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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十国开局逃婚三千里全文阅读

作者:茶碗的彼岸     五代十国开局逃婚三千里txt下载     五代十国开局逃婚三千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代十国开局逃婚三千里全文阅读

001 逃婚千万里

    “什么!?我抢了南唐后主李煜的皇后,大周后,周娥皇?!”

    杜昭吃惊不小。

    杜昭所处之地,是个诡异的所在,周遭白茫茫一片,没有时间感与方向感。

    对面站着一个怪人。

    “错!周娥皇是你明媒正娶,正儿八经用八抬大轿抬进府门的正妻;乃至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及三书六礼等,也一个不少。怎么能用‘抢’这样的字眼呢?”

    “并且,南唐后主李煜,彼时还未登基称帝;周娥皇呢,也未嫁他为妃。人家还是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呢!”

    怪人解释道。

    “哦……这还好……”

    “不过,这桩婚事的起因,却是因为在金陵城的大街上,你调戏了人家周娥皇之故!”怪人又说。

    “我还调戏了她?”杜昭惊叫。

    “不错。但是这也不能怪你,因为你‘穿越只穿了一半’,你脑子有病。与其说你调戏了人家,还不如说是无心之失,你不是故意的。”

    杜昭:“……”

    “完婚当天,洞房花烛之夜,佳人如玉,眼见一段姻缘即将完美。可是,你却逃婚了!丢下新婚娇妻以及父母家人不管,一路往西,竟逃到了蜀国!”

    怪人语出惊人。

    “逃婚?!等等,你说逃婚的是我?”杜昭侧着头,表示难以置信。

    “对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嘛,你穿越只穿了一半,你脑子有病,不能以常理度之。而且,这也正是你出现在此处的原因。”

    杜昭一愣:“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感觉凉飕飕的呢?”

    只见周遭除了白茫茫一片之外,就只有这怪人身后,挂着的一块匾额,上书:“穿越异常管理局”几个大字。

    这——

    是什么鬼?

    杜昭悚然。

    “如你所见,我是‘穿越异常管理局’的人。对于你本次穿越异常,我们将负全责,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不过你放心,我们会对你进行补偿的。”

    怪人笑得很难看。

    “怎么补偿?”

    “简单,我们将会给你添加一个‘外挂’。外挂其一,名为‘望气’。外挂其二,名为‘古今肆业’。‘望气’可助你判断人之善恶;‘古今肆业’可供你购买一些奇怪的商品。二选一,你选哪个?”

    杜昭思忖半晌,迟疑道:“周娥皇所处的时代,应该是五代十国,据说乱得很,那我就选‘望气’吧。”

    怪人点头:“很好。”

    杜昭心里的疑问还有很多,正待仔细询问,可是,眼前却忽然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那个怪人也消失不见。

    接着,便是无尽的黑暗与深渊。

    杜昭失去了意识。

    只感觉整个人都在往下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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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杜昭醒来后便是一声闷哼。

    两眼微睁。

    他的眼皮又干又涩,伴随着刺痛,像是被烧红的铁棍捅过似的。

    只匆匆一瞥。

    两眼又迅速闭合。

    此处貌似是一个房间,古色古香,有木制的门窗,糊了窗纸,外面阳光炽烈,将窗纸照得透亮,有些刺眼。

    “我果真是穿越了!”虽只有匆匆一瞥,但杜昭可以确定这一点。

    随着意识逐渐恢复,各种知觉不断向他袭来。

    首先,杜昭感觉好饿!

    前胸贴后背的那种。

    肚子里的肠子都快打结了,并阵阵抽搐,这种感觉堪比抽筋。杜昭咬牙吸气,以此抵御这种痛楚。

    “叮铛叮铛!”

    身体稍稍一动的时候,杜昭又悲催的发现,他两手的手腕上,竟然套着一条大拇指那么粗的铁链!

    不仅手上有,双脚上也有。

    “我去,这是什么情况?一开局就身披枷锁,还饿得肠子乱抽筋……情况不妙啊,这么凄惨的么?”

    杜昭顿时头皮发麻。

    ……

    此处大抵是一间柴房,堆了大半屋子的柴禾。地面铺着干草,但这些草都发霉了,散发出阵阵霉味。透过门窗,可见外面的太阳挺大,但现在的季节应该是冬春之交,气温较低,杜昭感到阵阵阴冷不停向他袭来。

    “好饿,好想吃东西啊!”

    杜昭口干舌燥,喉咙都快冒烟,于是又说:“好想喝水!”

    自我检查一番后。

    杜昭又自言自语:“好想洗个热水澡啊,最好能换身干净衣服,再刮个胡子……”

    杜昭醒来已有一会儿,虽然又冷又饿,但一些记忆却已逐渐浮现心头——

    这个时代,的确是五代十国。

    五代十国,是唐宋之间的一个过渡期,是个乱世。

    隐约记得,北方有个“大周”帝国,应该就是史称“后周”的那个王朝。

    大周皇帝名为“郭威”,堪称一代雄主。

    郭威的继任者“郭荣”,在打过“高平之战”后,混乱了数十年的乱世,总算见到了一丝曙光。郭荣革除旧弊、改革军制、体察民情,促使后周逐渐强大,郭荣也生出了一统天下的雄心。然而,郭荣死得太早,后周的天下,竟被赵匡胤以“陈桥兵变”给夺了去,建立了北宋王朝。

    宋王朝自然有可取之处。

    但北宋终其一朝,都被北方的辽金压着欺负,还发生了“靖康之耻”这样的耻辱。后来更是养出了蒙元那样的巨兽……

    “燕云十六州”、“两脚羊”、“靖康之耻”、“四等人”等……每当读到这些历史,杜昭心里就发堵。恨不得穿越回去,重整山河、扫平蛮夷、重现汉唐盛世!现在,杜昭终于“如愿”了,穿越到了五代十国这段历史中。但是不知为什么,杜昭却很想哭……

    ……

    言归正传。

    杜昭前世的身份,是一个知识类博主、阿噗主,曾涉猎过许多领域,对历史这一块儿,他也曾深入研究过。

    所以大致知道,郭威是在公元954年去世的。而后周的开国时间,是在公元951年。也就是说,现在的大体时间,是在公元951年至公元954年之间。

    而杜昭本人,则是“吴越国”人士。吴越国,是五代十国中的“十国”之一。值得一提的是,杜昭的爷爷是一个节度使……

    杜昭隐约记得,数十日前,他不知何故去了金陵城,在金陵城的大街上,又不知何故“调戏”了周娥皇。

    接着,便是大婚当天的记忆。

    令人不解的是,洞房花烛之夜,他逃婚了。

    一路往西,竟逃到了蜀国……

    “吴越国”大体在浙江,“蜀国”大体在四川。杜昭逃婚,从“吴越国”跑到“蜀国”,可谓千山万水,何止千里,他自己都服了自己了……

    遗憾的是,杜昭完全不记得,那周娥皇究竟是何容貌。这就尴尬了,不说碰她一下手指头,就连她长什么样都没记住,杜昭就跑来蜀国受罪……杜昭总感觉有些亏。

    “放着家里的娇妻不管,竟在洞房花烛之夜逃婚,跑到蜀国来受罪……看来我脑子真的有病!”

    杜昭苦笑摇头。

    随后又自语道:“周娥皇,那可是历史上留名的大美人啊。相传,她精通音律,能歌善舞,创作了许多有名的乐曲。她本人更是长得雪莹修容、纤眉范月、高髻凌风,堪称一代佳人。却不想,竟被我给娶了,算是截了李煜的胡……哈哈……有意思。”

    遐思一会儿,杜昭的思绪回到当下。

    他眉头一皱,抬手,盯着手腕上的铁链,纳闷道:“我怎么又混成了现在这幅凄惨的模样了呢?”

    原来,杜昭跑到蜀国的时候,已经形如乞丐。

    他只隐约记得,貌似闯进了一群大山,饥饿无食,饿得他发慌。

    好不容易遇到一路人马,杜昭刚打算上去讨些食物来吃。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杀出另外一拨人……

    隐隐约约,杜昭似乎听见了“采花贼”三个字。

    随后……就是现在。

    他被人锁在一间柴房里。

    手脚上都套着铁链。

    铁链又拴在一根铁桩子上面,用铁汁浇铸得死死的,他根本跑不掉。

    “靠!该不会是被人当成采花贼了吧?”

    “我只是想讨点吃的而已……”

    ……

    一个时辰后。

    “水……水……”

    杜昭已口干舌燥,意识开始迷糊。

    砰!

    房门忽然被推开。

    呼啦啦进来一群人。

    杜昭听到声响,知道来人了,忙睁眼去瞧。

    然而,却见一个水壶模样的物体,在眼中快速放大。

    水壶!

    杜昭凭空生出一股力,一把将之接住,凭着记忆拔开水壶的塞子,捧着就是一顿猛灌!

    咕咚咕咚!

    咕咚咕咚!

    杜昭大口大口的吞咽着。

    耸动的喉咙上流过一道道水流。

    现在的他,就好似一块极度干涸的田地,地表裂开了深深的沟壑。他太干渴了,急需灌溉!一股清凉的甘泉,直入肚腹,像是一条线般,瞬间沁透全身。浑身的细胞都得到了浇灌,“极度干涸的田地”也得到了滋润,活力逐渐恢复。

    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爽啊!”

    水壶不大,杜昭几口就灌完,他舒服的靠在柴禾堆上,闭着眼,大口喘气,水壶随手抛到了一边。

    这时,有人打开了柴房的窗子,明媚的阳光透射进来,将杜昭浑身笼罩。冬春的阳光格外暖和,尤其是蜀国这样的地方,晒太阳是一种享受。这不,杜昭的头、脸、手、身体、双脚等,全都笼罩在阳光之下,暖丝丝的,犹如温泉。

    他再也不冷了。

    “爽!”

    舒服之下,杜昭又大叫了一声。

    然而话音刚落,一个冷冽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乱嚎什么?老实交代,你们的同伙究竟藏在哪儿?你们当家的又是谁?你个采花贼!”

002 夫人来救命

    采花贼?

    果然!

    他被人给误会得死死的。

    杜昭背靠柴禾堆,仰头望去,只见柴房中已经多了十余人。

    当先一人,是个小娘子,约十七八岁,穿着男装,看起来倒也俊朗。此刻,这小娘子正用剑柄指着他,青雉的脸面带着怒容,居高临下,一幅审问犯人的样子。小娘子身后,也是两个女扮男装的少女,看起来,应该是她的丫鬟,或者手下,因为她们手里也拿着剑。再后面,则是十多个壮汉,皆膀大腰圆,目光沉稳,一看就是练家子。

    “看什么看!”小娘子发怒,抖了抖手里的剑。

    “你们这帮采花贼,真是不长眼,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竟敢打姑姑她的主意?”

    小娘子名为“马湘兰”,是这伙人的头领。

    马湘兰娇声呵斥后,却见杜昭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还盯着她看,面色诡异,眼中泛光。

    马湘兰大怒。

    “采花贼!你还看!赶紧招了,要不然姑奶奶就杀了你!你知不知道,姑姑她身份尊贵,她可是皇……”

    马湘兰意识到她说漏嘴了,因此立即捂嘴,两眼圆瞪。

    ……

    这个时候,杜昭的确在发呆,也的确在盯着马湘兰看。

    不过,他没有别的意思。

    因为杜昭看到了一幅诡异的景象——

    她们每个人的头顶,竟然……都冒出了一截光柱!

    或一寸,或三寸。

    或红光,或绿光。能有水桶那么粗。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望气’?可以判断人的善恶?那么红光、绿光有什么不同?长短又代表什么意义呢?”

    杜昭心下震惊。

    因此没空理会马湘兰。

    “采花贼!你再看的话,姑奶奶就挖掉你的眼珠。”马湘兰真的怒了,这个“俘虏”竟敢不理她,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吧。

    “唰”的一声,马湘兰已拔剑在手。

    “你们误会了,我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我只是路过而已……”杜昭回神,并苦笑。

    “呔!大胆采花贼,竟敢狡辩!你还是老实交代吧,你们的老巢究竟藏在哪?有多少人?你们当家的又是谁?”

    马湘兰居高临下,剑锋遥指杜昭。

    她那青雉的脸面上,保持着刻意的肃杀,但却难掩一抹激动。

    “遇到你们的时候,我已饿得不行,你有见过饿的快站不起来的采花贼吗?”杜昭虚弱的说道。他之所以虚弱,是因为单单喝水并不顶饿。

    “呵,苦肉计罢了。你当姑奶奶是三岁小孩么?”马湘兰果然不信,“你个采花贼,再不老实交代,姑奶奶定要教你好看!”

    杜昭一听这话,顿时眉头一凝,心里火起。

    她开口一个“采花贼”,闭口一个“采花贼”,既然都一口咬定了,还让杜昭说什么呢?

    杜昭咬牙!

    这个女人虽然长得还算可以,但心肠太坏了,杜昭可不会惯着,于是龇牙道:“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副丑样,就算乞丐也不想采你!”

