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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小公主把狼崽子养大了全文阅读

作者:绿皎     重生后小公主把狼崽子养大了txt下载     重生后小公主把狼崽子养大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8.北苍使臣

    “谁来了?”霍冉吃惊地差点打翻手边的茶盏。

    青鸢看了眼自家殿下,忍笑道,“是侍郎大人。”

    看着霍冉不愿又心动的样子,郁棠不客气地笑了。

    “侍郎大人来了,开心吗?”

    霍冉忍着窘瞪了她一眼,咬着唇有些不知所措。她自然是想要见的,只是,有些过不去自己心里这道坎。

    郁棠呷了口热茶,两颊被热气熏得泛着粉,眼眸透着亮,“侍郎大人可是此次伤得很重,难得回来,这些时日奔忙,怕是疲惫得很,真的不心疼?”

    霍冉扯了扯帕子,眼底写着挣扎。想到自己因为误会去姐姐那里待了好多日,霍冉有些脸热。

    郁棠看她纠结模样,心底感叹,也没催促。

    半晌,霍冉倏然起身,椅子被带得往后移了移,看着郁棠的目光有些难为情,“他身子弱,我去看看。”

    郁棠了然,“当然,你想见他,我自然不能拦着的。”

    被她的话说得红了脸,霍冉羞恼地瞪了她一眼,声音有些底气不足,“那我便先行离开了。”

    “嗯,和侍郎大人好好说。”

    目送霍冉飞快远去的身影,郁棠轻咳一声,神情有些淡。

    青萝替她重新续了茶,温言道,“殿下可是羡慕了?”

    郁棠抬头看了青萝一眼,不承认地摇头。

    青萝也不再问,笑着摇头,从青鸢手里接过药碗,“殿下,该喝药了。”

    郁棠皱眉看着,片刻苦着脸喝下,接过青萝递来的蜜饯吃下。

    郁棠的病持续了将近半个月,就连远在西山别苑的太后都惊动了,吩咐人带着极好的补药送来公主府。

    而在没多久,回到东临的阿因那登上王位的事情传到大容,让郁棠大为震撼。

    虽然早就知道阿因那是东临王位争夺最后的赢家,但是这么快是郁棠没想到的。

    而此事传到大容后,郁棠也想到了因为各种事情而被她忽略的和生。

    秋日阳光正好,围墙上的凌霄正在绽放最后的夺目,半是绿荫半是阳光的亭子里,郁棠正捧着个话本在看。

    青鸢带着信过来时,郁棠正看到话本里书生半夜访香闺,秀气的眉生动地蹙着,忽而“啪”地一声把话本拍在桌上。

    “怎么了?”

    “殿下,是小王爷来的信。”

    青鸢气喘吁吁地站定,把信递到自家殿下手中,看上去有些激动。

    小王爷便是和生,自皇上登位后,除了拥兵造反的三皇子被赐死外,其他皇子都被派往封地,除非皇命不得回京。

    而和生,因为郁棠的关系,派往的封地距离京城稍微近些,但快马加鞭也需要三个整日的功夫。

    离开之后,两人几乎没有音信,直到这日……

    “殿下,小王爷在信里说了什么?”

    郁棠看着信,忍不住笑了,笑容明媚。

    “他呀,纳了几位美人在府上。”

    “真的?”

    青鸢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又觉得不太相信,这种事情,怎会和殿下在信里说明?

    郁棠笑着摇头,“开玩笑,他若敢这么做,本宫便即日出发,登门拜访。”

    “殿下?”青鸢有些瑟瑟,感觉殿下的怒火有些旺。

    郁棠弯眸一笑,点了点青鸢额头,“骗你的。”

    青鸢:“……殿下今日兴致真好。”

    郁棠点头。

    自知道阿因那坐上东临的皇位之时,她便有些开心。倒不是因为大容和阿因那订立的盟约,为了国家利益,撕毁盟约并不是奇怪的事情,而是因为和生和阿因那的关系。

    从和阿因那的谈话中,郁棠有察觉和生的母妃冯妃娘娘与东临的渊源,即便只是这浅薄的渊源,想来东临也不会轻易反悔。

    回过神,看青鸢好奇的目光,郁棠放下信纸,无奈摇头。

    “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罢了,你怎会如此好奇?”

    青鸢红了红脸,“也没有啦,只是最后殿下与小王爷见面时,小王爷身边那位侍卫……哎呀,阿萝方才找我有事,殿下奴婢先走了。”

    郁棠愕然,好半晌才回神,“傻丫头。”

    也有心上人了呢。

    不过,和生身边的侍卫?哪个?她怎么没有印象?

    摇摇头,郁棠忍不住地笑。虽然知道青鸢嫁了人就不会在她跟前了,但是,他们的幸福比自己的私心重要。

    郁棠将信折叠收起来,看着快要开谢的凌霄花,按了按眉心,站起身来。

    不知是不是之前生病的缘故,这些时日她总是容易疲倦。请了太医来看,也说不出个名堂来,郁棠只好作罢。

    几日后,听闻了因回京的消息,郁棠被青萝青鸢催着上了永宁寺。

    下得马车,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郁棠打起退堂鼓来。

    青萝:“殿下,为了您自个身子,还是请了因大师看看吧。”

    青鸢叽叽喳喳附和,“是啊,听闻了因大师帮了殿下的大忙,了因大师难得回来,殿下也该看望的。”

    郁棠皱着眉,有些烦恼。

    她并非不想和了因道谢,她单纯只是不想爬山而已。

    青萝似是看出她心事,语气认真道,“殿下,心诚才灵。”

    郁棠无语,耐不住青萝和青鸢在耳边车轱辘话说,硬着头皮往上走。

    待走得头晕眼花之时,郁棠想到自己那段时间因为要堵了因几次爬山上来,不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更多的是,那个坚持不懈往山上爬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殿下,到了,您真厉害!”青萝赞叹道,青鸢也在一旁双眼亮亮地看着郁棠。

    帕子擦去满头的热汗,郁棠感觉身上的力气都要被抽走,腿软脚软心更累。

    “殿下,我们进去吧。”青萝道。

    郁棠点头,缓步过去。

    依然是熟悉的小沙弥,郁棠合掌回礼,沐浴着佛香,这才感觉胸口闷气一扫,恢复些力气。

    这日来上香的香客不多,郁棠一路走来,四下银杏菩提耸立,佛香弥漫,一片庄严肃穆。让人的心,也不由安静下来。

    途中遇到住持,郁棠虔诚一礼,寒暄片刻,问道,“住持,了因大师可在?”

    住持温和笑着的脸上带了些古怪,片刻释然地笑了,“在的。”

    “师弟说今日殿下会来,殿下果然来了。师弟说殿下今日来便是寻他,殿下果然是。”

    像是感叹,像是遗憾,住持指了方向,便匆匆而去。

    青鸢看着,“殿下,住持大师今日怎么怪怪的?”

    郁棠摇头,只是循着住持指的路过去,果然在一方青石上,看到盘腿闭目合掌的了因。

    郁棠没有惊扰,悄悄地走近,寻了旁边干净的青石,擦了擦也坐下。

    让青萝和青鸢一旁等候,郁棠也闭上眼睛。感受着山间松风,婆娑枝叶,郁棠的心仿佛随风流动,自由安静。

    不知何时,身侧传来动静,郁棠睁开眼睛,是了因起身,在一旁站立。

    郁棠没有动,只是转过头问,“大师可知我今日,为何事而来?”

    “为心中事,为梦中人。”

    郁棠有种被戳中心事的赧然,惊讶地挑了挑眉,倒也没有觉得很尴尬。

    她本就是为这些事而来。她想知道,容凛会怎样。

    了因掩去眸中情绪,温和笑意挂在脸上,转头看向郁棠,和颜悦色,“殿下看上去,感觉不太好。”

    郁棠也不瞒着,反正也瞒不过,“不过是有些失眠罢了。”

    了因轻笑一声,郁棠皱眉看他,“因何而笑?”

    了因摇头,拂袖站立,一手背在身后,目光渺远。似是看着什么,又似是什么也没有看。

    他这样,郁棠也不恼。心里没来由的安静,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平静又美好,语气也轻柔和缓。

    “你还没有回答我,我的问题。”

    了因无奈地低头一笑,“殿下太高看小僧了。”

    “虽能猜到部分,但是这问题的答案,小僧实在想不出。自然,也给不出殿下答案。”

    郁棠不解,有些着急。但,急迫压在心里,不安也掩去,收敛神情。

    “那我的失眠之症?”郁棠眼底浮起疲惫,那是没睡好的后遗症。

    了因:“这病,由殿下的心所决定。”

    移开目光,了因,“殿下心思太重,有时候,放过自己不失为一桩美事。”

    “若是放不过……”

    了因恨铁不成钢地看过来,想怒又不太敢怒。毕竟,眼前人可是公主,如今的皇帝,可是不太注重佛理之事。

    给自己找了借口,了因伸出一只手,冲郁棠抬了抬手示意,“殿下,您问得问题太多了。”

    语气柔弱了些,了因,“小僧知道殿下不缺银两,小僧缺得很。”

    郁棠:“……”

    果然,这人正经不了多久。

    嘴角抽了抽,郁棠从袖中抽出一把银票放上去,对上了因发亮的眼睛,忍不住又抽回来一张。

    “殿下……”语气有些可怜。

    郁棠冷酷地摇摇头,把拿回的银两收起来,漂亮的桃花眸盯着了因。

    珍惜的把银票收起来,了因不再仪态全无地坐下,拿起一边的茶给自己倒了满一杯饮下。

    “哎呀,方才那副样子,小僧排练了上千次了。”

    郁棠嘴角再次抽抽,感觉了因果然只是看上去靠谱。

    了因见她不信任的目光,压下心底暗嘲,恢复正经,“殿下失眠之症,小僧自会给殿下开些方子。不过,要想痊愈,还需殿下放宽心。”

    “船到桥头自然直,梦中的缺憾,或许会以另一种方式补全。殿下,也不要太伤心才是。”

    郁棠目光移开片刻,看他,“那我所忧之事?”

