竟然是那个道士!”李安惊呼。
“你认得他?”杜昭奇怪。
“公子,数日前,我不是混入过山贼的老巢么,我曾偷听到,那山贼的大当家,有个死敌。同时也是他的师兄,是个道士,应该就是此人。”
“这道士了不得,他曾在蜀国做过都指挥使,据说建功颇丰。但不知何故,最后辞掉了官职,竟上山做起了道士……”
李安解释道。
杜昭听罢,对这位道士产生了一丝好奇。
因为,《宋史·隐逸传》中曾记载:“五委之乱,避世宜多”。意思是说,一些高人、能人、儒生,以及失意的贵族官吏等,在五代的乱世之中,纷纷隐遁山林,避世不出,以待时机。
古语也曾说道:“邦有道则见,邦无道则隐”。
其实是一个道理。
但是,这个道士比较奇怪。
他先是“入世”,然后再“出世”。
这种情况倒挺少见。
他必然经历了什么。
杜昭心里奇怪之下,便举目往那山谷中望去。
只见那道士果真非常勇猛。
杀得那光头以及护卫光头的十余人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杜昭本身就是一个练家子,自然能看出这道士的深浅。
另外,这道士所率领的一百多人,同样凶猛得一塌糊涂。他们虽然人少,但却杀得那八九百人的山贼抱头鼠窜!
而且,还显得游刃有余!
“师兄饶命!”光头大当家已经连中好几剑,眼见不敌,他在十余个手下的保护之下,慌忙往一个方向逃去。
“今天饶你不得……”那道士大喝一声,正气荡漾如敲钟,提着剑就追了下去。
转眼间。
山谷中的人都跑光了,逃跑的逃跑,追杀的追杀。
只留下一地的火把,凌乱的丢弃在地上。
火光跳跃,照得地上的尸首与山体两侧的树木影影绰绰……
“徐夫人应该就在山贼的老巢中,我们速去救人。”杜昭一提缰绳,打马往贼窝的方向杀去。
李安立即跟上。
不久后。
两人已赶至山贼老巢的山寨脚下。
寨墙上仅有十余贼人在巡逻。
他们见有人来犯,便居高临下搭弓放箭,试图射死杜昭和李安。
“这山寨中应该没多少人。”杜昭断定。
然后就和李安一起冲刺。
沿途拨开射来的箭簇
转眼间就冲到了寨门之前。
“把寨门砍开。”杜昭吩咐。
“是!”
李安翻身下马,挥舞手中的大刀,照准木制的寨门就是一顿狂劈乱砍。不过,李安虽然身具不俗的拳脚功夫,但力气并不大。他连着砍了好几刀,结果寨门纹丝不动,只掉落下来一些木屑。
“太慢了!”
杜昭下马,接过大刀,照准门栓的位置,直接一刀劈斩下去。
他这一刀势大力沉。
刀刃就像切豆腐块似的,直接刺透厚实的寨门。然后顺着刀势,如砍瓜切菜般,一路丝滑流畅,从上至下划过寨门,最后刀刃还陷进了地里。
由此可见杜昭的力气。
真是天生的神力!
咔嚓!
人头那么粗的门栓,直接断为两截。
两人推开寨门,又将寨墙上的山贼格杀。
如此一来,就没有任何阻碍了。
两人在山寨中粗略转了一圈,发现寨中已几乎无人,山贼们走得干干净净。
“你在外面望风,我去里面找徐夫人。”
杜昭吩咐李安一句,提着一把刀就进入了山寨内部。
……
山寨内部。
杜昭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寻。
一刻钟后。
杜昭习惯性踢开一个房门,举着火把步入其中。
然而就在这里,出现了意外。
原来这房间中,还藏着两个山贼,他们隐在暗处,待杜昭踢门进来后,就同时发动雷霆一击。
杜昭的反应非常迅速。
他丢下火把,举刀挡住两个贼人砍过来的大刀。
刀刃相撞,除了发出摄人心神的金属颤音外,还有连串的火花,在黑暗中昙花一现。
两招之后。
杜昭已力劈了一个贼人。
另一个贼人也受了重伤。
“人在哪里?”
杜昭将刀刃贴紧贼人脖子,暂时没有杀他,而是询问徐夫人的下落。
这贼人已受重伤,他心知不是杜昭的敌手,因此起了求饶之心。只见他跪在地上,哆嗦着身体说道:“别杀我,别杀我,东西就在那……那块地板下面……”
贼人染血的手,往房间的一个角落指了指。
杜昭心中一喜,竟没注意到,贼人说的是“东西”,而不是“她”。
杜昭收刀,转身往那个角落走去。
谁知,那贼人贼心不死,见杜昭没有杀他,竟跳起来在后面搞偷袭。
噗!