    “你……”

    马湘兰果然被气得双肩乱抖,花容失色。她虽然女扮男装,但本身也是一个女子,臭美之心丝毫不下于人。但是现在,竟有人说她是“这副丑样”,还“乞丐也不想采你”!而且,说这句话的人还是她的俘虏……

    马湘兰真的气炸了。

    “我杀了你!”怒气冲昏了头脑的马湘兰,举剑便向杜昭刺来。

    “九娘不可!”身后两个丫鬟上前劝阻。“九娘”是丫鬟对马湘兰的称呼。

    杜昭龇牙,坐在原地没动,但却能相对敏捷地躲开她的剑尖。

    在这个过程中,杜昭猛然想起一件事——

    他并非手无缚鸡之人,相反还强得离谱!

    只不过他现在太饿了,发挥不出来。仅仅只能躲开刺来的剑尖。

    “啊!啊!气死我了!”马湘兰见刺不着,便更来劲儿了,两个丫鬟都拉不住。

    这柴房中,顿时乱做一团。

    “湘兰,快住手!”这时,柴房外传来另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很柔,是个女声,听似娇弱无力,但却很有用,马湘兰立即就停了下来。

    马湘兰冷哼一声,走出柴房。

    待回来时,她已扶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

    只见这位女子年约二十七八,其发如云鬓,粉面樱唇,穿着一套淡青蝉翼纱衫,里面隐约围着一袭盘金绣花抹胸,贵气逼人,冰肌玉骨,莲步婀娜,秀丽绝伦,竟是一位罕见的绝代佳人!

    杜昭一时怔住了。

    甚至都忘记了饿。

    杜昭被锁在这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模糊有点印象,似乎其他人都称这位绝代佳人为“徐夫人”。

    “姑姑您怎么来了。”马湘兰扶着徐夫人的手,一脸不乐意,“我正审着呢,姑姑请放心吧,我很快就可以铲除那帮采花贼了!”

    “你啊,你这是审问吗?我在外面都听见了……”

    徐夫人笑着跨进柴房门槛。可是刚走了两步,她就停了下来,笑容凝固。

    因为柴房的地面上,铺满了杂草,还发了霉,很脏。她的绣花鞋及薄如蝉翼的青色裙摆,与这样的地面轻轻一接触,就全脏了。同时发霉的气味传来,她立即手遮琼鼻,大皱其眉,一幅香魂欲销的模样。她的脚稍微动了一下动,貌似是想逃出去,但最后又生生忍住。

    于是她不再说话,也不看杜昭一眼,只对身后的丫鬟点了点头。丫鬟得命,手提一个食盒,怯生生走向杜昭。

    这时,杜昭的鼻子忽然一动。

    他闻到了馒头的香味儿。

    就从那食盒中传出。

    天啦。

    杜昭都快饿坏了。

    最受不了这个香味儿。

    于是,杜昭顾不得其他,转头看向丫鬟……手里的食盒。

    或许是因为杜昭的表情太夸张了,竟吓了那丫鬟一跳,她脚步踌躇,不敢过来。杜昭等不及了,上前一步,一把抢过那食盒。急忙揭开盖子,里面赫然就是一大盘馒头!杜昭顾不得形象,也顾不得手指在馒头上一摸就是一个黑印。他抱着食盒坐在地上,谨防有人来抢,然后左右开弓,开始狂吃海塞……

    “啊!”送食盒的丫鬟吓了一跳,跳着脚逃回徐夫人身后。

    “姑姑……”马湘兰相当不满,摇着徐夫人的手,急道:“像他这样的采花贼,最多只能给他一口水喝,要饿着他,不然他不会老实交代的。”

    徐夫人晕生双颊,看着马湘兰。她本想好好教导马湘兰一番,作为一个女儿家,别老将“采花贼”挂在嘴边。可是,那三个字,徐夫人说不出口。

    因此只得苦笑摇头。

    “湘兰,我相信他是清白的,等他吃饱之后,就放了他吧。”徐夫人的声音非常温柔,犹如一阵春风拂过,滋生万物,令人愉悦。

    而且徐夫人说的还是“放了他”的话,所以在杜昭听来,简直如闻仙音。

    他心里大受感动。

    如今,他肚子的饥饿已经得到了缓解。方才又喝了水,也不渴。所以只剩下手脚上的镣铐,若能去掉的话,他就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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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花蕊夫人?

    杜昭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偷听两女间的谈话。

    “姑姑,不行,我们不能放了他!我还没审出采花贼的老巢在哪儿呢,那伙贼人不除,我们就不能贸然下山!一切当以姑姑的安危为重。”

    “湘兰,其实那天在山路上,我已亲眼看见,他并非贼人,你冤枉他了。你逼问他山贼之事,不过徒劳而已,还是放了他吧。”

    杜昭听了这话,心里大感欣慰。

    给徐夫人点了一百个赞。

    他本来就是一个过路的而已!

    “不行!不能放!姑姑心存良善,自然不知这些贼人善使苦肉之计,我们千万不能着了他们的道!”

    杜昭一边狂吃海塞,一边蹙眉,心说这马湘兰怎么这么多事啊!然后又看向徐夫人,希望徐夫人能够坚持己见,最好是立即放了他。

    然而。

    杜昭失望了。

    徐夫人性子柔软,经马湘兰这么一说,她当即就放弃了自己的主见。

    杜昭啃着馒头,看着徐夫人,心里失望之余,又暗暗着急。

    只见徐夫人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似乎是默许了马湘兰的言行。她性子软弱,面对“强势”的马湘兰,即便是亲眼所见的事实,此刻也不再坚持。

    她心里自知有愧,于是摇头之余,便转头看向了杜昭。

    “嗯……”

    徐夫人顿时小吃一惊,手掩朱唇。

    她没预料到,杜昭竟这么能吃!

    于是关切问道:“够吗?不够还有的。”

    “咳咳咳……”

    这下杜昭真噎住了。

    现在是够不够的问题吗?

    杜昭相当无语。

    “再取一盘馒头来,对了,加一壶水。”徐夫人侧身对丫鬟吩咐。丫鬟口中称“是”,转身出门准备去了。

    徐夫人又看向马湘兰,说道:“湘兰,你要审问他,我不反对。不过你莫要再虐待他了……”

    “知道了。”马湘兰不大情愿。

    徐夫人又摇了摇头,不再看杜昭。

    转身,举步就要离开这里。

    杜昭心里着急,想开口求救,但奈何他噎住了,还在“咳咳咳”,脸红脖子粗的,根本无法开口!

    不过,就在这时,刚刚转身的徐夫人,因为地面干草太多的缘故,她一时不察,脚下一歪,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口中“哎呀”一声,大叫着仰头栽倒下去。

    马湘兰,还有周围的丫鬟等,都赶紧去扶。然而徐夫人的后背还是摔在了地上。

    她那薄如蝉翼的青色纱衫,已然脏了,潮湿及霉斑沾染其上,像是刺绣的花纹。

    “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这破地方没有皂角,夫人这下都没有干净衣服可换了……”一个丫鬟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徐夫人已被马湘兰拉起,她抿着嘴,眉梢颤动,眼角瞥着后背的衣服,一脸恶心与嫌弃。她历来养尊处优,每时每刻,随时随地,都要保持光鲜与靓丽。衣服有一点点不干净她都不穿的。

    可是现在,后背整一片都脏了。

    徐夫人心里恶心。

    恨不得立即将脏了的部分撕掉。

    然而就在这时,丫鬟竟脱口而出那样一句话。

    这死丫头说什么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说“夫人都快没干净衣服可换了”?

    徐夫人感觉自己的隐私被暴露了!

    非常羞耻。

    因此,徐夫人强忍着心里的恶心,对丫鬟斥道:“你胡说什么!”

    丫鬟自知说错了话,只得紧紧闭上嘴巴。

    ……

    另外一边。

    杜昭手卡脖子,目睹了方才的一切。

    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些事。

    杜昭被锁在这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曾隐隐听得,似乎有人抱怨过,说这荒郊野外的,虽然有吃有喝,但就是没有皂角、香胰子、澡豆等物。娘娘的衣服也不能浆洗,娘娘沐浴,也洗不干净,浑身发痒,晚上都睡不着……

    杜昭当即楞在原地。

    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

    从中可以得出两个结果。

    其一,这位徐夫人,恐怕是个洁癖。但偏偏这荒郊野外的,就是没有澡豆之类的沐浴用品。杜昭心里明白,此处应该是蜀国东部的大山,很是荒凉,不然也不会滋生出山贼。而这个地方,似乎是一个山庄,貌似还是徐夫人娘家的庄子,徐夫人来此,是为了躲避山贼。想必徐夫人出行之时,是带着有香胰子、澡豆的,但估计在山贼的冲击之下,它们都掉了……

    其二,就是那个“娘娘”的称呼……此地已是蜀国境内,那徐夫人……该不会是蜀帝后宫中的妃子吧?

    杜昭对五代十国的历史还算熟悉。

    此时北方的中原王朝是“后周”,那么蜀国就应该是“后蜀”!而当今的蜀帝,应该叫做孟昶【音同“厂”】。孟昶的后宫之中,有一位名为“花蕊夫人”的妃子,封“慧妃”,姓徐……

    我去!

    这位徐夫人,该不会就是花蕊夫人吧!

    杜昭还保持着手卡脖子的姿势,目送徐夫人一行人走出柴房。有关“花蕊夫人”的猜想,只在杜昭心里一闪而逝,他现在更想摆脱身披枷锁的困境。

    他心念电转。

    目前来看,徐夫人有意放了他,但她性子太软,单凭她的善良,还不足以冲破马湘兰的阻碍。

    杜昭必须要想个办法,让徐夫人的性子“硬”起来,坚持放了他,即便马湘兰反对,也不能改变徐夫人的主见才行。

    方才杜昭灵光一闪的时候,他心里已有了主意。

    既然徐夫人是个洁癖,而这里又没有香胰子之类的沐浴用品的话,那他就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满足徐夫人的洁癖!

    可是怎么满足呢?

    没错,就是雪肤膏【原来叫“香皂”,后来改文改成了雪肤膏,若后文中出现香皂二字,一定就是还没来得及改】!

    杜昭在前世,是个知识类博主,研究过很多领域,手工制作雪肤膏的试验,他就曾尝试过,原料、步骤啥的,他都门清,想必应该不难。

    计议已定,杜昭心里顿时燃起熊熊斗志。

    这时,徐夫人已经走出去老远,她们的谈话声杜昭都快听不见了。正巧,堵在他喉咙里的馒头,已经咽进了肚子,他不噎了。于是大声喊道:“徐夫人请留步,徐夫人请留步!在下知道有一物,其效用堪比香胰子。可浆洗衣服,也可用于沐浴……”

    杜昭的喊叫声起了作用。

    徐夫人她们果然回来了。

    “你说什么?你有香胰子吗?”徐夫人面带一丝希冀。

    “夫人,不是在下有香胰子。而是在下知道有一物堪比香胰子,在下可以徒手将此物鼓捣出来!”杜昭自信满满。

    马湘兰冷笑道:“姑姑,我们别听他胡说八道,这些贼子狡猾得很,想必又在打什么歪主意!我们千万不能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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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大功告成

    “姑姑你想,香胰子乃沐浴珍品,非达官贵人之家不可用。而这个贼人,竟说他能鼓捣出一物,可比肩香胰子。呵,这怎么可能呢?姑姑久居高位,可曾听谁说过,有什么东西能比肩香胰子的吗?”

    马湘兰又说。

    “湘兰说得也有道理。”徐夫人一听这话,脸上的希冀之色便消失了。

    “徐夫人,在下愿戴着枷锁一试。若不成功,在下也逃不掉。可若是成功了呢?”杜昭立即说道。

    “你果真有把握?”徐夫人心里终究存着一丝侥幸。

    “夫人,在下不敢说有绝对的把握,但试一试总归无妨。若在下失败,也逃脱不掉,可若是成功了的话,对夫人来说,就是好事一件,何乐而不为呢!”

    杜昭已经站了起来,虽然形如乞丐,但他却长揖一礼,看起来与衣冠楚楚的青俊公子无异,这使他的话更加令人信服。

    徐夫人的心彻底被撩了起来。

    这数日来,她已经受够了“不干不净”的日子!