    了因:“此事,小僧无能为力。”

    “殿下无需太过担心。还是那句话,顺其自然便好。”

    郁棠虽然担忧,但了因已经这么说了,她也只能按下心中忧虑,温言道谢。

    时值深秋,银杏一片金黄,日光撒下,更添几分璀璨。

    了因为郁棠倒了茶,两人就着秋阳饮茶。几缕日光倾泻杯底,浮去几片金缕。

    “许久未见,殿下还是风采依旧。来日成婚,可能收到殿下的喜帖?”

    尽管早就知晓了因的厉害,但是赐婚一事,郁棠弯眸笑道,“自然,有大师莅临,该是本宫的福气。”

    了因笑而不语。

    时光就在两人的静坐中流逝,郁棠下山时,了因还送到了山门口。

    回去路上,因着心事解去一半,郁棠脚步快了很多。

    只是,回去时,想到和了因交谈时异于往日的感觉,郁棠有些疑惑。

    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就被郁棠抛在身后。因为,北苍迟来的使团终于到了。

    青鸢:“要奴婢说,这北苍也太奇怪了,使团也有迟到的。明明前一个月就该到了,他们是在路上睡了一个月吗?”

    青萝看了她一眼,不过,她也是疑惑的。

    郁棠摇头。虽然感觉不太好,但是郁棠是有些庆幸的,庆幸容凛现在已经离开京城,不在她身边。

    心中做了很多准备,但是面对北苍,郁棠不是很肯定自己能做到镇定。

    皇兄对她一向冷淡,她还能不在面对的时候失态。皇嫂有身孕,想必不会到场。

    有时候,在意自己的人在身边,心里的委屈很难藏住。

    皇兄对她也好,但一向待她严厉。即便是好,也藏在冷淡的外表下,郁棠从没有一刻这么感激皇兄在外的冷脸。

    说来,北苍的使团来的不是很是时候。大容向北苍讨伐的大军现在怕是已经驻扎在北地了,即便北苍此刻如何地求和,也改变不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北苍的使团来意,直到用来接待的宫宴上,穿着不羁的北苍使臣抬臂俯身行礼。

    “尊敬的大容国王,北苍王向您致以最尊敬的问候。”

    然后,郁棠坐在皇上下首不远处,震惊地听到北苍使团的来意,沾染酒水的唇有些白。

    “不可!”

    有大臣起身怒道,一片附和之声。

    郁棠感觉身上有些发冷,和上一世相似的场景,只是上一世同意和亲的话,都变成了拒绝的。

    有些恍然,郁棠拿起酒杯喝下,眼睛有些迷糊的看向高台上的兄长。

    皇上迟迟没有开口,一身黑色礼服,神情微冷地看着北苍使臣。片刻,酒杯被扔下,“啪”的一声碎响,把北苍使臣吓得跪在地上。

    “皇上息怒。”

209.喊你声棠棠

    和亲一事,自是不了了之。不过,太过简单就解决了,又让郁棠怀疑自己和容凛的赐婚,到底是皇兄的私心,还是什么缘故。

    不过,到底是自己期盼的事情,郁棠也不去多想。

    没多久,北苍使团便悻悻而归,而北地传来的消息,也多是好事。

    大容和北苍,彻底开战打了起来。战火连绵,工部的兵器和户部提供的粮草衣物也随着去往北苍的官员运送过去。

    不知是不是太忙的缘故,郁棠接连一月没有收到容凛的书信了。

    雕花匣子里,早已放了一沓书信,全是容凛寄来的。木色的书信被翻得边角有些卷了,明明才寄来没多久,却有种故旧的感觉。

    偶尔也会有些有趣的小玩意儿被带着送过来,被郁棠收在另一处。

    “殿下,此次驸马回来,便要与殿下成亲了吧?”青鸢看着殿下又一次翻看书信,不由期盼地道。

    郁棠点头,笑容温和中带着些忧色。

    距离太远,又是战场之事,郁棠免不了担心。

    青鸢见殿下又在发呆,讪讪地闭了口。

    青萝:“殿下,您明日答应了陪侍郎夫人去听说书,可不要忘了。”

    郁棠哦了声,把书信放回匣子里,盖子盖上,亲自收好,这才转过身,无意中瞥见镜子里的自己。

    往日合身的罗裙似乎有些胖了,郁棠看着自己眉心的一点忧色,忍不住抬手按了按,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

    什么时候,她也这么多愁善感了。

    青萝见殿下终于发现,不由道,“殿下可要奴婢买些布料裁剪做衣服?”

    郁棠下意识,“不用。”

    青萝轻笑,“殿下,您真的该添些衣服了。瞧这天马上又要冷了,您不是很喜欢看皇上秋狩吗?到时,一应衣物也该换了。”

    郁棠这才点头。

    在镜子前转过身,郁棠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严肃道,“幸好,该胖的地方没有瘦。”

    青萝偷偷地笑了笑,倒是好奇,“殿下,只是件衣服,您不必如此俭省的。”

    郁棠想到自己失眠那段时间,因为情绪不太好为此事斥了青萝两句的事情,有些不太好意思。

    也幸好青萝脾气好,郁棠想。

    “不过是想到近些时日皇兄也俭省,为了前线罢了。”

    郁棠感觉皇兄还是很有魄力的,说省就省了。不仅自己省,还整个后宫一起俭省。

    青萝恍然,只是,连衣服也如此省着,殿下真是……想来,殿下也是担心未来驸马了。

    “殿下如此心系国事,若是皇上知道了,一定会宽慰的。”

    郁棠有些欢喜地点头。同时,她又想到了上次皇兄拒绝北苍使臣的场景。

    不得不说,皇兄能坐上皇位,确实很有皇上该有的风范啊。

    若是父皇看到那一幕,不知道有多欣慰呢。

    “我好像,很久没有去见母后了。”郁棠撑着侧脸道。

    霍冉的事,北苍使臣的事,尤其是容凛每月的两封信,真是把她的心给缠在了公主府,倒是有段时间没有去西山别苑了。

    容凛,容凛……

    “殿下?”

    “啊?”郁棠猛地坐直身子。

    青萝无奈地把殿下差点碰掉的一匣子珍珠放到一边,“是侍郎夫人到了。”

    直到霍冉和沈行远和好,郁棠才让他们喊回侍郎夫人的称呼。

    郁棠看着那匣子上好成色的珍珠,干脆让青萝带上,“反正这个是给陆姑娘的,一并带上吧。待会,就让二冉把它带给秋安。”

    青萝应下,郁棠在前厅见了霍冉。再见时,郁棠看霍冉满脸的喜意,走上前时不禁好奇。

    “这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霍冉穿着宝蓝色绣连枝纹的裙裳,一身贵夫人气息,看得郁棠心下直感叹。

    大概是看出她的眼神意思,霍冉轻咳一声,走到郁棠面前转了一圈,这才压着高兴道。

    “方才,我和夫君去了大理寺卿府上,大理寺卿夫人很喜欢我,和我很说得来。”

    郁棠哦了声,“那你今日来,是为何事?”

    霍冉这才在郁棠身边坐下,微笑着感谢了青鸢递来的茶,高兴道,“自然是,为了你家容凛。”

    郁棠本来还微微阖着的眼睛抬起睁大,看着她,又有些怀疑,“他远在北地,能有什么事?”

    霍冉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自然是为了他的家人啊。”

    看着郁棠变坏的脸色,霍冉连忙拉住她手,“是好事,别生气,真的,好事!”

    郁棠静静看着她,霍冉轻咳一声,也不再卖关子。

    “你知道吧?”

    郁棠看着她。

    霍冉又咳了一声,“我以前走南闯北呢,关系比较多。我最近呢,刚巧听到容凛父母那事。”

    看郁棠怀疑目光,霍冉摇头以示清白,“不是我故意查的,只是当时听了一耳朵,然后,然后……哈哈,刚巧喝醉的时候嘟囔了一嘴被我好友听到。”

    “不过,你相信我,他嘴巴很严的。”

    郁棠还是相信她的,严肃威胁的目光收了收。

    霍冉,“好消息呢,便是他父母往南走的时候,遇见山匪被打死了。”

    郁棠:“……二冉,你在开玩笑吗?”

    霍冉松开郁棠的手,往后退了退,有些小心地笑笑,“不是。”

    又有些不解,“只是,那对父母不是对容凛很坏吗?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呢?”