杜昭反手一刀就结果了贼人的性命。
“地板下面……应该就是密室了。难怪我找不到。”杜昭嘀咕着,在那个角落摸索一阵,果然找到一个机关。
杜昭打开了机关。
随着轻微的轰隆声响起,地面一块石板果然动了,缓缓往后面缩去,露出一个洞口,黑黝黝的,似乎还有石头阶梯。
杜昭拿着火把,沿着石头阶梯走了进去。
一会儿后。
杜昭已来到地底。
“这……”
眼前所见的一幕,让杜昭吃惊不已。
只见满地都是金银珠宝!
在火把光线的照耀下,散发出各色光芒,金光,银光,还有宝石的五色彩光……
此处竟是一个方圆达三四丈的藏宝室!
那些亮光闪闪的金银珠宝,就像垃圾般堆在地上。
杜昭愣了一瞬。
随后了然:“难怪,难怪整个山寨都空了,而这个房间中竟还有贼人守着。原来这里是山贼的藏宝库……”
同时。
当杜昭看见这些金银后,那个写着“古今肆业”的虚空画面又出现了!
对于这个画面,杜昭并不陌生,先前在山庄的厢房中,收到徐夫人命人送来的三百两白银和十两黄金的时候,他就见过了。
而且他还摸索出了一个神奇的功能——
只要他愿意的话,就可以把视线范围内的金银“收入囊中”!
所谓“收入囊中”,就是现实中的金银将消失不见。与此同时,虚空画面中,那个橱窗下面,会多出一串数字。
那是“收入囊中”的金银数量。
也是“余额”。
“这些金银财货,想必是山贼们历年来的打劫所得。如今被我发现了,若不带走的话,似乎说不过去。”
“但是,徐夫人要给我一万两,我都嫌太沉。而这藏宝库中,何止百十万两!通过正常的方式,是带不走的。”
“那么……”
杜昭嘴角扯起一抹笑容。
原地转了一个圈。
待他转完圈后,藏宝库中的财物已经消失了三分之二。
金银,以及金银材质的器物,全都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一些珠宝、玉器等,这些材质的东西无法“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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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解药
杜昭扫了眼满地的珠宝玉石。
然后转身,举着火把直接踏上石阶,离开这里。
回到地表后,杜昭关闭了机关。
随着轻微的轰隆声响起,那块缩进去的石板,又缓缓伸出,将黑黝黝的洞口遮住。
“咚”的一声响后,石板与地板严丝合缝,从外表看不出丝毫异常。
“搜救徐夫人要紧,至于这批珠宝,就先留在里面吧。”
杜昭举着火把,转身离开这间屋子。
此时。
山寨中很黑。
山贼们都走了,还熄灭了所有灯火。
杜昭一个人举着火把走在其中,有种闯入墓室的感觉。
但杜昭丝毫不怕。
他胆子大得很。
“嗯?”
逐门搜寻了一会儿,杜昭忽然止住身形,警惕看向前方。
因为他发现了一间亮着灯火的屋子。
跳跃的火光,从门窗的缝隙中透出,光线丝丝缕缕,在周围的走廊及墙体上形成了不规则的光斑。
非常显眼。
杜昭心道:“莫非那间屋子中,也藏有贼人不成?不对,若有贼人的话,就不应该点燃灯火。”
杜昭提高警惕,手里提着大刀,逐步靠近那间诡异的屋子。
走了几步后,他忽然驻足,凝眉做侧耳倾听状。
他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是个女声。
似乎……
杜昭的心脏很不争气的跳动了起来。
即便是独身闯入这墓室一般的山寨,杜昭的心跳也不曾紊乱。可是这个女声……似乎具有某种魔力,摄人心神。也像是一只粉嫩的猫爪挠了他一下似的,弄得人心里痒痒,产生了某种原始的冲动……
“呼!”