    心动转化为行动,徐夫人看向马湘兰,说道:“湘兰,姑且就让他带着枷锁试一试吧。”

    “可是姑姑……”

    “湘兰,你素来身手就好,不弱于男子。你可以从旁盯着他,就算他有歪心思,也不敢乱来了。”徐夫人终于“硬”了起来。

    马湘兰听了这话,心里暗乐,想了想,似乎没什么大碍,于是便同意了。

    杜昭见此,赶紧见缝插针,提出自己的要求——

    无外乎解除枷锁,再让他吃饱饭,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等。

    “兀那采花贼,你不要得寸进尺!”马湘兰一听这话,顿时就怒了。

    杜昭心里忍着厌恶,不去看马湘兰,而是对徐夫人解释了一番,说明他只是路过而已,与山贼根本不认识。

    “嗯,我观你之所言,倒也合情合理,我相信你是冤枉的,你放心吧,若你果真能鼓捣出堪比香胰子之物的话,我就做主放了你!”徐夫人点头。

    马湘兰阻拦。

    徐夫人为了享受“清爽”的生活,已经彻底“硬”起来了,所以坚持己见。

    杜昭则赶紧道谢。并恭维说徐夫人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如此一来,马湘兰就算再不情愿,却也只得默认了。

    ……

    半个时辰之后。

    柴房门外的一个小院中。

    杜昭手上套着铁链,脚上也戴着镣铐,孤零零站在小院中间。身侧,是提前备好的原料,有草木灰、油、脂,以及一些香料与工具等。

    小院周围站满了人,大部分都是青衣壮汉,他们手按刀柄,一眨不眨的盯着杜昭,似乎是怕杜昭忽然暴起伤人。但这还不够,马湘兰亲自提剑站在他身后,万分警惕,似乎只要杜昭稍有异动,她就会拔剑刺来……

    杜昭瘪嘴。

    随后笑道:“你们也太小心了吧,放心,我手脚上都有铁链,跑不掉的。”

    “少废话,赶紧开始,若不能令姑姑满意的话,姑奶奶水都不给你喝了,快点!”马湘兰恶狠狠催促。

    杜昭正对面,数丈开外,地上铺着一张鲜艳华丽的地毯,两个丫鬟各举一柄大伞,伞下跪坐着一位绝代佳人。自然,这位绝代佳人就是徐夫人。彼时的坐具中,虽然已经出现了高脚坐具,诸如椅子等,但也有很多人习惯跪坐。

    徐夫人听了他俩的对话,粉面起了一丝红晕,也不知道是太阳晒的,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她最后说道:“湘兰,你好生看着便是,不用催促。”

    马湘兰懒洋洋答应一声,暗中瘪嘴。

    杜昭遂不再分心,专心制作起雪肤膏来。他身披枷锁,行动不便,所有他只是口头上指点,所有流程,都由马湘兰的属下操作。

    手工制作雪肤膏的过程,杜昭早已了然于胸,所以丝毫不乱,在整个过程中,杜昭都十分沉稳,颇似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

    见此,徐夫人心里的期待也越发强烈。

    而马湘兰则不停瘪嘴,有时还出言打击杜昭两句。

    杜昭懒得理她。

    ……半个时辰后。

    “大功告成!”

    杜昭看着桌上并列摆放的六个模具,里面的凝固之物,白如玉,滑如脂,闻之有芳香,这就是杜昭做出来的手工雪肤膏。如今大功告成,他心里十分高兴。

    数丈开外的徐夫人,跪坐的身子稍稍一动,探头望去。

    可是最后又复归原位。

    她身份尊贵,需要保持矜持。

    尽管她很想跑过去仔细瞧瞧。

    马湘兰笑道:“就是这个?我看不怎样嘛?哼,若此物之效用,不能比肩香胰子的话,姑奶奶就对你不客气,你也别想解开手脚上的枷锁了!”

    杜昭凝眉,不去理她,而是面朝徐夫人的方向,揖礼说道:“夫人,已经大功告成,夫人可命人尝试其效用!”

    此时,徐夫人才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丫鬟取来一件脏衣服,并有木盆、搓衣板等物,摆在小院中间。

    杜昭送去一块雪肤膏。

    丫鬟用手接住,拿在手里把玩一会儿,惊喜叫道:“夫人,此物十分滑溜,摸起来很好玩,从这一点上来看,此物已经远超香胰子啦。”

    “切!”马湘兰不屑。

    徐夫人缓缓往前走了两步,颔首道:“你且试用一番看看。”

    丫鬟领命,当众便使用雪肤膏浆洗起衣服来。

    没过一会儿,丫鬟又惊喜道:“夫人,好用,此物非常好用,只需轻轻一搓,也不怎么费力,衣服就干净如新啦!若用皂角的话,可能要搓一二十次才成呢!”

    “好,好,好用就好!”徐夫人满脸笑容,但步子依旧非常缓慢。

    “不可能!”马湘兰则惊呼,她完全不信。

    杜昭不理她。

    杜昭搓了搓手,笑道:“夫人,此物名为‘雪肤膏’,若用来浆洗衣服的话,可使衣服光洁如新,并保留一丝香味儿!”

    杜昭决定加点料,又说:“若用雪肤膏沐浴的话,可令肌肤光滑紧致细腻有光泽,白如堆雪,这也正是‘雪肤膏’名字的由来。若长期使用的话,还能使人年轻十岁!”

    徐夫人一听这话,眼中顿时一亮。

    她再也顾不得矜持与缓慢的步子。

    她嗖的一声就冲了过去,从丫鬟手中接过雪肤膏,又看又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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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解除枷锁

    雪肤膏比香胰子好用?

    马湘兰不信。

    于是她亲自去试。

    “这……这怎么可能!”马湘兰拿着一件浆洗干净的衣服,反复观察。尽管心里不愿接受,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马湘兰怔了一会儿,脸色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丢下那件衣服,转头看向院子中的桌子。准确来说,是桌上的雪肤膏。

    可是,马湘兰却看到了令她意想不到的一幕——

    只见那徐夫人,取出一方洁白绣花的手帕,瘫在桌面,她的动作轻柔中带着一丝急切。小心翼翼,将桌上剩下的五块雪肤膏从模具中取出,纤细的两指轻轻捏着,还翘着兰花指,一块一块放入手帕。待五块雪肤膏都放入其中之后,徐夫人再将手帕折叠,仔细包裹起来……

    徐夫人的丫鬟,也就是刚才试用雪肤膏的那个,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欲言又止。这种活儿,其实应该由她来做的。

    “姑姑,这雪肤膏果然好用。”马湘兰拿着做实验的那块雪肤膏,纠结一瞬,又笑道:“这块雪肤膏已经使用过了,姑姑身份尊贵,想必是瞧不上的……所以,就请姑姑赏赐给我吧。”

    “好!”徐夫人面露一丝不舍。

    这时,杜昭忽然走来,扬手一拍,将马湘兰手里的雪肤膏打落在地。那雪肤膏十分滑溜,犹如泥鳅,稍不注意就会从手中掉落。

    “哎呀,不好了,你雪肤膏掉了。”杜昭笑呵呵,将之捡起,随手放入自己衣兜,又笑道:“掉在地上了,就不干净了,哈哈,还是请夫人赏赐给我吧。”

    “你……你个采花贼,你……”

    “我怎么了?”

    “你……”

    “对了,现在我已将雪肤膏鼓捣了出来,夫人也十分满意。”杜昭两手往前一伸,带动铁链哗啦作响,“赶紧给我解开!”

    “休想!”

    “呵!”杜昭看向徐夫人:“夫人你看?”

    徐夫人总共得了五块雪肤膏,心里正美。况且,她也的确答应过,若杜昭成功了的话,她就做主放了他。于是徐夫人轻轻一挥手,对那群壮汉吩咐道:“解开枷锁。”

    “姑姑!”马湘兰拉着徐夫人的手。

    “湘兰,我既然答应了他,若成功了的话,就放了他,我可不能食言而肥。”

    “姑姑啊,不能放了他。”

    “湘兰。”徐夫人加重了语气,但她本就温柔,即便加重语气,也没有很凶的感觉。她瞟了眼杜昭,然后悄声对马湘兰说了一句话。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最后,马湘兰虽然气鼓鼓,但也不再反对给杜昭解除枷锁了。

    于是,杜昭手脚上的铁链都被去除!

    “多谢夫人!”枷锁尽除,杜昭感觉一身轻松,当即便对徐夫人长揖一礼。

    “假惺惺!”马湘兰虽然答应放了杜昭,但戒心未除。她见杜昭长揖行礼,下意识以为他要扑过来……于是条件反射般,横身于徐夫人身前,并张开两手。

    徐夫人摇了摇头。

    然后拨开马湘兰一臂,上前一步,单手虚扶,笑道:“我已命人备好了沐浴香汤,以及干净衣服等,你且先去沐浴吧。”

    ……

    一间厢房中。

    一只半人高的椭圆形浴桶,摆在正中间,浴桶中装了三分之二的热水。当下正值春季,气候寒冷,蒸腾的水汽便化作白雾,烟云雾饶的,将整个房间笼罩,犹如仙境。

    “啊,爽啊!”

    杜昭躺在浴桶中,脑袋枕在浴桶边缘,两手搭在两侧。

    热水中蕴含着一种特殊的能量,具有修复功能。杜昭大半个身体浸泡其中,只感觉那股热力从四面八方,从各个角度,透过皮肤钻进他的身体,滋润着他的血肉与骨骼。

    血肉麻酥酥。

    骨骼痒丝丝。

    相对于之前在柴房中的凄惨遭遇,杜昭感觉此刻就是人间天堂!

    “徐夫人知道我是被冤枉的,而且她心地也还算善良。”杜昭一边搓澡,一边胡思乱想,“但马湘兰稍加阻碍,徐夫人就立即放弃了主见。”

    “还是在我鼓捣出雪肤膏之后,对徐夫人有了益处,她才‘硬’了起来……诶,这就是世道啊!”

    杜昭虽然如此嘀咕,但其实并不怪罪徐夫人。

    人嘛,都是“偏爱”的,类似于墨家那种“兼爱”,并不是什么人都有……

    不一时,杜昭洗完了澡。

    换上了徐夫人命人送来的干净衣服。

    他这副身板,真的很强壮,方才沐浴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从零碎的记忆中得知,杜昭从小就开始练武,而且还非常刻苦,从手掌上起的老茧也能看出。

    “不错,真不错!”杜昭“自摸”一会儿后,自我感觉非常满意。

    可是,当摸到满脸的胡茬须后,杜昭心里就不满意了:“这满脸的胡茬,像杂草似的,必须要刮了!”

    其实古代男人都流行留须,以此表示他成熟了,可堪大任了。正所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但杜昭毕竟是个现代人,他又不是行为艺术家,所以觉得留须难看。

    而且,五代十国时期,是一个“魔幻”的时代:皇帝可以随意废立;王侯将相等,更是一群畜生、禽兽,外加文盲!换句话说,就是整个社会全都乱套了,有些风俗与习惯等,更是“被失传”、“被遗弃”……

    当然,留胡须的习俗并不在“被失传”的习俗里面。但杜昭却明白,五代十国是一个火热的时代,若想成就一番事业,那么就要敢想,还要敢干!

    那么,就从刮胡须开始吧!

    杜昭穿戴整齐,推开厢房大门,一脚迈出。

    然而,那只脚还没落地,杜昭便愣住了。

    因为,他的房门前竟一直站着一个人——

    马湘兰!

    “马湘兰?你在这里干什么?”杜昭已经知道了马湘兰的名字。

    “当然是看着你啊。”马湘兰双手抱胸,还夹着一柄剑,侧身靠着一根柱子,一脸警惕。

    “哦,你在这里正好。”杜昭了解她的心思,但也不说破,“我需要一面铜镜,还要一把锋利的小刀,马上就要!”

    马湘兰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要一面铜镜,还要一把锋利的小刀!”杜昭重复了一遍。

    “你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你的丫鬟,凭什么去给你拿东西?你摆清楚你的位置,你是姑奶奶的俘虏!”马湘兰脸色铁青。

    杜昭冷笑。

    俘虏?

    杜昭现在身无枷锁,肚子也不太饿,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若要打架的话,指不定谁胜谁输呢。

    只不过杜昭不想与马湘兰多说。

    “你不去算了,我自己去找徐夫人要。”杜昭转身就往一个方向走去。

    “你给我回来!”马湘兰就防着杜昭去“采”徐夫人呢,怎么可能让杜昭去找她呢?

    “徐夫人,夫人……”杜昭扯起嗓子大喊大叫。

    “该死,你在这里等着,哪儿也不许去。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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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徐夫人的身份与担忧

    另外一边。

    烟云雾饶中,一个不能用笔墨描述的绝代佳人,也刚好出浴了。这位绝代佳人正是徐夫人。

    “夫人的气色果然好了许多,可谓容光焕发呢。”丫鬟伺候徐夫人更衣,笑嘻嘻的说道:“夫人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啦。”

    “嗯。”徐夫人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她立在那里,任凭丫鬟伺候更衣,整个人雍容、典雅,看起来有种贵气逼人的美,“这雪肤膏果然好用。香胰子、澡豆之类,不能与之相比!”

    这时,浴室的纱帐外,传来一个声音,说道:“夫人夫人,有人来借铜镜。”

    “哦,借铜镜?是湘兰那丫头吗?”

    “不是的夫人,是……是杜昭杜公子。”徐夫人已经知道了杜昭的名字。

    “杜昭?”徐夫人愣了一下,此时,她已经更衣完成,只见一截嫩滑如脂的皓腕掀开纱帐,她举步走到了外面。

    “他借铜镜作甚?”徐夫人疑惑。

    “据说是为了……刮胡须。”

    “好端端的为何要刮胡须啊?”

    “奴婢不知。”

    “罢了,你给他送去吧。”徐夫人挥了挥手,接着嘱咐一句:“小心,别让杜昭刮花了镜面。”

    “是!”丫鬟从梳妆台上取了铜镜,两手抱着,小心翼翼出门而去。

    ……

    杜昭的房间中。

    徐夫人的铜镜,已送到了他手中。

    杜昭好奇的研究了一会儿。

    发现镜面并不是非常模糊,但也绝对比不上玻璃镜子。

    最主要,是铜镜的背面,雕刻的花纹非常精美……

    “这就是古代女子使用的铜镜。”杜昭照着镜子,捋着他那杂草一般的胡须,“杂草一般,真难看。”

    这时,马湘兰走进房间,递来一柄小匕首,气呼呼说:“刀给你了。不过我可警告你,千万别想耍花招,不然姑奶奶的剑可不长眼。”

    “哦,放桌上吧,小兰!”