    郁棠承认,内心深处确实是高兴了一下。但是,理智还是让她认清现实。

    虽然很无奈,但是郁棠知道,尽管那对父母对容凛那么差,容凛心底深处还是放不下的。

    可能血缘关系有时候真的是牵绊,也是枷锁,让人恨的时候,也可悲地带着期待。

    郁棠不知道容凛会不会恨,但她知道他一定是有过期待的。正因为这样,所以她才笑不出来。

    霍冉看她片刻,干干地笑了笑,喝了口茶以掩尴尬。

    “行吧,我知道容凛的想法了。不过,这种事情真的没有办法哈。亲生父母呢。”

    霍冉道,尾音带着些许嘲讽,郁棠不置可否。

    “我想,”郁棠撑着额,像是在平复心情,“我需要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

    霍冉沉默,一杯茶喝完,“已经埋了。”

    郁棠也开始喝茶,片刻,对着空了的茶杯,“阿萝,给我倒杯茶。”

    一时之间,郁棠有些迷茫。郁棠甚至在想,这事要不要去找母后询问一下意见。但是,最快捷的,还是问皇兄。

    脑海中忽而灵光一闪,郁棠迟钝地眨了眨眼睛,“那,那个孩子呢?”

    “孩子?”

    霍冉也醒过神了,半晌,“可是,没有孩子。”

    两人对视片刻,面面相觑起来。

    霍冉走的时候,比来时还要匆忙。带着替人找弟弟的承诺,霍冉风风火火地坐上轿子离府。

    公主府里,郁棠还在消化事情。容凛的父母死了,已经埋了,容凛的弟弟不见了,已经让霍冉帮忙找了。

    按了按突突的眉心,郁棠站起身,“备马车。”

    她要去皇宫一趟。

    来到皇宫,上午时分,皇上自然是见不着的,郁棠在涟漪宫用过午膳,直接等到了下午,这才见到皇上。

    皇上是去景阳宫的路上拐过来的,见郁棠神情不对,关心问,“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棠棠告诉朕,朕派人解决。”

    郁棠鼻子酸了酸,忍着担忧把事情原委说了,却见皇兄神色不太对。

    “皇兄?”

    “……嗯?棠棠。”

    看着郁棠,皇上按下心底疑虑,轻笑道,“并非是什么大事,朕派人去查便是。”

    “你啊,还是小孩子性子。日后成了亲,还要定定心,磨磨性子才是。”

    郁棠被说得耳朵发红,脸也有些发热,倒也没注意到皇上的异常。

    从宫里离开时,郁棠还有些心里发燥。不过,她暂时是不敢去见皇嫂的。

    皇嫂的产期快到了,近些时日被皇上吩咐待在景阳宫不能出,也只有皇上有空的时候带着出来走走。

    郁棠感觉皇兄太霸道了,某次和皇嫂说起,郁棠现在想到皇嫂的回答还是有些无奈。

    “皇上他,关心则乱,人之常情。棠棠,你可不要误会他。”

    郁棠:“……”

    她哪里敢误会皇兄,哪怕哪里做得不对被皇兄发现便已经很恐怖了。

    虽然,郁棠知道这事也怪不得皇兄。从皇嫂坐上皇后的位子起,便有诸多危险,又是怀有身孕这样特殊的时候,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可是,还是觉得委屈啊。身为一宫之主,却只能在景阳宫小小的天地待着……

    “可是,皇上总在皇宫,皇后娘娘天天都能看到呢。”

    也不知怎么就说出来了,听着青鸢接的话,郁棠按了按手指关节,表情有些凶。

    “鸢儿,今天的胆子格外的大呢,可是不想和生跟前的心上人了?”

    “你若是不想了,本宫马上写信过去,让和生即刻让小侍卫娶亲,如何?”

    青鸢委屈巴巴地摇头,举起两指发誓,“奴婢再也不敢了,殿下饶命啊。”

    郁棠轻“呵”了一声,神情矜傲。青鸢更胆怯了,委屈巴巴地看着殿下。

    一旁青萝没眼看地转过头。

    因为容凛失踪的弟弟一事,郁棠这两日心情又低落了下来。好在,自从那日从永宁寺回来,喝过几服药后,郁棠的失眠之症也确实好了很多。

    天气一点点凉下来,一个多月后,一场雨落,天气彻底步入了秋冬的交界,郁棠身上也多添了衣服。

    一日晨起,郁棠看着树下落着的几片枯叶,蹲身捡起一片。

    摩挲着树叶细腻枯燥纹理,郁棠听着高空的鸹声,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青鸢提着扫帚过来,“殿下可是心情不好?”

    郁棠望着满是枯叶的树木,“两月未曾收到来信了。”

    皇宫里,这两日气氛也紧迫了起来。就在前几日,太后也重新回了皇宫。

    只因,这几日,皇后便要临盆。就连皇上,这几日政事也懈怠了些许,不过,朝臣们没有一个提出意见的。

    毕竟,当今皇上专宠皇后一人。甚至曾经还放出过话,后宫子嗣,只皇后一人所出。

    这话是不是皇上说的已经不可考了,但是,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皇上独宠的苗头。近些时日,朝臣们撺掇皇上广纳后宫的心也消停很多。

    纳入后宫,又不能怀有龙种。甚至,还要亲眼看着帝后鹣鲽情深恩爱意浓,何苦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受这委屈呢。

    郁棠近来总是听到这传闻,觉得好笑的同时,又觉得可悲。

    身为女子,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像皇兄这样的,郁棠觉得已经完败许多男子了。

    “殿下,来信了!”

    不知站着过了多久,忽然听到青鸢叽叽喳喳的声音,伴随还有青鸢特有的奔跑的声音。

    似乎,还有青萝让她慢点的声音,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郁棠看着长廊里飞快奔来的身影,竟有种眼眶发热的感觉。

    手里落叶飘然落下,郁棠全然没有发觉,几步走到青鸢跟前,接过那封信。

    信有些皱,是有人用力攥过的痕迹。不过,此时都不重要了。

    打开信封,和往常一样的信纸。只是,上面的一点血迹让郁棠差点呼吸心跳都停止,手指有些发颤,眉心拧紧又松开,片刻才把信展开。

    “见字如晤,棠棠,请允许我这么称呼您。这次战役非常顺利,只是马上我们就要深入往北,可能没有这样能坐下来好好书写的条件……棠棠,我想你了。若是殿下介意,请饶过卑职的无礼。凛。”

    郁棠拿着信的手抖了抖,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咬紧了唇。

    他怎么这样……郁棠有些难过地想。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郁棠感受着书信里坦诚而热烈的情意,和无法忽视的卑微,浓烈的情意让她有些心跳失频。

    他这么好,郁棠想。

    把信贴在怀里,郁棠像是拥抱着那人。眼睛紧紧闭上,涟涟泪水落下,看上去悲伤又难过。

    青鸢震惊地站在一边,有些无措。

    “殿下……”

    郁棠沾湿的睫毛像是受惊地颤了颤,看向青鸢,“鸢儿。”

    “殿下,您没事吧?”

    郁棠摇头,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顾不上失礼,郁棠勾唇笑了笑。

    “鸢儿,喊我声棠棠。”

210.不哭

    “殿下……”青鸢看着殿下悲伤的样子,有些心疼。

    郁棠摇头,勉强恢复镇定。

    “算了,等他回来吧。”

    事后,青鸢把这事说给青萝听,有些担心。

    青萝若有所思,安慰青鸢片刻,从猫舍把小白抱了出来。青鸢一直跟着她,疑惑问,“你要用小白哄殿下吗?”

    青萝点头,捏捏小白软乎乎的爪子,对上小家伙的目光,声音温和,“小白,要好好哄娘亲哦。”

    小白“喵呜”一声,乖乖地被她抱着。

    青鸢皱了皱眉,“阿萝,殿下身份尊贵,小白只是只猫而已。”

    青萝看了她一眼,青鸢“唔”了一声,不说话了。

    房间里,郁棠正在整理匣子里的信封,一封封翻开又合上,叠成一摞,收好。

    最新的一封被她放在最下面,手指在边角细细摩挲着,片刻把盖子盖上,捂着胸口轻喘两下,这才感觉好受些。

    门在这时被推开小缝,郁棠听到动静,以为是青萝或是青鸢,“何事?”

    没有回答,郁棠轻皱了皱眉,转过头,随即惊讶地挑了挑眉。

    “小白?”

    无辜被塞进来的小白原地迟疑片刻,听到郁棠的喊声,转了转耳朵,往这边看来。

    “小白。”郁棠眼底泛起温柔,抬手招了招。

    小白看着郁棠,好半天没有动静,“喵喵”两声,却是冲着桌上的点心去了。

    郁棠:“……”

    揉了揉眉心,郁棠撑额看着,看小家伙纵身跳上桌案,尾巴高高竖着,俯肩弓背地朝着目标前进。

    桌案上,是摆放来作为观赏的点心,重要不在味道而在外形,今日摆着的是憨态可掬线条柔软的小红鱼。

    好吃吗?郁棠看着小白爪子勾着点心玩,不由好奇。

    郁棠出了会儿神,下一刻,一阵凌乱清脆的声响在耳边,郁棠看过去,是小白把桌上脸点心带盘子一并推了下来。

    郁棠扶了扶额,“来人。”

    等候在外面的青萝和青鸢,互相看看,走了进来。

    “殿下!”