深吸一口气后,杜昭已稳定心神。
手里提着刀,逐步靠近。
很快,他已来到这间屋子门外。
那个女声更加清晰了。
听上去,似乎有一条戳满了荆棘的鞭子,一鞭又一鞭,抽打在她的灵魂上似的。她那灌注了某种能量的魔音,片刻不停,永不停歇。她似乎不知疲倦,也似乎陷入了某种妖异的境界,无法自拔,摆脱不掉。更像是一艘剧烈摇晃的小船上的渔夫,她不能做什么,只能死死地抓住船舷,避免被抛落入水。
杜昭紧皱眉头。
因为那道女声更加清晰了。
他隐约分辨出来。
这个女声的音色,有点像徐夫人。
“来晚了?”杜昭心里一动,当即一脚踹开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随即闪身跨入门槛,横刀在前,做好了随时格杀的准备。
然而。
这屋子中并没有人来与杜昭搏斗。
仅只有一个女子,被五花大绑,随意的仍在一张大床铺上,像是一条美人蛇。
杜昭破门而入的响动实在太大,也镇住了那条美人蛇。
她原本是在乱扭与乱动的,还发出一种听了就让人脸红耳热的叫声,可是现在,她横卧床铺,费劲抬头,往门口的方向望来——
两眼水汪汪,迷幻中又带着一丝恐惧。
恰好此时,杜昭也向她看去。
四目相交。
“徐夫人!”杜昭大叫一声,忙跑了过去。
“唔唔……”
这条美人蛇正是徐夫人。
她见来人是杜昭,心里一松之余,便恢复了一丝清明。口中发出“唔唔”的叫声,也不知她想表达什么意思。
杜昭三两步就冲过去,将大刀丢在一边,有力的两臂将之扶起,再顺手拔掉堵在她嘴里的布团。
“杜……公子……”
徐夫人的嗓音略显嘶哑。
这房间中,有三四个火盆正熊熊燃烧,散发出跳跃的光芒。火光映在徐夫人那娇艳的脸蛋上,显得很红,甚至红得妖异。再者,她满脸都是细汗,额头和鬓角的发丝,轻轻贴服其上,像是一种独特的发饰。那弯弯的发梢,以及在火光下清晰可见的细密香汗,使她看起来有种独特的美。
再者,徐夫人那光可鉴人的三千青丝,梳就的如云鬓般的发髻,还保留着最基本的造型。但因为她横卧在床铺上,乱扭与乱动的缘故,使她的发髻造型遭到了破坏。些许发丝自发髻上“挣脱”出来,倾斜而下,散落在脸颊上、耳朵上、朱唇上……如此一来,就又多了一种凌乱的美。
徐夫人叫了“杜公子”三个字后,便闭口不言了。
她不是不想说话。
而是在紧紧憋着。
避免一开口,就发出那种她自己听了都感到羞耻的叫声。
只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眸看着杜昭。
那双眼睛中,闪烁着一抹复杂、迷蒙的光芒。
她似乎在决断着什么……
杜昭拔掉她嘴里的布团后,一边弯腰去捡那柄大刀,一边说道:“夫人总算找到你了,你没受伤吧?夫人莫怕,我这就救你出去……我先给你松绑。”
这话刚说完。
杜昭已捡起了大刀。
并重新在床铺上坐直。
然而。
杜昭刚准备用大刀割开绳子。
就见徐夫人那被五花大绑的身子,忽然往他这边靠了过来。
或者,应该说是“倒”。
因为徐夫人似乎不能控制自己。
她虽然没有乱扭与乱动了,但浑身就像发了“减速版的羊癫疯”似的,不受控制的一抽一晃。
“徐……夫人……你暂且忍耐一会儿,你也不要怕,我拿这柄大刀是为了割开绳子,不是要……”
杜昭以为徐夫人见他捡起大刀,是要做什么坏事,故此解释了一句。
当下。
杜昭顾不得许多,熟练使用大刀割开了捆绑她的绳子。
在整个过程中,徐夫人一直靠在他那厚如城墙的肩膀上。
杜昭以为她是被捆绑久了,浑身酸麻的缘故,才在他身上借力,这也无可厚非。
所以杜昭并未多想。
割开绳子后,他就丢下大刀,三两下将捆绑徐夫人的绳子全部去除。
此时。
靠在他肩头的徐夫人,开始“不安分”了。
大概是因为忍了这么一会儿,她已忍不住——
开始乱扭与乱摆起来。
口中也发出一种极力压制的闷哼。
“徐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杜昭这才发觉不对劲儿。
杜昭两手捏着她两臂,将她扶正,两人隔开半尺的距离。
先前,他在门外,也曾听见徐夫人“呼救”。但现在杜昭已解救了她,她为何还如此“叫唤”呢?
不正常!
“我……”徐夫人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不可名状。
“你怎么了?中毒了吗?”
“是……”
“解药在哪?”
“公子……公子……你……你就是……解药!”
“什么?”
杜昭发愣的时候,一个火热的身子已靠了过来。
……【千言万语,尽在这六个点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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