    杜昭照着镜子,拉扯着自己的胡须,随口应付着马湘兰。

    而且,杜昭刻意加重了“小兰”的读音。

    小兰,听起来像是丫鬟的名字。

    果然,马湘兰立即双肩抖动,脸色青了一片,她气急。随手将小刀插在桌面,咆哮道:“你再叫‘小兰’的话,我就杀了你!”

    杜昭嗤笑,取过小刀,对着铜镜开始“割”胡子。

    用小刀割胡子,是个技术活,稍不注意的话,就会伤及皮肤。但杜昭惊奇的发现,他竟能控制得很好……

    一会儿后。

    杜昭猛然发现,身侧竟立着一个“人形大灯泡”——

    马湘兰!

    马湘兰一双眼睛瞪得很大,似乎没见过男人刮胡子似的,十足一个好奇宝宝。

    杜昭瞬间不自在了。

    “你看什么看?”

    “我……我就看了,你能怎么着?”

    “怎么着……有朝一日你落入我手,我就用这把小刀,刮你的毛,就这么着!”

    “就凭你?痴心妄想!”

    杜昭不去理她,专心刮胡子。

    马湘兰却闲不住了,估计她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说道:“你弄快点,完事儿后小刀还我。”

    “你守在这里不会就是为了这把小刀吧?”

    “你拿着这把刀,谁知道你要做什么?”

    “总之,小刀必须还我,不然姑奶奶就杀了你。”

    杜昭凝眉,但懒得理她。等他离开了这座山庄,返回吴越之后,恐怕就再也见不到马湘兰了吧……

    “对了,还有这枚铜镜,用完了之后也需立即归还。”马湘兰又说。

    “一个破镜子而已,谁稀罕。”

    “破镜子?”马湘兰瞬间激动,“你知不知道,这可是姑姑从宫……”

    马湘兰戛然而止。

    并以手捂嘴。

    瞪着一双大眼,观察杜昭的反应。

    杜昭表面上不为所动,但心里却掀起了波浪。

    这样看来,徐夫人必然与宫里有所关联。而此地,乃蜀国境内,那徐夫人估计就是蜀国皇宫里的妃子了。而且很有可能,徐夫人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花蕊夫人”。

    但这都是杜昭的猜测。

    ……

    不一时,杜昭刮完了胡须。

    他手拿铜镜,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对自己的形象十分满意,嘴角不由翘了起来。

    只见铜镜里的那个家伙,丰神俊朗、面若刀削、眉似剑锋、目光炯炯。嘴角一勾,灿烂的笑容中裹夹着一丝邪气。加之杜昭常年练武,所以脸色并不是小白脸的那种白,而是一种健康、散发着光泽的白,让人一目难忘。

    妥妥一个大帅逼!

    再者,杜昭这幅身板也非常不错,身高达到了一米八。长得高大威猛、肩宽背阔、犹如城墙。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杜昭如今这幅形象,与柴房中的凄惨模样相比,简直就是蚂蚁与大象的区别!

    不仅杜昭自我感觉满意。

    就连旁边的马湘兰也愣了一下。

    马湘兰有些呆,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可是忽然,马湘兰又见杜昭那副“自恋”的模样,心里便不爽。加之,又想起了先前,在柴房中,杜昭骂她“你这幅丑样”的话,马湘兰心里就更加愤怒了。于是嘲讽道:“世上男子皆留须,就你光溜溜一片,真是丑死了!”

    然而。

    杜昭理都没理她。

    马湘兰瞬间气血上涌,头盖骨都快冲上天际。

    这种双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她抓狂。

    ……

    不久后,杜昭归还了刮胡子的小刀。

    也还了铜镜。

    此刻正在厢房中用饭,桌上摆了五六道菜。

    马湘兰则站在一边,双手抱胸,夹着一柄剑,神色不善的盯着杜昭。

    而在杜昭看来,马湘兰站在那里,就像是——

    一个丫鬟!

    ……

    另外一边。

    徐夫人房中。

    徐夫人端坐于梳妆台前,由两个丫鬟打理着她那三千青丝。

    “娘娘,娘娘,积攒了好几天的脏衣服总算洗完啦!”一个丫鬟忽然跑进。

    徐夫人端坐的娇躯,顿时一歪,差点栽倒。

    一个打理发髻的丫鬟斥道:“闭嘴,你忘了我们已不在宫里了吗?忘了夫人的嘱咐了吗?”

    说漏嘴的丫鬟大骇,直接跪了下去。

    “罢了罢了。”徐夫人坐正身体,叹口气,以柔和的语气说:“起来吧,我不怪你,下次注意就是了。”

    “多谢夫人。”

    “诶,如今天下不太平,我们又被困在大山里,山中强盗环伺……你们要万分小心,切不可泄露了我们的身份,以免引发不必要的灾祸。”

    “是夫人,奴婢们明白了。”

007 郭威病重

    杜昭的房间中。

    一桌菜肴已经见底。

    五脏庙被填满的感觉简直太美妙了。

    杜昭感觉浑身有力,精神百倍。他甚至认为,现在可以徒手搏杀一头牛!杜昭自小就练武,别的不用说,但就力气这一项,他足以傲视群雄。

    他这是天生神力!

    “采花贼,你洗完了澡,也吃完了饭,该当满意了吧?现在,就请你离开山庄,别再让姑奶奶看见你。”

    马湘兰始终觉得杜昭是个潜在的威胁。

    “是该走了。”杜昭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但却像个大爷似的,坐在那动也没动。

    杜昭先前曾预估,现在的年代,大致处在公元951年至公元954年之间。大周的第二任皇帝郭荣,也即将登基。在他登基之后,很快就会生出一统天下的雄心!杜昭来到这个乱世,必然是要成就一番事业的。所以,杜昭需要抓紧时间,尽早赶回吴越……

    再者,家里还有一个新娘子呢,既然阴差阳错娶回家了,那就必须要开花结果。而且杜昭也很想见识一下,历史上留名的周娥皇究竟是何容貌。

    “不过,我能解除枷锁,重获自由,都是受了徐夫人的恩惠。现在我要走了,所以想去拜谢一下夫人。”

    杜昭其实是想找徐夫人弄点盘缠。

    毕竟,那几块雪肤膏的价值应该很大。

    “不行!”马湘兰一口回绝,“你心里打什么歪主意,我一清二楚。”马湘兰抖了抖手里的剑,“你想去的话,先问问我手里的剑,看它答不答应。”

    “我能打什么歪主意?”杜昭的确有些心虚,因为去找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讨要盘缠,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你心里打什么歪主意,还用我说吗?你想采……反正你现在就给我走!”

    马湘兰怒了,开始生拉硬拽。

    杜昭与她一边拉扯,一边来到了山庄大门口。

    碰巧,山庄门口这里也不太安宁。

    “走,走远点,别在这里乱晃……”把守大门的青衣壮汉们,正在驱赶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那乞丐则不停拱手作揖——

    讨要食物和水。

    双方也是拉拉扯扯,僵持不下。

    杜昭和马湘兰见此,对视一眼,同时停了下来。

    马湘兰上前一步,喝问道:“你们在做什么?他是什么人?”

    杜昭看着那位乞丐,则有些楞。

    他感觉这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貌似……但杜昭一时又想不起来。自从在柴房中清醒过来后,他的记忆就断断续续,需要“触景生情”,不然想不起来。

    “公子!”杜昭发呆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叫他。

    杜昭抬眸望去,正好与那个乞丐打了个照面。

    “公子,公子,真的是你啊!老天保佑,总算是找到你了。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啊。公子你不知道,我为了找你,把周围的大山和市镇都翻了个遍……”

    杜昭愣了一瞬,很快,某一部分记忆便被“触发”了。

    这个人他认识。

    杜昭逃婚蜀国,其实一路上,都有一个人陪伴着,这个人就是他的随从——

    李安!

    ……

    在此处,还能见到李安,杜昭心里非常高兴。

    而李安在哭嚎一阵后,发现杜昭居然“不疯了”,也恢复神智了,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于是,李安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

    接着,他又哭了……

    因为,李安也混成了乞丐的样子,衣衫褴褛,又累又饿的,于是杜昭便打算让他进来修整一下。

    但是马湘兰不让进。

    双方又僵持起来。

    后来,还是杜昭扯起嗓子,大喊大叫“徐夫人”,以及李安提供了一份山贼的情报之后,马湘兰才勉强点头。

    ……

    两刻钟后。

    杜昭原先的房间中。

    桌上又摆满了酒菜。

    李安正忘我的狼吞虎咽。

    “慢点吃,不用着急。”杜昭笑道。

    他盯着李安的头顶,犹豫一会儿,最终没有查看李安头顶的“光柱”。

    没错,“望气”这门技能,杜昭已经熟练掌握,并能控制“显示光柱”与“隐藏光柱”。杜昭也大致明白了,光柱的颜色,表示的是对他的善与恶,绿光为善,红光为恶。光柱的高低,表示的则是善恶的深浅。目前杜昭接触的所有人中,对他最好的人是徐夫人,为三寸绿色。对他最不好的人,是马湘兰,为三寸红色……

    “望气”的技能,虽然很强大,但杜昭不打算经常使用,只将之当成一种底牌。

    以免过度依赖,失去最基本的识人之能。

    再者,每个人的头顶,如果都顶着一截光柱的话,尤其是绿光,那个画面不忍直视……

    针对这个李安。

    虽然是他的随从,而且还是从小跟着他一块儿长大的。

    但杜昭现在想来,并不能确定李安是否真的忠心。

    因为,从他逃婚这件事来看,其中必有阴谋,就是不知李安有没有掺和进去。

    杜昭打算,先观察他一段时间,最后再用“望气”来判定他的忠心。

    很快,李安吃完了。

    杜昭便与他聊了起来。

    他们先说了各自的近况……原来,杜昭在遇到徐夫人她们之前,就与李安走散了。这段时间,李安到处寻找杜昭,都快绝望了。却不想,最后在这座荒郊野外的山庄中找到了他。

    “公子……我们这一路走来,真的……太苦了……”说着说着,李安就哭了起来,拉着杜昭的手,眼泪吧嗒吧嗒直流:“现在好了,公子终于恢复了,老天保佑……”

    杜昭脸色顿时一黑。

    浑身冒鸡皮疙瘩。

    他想起来了,这个李安有个特点,就是爱哭。

    “松手,把眼泪给我憋回去,一个大男人,怎么像个娘们似的?”杜昭咧嘴。

    “对不起公子,我太激动了……”

    “对了,这些日子,你在周围的市镇中都有待过,有没有听到,关于北方大周的新闻?”杜昭又问。

    “有!有一条很大的新闻。”李安表情略夸张,“据传,大周皇帝郭威病重,晋王已经住进皇宫,开始亲手处理军政大事!公子你不知道,这事儿已经传得天下皆知了。”

    晋王,就是郭荣。

    郭威的原配夫人,名为“柴守玉”,柴守玉有个兄弟,叫做“柴守礼”,而这个郭荣,其实就是柴守礼的儿子,他本名叫做“柴荣”。

    “郭威果真病重了?”

    “千真万确!”

    “对了,现在是什么日子?”

    “公子……现在好像是正月十七。”李安板着手指头,不太确定。

    他这几天为了寻找杜昭,整个人都快疯了,对日期什么的都不太在意。

    杜昭起身,在厢房中踱步。

    李安看着他,不敢开口。

    如今看来,郭威将在这几日病逝。

    而据史栽,郭威是在公元954年去世的。

    也就是说,今年就是公元954年!

    这样的话——

    时间就不多了啊。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就启程返回吴越。”杜昭忽然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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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这不能忍

    天下固然重要,但也不用急于这一天两天。

    李安为了寻找他,数日未曾合眼,累得不轻。

    而且,今日天色已晚……

    于是,杜昭便安排李安去沐浴,洗个热水澡,再休息一晚,想必明日就能恢复了。

    杜昭得了空,便举步往山庄中走去。

    他还寻思着,去找徐夫人讨要些盘缠呢。

    “……雪肤膏真的太好用了,夫人说了,要把雪肤膏带回成都府,给她们见识见识……”转过一个走廊,杜昭发现两个丫鬟正一边走一边聊天。

    杜昭嘴角扯起一抹笑容。

    如果徐夫人把雪肤膏带到成都府的话,那会造成怎样的轰动呢?

    “而且啊,夫人聪慧,已经记下了雪肤膏的秘方以及配置之法,等回到成都府之后,夫人就要找人开办作坊……”丫鬟们又说。

    杜昭听了这话,嘴角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了。

    什么意思?

    徐夫人要把雪肤膏带去成都府,杜昭并不介意。因为那本就是送给她的,当然,其目的是为了解开杜昭手脚上的枷锁。

    但是。

    杜昭并没有把雪肤膏的秘方拱手送给她啊!

    而徐夫人竟要在成都府开办作坊……

    这么大一件事,竟然不找杜昭商量,甚至就连通知也没有。

    就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拿杜昭的雪肤膏秘方去开办作坊了……

    杜昭感觉有被冒犯到!