    看到小白惹的祸,两人有些担心,目光担忧地落在殿下身上。

    “无事,把地上的收拾一下。”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犯错了,小白耳朵耷了耷,尾巴垂落下去,可怜兮兮地来到郁棠脚边,拿脑袋亲昵地蹭了蹭。

    青萝看着好笑,匆匆收拾了和青鸢出去。

    郁棠俯身把小家伙抱到膝上,挠了挠小家伙软乎乎的小下巴,看它呼噜呼噜享受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

    她知道这是青萝的心意,担心她太过难过。

    “小皮猫。”郁棠点点小白鼻子,无奈道。

    回想小家伙来到公主府毁坏的东西,郁棠忍不住地又笑。也不知,容凛知道他的小猫这么皮实,会是什么想法。

    又想到他了。郁棠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小猫头顶,听着小猫的呼噜声,开始想念。

    郁棠觉得,喜欢一个人,是甜的,又是酸的,有时是苦的,有时候又是辛辣刺激的。

    只是思念,便让她品味许多曾经不曾体味的情感。

    有人说,忧生怖惧。于郁棠而言,忧生怖惧,又生出许多的甜和希望。

    “小白,来日你爹爹回来,你替我挠他一下,好不好?”

    手掌揉了揉小白的肚皮,郁棠捏捏她的小爪子,眼眸流转,带着嗔意。

    小白“喵喵”两声,大概是感受到郁棠的亲近,拿脑袋拼命蹭着郁棠手背。

    郁棠看着,嘴角轻抽了抽,“小蠢猫。”

    “这么蠢,可不要被其他小猫骗走了。”

    一人一猫牛头不对马嘴的你喵我说后,郁棠彻底放弃了和小家伙交流,戳戳小白脑袋,叹气。

    “怎么,这么蠢呐。”

    也不知,是说人还是说猫。

    待青萝青鸢重新带着点心回来,看到软榻上趴在殿下膝上睡得四脚朝天的小白猫,都是忍不住笑了。

    青萝利落地把盘子搁上桌案,四枚小猫脑袋点心轻巧放下,这才道。

    “殿下,您不觉得,小白很像驸马吗?”

    郁棠转眸,有些疑惑。

    青鸢担忧地看着青萝,那猫比人,阿萝最近真是……

    “我也觉得像。”郁棠摸着小白下巴,把手中史书放下,又仔细看了小家伙两眼。

    青萝点头,深藏功与名地和青鸢退下。

    郁棠看着小白粘人的模样,好好把它揉了一通,直把小猫揉得晕晕乎乎的。

    把下颌抵在小猫头顶,郁棠想,唯一不像的,大概就是,容凛不会这么主动吧。

    待他回来,便是他们大婚了。

    不待郁棠想好这些酸甜纠结的缱绻心事,一个更为重大的事情转移了她的注意。

    晟闵十二年初冬,皇后诞下龙凤胎,举国欢庆,大赦天下。

    据太后说,皇上激动之下还要免除赋税,只是想到还在北苍前线征战的大军,这才恢复冷静。

    郁棠听说此事,只有一个感觉。皇兄,一定爱惨了皇嫂。

    皇后是深夜诞下的小皇子小皇女,那一夜,整个景阳宫灯火通明,皇上在门外守了一整夜。

    翌日,抱过小皇子小皇女的皇上见过皇后,见过太后,整理冕服,一副精神充沛的样子出现在朝堂上。

    那一日,所有朝臣都见到了皇上的过度兴奋,和兴奋过后的极度冷静。

    看似冷静,又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疯。

    郁棠是早上才知道此事,一听到消息便赶到皇宫。一路匆匆忙忙,到了景阳宫发现母后不在,一问才知道母后昨晚后半夜也过来了,熬了半个晚上。

    到时,皇后还在睡,郁棠悄声,“我进去坐一会儿,你们先下去吧。”

    屋内光线昏暗,还有些未散尽的血腥气,郁棠捏了捏发酸的鼻子,轻手轻脚地进去。

    看着脸色苍白唇色也白的皇嫂,郁棠眼眶热了热,眼睛眨了眨,抑制住了流泪的冲动。

    搬出公主府的这些时间,容凛离开京城的这些时间,郁棠有在反省,反省自己有时候是不是太过脆弱。

    然后,郁棠发现一个十分致命的事情。她好像太容易哭了,虽然哭完心情好受些,但是,每每哭后看着镜中自己红肿的眼睛……

    郁棠摸摸发热的眼周,有些失落地想。好像,有点丑了。

    所以,还是少哭吧。郁棠想。但是,帕子按着湿漉漉的眼角,郁棠有些无奈。

    有时候,眼睛它有些不太受控制。

    也不知是环境昏暗的缘故,还是郁棠的心彻底放下来的缘故,郁棠趴在床边,竟是睡着了。

    皇上下朝过来时,看到的便是昏暗光景中,疲惫休息的皇后,趴在床边眼睛湿漉漉的郁棠。

    皇上把郁棠捂着嘴提着人衣领丢出去,这才让宫人在屋里点了灯,吩咐宫人准备药膳。

    郁棠在失重中醒来,“啪叽”一声倒在青萝怀里。好在青鸢在青萝身后撑住,不然他们两人便都要摔了。

    看清处境,郁棠一肚子火,转过头就要发火,却看到好似比她还要恼的皇上。

    “皇兄……”

    皇上拧眉看着她,“把眼泪擦擦。”

    郁棠这才感觉眼睛有些不舒服,有些心虚地拿帕子擦干净。

    “你打算这幅样子见你皇嫂?是嫌她哭得……行了,你若是忍不住要哭,今日便先回去吧。”

    郁棠扁着嘴,好半晌没有说话。皇上此刻心系皇后,也腾不出空来和她说,只是说了句“好好想想”便进去了。

    虽然知道皇上的话很对,但是青萝看着自家殿下,还是忍不住心疼。

    “殿下,皇上的话,您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要不,我们就先回去吧?”

    郁棠摆摆手,让两人不用跟,独自走在一处缓了缓,这才过去。

    青萝眼底担忧不褪,“殿下……”

    郁棠轻笑,“没事。”

    “只是喜极而泣罢了,不过现在没事了,只剩下开心了。”

    问过两遍,见殿下果然坚持,青萝也不再劝。

    郁棠觉得皇兄说得很对,她有时候,确实要控制一下自己的眼睛。

    想到偶然听过的一个把眼睛哭瞎的人,郁棠忧愁极了,那可不能啊,她还没看够容凛呢。

    世界如此美好,她若是瞎了……便不美了。

    以至于,太后在郁棠之后进来时,看着郁棠脸上的笑,一时忍不住闭上眼又睁开几次。

    “棠棠?”

    郁棠:“母后,您来了。”

    床上被皇上扶着吃东西的皇后想要下来,被皇上按住,太后也道,“静兰昨晚辛苦坏了,这两日便好好休养。”

    郁棠在旁边坐着,感觉也有些饿,听着母后一箩筐一箩筐嘱咐的话,认真地记着,只是没一会儿便有种想打哈欠的感觉。

    好复杂。

    “……总之,月子里万不能亏着,皇儿也注意着,多来看看静兰。”

    皇上脸色温和地应下,帕子擦了擦皇后的唇边,动作小心翼翼。

    一时之间,郁棠觉得自己和母后挺多余的。

    “皇兄,我能看看小皇子小公主吗?”

    皇上看了她一眼,无语,“想去便去,只一点,不能把他们闹哭了。”

    郁棠:“……我怎么会。”

    皇上不耐地摆摆手,“去吧。”

    郁棠有些委屈,太后见这里不需要她,也和郁棠一起出来。

    一出门,郁棠拉着母后手臂,撒娇道,“母后,您看皇兄他。”

    太后:“嗯,不过棠棠也不是小孩子了。”

    郁棠吃惊地看着母后,直到眼下被太后手指碰了碰,“又哭了?”

    郁棠沉默。

    没有立刻去见两个皇孙,太后让宫人们退到一边,拉着郁棠走了一段路。

    良久,太后有些感慨地道,“棠棠,以后你要嫁人,母后便不能陪你了。”

    郁棠皱了皱鼻子,有些伤心,想要说些什么,声音却哑得说不出话。

    手背被拍了拍,太后停住步子,让郁棠低头看。

    “棠棠,你看,母后老了。”

    郁棠哑着嗓音,“母后没有老,还很年轻。”

    太后轻笑,眼角爬上细细的皱纹,笑容如往常温和,但郁棠明显发现,母后的鬓角带了几根银丝。

    压下心头酸涩,郁棠转过头,“我知道母后担心什么。”

    看向母后,郁棠轻轻笑了一下,眼底有些红,“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让自己委屈的。”

    看着母后温和鼓励的目光,郁棠有些窘,捏了捏发酸的鼻子,“会忍着不哭的。”

    “傻棠棠。”太后被她幼稚的语气给逗笑了,拉着她手继续往前走。

    两旁树木早已枯黄,被凛冽的风吹得晃动不已,太后的声音在其中显得格外的稳定沉着。

    “棠棠若是有委屈,还是要发泄出来的。无论是告诉你皇兄,还是我。”

    “母后今日要与你说的,除了你容易哭这点。有时候,恰当时机恰到好处的哭是很重要的。但,棠棠这样爱哭,又哭得那么凶,不仅伤眼睛,还伤身体。”

    “还有,是如何与夫君相处之道。”

    郁棠耳根子红了红,有些不知所措。

    太后知道她是听了进去,也不再纠结爱哭一事。毕竟,若是少受些委屈,自然就少些伤心。

    虽然她不是很赞同郁棠和容凛的婚事,就她所知,郁棠已经为容凛哭了几次了……也幸好,容凛是个痴心重情的。

    说是告诉她些方法,但皇后也只是把自己切身经验分享给郁棠。毕竟,她经验也不多。

    只是只言片语,郁棠已然沉醉不已。倒不是因为母后的方法多好,只是,原来父皇为了母后也受了那么多苦啊……

    等到来到两个小皇子小公主的房间时,太后显然说得有些口干了,但显然有些意犹未尽。

    郁棠:“母后,要不日后等我去西山别苑,您再说给我听?”