    本来,“知识产权”这个东西,古人并不看重,他们甚至都没有这个概念。然而正是因为这种观念的存在,古代工匠地位才不高,古代科技也停步不前,发展极为缓慢。直至近代,最终错过工业革命,被人家用坚船利炮轰开国门……

    而现在。

    这种观念直观反映在徐夫人身上。

    杜昭还是受害者。

    “不,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过去了。我必须要纠正徐夫人的错误!”杜昭坚定下来。

    尽管他知道,这种观念在古人心中根深蒂固,徐夫人其实也没做错什么。

    但杜昭又不是古人。

    这种“被收割”的滋味,可不好受。

    而且,杜昭立志要成就一番大事业的,那么就必须要革除一些不良旧俗!

    现在,就从这种不良观念开始吧!

    “你们夫人在哪里?带我去见徐夫人!”杜昭心情激动之下,叫住了那两个丫鬟。

    ……

    徐夫人的房间内。

    梳妆台前。

    经过两个丫鬟的打理,徐夫人已经发如云鬓,发丝光可鉴人。

    妆容已经化好,首饰也已佩戴完成。

    徐夫人见镜子里的女子光彩照人、风姿无限、朱唇丰润、眉目含春,真的有种我见犹怜的美。她心里也大为满意。加之用雪肤膏沐浴过后,她浑身清爽,整个人十分放松与惬意,因此嘴角不由带上了淡淡的笑容。

    “夫人好美啊!”丫鬟们在旁笑道。

    “可惜啊,在这荒郊野外的,夫人化好了妆,也没有人来欣赏。”另一个丫鬟笑道。

    “而且天都快黑了,临入睡之前,这么美的妆还要卸掉……”

    “……”

    “你们两个死丫头还不住嘴。”徐夫人佯装发怒。

    并用手去捉。

    丫鬟们则尖叫着逃。

    一时间欢乐无限。

    这时。

    外面忽然传来吵闹与喧嚣之声,隐隐约约。

    “……雪肤膏是我鼓捣出来的,夫人不能不声不响就将秘方夺去……”

    “徐夫人,夫人,求见一面……”

    “夫人若要使用雪肤膏的秘方,也需要知会我一声啊。”

    “如果人人都像夫人这般,夺取他人秘方,那世上就没有人肯下心思鼓捣了……”

    “……”

    外面的喧嚣声越来越大。

    还伴随着其他人的呼喊与拉扯。

    但总的来说,声音是越来越近了。

    房中。

    徐夫人和两个丫鬟都愣住了。

    听了一会儿后,徐夫人已经了然,外面究竟是何人在喧嚣。

    没错,就是心里不忿要见徐夫人的杜昭。

    而徐夫人也明白了杜昭之所以如此激动的原因。

    他所说的话,已经十分明显。

    这让徐夫人脸皮有些发烫,心里惭愧起来。

    她的确有在成都府开办雪肤膏作坊的想法。

    而且,她也确实没有考虑过杜昭的感受。

    现在,人家“苦主”找上门来,她顿感羞愧……

    “夫人,要不奴婢去叫人……”一个丫鬟说道。

    “不,不用。”徐夫人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吩咐道:“请杜公子在客厅相见吧,雪肤膏秘方之事,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可是夫人,九娘说……”

    “没事的,去安排吧。”

    “是夫人。”

    ……

    徐夫人换了身衣服,又照了照镜子,感觉脸还是太红。她历来养尊处优,类似方才那种被“苦主”找上门来的体验,还是第一次。因此莫名的心里有些忐忑,总感觉亏欠了别人。

    徐夫人想通过化妆的手段,将红晕的脸颊遮掩一下,但又觉得麻烦,最终放弃。

    做好一切准备后,她走出房门,来到客厅。

    杜昭已在客厅中等候多时。

    徐夫人走到客厅门口,一抬眼,便看见了一个丰神俊朗、高大威猛,同时又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少年之人。

    徐夫人愣了一下。

    抬起的脚又缩了回去。

    这是杜昭?

    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

    徐夫人愣神的时候,只见那杜昭已转头过来,先盯了她一眼,接着起身,如一座大山般压迫过来,揖礼道:“见过夫人!”

    “杜……杜公子请坐。”

    杜昭道谢后,分宾主落座。

    “杜公子仪表堂堂,想必家世来历必然不俗,但为何先前……”徐夫人打量着杜昭,还是难以接受,先前那个乞丐与现在的杜昭是同一个人的事实。

    “哦,夫人有所不知……”

    杜昭见到徐夫人后,反倒心平气和了。因为杜昭知道,徐夫人并不是有意谋夺他的雪肤膏秘方,怪只怪当下的风气就是如此。

    于是,杜昭便讲解了他为何出现在蜀国的原因。包括他逃婚,以及先前“脑子不太清醒”之事。

    “原来如此。难怪先前……如今杜公子脑疾恢复,倒是好事一件!”徐夫人抿嘴笑道。

    杜昭谢过后,就隐晦打探她的来历。

    他一直猜测,徐夫人就是蜀帝后宫中的“花蕊夫人”,但没有确凿的证据。

    现在且看她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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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一万两太沉

    如杜昭所料,徐夫人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只含糊其辞说,她是蜀国成都府某商贾的妾室,年前回娘家省亲,因眼见天下局势又将动荡,夫家担心她的安危,便派人来催。徐夫人得了信,当日就打点行装启程。谁知,刚走过渝州城,在这荒郊野外,竟遇上了山贼。那山贼曾扬言,不仅要劫徐夫人的财货,还要抓她上山做压寨夫人……

    接下来的事杜昭都知道了。

    而且,杜昭还被误会成山贼中的一员。

    徐夫人一行,虽然遭遇山贼,但幸运的是,她的娘家在这里有一座庄园……

    “杜公子果真是少年英才。”徐夫人岔开话题,笑道:“香胰子已是佳品,而杜公子的雪肤膏,则堪称极品。却不知杜公子……是如何鼓捣出雪肤膏这等奇物的呢?”

    这下轮到杜昭含糊其辞了。

    只推说,是从某个炼丹的道士那儿受到的启发。

    ……

    既然说到雪肤膏,杜昭当即便脸色一正。

    毫不客气表明他的来意——

    那几块雪肤膏她可以拿去,但是雪肤膏的秘方绝对不能拱手相送!

    徐夫人一听,脸色当即又红了一丝。

    这件事的确是她思虑不周,但是……杜昭就不能看在她不顾丫鬟的劝阻来见他,并且,她还是一个……大美人儿的份上,就不能稍稍客气一下吗?

    竟这样直接。

    丝毫不加遮掩。

    让徐夫人好没面子。

    人家好歹也是个女子,脸皮比纸薄,你作为一个大男人,就不能稍微照顾一下人家吗?

    诶!

    杜昭偏就这样干了。

    因为在他看来,这是原则问题。也是他以后要重点革除的旧弊,所以在这一点上,杜昭绝不会让步。

    哪怕对方是个千娇百媚的弱女子。

    实际上,杜昭自己认为,他已经足够“心平气和”了。

    “杜公子……”徐夫人微低着脑袋起身,面朝着他,“此事是我思虑不周,其实我并无谋夺秘方之意,这是误会,请杜公子不要介意。”

    说着,徐夫人便是一拜。

    表示赔罪。

    “夫人快快请起。”杜昭见此,忙起身去扶。

    并下意识抓住了徐夫人两臂。

    徐夫人娇躯一震。

    杜昭则立即松开。

    “呃……那个……夫人切莫如此。我来此求见夫人,并不是为了指责夫人,也不是为了夫人的道歉而来……”杜昭后退一步。

    徐夫人闻言,抬眸看着他。

    什么意思?

    不是为了指责她,也不是为了她的道歉,那杜昭来见她所为何事?

    难道是为了……摸她一下吗?

    徐夫人心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不过这个念头太荒唐,她立即就将之抹杀。

    “那杜公子是为了什么呢?”徐夫人深吸口气,压下心里的各种杂念。

    “合作!”

    “合作?”

    “对,就是合作!”

    “……”

    徐夫人一脸不解,秀眉微蹙,眼中闪烁着一种茫然的光芒。

    看起来……有些傻!

    对,就是那种“我很傻,快来拐我吧”的那种傻。

    她本就具有倾城倾国之姿,加之又化了妆,经过了精心打扮,所以,她这张吹弹可破的脸蛋,已经足以魅惑众生。但是现在,在她这张魅惑众生的脸蛋上,又融入了“一脸不解”的表情,这就……

    杜昭稍微错开视线。

    “夫人,我就明说了吧。我决定明日一早就启程返回吴越,正所谓‘穷家富路’,所以我需要……一些盘缠。”杜昭一本正经。

    “哦,原来如此。”

    徐夫人点了点头,心里松了口气,她本来就想着要怎么补偿杜昭一下呢。于是抿嘴一笑,问道:“那具体如何合作呢?”

    “简单,夫人只需给我两百两银子即可,那雪肤膏秘方夫人就可以随意使用。不过有一点,还请夫人莫要将秘方泄露出去。”

    “一万两!”徐夫人缓缓竖起一根手指。

    “呃……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一万两太重……”

    “那就八千两?”

    “……”

    八千两难道不重?

    杜昭吐槽。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敲定“黄金十两,白银三百两”的价格。

    三百两银子,算下来也就二十多斤,携带起来非常方便。多了的话,就太重了。当然,铜钱更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杜昭得到了足够的盘缠,心里也挺高兴,当即便长揖一礼道:“多谢夫人!”

    徐夫人就站在他对面不远,见杜昭施礼,她心里顿生惶恐。

    因她本就觉得,只给黄金十两、白银三百两的话,真的太少了!毕竟,雪肤膏是一件远超香胰子的奇物,而一块香胰子的售价已是不菲……

    “杜公子切莫如此多礼。”因此,徐夫人下意识上前去扶。

    两手拖住了杜昭的两个手腕。

    杜昭穿的衣服挺厚,其实感觉不到什么。唯一让人觉得稍显暧昧的是,徐夫人凑近之时,带来的那股香风……

    杜昭眉头微动,刚准备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可就在这时,客厅门外,忽然炸响一声爆喝:“采花贼!你……你还不住手!”

    杜昭一怔。

    他认得这个声音,像是被爆炒过的辣椒似的,十分呛人。

    必定是马湘兰无疑了!

    马湘兰总叫他“采花贼”,杜昭其实无所谓。

    但是,她话中的“住手”是什么意思?

    要住手的话,也应该是徐夫人住手啊!

    杜昭心下一沉,保持揖礼的姿势未变,转动脑袋,往马湘兰处看去。

    只见那马湘兰正飞奔过来,她气急败坏,一脸怒容。现在的她,就好像一个护花之人,而她所保护的花朵,已被人摘走,这个摘花之人,就是杜昭!

    “果然啊,果然!我才离开一会儿,你这采花贼就……”

    马湘兰冲进客厅,然而,她的话刚说一半,就发现不对,情况似乎并非她想象的那样。

    很明显,是徐夫人的两手托着杜昭的手腕。

    这是一个“扶起”的动作。

    这与马湘兰预料之中的“调戏”或者“采花”相去甚远。

    “总之,你不能出现在这里!”马湘兰一把推开杜昭,顺势护在徐夫人身前,张开双手,并逐步后退。

    “湘兰……”徐夫人情急之下,想分辨一句,但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

    “姑姑你没事吧?这采花贼没有把你怎么样吧?”马湘兰侧头看着徐夫人。

    “我……我没事的……”

    “姑姑你莫怕,我回来了他就不敢再乱来!”

    “湘兰,那个……”

    “姑姑啊,刚才你就不该放了这个采花贼的。你看,我才离开一会儿,他就来找姑姑你了,他铁定是贪图姑姑你的美貌,他想……想……”

    “湘兰!”徐夫人深吸口气,脸色一正,“你误会了,杜公子来此,并非是为了……”

    说到这里,徐夫人也卡壳。

    这让她怎么说?

    难道说“并非是为了来采我”吗。

    因此一时间嗫嚅不能言。

    脸颊通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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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钱粮是根本

    杜昭很郁闷。

    骂了一句“有病”后,就离开了这里,回到他的房间。

    杜昭离开后,马湘兰立即扶着徐夫人坐下,上下左右打量着她,似乎是在寻找杜昭侵犯徐夫人的证据。

    徐夫人苦笑不得。

    为了打消马湘兰的怀疑,徐夫人便将“合作”之事给她讲明。

    马湘兰一听,稍稍松了口气,但又说道:“姑姑,你就是太善良了。像那种采花贼,就该一文钱都不给,让他一路乞讨回去……”

    “湘兰,你都是个大姑娘了,平时也要注意一些,别老将……”徐夫人略一迟疑,最终还是说道:“别老将‘采花……贼’挂在嘴边。”

    徐夫人说这三个字的时候,总感觉有些别扭。

    就好像有一双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似得。

    气息不畅。

    因为徐夫人想起来一件事。

    在这座大山之中,的确有个采花贼——

    就是那一伙山贼的大当家。

    那大当家曾扬言,不仅要劫徐夫人的财货,还要枪她上山做压寨夫人。

    她心里想起,十余年前与那大当家的纠葛时,心里就是一黯……

    正滔滔不绝的马湘兰,立刻察觉到了徐夫人的脸色。

    于是立即住嘴,拉起徐夫人的手,一字一句的说:“姑姑你就放心吧,我会尽全力保护你的!”

    徐夫人一听这话,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刚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瞥见马湘兰的鞋,鞋面和鞋底,都粘上了泥土,衣裳下摆也不太干净,好像是在泥泞的山路中走过似的。因此问道:“湘兰你的鞋是怎么回事?”

    “哦姑姑,我正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我刚才带人出门,打掉了那伙山贼的一个据点,足足斩杀了五六十人呢!”

    “啊?你没受伤吧?”

    “没有。对了姑姑,我还得到消息,在今天晚上,那伙山贼应该就会行动……所以,我们只要撑过了今晚,明天就可以下山继续赶路啦。”

    “你有把握吗?”

    “放心吧姑姑,我一定可以保护你的安全。让那些采花贼一根毛都捞不着!”

    徐夫人一愣。

    她总感觉马湘兰这话不对,让她心里羞耻。

    但她又知道,马湘兰就是这样一种性格。

    方才,她已经说教过马湘兰了,但貌似没有一点用。

    因此徐夫人只得摇头……

    “对了湘兰,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怎么知道,山贼今晚会有所行动呢?”徐夫人又问。

    “呃……”

    马湘兰卡壳。

    其实,这些消息得自杜昭的随从李安。

    但马湘兰打死也不会说的……

    又聊了一会儿后,马湘兰告辞,说是要去“调兵遣将”,为今晚的战斗做安排。

    徐夫人送她出门后,回身,对一个丫鬟招手:“采儿,你去准备黄金十两,白银三百两,包好了给杜公子送去。”

    “是夫人。”

    名为采儿的丫鬟欠身一礼后便下去准备了。

    不一时,采儿已将银两打包完成。

    等回过了徐夫人后,采儿便抱着银两出门而去。

    当走到一个十字路口,采儿忽然驻足,四下张望,见周围无人,她便往另外一条小道上走去……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

    采儿已身处某个隐秘的所在。

    她手里捧着一只信鸽,鸽子的脚上挂着一个小竹筒,小竹筒内塞着卷起来的小纸条。

    扑棱扑棱!

    采儿放飞了这只鸽子。

    目送鸽子飞远之后,采儿才面无表情的抱着那包金银,往杜昭所在的厢房走去。

    ……

    话说杜昭回到住处之后。

    发现李安已经沐浴完成,正抱着一只烧鸡啃着。

    李安这个人,不仅爱哭,他还很能吃。但李安并不胖,比起杜昭来说,他起码瘦了一半,因此他看起来很像一根麻杆。不过,李安虽然瘦弱,但也有一身的拳脚功夫,只不过没有杜昭那种天生神力罢了。

    两人聊了会儿天。

    李安忽然担心回程的盘缠问题。

    杜昭笑道:“放心,盘缠已经有了着落,足够路上的花费了,这次我们要风风光光的回去。”

    “真的吗?”

    杜昭便将“合作”之事讲了一遍。

    “亏了,亏了。”李安连连摇头,“公子啊,雪肤膏远超香胰子,而且还是秘方……但公子却只要了三百两银子,这买卖太亏了。”

    李安方才沐浴,已经使用了雪肤膏,自然知道那雪肤膏之妙。

    至于杜昭为何能鼓捣出雪肤膏,李安没问,杜昭也懒得说。

    “人家倒是愿意给一万两,但你抗得动吗?而且,如今天下不太平,拿着一万两上路,只会平白惹人觊觎。”

    “公子说得也是……但我心里,还是替公子感到不值。”李安做痛心疾首状。

    杜昭仔细观察了一下李安的神色。

    至今为止,杜昭还没有查看他头顶的光柱。

    他的想法是,先通过言行来推断李安是否忠心,最后再动用“底牌”进行判断。

    所以,现在就是观察李安言行的绝佳时机。

    观察一阵后,杜昭发现,貌似李安是真心实意替他感到不值的……

    “不值也只能如此了!我们毕竟是出门在外……”杜昭最后笑道。

    毕竟,早点赶回吴越筹谋大事才是重点,这点金钱之利,实在顾不上了。

    这时。

    徐夫人答应的三百两银子以及十两金子送到了。

    “诶,区区三百两……”李安接过包裹金银的包袱后,放在桌上,心里还感到心痛。

    杜昭没有理他。

    他的心里,此刻正在构思着一幅宏伟的蓝图——

    关于如何在乱世中发展壮大,进而横扫天下的蓝图。

    首先,杜昭心里冒出了“钱袋子”、“枪杆子”、“笔杆子”的言论。

    钱粮是一切的基础。

    雪肤膏既然已经鼓捣出来了,那么……

    李安拆开包裹,取出银两把玩,他用两块银子相碰,发出清澈的金属颤音。

    这丝颤音打乱了杜昭的思绪。

    他转头看去,正准备调笑李安两句。

    可是,当包裹中的金银出现在他视线中后,他眼前,忽然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只见一个橱窗状的物体,忽然出现在虚空,上面写着“古今肆业”四个大字,里面摆放着一个东西,下面有个小标签,写着:“银一两”。

    杜昭大吃一惊。

    仔细看去,橱窗中的那个东西,看起来好像是……巧克力!

    ……

    ……

    在一个周遭都是白茫茫一片的空间中,一个怪人忽然惊叫:“哎呀,又出现失误了!那位穿越异常者,明明选择了‘望气’,但怎么又激活了‘古今肆业’了呢?”

    “咦……等等,他那个‘古今肆业’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并不是完整版的,功能只剩亿分之一……”

    ……

    ……

    杜昭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这一幕,整个人都傻了。

    总感觉如在梦中,不太真实。

    “公子?公子?公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公子恢复神智,还没有超过一天,怎么又……又傻了啊……”

    杜昭猛然回神。

    缓缓转头。

    看向抓着他的衣服猛烈摇晃的李安。

    只见李安那瘦猴似的脸上满是惊恐,眼泪连珠串般吧嗒吧嗒乱流,叫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就跟死了爹妈似的。

    李安的哭嚎、他乱飚的眼泪、还有惊恐的脸庞,以及被他拽着狠狠摇晃的衣服……

    所有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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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不安宁的夜

    “李安。”杜昭直直盯着他。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公子终于又恢复了,老天保佑……”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公子你说。”李安眼泪狂飙,哭得可真是“梨花带雨”。

    但杜昭见了,却是“我见想吐”!

    “你以后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掉眼泪?你看看你……你知道我心里现在在想什么吗?”

    “公子……”

    “我想揍你!”

    “不敢了,我以后不敢了。”

    “还不松手!”

    “哦。”

    李安缩着肩膀、低着头后退两步。

    他本来就跟个瘦猴似的,现在缩肩低头后退,看起来很有几分猥琐的气息。

    杜昭摇了摇头。

    接着又盯了一眼门窗。

    从透入的光线来看,现在天已经黑了。

    房中那盏油灯,因此显得越发光明。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杜昭吩咐。

    李安答应一声。

    然后立即“解除”缩肩、低头的姿势。

    接着,李安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边话痨着,一边整理床铺。

    最后杜昭睡了床,李安打了个地铺。

    不一时。

    那盏油灯也被吹灭,房中顿时暗了下来。

    此时正值冬春之交,不仅天黑得早,夜晚的天空中,也没有星星和月亮。仅只有房外走廊上的那几盏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芒,透过门窗传入房间后,光线就更弱了。

    这座山庄,孤零零的处在群山之中,没有邻居,除了庄子内的人,方圆数里之内都是荒无人烟。

    因此山庄的夜晚就显得格外宁静。

    杜昭躺在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睡。

    倒不是因为这床太硬的缘故,而是因为他的思维过于活跃,或追忆前尘,或憧憬未来,思绪万千,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在前世,杜昭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就这样突然“消失”了,只怕不会溅起什么浪花。

    而今生……

    杜昭自柴房中醒来后,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在此期间,他又想起来许多事。

    比如他的身份来历——

    他的爷爷名叫“杜建徽”【注1】。

    是吴越国的“中吴军节度使”。

    父亲走得早,但还有个母亲。

    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亲人了……

    至于更久远的事,比如小时候,他暂时还未想起来。

    安静的夜晚,杜昭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而打地铺的李安,却早已酣然入睡。

    幸好李安没有打鼾的不良习惯。

    忽然,杜昭在床上侧身,视线扫过酣睡的李安,再盯了眼门窗。

    走廊上的灯笼摇曳,有丝丝光线透射进来。

    安静的夜,静谧而美好。

    杜昭重新躺好,暗道:“罢了,明天就要启程回家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他闭上两眼,放空身心。

    一股疲惫逐渐上涌。

    杜昭也慢慢陷入沉睡。

    ……

    夜里不知几时。

    杜昭忽然听见了叫喊与喧嚣之声。

    就跟赶集似的。

    静谧的夜晚也不再安宁。

    “发生什么事了?”杜昭翻身爬起。

    他虽然睡了过去,但并未进入深层次睡眠状态。

    “公子……”

    李安迷糊坐起,打着哈欠,盯了眼明灭不定的门窗,那是火把的光线投射在上面所造成的光斑效果,迷糊说道:“估计是那伙山贼开始攻打山庄了。”

    “你确定?”

    “确定。公子有所不知,这几天小的为了找你,曾冒充过山贼,混入过他们的老巢……他们将在今晚有所行动,是小的亲耳听见的,应该做不得假。”

    “这样啊……”

    杜昭犹豫一会儿,吩咐道:“你去问问,看需不需要帮忙。”

    “公子?”

    “那徐夫人总归对我有恩,我不想她落入山贼之手。”

    “哦。”

    李安翻身爬起来,打开房门。

    谁知,房门外竟有两个青衣壮汉把守着。

    据说是奉了马湘兰的命令……

    李安表达了想帮忙的意思。

    但人家不领情,还要求李安立即回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砰!

    李安进屋,随手关上房门。

    “公子你看?”

    “行了,我都听见了。她们不领情就算了吧,睡觉!”

    杜昭重新躺好,心里略郁闷。

    若不是因为徐夫人还算善良【长得好看】,他才不会节外生枝。

    ……

    与此同时。

    徐夫人房中。

    灯火通明。

    徐夫人也未曾卸妆,她依旧光彩照人,光线照射在她那高耸如云鬓的发髻上,反射出阵阵光芒。

    她坐在床边,眉头紧蹙在一起。

    显得忧愁和心事重重。

    “姑姑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可以保护你的!”

    马湘兰也在房中,她拉着徐夫人的手,一脸认真,“我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只要那伙贼人敢来,定教他们有来无回!”

    “好,好。”徐夫人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拍着马湘兰的手,说道:“我相信你的。”

    “姑姑,你就在房中安生待着,哪儿也不要去。无论外面如何响动,你也不要慌乱,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成功的。”

    “嗯。”

    “姑姑,那我这就去做最后的准备了。”

    “去吧。”

    马湘兰前脚刚走。

    丫鬟采儿后脚就走进房间。

    她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盏茶,恭敬说道:“夫人,这是奴烹煮的安神茶,夫人请趁热饮用。”

    徐夫人心里正慌。

    心说喝一杯安神茶也好。

    于是冲采儿点了点头,素手一杨,端起茶盏。

    不疾不徐抿了一口。

    采儿侍立一旁,两手紧紧捏着托盘,手指都发红了。她盯着喝茶的徐夫人,呼吸刹那紧促,眼中闪过一抹复杂而坚定的光芒。

    ……

    与此同时。

    山庄大门正对着的位置,一里开外。

    某个山坡之后。

    一伙人正聚集在此。

    粗略看去,这伙人竟有两千之多!

    他们举着火把,火把熊熊燃烧,几乎将天空都照亮。

    当先一人,是这伙山贼的大当家。此人十分魁梧,状得像头牛,身上披着铠甲,肩上还挂着一条猩红披风,看起来,竟是军中将军的装扮。但令人稍稍违和的是,此人头上光秃秃,没有帽子,也没有头发,是个光头!

    上千只火把发出的光芒,映照得大当家光头锃亮。

    “贱人!你以为入了宫,做了慧妃,就能抹杀你曾为歌伎的事实吗?”大当家一只脚横踏巨石,面目凶狠残忍,“贱人,十年前你骗了我,现在正是偿还的时候!若我不能得到你,其他人也休想得到。”

    大当家手里还杵着一柄大刀。

    刀刃在火把的照耀下明晃晃一片。

    而他所逼视的方向,正是群山中孤零零的那座山庄。

012 杀向山贼老巢

    今夜不再安宁了。

    杜昭重新躺下后,迷迷糊糊又睡了一阵。

    外面喧嚣声不断,时而鼎沸,时而低谷。

    但一直断断续续,从未间断。

    杜昭本来就睡不着,现在经此一折腾,就更无心睡眠。

    但有什么办法呢?

    他想去帮忙,可人家马湘兰不领情。

    杜昭更不想用热脸去贴冷屁股。

    所以杜昭只能躺在床上,耳中听着他们制造的喧嚣,默默发呆。

    “现在什么时辰了?”杜昭忽然侧身看着李安。

    “公子……哈欠……现在应该子时了吧。”李安也被吵得睡不着,但他是真的想睡,因此哈欠连天。

    子时,也就是晚上十一点到第二天一点这段时间。

    “诶,才子时……”

    杜昭实在睡不着,干脆抓着李安聊天,他问道:“对了,你说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公子你……你又……又……”李安一脸惊恐,瞬间困意全消。

    他以为杜昭又出了问题。

    岂有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的?