    太后看她一眼,点点头,“那便来日再说吧。”

    守门宫女:“太后娘娘,小公主,小皇子殿下和小公主殿下已经被皇上抱走了。”

    郁棠点点头,摸了摸肚子,“母后,您用过早膳了吗?”

    太后摇头,于是两人便先去用了早膳,这才回去见皇后。

    这时,两个小家伙都被送到皇后身边,皇上则去御书房处理公务去了。

    太后在床边坐下,看着皇后稍稍恢复血色的脸,忍不住打趣道,“方才皇上,可是不愿离开?”

    皇后低头,白软的耳垂红红的。

    郁棠坐在一边看着摇篮中的两个明黄襁褓,看着小婴儿软乎乎的脸,心里也软乎乎的。

    ------题外话------

    说实话,棠棠确实爱哭。不过,她有爱她的家人,爱她的亲人,还有容,有人哄……也许是,上一世被关在北苍冷宫,即便哭瞎了也没有人疼吧。

    哭是一种发泄,连着上一世的所有委屈,会好的。其实,棠棠很坚强的。

    以及,容会很宠棠棠的。

    (羡慕已经说厌了真的)

211.棠棠,你在害羞欸

    不知为何,在皇后养身子的时候,郁棠发现皇兄好像时时看自己不顺眼的样子。

    和皇后说,皇后眼神不经意地飘了飘,郁棠发现了,抿了抿唇,把两手肘撑在榻上,两手捧着脸。

    郁棠笑嘻嘻地问皇后,“皇嫂,皇兄和你说过了,对吗?”

    皇后轻咳一声掩饰心虚,片刻看向郁棠,笑容温和问她,“棠棠可知,这些时日北苍已经传来多次捷报了。”

    郁棠点头,笑容越发灿烂。就在不久前,容凛因为战功经几位将军赞赏从北苍递来圣旨,没多久,皇上就远程任命为大将军了。

    “然后呢?”郁棠不解。

    皇后看着郁棠越发娇娆的小脸,忽然感慨,“我们棠棠这么美,是个男子都会忍不住怜惜的。”

    郁棠歪了歪头,“皇嫂,什么意思啊?”

    看郁棠恍然小脸,皇后只得忍着不安开口,“皇上他只是,只是惜才,所以我和你说了,你不要生气。”

    郁棠点头,“嗯。”

    皇后忍着笑,“皇上他说,容将军战功卓著,是难得一遇的将才,容将军是大容之幸,是他平生所求的知己……”

    “等,皇兄他怎么这样啊,肉麻死了。”

    虽然有人夸容凛,郁棠心里开心,但什么叫平生所求,什么叫知己,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近了?

    皇后怜爱地看了郁棠一眼,说出那句,“皇上说了,他有时候有些后悔,怎么就轻易给他赐婚了……”

    看着郁棠气得眼睛红红的样子,皇后默默住了口,然后,“就是这样。”

    郁棠懵了一下,皇后调皮地弹了下手指,歪头笑笑,“皇上觉得棠棠太爱哭了,可能和那么厉害的容将军不太搭。”

    郁棠更了更,倒也没哭,只是有些生气。

    气呼呼地扯了扯帕子,郁棠愤怒地磨牙。

    “皇兄他,简直欺人太甚!若不是我把阿凛送到太子府,他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将军,他居然,真是饮水不思源,吃井忘了挖井人……”

    看着郁棠气得说话都发颤了,皇后连忙拉过她,郁棠顺从地隔着被子趴在皇嫂膝上。

    皇后拍了拍她后背,柔声道,“放心吧,本宫已经帮你说过你皇兄了。这事,确实是你皇兄不对。”

    郁棠点头,“就是他不对。”

    “谁不对?”

    由远而近的声音传来,郁棠蹭地一下坐直身子,像是受惊的小狐狸。皇后忍俊不禁,看向掀着珠帘进来的皇上。

    “没什么,皇上今日下朝这么早?”

    满意地看着郁棠让过位置,皇上来到床边俯身抱了一下皇后,然后疑惑地看着一旁发呆的郁棠,“怎么还在这儿?”

    郁棠:“……”简直不能更生气。

    行了礼退下,郁棠的背影明显看着萧瑟失落。

    皇后看着有些心疼,忍不住轻拍了拍皇上的手,“你作何逗她?”

    皇上拿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挨了挨,见她脸红,索性亲了亲。

    皇后有些窘地收回手,脸上飞过红霞,皇上低低一笑道,“也是提前让她有些危机感。”

    “容凛来日回来,必然会引来各方势力窥探,即便朕为他与棠棠赐下婚约,但……”

    皇上顿了顿,无奈,“你也知道棠棠的性子,是不可能会和其他人分享夫君的。等她来日自己发觉危机,不如提早给她预警。”

    皇后了然,看他眉宇见疲色,声音柔和,“我给陛下按按?”

    皇上点头,干脆半躺下来,把脑袋搁在皇后膝上,闭上眼睛。

    皇后手指揉按着皇上额头太阳穴部位,轻叹,“皇上为棠棠费这些苦心,怎么也不和臣妾说说呢?”

    “梓童费心,不过是看她太过娇气,磨磨性子罢了。”

    皇后轻笑,“那倒不一定。”

    “嗯?”

    “棠棠比皇上想象的要聪明的,只是一时没想到,棠棠也不傻。”

    皇上勾唇不语,皇后笑容温和,又道,“而且,棠棠并不娇气。皇上平日政务繁忙,倒是不如臣妾看得清楚。”

    “……是吗?”

    这厢,郁棠回到府上,开始确实是很生气的,以至于看容凛那只小白猫都看不顺眼,小白几次凑上来都被郁棠躲开。

    小白:“……”

    “喵,喵,喵,喵……”

    郁棠看着梗着脖子叫得凄惨的小白,看它一直不停地叫着,很担心它一下上不来气把自己给喵晕了。

    弯身的动作止住,想到皇嫂今日与她说的,郁棠站起身不去理会,和青萝道。

    “把它带下去,不要让它喵了,喵得头疼。”

    青萝心疼地看着小白,蹲身想抱,却见小白蹭地一下跑到郁棠脚边,抬起爪子把自己扒拉了上去。

    郁棠低头看着猫,看着小白可怜唧唧的样子,还是把小家伙抱了起来。

    忍不住感叹,“怎么这么娇气啊。”

    青萝垂下眼眸不敢说话,只见殿下抱着猫,竟是和猫说起话来。

    隐约听到驸马的名字,青萝看过去一眼,只觉得殿下轻轻说话的样子,竟是格外的恬静温柔。

    似乎从那日从皇宫回来,殿下就变了,变得更从容了,也很少见殿下哭了。

    本来还担心殿下暗地里忍着难受,慢慢的,青萝才确信,殿下是真的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而且,殿下好像还越发好看了。

    本就娇娆的容貌因为越发从容的心境,也添了几分出尘气质。

    “殿下,要到午膳时间了,小白还是和您一起用饭吗?”青萝看了看时间,走到郁棠身旁提醒。

    郁棠点点头,捏捏小白的爪子,笑道,“自然,小白这么黏我,我若是不与它一起,它又要难受了。”

    青萝笑着点头,“是。”

    午膳时,郁棠在桌旁用饭,一旁还摆了个小桌子,上面一大盘鱼肉一小盘牛肉,以及一碗清淡鸡汤,便是小白的午膳。

    用过午膳,郁棠看小白吃得差不多,把小白抱到怀里擦了擦嘴巴,这才捏了捏小白爪子笑道。

    “奇怪,小白这几日与我格外亲近,黏糊糊的。小粘人精。”

    青萝看殿下宠溺神色,想了想,“或许是因为天越来越冷了吧。据钦天监预估,半月后初雪便要下了。”

    郁棠点头,微凉的指尖贴了贴小白热乎乎的爪垫,见它往后挣着,不由好笑。

    “果然是怕冷,倒是只聪明的小猫的。”

    青萝笑笑,想到一事,“殿下,来年春日,小白就要找对象了吧。”

    郁棠:“……找对象?它?”

    青萝,“是呀,来年春日,小白便是大猫了,大概是动物繁衍的本能吧。每年春日,他们便……”

    “可以阉了吗?”