    “别紧张,我就是脑疾恢复后,有些事想不起来了,断断续续的。”

    “哦。”李安盘腿坐在地铺上面,面朝杜昭的方向,在那拍胸口,一幅吓得不轻的样子。

    “我发现我身手不错,我以前经常练武吗?”杜昭问。

    “练啊!公子以前可喜欢练武了,甚至阿郎安排公子进入军中历练,公子也推脱不去,只一心练武。不管酷暑,还是严寒,公子每天都要打熬身体呢……公子以前就是一个‘武痴’。”

    李安似乎挺兴奋。

    杜昭则默默的听着。

    没有说话。

    随着李安的讲解,他果然又想起了一些画面——

    没错,他以前的确是一个“武痴”。

    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练武、打熬身体,对别的事不大关心。

    当然,他所练的武,并非飞檐走壁、如来神掌之类,而是拳脚、腰马功夫,外加刀枪剑戟等十八般兵器。

    杜昭能清楚的记得,那一幅幅挥洒汗水的画面……

    “公子天分极高,自小又得遇名师,因此进步神速。再者,公子天生神力,更是无人能及……诶,对了公子,你还记得他们给你取的外号吗?”

    李安兴致勃勃,盘腿坐在地铺上朝他挤眼,神神秘秘的。

    杜昭则一愣。

    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不记得了。”

    “杜无敌!”

    李安洋洋得意,好像这是他的外号似的。

    “他们给公子取了一个名为‘杜无敌’的外号!”

    “杜无敌?!”杜昭吃惊。

    然后又了然,因为他又想起了一些画面……

    李安一说到这个,就显得兴奋,还凑上前来,挤着眼睛说道:“公子,我好崇拜你哟!”

    杜昭脸色顿时一黑。

    缓缓转头看向李安。

    “滚!”

    大叫一声的同时,他已闪电般踢出一脚。

    霎时间,李安像颗炮弹般飞出去一丈多远。

    “哎哟,公子,我错了,再也不敢乱说了……”李安在远处呻吟。

    杜昭黑着脸,刚准备再骂他两句,可就在这时,房外的喧嚣声忽然爆炸,喊叫声更像是打雷。也像是原本泄露的大坝,忽然决堤了似的。

    杜昭和李安一起望向房门。

    “……贼人杀进来了!”

    “完了,中计了!”

    “……夫人……夫人被山贼抓走了……”

    “……”

    尽管隐隐约约,但杜昭也听了个大概。

    “什么!”

    杜昭翻身坐起来,一脸不相信。

    他是知道马湘兰的实力的,再不济……也不至于让山贼抓走徐夫人啊!徐夫人,不仅美艳如花,心底也还算良善。杜昭并非圣母婊,没有遇到的话,也就罢了。但既然遇到了,救一救又有何妨。

    “李安。”杜昭迅速做出决断。

    “公子?”

    “你不是混入过山贼的老巢么?现在还记得去山贼老巢的路吗?”

    “记得。”

    “很好。我们现在就去找马湘兰……”

    徐夫人其实是个好人,若不是因为她,杜昭手脚上恐怕还套着铁链呢。尽管,这其中也有他鼓捣出雪肤膏的缘故。但总的来说,徐夫人还是善良的,值得一救。

    而且,杜昭也不想她被山贼给抓走,她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世所罕见,落入山贼之手的话,就太煞风景了。

    杜昭和李安简单准备一番,直接开门而去。

    原先守在门口的两个青衣壮汉已经不见了。

    走出小院。

    只见整个山庄全都乱套了,到处都是乱窜的人影。

    李安随手抓了一人,询问马湘兰的位置?

    那人说,马湘兰带着人马追杀山贼去了,不在山庄中。

    “那就好。”杜昭松了口气,笑道:“既然马湘兰救人去了,想必应该没有大碍,我们就在这里等消息吧。”

    “公子,我觉得马湘兰应该中计了。”李安说。

    “什么意思?”

    “公子有所不知,数日前,我混入山贼老巢的时候,就曾偷听到山贼大当家的计划。他们抓到徐夫人后,会分作两股,往不同的方向逃跑。山贼们会通过障眼法,引导马湘兰去追没有携带徐夫人的那路人马,而真正抓了徐夫人的那一路,会直接返回贼窝。”

    杜昭一听这话,眉头就是一紧。

    “你能肯定吗?”

    “至少有八成的把握。”

    “如果按你的说法,徐夫人就危险了。”

    杜昭思考了半晌,眼神最终坚定下来,对李安吩咐道:“你速去弄两匹马来,我们立即杀向山贼老巢,解救徐夫人!”

    “公子,可是山贼人多势众……”

    “怕什么?我可是‘杜无敌’!”

    还真别说,杜昭心里隐隐有股兴奋。

    对接下来的营救行动充满了期待。

    “好吧,原来我是一个好战分子。”杜昭心里自语道。

    李安得令,快速弄来了两匹马,以及两只火把。

    杜昭则找到两件兵器,一杆红缨长枪,和一柄大刀。

    杜昭对长枪情有独钟,于是拿了长枪。

    李安没得选,只得提了那柄大刀。

    准备妥当后,两人举着火把飞身上马。

    一提缰绳,马儿就像一阵风般快速蹿了出去。

    李安在前带路。

    ……

    山贼的老巢是一座山寨。

    此刻,山寨中到处都是火把。

    寨门紧闭。

    寨墙上有人巡逻。

    一幅大战即将来临的样子。

    大当家的卧房中。

    “徐小娘子,现在还能这么叫你吗?”

    房中燃烧着三个火盆,在跳跃火焰的照耀下,大当家身上的盔甲反射出阵阵幽光,再搭配他那锃亮的光头,以及残忍凶狠的脸面,使之看起来宛若地狱中走出的恶魔。

    大当家身前一丈开外,是一张床铺。

    床铺上有一个倾国倾城、盛装打扮,并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的女子,被随意的仍在上面。

    这个女子赫然就是徐夫人。

    大当家说这句话的时候,已往床铺的方向逼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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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恶魔

    “唔唔……”

    徐夫人挣扎,在床铺上乱扭乱摆,像是一条美人蛇。

    但奈何,她被五花大绑,捆缚手脚,嘴里还塞着布团。除了乱扭和发出“唔唔”声外,她并不能阻止什么。虽然极力往后退,但也只不过是徒劳罢了。

    “或者,应该叫你‘徐慧妃’。呵呵,慧妃娘娘……”山贼大当家光头锃亮,又往床铺逼近了一步。

    “唔唔……”徐夫人目露惊恐。火盆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照在她那双水眸之中,宛若两朵极尽绚丽的生命之花。

    “对了,我还忘了,他们都不叫你‘徐慧妃’。而是什么‘花蕊夫人’……”大当家面目邪恶,恍然大悟,反复咀嚼着“花蕊夫人”四个字。

    同时,他又往前逼近了一步。

    “唔唔……”徐夫人挣扎得更厉害了。

    她两眼中除了恐惧之外,还蒙上了一层水雾。

    火盆中火光跳跃,将房间照得明亮,因此可以看见,徐夫人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层层细汗,额头和鬓角的发丝,已被打湿,轻轻的贴服其上。再加上她那红得妖异的脸蛋儿,以及像是不能承受某种“侵蚀”的扭动,使之看起来——

    很有一种奇异的魅惑。

    “哦,不对,不对!”

    在距离床铺三尺远的地方,大当家驻足。

    他连连摇头。

    带动他那锃亮的光头一阵乱晃,说道:“现在他们都叫你‘徐夫人’。”

    “那就叫你徐夫人吧。”大当家笑道:“徐夫人,夫人,哈哈,夫人啊,十年前的陈年旧事,不知夫人可还记得?”

    “唔唔……”徐夫人明显气息紊乱了。

    她被仍在那里,不正常的乱扭。

    “对了,夫人是不是感觉……很不舒服?哈哈,那杯安神茶,可是我的独门秘方,它会让你无限索求,但同时,又会让你万分清醒,能让你清楚的知道你在做什么!”

    山贼大当家笑得很邪恶。

    跳跃的火光使他的光头锃亮。

    而徐夫人一听这话,整个人明显一愣,甚至扭动与挣扎都停止了。

    安神茶!

    徐夫人转头,看向床铺侧边。

    她的贴身丫鬟采儿,正侍立在那。

    采儿也被一起抓了来。

    “夫人……奴婢该死!”

    采儿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道:“他们……他们抓了奴婢的父亲……若不按他们说的做……”

    “唔唔……”

    徐夫人看着磕头不止的采儿,一双水眸水汪汪。

    眼神复杂,非常失望。

    徐夫人明白了。

    她喝的那杯安神茶中,已被人下了药。

    这药十分霸道。

    这不,她才刚刚停止挣扎与扭动一小会儿,就感觉万蚁噬心,浑身打摆子似的,不由自主,又挣扎与乱扭起来……

    “夫人你放心,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这种不忠的奴婢,我替夫人惩罚她!”

    话音一落,大当家转身从墙上取下一柄大刀。不由分说,照准采儿磕下去的头,就那样一刀狠劈下去。

    噗!

    采儿当场死于非命。

    大当家被溅了一脸一身。

    在跳跃火光的照耀下,大当家那张脸,本就令人感到恐惧。现在又被溅了一脸……更让人心颤的是,他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野兽一旦尝到了血腥味,多半就压制不住体内的野性了。大当家就是如此,他一脸狞笑,在跳跃火光的照耀下,他这张脸是如此的恐怖。

    “啊!”

    徐夫人虽然“身体不适”,但也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个半死。

    实际上,她并没有看见横死的采儿,只看见了大当家那张魔鬼般的脸。但仅仅是这样,就已吓坏了她。所以,为了避免见到横死的采儿,她紧闭了双眼,并拼命往床铺里侧退缩,惊骇欲绝,花容失色。

    “哈哈哈哈……”

    大当家单手提刀,仰头哈哈大笑。

    恰在这时。

    屋外传来一个声音:“大当家,大当家,不好了,不好了,那个道士又杀来了!”

    道士?

    大当家的大笑声戛然而止。

    他“嗯”了一声,面色一变,转身面朝房门,龇牙道:“师兄,想不到你又来了……他带了多少人?”

    “回大当家,约有两百人。”

    “两百人……师兄啊师兄,你这是倾巢出动了啊。”

    大当家脸上的狰狞之色逐渐消失,眼中的残忍凶狠也慢慢退去。转而眉头逐渐收紧,脸色也变成了郑重。

    由此可见,这位道士的来历不凡。

    竟把即将狂性大发的大当家拽了回来。

    “罢!罢!师兄,我们之间的账,也是该好好的清算一下了。”大当家转身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刚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下,又转身回来,看了眼徐夫人。

    徐夫人吓得一哆嗦。

    然而大当家并没有做什么。

    相反,他还把采儿的尸首搬了出去。

    并吩咐道:“留下几人看守山寨,其余人等,跟我一起出去迎敌。这间屋子,谁也不准踏入,违令者死!”

    很明显,大当家把山寨中绝大部分山贼都带走了。

    并下令,不许留下来的人,踏足他的卧房,其目的,就是杜绝有人染指徐夫人。

    ……

    话说杜昭和李安连夜杀向山贼老巢,虽然夜路难行,还都是山路,但胜在两人骑术精湛,因此,挺近的速度也极快。

    今天晚上,整个山头全都乱了。

    山贼抢到徐夫人后,就分为了两拨,而马湘兰也带着人马满山头追杀山贼……所以,杜昭一路走来,时不时就会遇到几个贼人。

    “杀!”

    确定对方是山贼后,他骑在马背上,直接挺枪便刺!

    杜昭发现,自己相当兴奋,浑身的血液都快沸腾了。

    李安也是一个猛人,他的兵器是一柄大刀,在马背上施展起来,不及长枪顺手,但也斩获颇丰。

    “公子,我们快到了。”翻过一个山头后,李安说道。

    “嗯。”杜昭点头。

    “公子你快看,前面……”李安忽然惊呼,挥刀遥指前方不远处。

    杜昭也发现了异常,忙抬眸望去,只见那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山谷。

    此刻,起码有上千人在那里乱斗!

    他们举着火把,或用大刀,或使长剑……喊杀声阵阵,兵器碰撞声连成一片,火把的光芒照亮了两侧的山体。

    在这上千人中,大致可以分为两路。

    一路人较少,只有一两百,做道士打扮。

    另一路人较多,足有八九百,做山贼打扮。

    但奇怪的是,较少的那一两百人,明显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杀得对方抱头鼠窜。

    “你这个畜生!我不是你师兄,我今天要大义灭亲,要替师父清理门户!”

    忽然,一声爆喝传来,引起了杜昭的注意。

    杜昭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中年道士,手里舞着一柄剑,杀得另一个光头锃亮的人连连后退,左支右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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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误入藏宝室

    “竟然是那个道士!”李安惊呼。

    “你认得他?”杜昭奇怪。

    “公子,数日前,我不是混入过山贼的老巢么,我曾偷听到,那山贼的大当家,有个死敌。同时也是他的师兄,是个道士,应该就是此人。”

    “这道士了不得,他曾在蜀国做过都指挥使,据说建功颇丰。但不知何故,最后辞掉了官职,竟上山做起了道士……”

    李安解释道。

    杜昭听罢,对这位道士产生了一丝好奇。

    因为,《宋史·隐逸传》中曾记载:“五委之乱,避世宜多”。意思是说,一些高人、能人、儒生,以及失意的贵族官吏等,在五代的乱世之中,纷纷隐遁山林,避世不出,以待时机。

    古语也曾说道:“邦有道则见,邦无道则隐”。

    其实是一个道理。

    但是,这个道士比较奇怪。

    他先是“入世”,然后再“出世”。

    这种情况倒挺少见。

    他必然经历了什么。

    杜昭心里奇怪之下,便举目往那山谷中望去。

    只见那道士果真非常勇猛。

    杀得那光头以及护卫光头的十余人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杜昭本身就是一个练家子,自然能看出这道士的深浅。

    另外,这道士所率领的一百多人,同样凶猛得一塌糊涂。他们虽然人少,但却杀得那八九百人的山贼抱头鼠窜!