    “殿下?”青萝吃了一惊。

    “哦,只是随口一说,阿萝你不要这么惊讶。”郁棠浅浅笑着,无辜极了。

    青萝按下自己“扑通扑通”的小心脏,脸上的笑意带了些勉强,“殿下怎么会这么想?”

    郁棠揉着小白鼓鼓的肚子,看着小白乖巧在她怀里的样子,低声,“可是,小白是我的啊。”

    抬起头,郁棠嫣然一笑,眼底却带着凉,“它若是缠上别的猫,本宫可能,会很生气呢。”

    青萝哑然,一时气氛有些凝滞,直到郁棠又道,“我能拥有的不多,小白这么粘着我,想必是愿意一直陪着我的。”

    “当然,我会好好待它,给它养老送终。”

    皱了皱眉,大概是想象到了小白和其他猫厮混的样子,郁棠目光往下移,“之前和容凛提过此事,他说可以的。”

    青萝默默吸了口气,暗暗为驸马爷点蜡。想必,当时殿下神情一定很美好吧,驸马爷也绝对不会联想到自己身上吧……

    青萝晃晃脑袋,感觉是自己想多了。殿下不可能会那么想的,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距离春日还很远,殿下不如那时候再想?”

    “嗯。”

    郁棠点头,把小白翻了个身,抚摸着小猫长长的背脊。

    时间一晃而过,半月很快过去。这天早上起来,天气便灰蒙蒙的,一阵阵的冷风吹过,刮起片片枯黄叶子。

    郁棠的房门刚打开,一个白影便窜了进去,青萝笑道,“殿下,小白今日又来了。”

    郁棠笑着见小白跳到铺得厚厚的篮子里,紧了紧披风,“想必是昨晚又疯跑了,让它睡吧。”

    青萝应下,吩咐宫人记得给小白喂食,这才快步跟上郁棠。

    今日郁棠约了霍冉去看说书,郁棠也不知霍冉什么时候来的听说书兴致,每每品茗居那位白散说书客出场的时候,必定有她一个捧场的。

    用过早膳,霍冉已经到了。两人坐上马车一起赶往品茗居,一路上,霍冉拉着郁棠手,满脸激动。

    “我们需要快一点,不然便赶不上白散出场了。”

    郁棠无奈地收回自己的手,看她激动模样,实在忍不住,“二冉,你这样……”

    眼睛眨了眨,郁棠小声,“侍郎大人真的不会生气吗?”

    诚然,品茗居的白散很出名,在说书先生里也是最年轻最俊俏的,抑扬顿挫的腔调也让人欲罢不能,但,何至于霍冉这么心心念念。

    霍冉闻言叹了口气,看着郁棠半晌,扯了扯自己衣领,可把郁棠吓了一跳,“你,你你……咳咳咳。”

    郁棠把自己咳得满脸通红,眼睛都红了。再看霍冉,郁棠忍不住撇开目光,竟是有些不好意思。

    霍冉“嘿嘿”笑了两声,又有些苦恼地按了按腰,抱怨道,“只是看个说书而已,他也太小心眼了吧。”

    “昨晚可把我折腾的,累死了,现在还难受。”

    郁棠捂着嘴,满脸红晕。方才,她明明看到霍冉颈间的连片红痕,像是烧灼在雪地里的红梅。

    拍了拍脸,郁棠侧过脸让自己恢复平静。只是,怎么平静啊……

    霍冉像是察觉她的不安,坏心眼地凑过来,在她耳边呼了口气,嘻嘻笑道,“棠棠,你在害羞欸。”

    郁棠无语,但又忍不住脸红,严肃的口吻也因而变得有气无力。

    “二冉,别闹。”

    霍冉在她耳边哼哼唧唧片刻,终于安生了。郁棠手背碰了碰侧脸,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快到时,霍冉看着郁棠,忽然道,“棠棠,你知道吗?”

    郁棠疑惑地看她,只见霍冉贼兮兮地一笑道,“棠棠也知道,我以前的择偶标准是会武能打,你可知是为何?”

    郁棠不明就里,下意识问她,“为什么?”

    霍冉满意地笑了,语气带着点坏,“当然是因为,身体好有力气啊。不仅能把人单手抱,床上也不会普通……”

    未说完的话被郁棠堵在嘴里,霍冉看着郁棠又羞又恼的样子,眼睛笑得弯弯的。

    松开捂住她的手,郁棠气呼呼地就要下车,身后霍冉又来了一句。

    “也不知道,容将军在床上……”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郁棠被气坏了,返回马车就要和霍冉掐架,霍冉柔柔弱弱地“嘶”了一声,又把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霍冉,“棠棠,我昨晚太累了,腰疼。”

    郁棠:“……那就歇着吧,本宫一个人去看了。”

    看着郁棠冷漠的背影,霍冉一点儿不害怕地跟上去,期间差点扭到腰,脸皱了皱,暗暗骂了沈行远很多次。

    朝堂上,被念到的沈侍郎喉咙动了动,强压下想要咳嗽的欲/望。

    眼睫垂落,眼底却是盛着淡淡笑意。他想,他应该知道是谁在念他。

    两人赶到时,不早也不晚,刚刚开始。早有小二迎上来把两人引到二楼雅间,把门轻轻带上。

    耳边是抑扬顿挫吸引人的故事,面前是好茶好画好点心,郁棠和霍冉之间气氛却有些僵硬。

    好半晌,霍冉主动打破僵硬气氛,“棠棠,是我错了嘛。”

    郁棠看她一眼,霍冉连忙举天发誓,“棠棠,我再也不敢了。”

    郁棠轻哼一声,姿态优雅从容地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到霍冉面前。

    霍冉一笑,“棠棠最好了。”

    郁棠默默地抿了抿唇,捏了捏发烧的耳垂,提醒,“开始了,你不是上次还惦记着那个偷盗客的结局吗?”

    霍冉连连点头,“是是,他好像快要讲到了。”

    说着,霍冉便就着半开的窗子往下看,很快沉浸在故事里。

    郁棠拿起茶盏默默品着,白散讲的内容没听进去多少,倒是想到了容凛,想到了那几次被容凛按着亲吻的时候。

    果真,会和二冉所说的那样吗?郁棠悄悄地红了脸,羞恼地紧皱起眉。

212.经年过往

    “雪,下雪了!”

    惊喜的声音传到耳朵里,郁棠心神一动,站起身去往另一边。

    窗子轻轻推开,先是一阵沁寒的冷风,身子侧了侧,郁棠看向外面。

    小小的雪絮随风飘落,遥遥地被风吹曳,轻柔地飘向屋顶地面。

    霍冉也被郁棠这边的动静吸引,起身走过来,“是下雪了啊,看来钦天监那些老头子还是挺厉害的嘛。”

    郁棠笑笑,目光看着窗外,心里无比的平静。

    “幸好早上夫君提醒我穿厚些,要不然回去路上便该冷了。”霍冉喃喃。

    郁棠默默看她一眼,捂了捂胸口,心里有些酸。

    可惜,她未来夫君还在前线呢。也不知,冷不冷,有没有瘦了。

    眼底添了些许忧色,郁棠吸了口冷气,抬起凉凉的手指捏了捏霍冉的脸。

    霍冉:“……”

    脸颊被捏着,霍冉有些含糊地疑惑,“棠棠,干嘛呢?”

    郁棠轻轻抬着下巴哼了一声,松开手,缩在衣袖里。

    眼睛望着窗外,郁棠:“不要在我面前炫耀,要不然,哼哼。”

    郁棠看了霍冉一眼,不再说话,只是眼底写着浅浅的指责。

    霍冉:“哦,棠棠思念喜欢夫君了,是我不对,我不该说的。”

    “呐,”霍冉摇了摇郁棠的手,笑嘻嘻的,“以后我不这样了,棠棠原谅我吧。”

    郁棠抿了抿唇,“没有生气。”

    霍冉笑眯眯地拉着郁棠的手,侧脸歪在郁棠肩膀上,语气温柔道,“棠棠,是初雪呀。”

    “是啊,初雪,冬天到了。”

    因为这突然的一场雪,霍冉错过了后面的说书。好在,之后客人们都被雪吸引,咏雪品茶,说书也暂停了,说书先生白散坐在一边看雪。

    到底是太冷,看了会儿雪,窗子被关上,郁棠就着烹煮的热茶吃着点心。

    听到外面低低的人声片片,看向霍冉,笑道,“白散先生现在闲着,想不想请他上来一叙?”

    霍冉怔愣片刻,看上去有些心动。但是,“还是算了,我喜欢的只是他说书的内容。”

    郁棠点头,霍冉又道,“虽说白先生有些好看,但身为夫君的贤妻,我自然也要为他着想。”

    “哎呀,你也知道侍郎大人很爱吃醋,即便为了他的心情,我也不该让他伤心。”

    郁棠低头,“是呢。”

    霍冉想到沈行远,笑容有些甜。看着郁棠,忽然想到一事,“棠棠,那个小孩,还要找吗?”

    郁棠:“要找的,容凛若是知道,一定会找的。他不在,我便替他找着。”

    “但愿,能在容将军回来前把人找到。”霍冉点点头。

    最后一口茶喝掉,霍冉转着瓷杯,若有所思,然后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想不到,容凛,竟然能坐到如今将军的位置,棠棠,你好厉害!”