    而且,还显得游刃有余!

    “师兄饶命!”光头大当家已经连中好几剑,眼见不敌,他在十余个手下的保护之下,慌忙往一个方向逃去。

    “今天饶你不得……”那道士大喝一声,正气荡漾如敲钟,提着剑就追了下去。

    转眼间。

    山谷中的人都跑光了,逃跑的逃跑,追杀的追杀。

    只留下一地的火把,凌乱的丢弃在地上。

    火光跳跃,照得地上的尸首与山体两侧的树木影影绰绰……

    “徐夫人应该就在山贼的老巢中,我们速去救人。”杜昭一提缰绳,打马往贼窝的方向杀去。

    李安立即跟上。

    不久后。

    两人已赶至山贼老巢的山寨脚下。

    寨墙上仅有十余贼人在巡逻。

    他们见有人来犯,便居高临下搭弓放箭,试图射死杜昭和李安。

    “这山寨中应该没多少人。”杜昭断定。

    然后就和李安一起冲刺。

    沿途拨开射来的箭簇

    转眼间就冲到了寨门之前。

    “把寨门砍开。”杜昭吩咐。

    “是!”

    李安翻身下马,挥舞手中的大刀,照准木制的寨门就是一顿狂劈乱砍。不过,李安虽然身具不俗的拳脚功夫,但力气并不大。他连着砍了好几刀,结果寨门纹丝不动,只掉落下来一些木屑。

    “太慢了!”

    杜昭下马,接过大刀,照准门栓的位置,直接一刀劈斩下去。

    他这一刀势大力沉。

    刀刃就像切豆腐块似的,直接刺透厚实的寨门。然后顺着刀势,如砍瓜切菜般,一路丝滑流畅,从上至下划过寨门,最后刀刃还陷进了地里。

    由此可见杜昭的力气。

    真是天生的神力!

    咔嚓!

    人头那么粗的门栓,直接断为两截。

    两人推开寨门,又将寨墙上的山贼格杀。

    如此一来,就没有任何阻碍了。

    两人在山寨中粗略转了一圈,发现寨中已几乎无人,山贼们走得干干净净。

    “你在外面望风,我去里面找徐夫人。”

    杜昭吩咐李安一句,提着一把刀就进入了山寨内部。

    ……

    山寨内部。

    杜昭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寻。

    一刻钟后。

    杜昭习惯性踢开一个房门,举着火把步入其中。

    然而就在这里,出现了意外。

    原来这房间中,还藏着两个山贼,他们隐在暗处,待杜昭踢门进来后,就同时发动雷霆一击。

    杜昭的反应非常迅速。

    他丢下火把,举刀挡住两个贼人砍过来的大刀。

    刀刃相撞,除了发出摄人心神的金属颤音外,还有连串的火花,在黑暗中昙花一现。

    两招之后。

    杜昭已力劈了一个贼人。

    另一个贼人也受了重伤。

    “人在哪里?”

    杜昭将刀刃贴紧贼人脖子,暂时没有杀他,而是询问徐夫人的下落。

    这贼人已受重伤,他心知不是杜昭的敌手,因此起了求饶之心。只见他跪在地上,哆嗦着身体说道:“别杀我,别杀我,东西就在那……那块地板下面……”

    贼人染血的手,往房间的一个角落指了指。

    杜昭心中一喜,竟没注意到,贼人说的是“东西”,而不是“她”。

    杜昭收刀,转身往那个角落走去。

    谁知,那贼人贼心不死,见杜昭没有杀他,竟跳起来在后面搞偷袭。

    噗!

    杜昭反手一刀就结果了贼人的性命。

    “地板下面……应该就是密室了。难怪我找不到。”杜昭嘀咕着,在那个角落摸索一阵,果然找到一个机关。

    杜昭打开了机关。

    随着轻微的轰隆声响起,地面一块石板果然动了,缓缓往后面缩去,露出一个洞口,黑黝黝的,似乎还有石头阶梯。

    杜昭拿着火把,沿着石头阶梯走了进去。

    一会儿后。

    杜昭已来到地底。

    “这……”

    眼前所见的一幕,让杜昭吃惊不已。

    只见满地都是金银珠宝!

    在火把光线的照耀下,散发出各色光芒,金光,银光,还有宝石的五色彩光……

    此处竟是一个方圆达三四丈的藏宝室!

    那些亮光闪闪的金银珠宝,就像垃圾般堆在地上。

    杜昭愣了一瞬。

    随后了然:“难怪,难怪整个山寨都空了,而这个房间中竟还有贼人守着。原来这里是山贼的藏宝库……”

    同时。

    当杜昭看见这些金银后,那个写着“古今肆业”的虚空画面又出现了!

    对于这个画面,杜昭并不陌生,先前在山庄的厢房中,收到徐夫人命人送来的三百两白银和十两黄金的时候,他就见过了。

    而且他还摸索出了一个神奇的功能——

    只要他愿意的话,就可以把视线范围内的金银“收入囊中”!

    所谓“收入囊中”,就是现实中的金银将消失不见。与此同时,虚空画面中,那个橱窗下面,会多出一串数字。

    那是“收入囊中”的金银数量。

    也是“余额”。

    “这些金银财货,想必是山贼们历年来的打劫所得。如今被我发现了,若不带走的话,似乎说不过去。”

    “但是,徐夫人要给我一万两,我都嫌太沉。而这藏宝库中,何止百十万两!通过正常的方式,是带不走的。”

    “那么……”

    杜昭嘴角扯起一抹笑容。

    原地转了一个圈。

    待他转完圈后,藏宝库中的财物已经消失了三分之二。

    金银,以及金银材质的器物,全都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一些珠宝、玉器等,这些材质的东西无法“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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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解药

    杜昭扫了眼满地的珠宝玉石。

    然后转身,举着火把直接踏上石阶,离开这里。

    回到地表后,杜昭关闭了机关。

    随着轻微的轰隆声响起,那块缩进去的石板,又缓缓伸出,将黑黝黝的洞口遮住。

    “咚”的一声响后,石板与地板严丝合缝,从外表看不出丝毫异常。

    “搜救徐夫人要紧,至于这批珠宝,就先留在里面吧。”

    杜昭举着火把,转身离开这间屋子。

    此时。

    山寨中很黑。

    山贼们都走了,还熄灭了所有灯火。

    杜昭一个人举着火把走在其中,有种闯入墓室的感觉。

    但杜昭丝毫不怕。

    他胆子大得很。

    “嗯?”

    逐门搜寻了一会儿,杜昭忽然止住身形,警惕看向前方。

    因为他发现了一间亮着灯火的屋子。

    跳跃的火光,从门窗的缝隙中透出,光线丝丝缕缕,在周围的走廊及墙体上形成了不规则的光斑。

    非常显眼。

    杜昭心道:“莫非那间屋子中,也藏有贼人不成?不对,若有贼人的话,就不应该点燃灯火。”

    杜昭提高警惕,手里提着大刀,逐步靠近那间诡异的屋子。

    走了几步后,他忽然驻足,凝眉做侧耳倾听状。

    他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是个女声。

    似乎……

    杜昭的心脏很不争气的跳动了起来。

    即便是独身闯入这墓室一般的山寨,杜昭的心跳也不曾紊乱。可是这个女声……似乎具有某种魔力,摄人心神。也像是一只粉嫩的猫爪挠了他一下似的,弄得人心里痒痒,产生了某种原始的冲动……

    “呼!”

    深吸一口气后,杜昭已稳定心神。

    手里提着刀,逐步靠近。

    很快,他已来到这间屋子门外。

    那个女声更加清晰了。

    听上去,似乎有一条戳满了荆棘的鞭子,一鞭又一鞭,抽打在她的灵魂上似的。她那灌注了某种能量的魔音,片刻不停,永不停歇。她似乎不知疲倦,也似乎陷入了某种妖异的境界,无法自拔,摆脱不掉。更像是一艘剧烈摇晃的小船上的渔夫,她不能做什么,只能死死地抓住船舷,避免被抛落入水。

    杜昭紧皱眉头。

    因为那道女声更加清晰了。

    他隐约分辨出来。

    这个女声的音色,有点像徐夫人。

    “来晚了?”杜昭心里一动,当即一脚踹开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随即闪身跨入门槛,横刀在前,做好了随时格杀的准备。

    然而。

    这屋子中并没有人来与杜昭搏斗。

    仅只有一个女子,被五花大绑,随意的仍在一张大床铺上,像是一条美人蛇。

    杜昭破门而入的响动实在太大,也镇住了那条美人蛇。

    她原本是在乱扭与乱动的,还发出一种听了就让人脸红耳热的叫声,可是现在,她横卧床铺,费劲抬头,往门口的方向望来——

    两眼水汪汪,迷幻中又带着一丝恐惧。

    恰好此时,杜昭也向她看去。

    四目相交。

    “徐夫人!”杜昭大叫一声,忙跑了过去。

    “唔唔……”

    这条美人蛇正是徐夫人。

    她见来人是杜昭,心里一松之余,便恢复了一丝清明。口中发出“唔唔”的叫声,也不知她想表达什么意思。

    杜昭三两步就冲过去,将大刀丢在一边,有力的两臂将之扶起,再顺手拔掉堵在她嘴里的布团。

    “杜……公子……”

    徐夫人的嗓音略显嘶哑。

    这房间中,有三四个火盆正熊熊燃烧,散发出跳跃的光芒。火光映在徐夫人那娇艳的脸蛋上,显得很红,甚至红得妖异。再者,她满脸都是细汗,额头和鬓角的发丝,轻轻贴服其上,像是一种独特的发饰。那弯弯的发梢,以及在火光下清晰可见的细密香汗,使她看起来有种独特的美。

    再者,徐夫人那光可鉴人的三千青丝,梳就的如云鬓般的发髻,还保留着最基本的造型。但因为她横卧在床铺上,乱扭与乱动的缘故,使她的发髻造型遭到了破坏。些许发丝自发髻上“挣脱”出来,倾斜而下,散落在脸颊上、耳朵上、朱唇上……如此一来,就又多了一种凌乱的美。

    徐夫人叫了“杜公子”三个字后,便闭口不言了。

    她不是不想说话。

    而是在紧紧憋着。

    避免一开口,就发出那种她自己听了都感到羞耻的叫声。

    只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眸看着杜昭。

    那双眼睛中,闪烁着一抹复杂、迷蒙的光芒。

    她似乎在决断着什么……

    杜昭拔掉她嘴里的布团后,一边弯腰去捡那柄大刀,一边说道:“夫人总算找到你了,你没受伤吧?夫人莫怕,我这就救你出去……我先给你松绑。”

    这话刚说完。

    杜昭已捡起了大刀。

    并重新在床铺上坐直。

    然而。

    杜昭刚准备用大刀割开绳子。

    就见徐夫人那被五花大绑的身子,忽然往他这边靠了过来。

    或者,应该说是“倒”。

    因为徐夫人似乎不能控制自己。

    她虽然没有乱扭与乱动了,但浑身就像发了“减速版的羊癫疯”似的,不受控制的一抽一晃。

    “徐……夫人……你暂且忍耐一会儿,你也不要怕,我拿这柄大刀是为了割开绳子,不是要……”

    杜昭以为徐夫人见他捡起大刀,是要做什么坏事,故此解释了一句。

    当下。

    杜昭顾不得许多,熟练使用大刀割开了捆绑她的绳子。

    在整个过程中,徐夫人一直靠在他那厚如城墙的肩膀上。

    杜昭以为她是被捆绑久了,浑身酸麻的缘故,才在他身上借力,这也无可厚非。

    所以杜昭并未多想。

    割开绳子后,他就丢下大刀,三两下将捆绑徐夫人的绳子全部去除。

    此时。

    靠在他肩头的徐夫人,开始“不安分”了。

    大概是因为忍了这么一会儿,她已忍不住——

    开始乱扭与乱摆起来。

    口中也发出一种极力压制的闷哼。

    “徐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杜昭这才发觉不对劲儿。

    杜昭两手捏着她两臂,将她扶正,两人隔开半尺的距离。

    先前,他在门外,也曾听见徐夫人“呼救”。但现在杜昭已解救了她,她为何还如此“叫唤”呢?

    不正常!

    “我……”徐夫人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不可名状。

    “你怎么了?中毒了吗?”

    “是……”

    “解药在哪?”

    “公子……公子……你……你就是……解药!”

    “什么?”

    杜昭发愣的时候,一个火热的身子已靠了过来。

    ……【千言万语,尽在这六个点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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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铁马,沙场琵琶,敢问天下河山几许?
——
公元954年,五代十国末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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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郭荣初登帝位意欲一统天下,赵匡胤崭露头角受封“殿前都虞候”,李煜还在皇兄的淫威之下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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