    郁棠无语,“和我有什么关系。”

    郁棠摇了摇头,低头嗅着茶香,神态娴雅,“不过是,他自己的本领罢了。”

    虽是这么说,但语气里的骄傲是藏不住的。霍冉偷偷地笑着,感觉此刻的郁棠很是可爱。

    明明骄傲,又强自镇定的样子。

    “棠棠,你想笑就笑嘛,我又不会笑你的。”

    郁棠嗔她一眼,按了按控制不住弯起的唇角,“确实,谁让他那么厉害呢。”

    霍冉点头,“是啊,棠棠慧眼识珠,一眼就看中了千里马。”

    本来挺开心的,听霍冉这么夸张的说法,郁棠忍不住脸热。

    哪里是她眼光好,不过是她沾了上一世的光罢了。也幸好,她身份不低,配得上。

    只是,上一世,容凛怎么会看上自己呀。

    若不是看了镜子,她都会以为那时的自己很美,有人见一色起意。但是,那时的自己那么憔悴,那么丑!

    看着郁棠深深弯下的颈子,霍冉手背抵着唇,眼睛控制不住地弯成两条线。

    每次看到棠棠这幅样子,都会让人想笑啊!

    容易害羞的小美人,总是让人心生怜惜想要亲近的。也难怪,一开始静兰就这么喜欢棠棠这个小姑子。

    因为下雪,霍冉惦记着下朝回来的沈行远,一早便和郁棠告别了。

    郁棠看着霍冉迫不及待去接夫君的身影,忍不住懊恼。早知道她中途要去接夫君,她便不和她一起出来了。

    只能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殿下,要走了吗?”青萝从马车里取出厚厚的斗篷,为郁棠披上,脖下的系带打好结,问道。

    郁棠看了看飘着薄雪的街道,忽然起了兴致,摇头,“走一段吧。”

    青萝应下,让马车跟在后面远远跟着,和青鸢一起跟在郁棠身后。

    灰色的天穹暗淡,冷风阵阵吹着,薄絮般的雪纷纷而下,扑在脸上,像是缠绵的相约。

    郁棠没有戴斗篷上的帽子,任由片片絮雪落下。走了一段距离,郁棠回头,看着青萝青鸢,忽然笑了。

    两人披着短披风,没有帽子遮盖的发上薄薄一层雪,像是片片羽毛覆盖一层。

    看两人冻得脸颊红红的样子,郁棠,“阿萝,鸢儿,你们去车上等我吧。”

    马车上她的衣物准备得许多,青萝青鸢的衣物却不多。何况,这些衣服本就是坐马车时穿的……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下来马车走。

    有些自责,郁棠,“上去吧,不要让我担心。”

    青萝:“殿下,这不合规矩。”

    郁棠皱眉,“你们是本宫的人,本宫便是规矩。何况,你们若是生病了,本宫由谁照顾?阿萝,乖。”

    青萝还想说什么,被青鸢拉了拉手,还是不安地站在原地。

    郁棠也不恼,知道青萝是担心她,笑了笑温言道,“放心吧,不行,马车紧紧跟着我便是。”

    见殿下执意,青萝只得不情不愿地被青鸢拉上马车。坐在马上的马车夫被推下来,牵着马跟着郁棠身后。

    长长的街道,两旁还有未撤的摊子,郁棠本没有注意,直到走到一处,看着落雪中给客人捏着糖人的老人,心生恻隐之心。

    看着那双粗糙发抖捏着糖人的手,郁棠无端想到一个画面。

    也是这样的雪天,不过那日雪要更大些,她也不在路上走,而是坐在马车里。

    马车在地上压过两道漆黑的痕迹,凡是注意到驾马的人都往两侧避让,马鞭扬起雪痕,郁棠赶时间,马车有些快,直到……

    马儿一声长长的嘶鸣,马车突然停住,外面是马车夫恼怒的骂声,无非是有人拦马,郁棠闭上眼睛,不去多想。

    想象中的苦闹骂声却没有传来,耳边只有马车夫一人的声音,郁棠听着皱眉,让青萝看一眼。

    车帘被掀开的瞬间,她看到了地上拖着一条腿的小孩,血色从拖着的那条腿弥漫开,本该嚎啕大哭的小孩,一副痛到极致的模样,一身狼狈肮脏,只一双眼睛黑得吓人。

    下一刻,车帘阖上。

    片刻,青萝回道,“殿下,是一个受伤的小乞丐过马路,没有及时退让,摔倒了。”

    那一刻,郁棠的震惊大过怜惜,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孩。

    之后,郁棠才想起来自己为何想着要帮他。因为她在小乞丐身上看到了皇兄的影子,像是从来不会哭,即便受到挫折也只会凶巴巴的皇兄。

    那时,她对皇兄,其实是带着怜惜的。尽管,郁棠知道皇兄不需要,即便遇到再大的危机困难,会受伤会流血,她从未有一刻,在皇兄身上看到软弱的影子。

    永远那么强大,有时,又看起来那么孤独。

    无数个灯影下,郁棠看着皇兄的背影,除了悄悄地看上一眼,便只有在屋外默默等候的陪伴。她不敢打扰皇兄,也不知道怎么让皇兄开心。

    郁棠把这些情感,从手中露出一丝给了小乞丐,让人给他治病,给他帮他找到家人。

    那时,被皇上皇后宠爱着长大的郁棠,还想不到世上竟有人抛弃自己的孩子,怎么也不愿意接受那个被他们丢弃的孩子。

    因而,就在把能捞的好处捞完后,小乞丐又变成了小乞丐。这一次,小乞丐距离皇城很远,但他知道,他的恩人就在皇城。

    一路乞讨,小乞丐朝着梦中的地方前进。无数个暴雨落雪的时候,无数个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总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催促。

    “继续走,继续吧,有人在前面等着你。”

    于是,小乞丐终于来到京城,遇上那个从宫里出来想要儿子的太监,在某一个时候,又看到了那个人。

    ……

    郁棠想到那个小乞丐,又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

    带上前世的二十几年里,郁棠帮过的人很多。有些出于怜悯,有些出于同情,有些则出于某种自己也说不清的原因。

    总归,救了便是救了,她并不想着那些人来回报她。只是想,自己的一时善意,或许就救了一个人呢。

    “……这位姑娘,可要买个糖人?”老人苍老的声音唤回了郁棠跑远的思绪。

    看着身形佝偻的老人,郁棠想要拒绝。这么冷的天……

    “这位姑娘,家中婆子今日生辰,我想为她买件礼物。我做得很快的,价钱也十分合理的,若是姑娘不嫌弃,也可以在马车上等待,如何?”

    说话时,老人眼中竟是带了泪花,愁苦的脸写满哀求。

    郁棠:“那便做三个吧。”

    随便挑了图案,郁棠就站在一边看着。

    也没有上马车,郁棠看着忙碌的老人,心下有些酸。

    也许是看郁棠亲切的样子,也许是今日妻子的生辰,老人心情激动,竟和郁棠搭起话来。

    “姑娘待会可要早些回家,马上雪就大了,家中人可会担心的。”

    郁棠听着,一个陌生人的话,竟让她心暖不已。

    不过,“家中没有人等,不急。”

    “哎呦……”老人先是惊疑,随即担忧不已。

    郁棠知他误会了,解释,“家中相公出去守边关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呀。”

    恰好今日郁棠陪着霍冉做了一样发型,不分未婚已婚的新型发式,倒也不让人怀疑。

    老人带了愁,“小伙子是大容的骄傲哇。”

    郁棠,“是呀,我就等着他回来了。”

    两人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老人的妻子。郁棠看着老人满眼的温柔宠爱,有些羡慕。

    三个糖人很快做好,郁棠付了银子,老人皱眉,“夫人,您给多了,值不了这么多。”

    郁棠摇头,“老伯今日陪我说这么多,我心里开心。就算是,我为您家娘子的心意。”

    怕他坚持,郁棠说了侍郎府的地址,“若是老伯不嫌辛苦,那处是我朋友家,她喜爱收藏糖人,您替我送给她一些。”

    “那便多谢夫人了。”

    三个糖人,郁棠分给青萝和青鸢各一个。

    马车里,听到两人对话的青萝捏着糖人,有些疑惑,“殿下,刚刚老人说他还要给家中小儿买羊奶,可是……”

    青鸢有些害怕地接道,“可是,以他的年纪,真的还能生吗?”

    郁棠:“……”

    她刚刚倒是没有注意这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容凛,也挺奇怪的。

    “也许是,捡来的。”郁棠随口道。

    虽说父皇皇兄治理下,各处算得上清明,但到底有许多问题注意不到。

    也许,以后可以有一个接纳遗弃小孩的地方。虽然朝廷上有类似机构,但是,具体实行下来……要好多钱,朝廷现在挺缺钱的。

    郁棠凝神想着,没有注意到,一旁青萝看着糖人若有所思,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

    回去时,雪已经下了薄薄一层。郁棠在雪地上踩上几个脚印,这才往里面走。

    青萝和青鸢跟在后面,青萝能注意到青鸢看着雪地跃跃欲试的目光。

    知道青鸢是想要堆雪人了,青萝忍不住打破她的幻想,“下次再想吧,这雪堆起雪人来,也该是黑漆漆的样子。”

    青鸢:“……”

    失落地扁了扁嘴,青鸢不高兴地揽上郁棠的手,“殿下,阿萝又欺负我。”

    郁棠“哦”了声,拍了拍青鸢手背,和青萝道,“阿萝,我有件事情要交给你做。”

    “殿下吩咐便是。”

    郁棠:“我记得我曾经救过一个腿受伤的小乞丐,也是这样的雪天,他倒在我们马车前……大概是七八年前,时间有些久远,不过不用着急,我只想知道那个小孩现在过得好不好?”

    青萝从遥远的记忆里扒拉出那个形容模糊的小乞丐,点头。

    回忆着,青萝道,“殿下为他治了病,派了人送回他亲生父母那里,还给了一笔钱财。之后,您就让我们的人回来了。”

    郁棠点头,听着青萝的描述,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尽量快点查到。”

213.是锅锅啊

    虽然想要知道的心情急切,但是许多事情并不能尽如人意。

    比如容凛失踪的弟弟,比如那个记忆里的小乞丐。寻找是一件很花费时间的事情。

    天气越来越冷,从北苍来的书信从某日起也断了。郁棠有时会出城,坐在长亭里望着北苍的方向,只是坐着,便能坐上两个时辰。

    有时会下雪,雪花泼泼洒洒地落下,将整个世界都抹成白色。

    几次过去,郁棠没觉得什么,倒是某次白曜送别友人时碰到,看到郁棠,有些意外。

    友人急着赶路,又是雪天,白曜把友人送别后,便和郁棠在亭子里坐了会儿。

    白曜以为郁棠在等待哪个人,但是随着天色变昏,远处也只有一片白茫茫,不见一个人影,不由开口,“棠棠,你在等人吗?”

    郁棠反应慢半拍地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寒战,搓了搓手心,“没有。”

    “那你这是……”白曜皱了皱眉看她。

    这么冷的天,却要待在这里?看一旁停着马车车顶厚厚的雪层,想必等得时间不短。

    郁棠看着他显得单薄的锦衣薄裘,有些愧疚,自己竟是只顾等待,让他坐着陪自己受冻。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她眼中愧疚,白曜摇头,“是我自愿,棠棠你不要自责。”

    这么说着,白曜心里却是有些苦。虽然知道她已经有了未婚夫,但对她的心意,总是让他忍不住的行为。

    只是陪着,白曜内心强调。他已经在放弃了。

    袖中攥起的手紧握又松开,白曜闭了闭眼,再次睁开。

    嘴角牵出些笑意,白曜,“是在等未来驸马吗?即便他不回来,你想他了?”

    郁棠敏感的神经被触动,有些讶然地看向白曜。

    白曜,“殿下不必震惊,只是合理的猜测。”

    “诗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本该是极其缱绻的话语,白曜从中读出浓浓的苦涩。浓黑眼睫垂落,白曜站起身。

    “时候不早了,殿下要回去吗?”

    郁棠被冻得迟缓的神经跳了跳,感觉白曜生气了,都喊她“殿下”了。

    “哦。”

    脚下有些重,好一会儿郁棠不敢动弹,腿麻了。脸皱着,郁棠吃痛地“唔”了声。

    摆手拒绝白曜欲要搀扶的手,郁棠自己缓了缓,终于感觉好些了。

    因着白曜来时骑马,郁棠便邀请他一起坐进马车。看了眼一旁不停踢着蹄子的马,问白曜,“它可以自己回去吗?”

    郁棠本来想说这马和驾车的马一起回去,但是被白曜骑来的马,想必不是普通的马,用来驾马可能是糟践了。

    白曜点头,“可以。”

    说话间,白曜已经解了拴在一旁的绳子。

    两人坐进马车,郁棠这才感觉整个人缓了过来。

    马车一直燃着炉子,上面烹煮着茶水,茶水沸腾,倒上两杯,很轻易的便驱散寒意。

    郁棠被冻得变慢的脑子此刻也正常了,冻得指尖红红的手指摩挲着杯盏,回想到了白曜方才话里的异样。

    感觉,像是在吃醋?都喊她“殿下”了。郁棠疑惑地撩起眼皮,又垂下,实在是不敢相信。

    她以为,年后那次送别便已经说清了的,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吗?

    抿了抿唇,郁棠面带愧色,“我……”

    “殿下,之前是我一厢情愿。可否,给我留下些情面,不要再说了。”

    冻得微红的眼皮垂下,白曜嘴角牵着一丝笑弧,有些艰难地请求道,“若殿下真拿我当朋友,便忘了今日吧。”

    到底是,没有藏住。也许,该听从父王的话,早些定下了。

    心下稍定,白曜已然恢复了平日模样,唇角的笑意也不再僵硬愁苦,舒展了很多。

    郁棠被这话说得心里发酸,自然不愿让他为难。只是,心底太震惊了。

    她从未想过,白曜对自己的情感,远比她以为的还要重,还要深情。

    “殿下不用这样,能与殿下成为这样好的朋友,已经是我之幸。”

    “……哦。”郁棠有些茫然,话题转得太快了,下意识笑笑,“能与世子这样的人成为朋友,也是我的幸运。”

    白曜嘴角带了温雅的笑,已然平静下来。

    回去路上,白曜不说话,郁棠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便一路沉默。

    经过一处,白曜喊停马车,“殿下,方才想到要去一处,便先道别了。”

    郁棠点头,目送着白曜下车,然后走进一条巷子。

    马车再次缓缓行进起来,轧着雪,有“咔嚓咔嚓”的声响。

    郁棠还在想着方才白曜说过的话,只觉得……让人意外。

    咬了咬唇,郁棠想,这一次,应该是放下了吧,她都要嫁人了。何况,郁棠真没有觉得自己有哪里好,值得世子惦念如此。

    回忆和白曜见面的次数,总共也没有几次。郁棠撑着头,实在是想不通。

    想不通,便不想了。

    郁棠现在只盼望着容凛快些回来,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雪厚厚的,遮掩了千万家屋顶。

    轻叹一声,郁棠放下车帘。

    天气越冷,郁棠也有些不愿出门了。每日就在府里窝着,抱抱猫,尝试些新鲜的菜品。

    至于那个曾在做菜时戴过的红白面具,也被郁棠丢在了角落里。角落一个盒子里,和容凛的信一起。

    好久没有联系了,那些信她也几乎能倒背如流了,不如先在角落吃吃灰吧。郁棠想。

    到时候,容凛回来,他就把这些小东西们的悲惨经历告诉他,这就是让她等待的下场——吃灰!

    至于有没有觉得自己戴面具炒菜傻的原因,郁棠想,或许也有的。

    戴着面具烧菜的经历,郁棠觉得,大概没有和自己一样傻的人。不过,虽然傻,知道的人也不多,郁棠就假装没有发生了。

    “殿下,小白又把窗台的花瓶弄碎了,您训训它吧!”

    声音从窗外传来,是气急败坏的青鸢。郁棠转过身子,把话本又翻了一页,假装没有听到。

    郁棠想,若是她真的有能力把小白训好的话,那她真的是很愿意的。

    可是……按了按眉心,郁棠无奈地摇摇头。

    小白,虽然她很喜欢,但是她也真的管不动。能管它的,或许只有容凛了。

    心里一动,郁棠唇边掠过道笑意,紧接着一只白猫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一下扑进郁棠怀里,“喵呜喵呜”地委屈叫着。

    像是在控诉着什么,又像是单纯在委屈。

    郁棠看着心疼极了,喃喃道,“小白,是不是有人凶你了,告诉我是谁,我替你报仇,乖啊,不喵了,摸摸头。”

    郁棠伸手抱住小白,小白也煞有介事地往她怀里一蜷,“喵喵”叫了两声,像是在撒娇。

    郁棠听着心都要化了,甚至有种小白想要什么就给它的冲动。

    而带着煮好的桂花小圆子进来的青萝,恰好听到郁棠方才的喃喃自语。青萝愣了一下,随即动作自然地把东西放下,然后走到窗边把窗子关上,完全隔绝了青鸢的愤愤。

    看着阖上的窗子,青鸢:“……”

    到底,谁才是你的小可爱?!

    看着被小白踩得稀碎的小雪人,青鸢痛苦地闭了闭眼,只想逮着小东西好好揍上一顿。

    可惜,每次想要给小白立规矩的时候,总有殿下拦在一边。

    青鸢不禁怀疑,日后公主成婚有孩子了,想必一定是溺爱到极点的。

    嗐,青鸢看到殿下这样,只觉得心疼自己。想当初,小白不在的时候,殿下身边,只有自己撒娇的份。

    何时,竟轮到一只蠢猫呢?

    当然,这话青鸢也是万万不敢说的。殿下对小白,宝贵得不得了。

    “殿下,您也不要太惯着它了。”青萝见殿下溺爱模样,不由提醒道。

    郁棠深以为是地点点头,但是真行动的时候,也只是把猫摸摸天,轻柔地放下,然后轻柔地

    道。

    “小白,自己一个人出去玩,记得早些回来。”

    郁棠笑看着小白出去,和青萝道,“嗯,不惯着它。”

    青萝哑然,无奈笑笑。

    吃着桂花小圆子,郁棠感受着唇齿的桂花甜香,忽然想到,“阿萝,母亲住进宫里,好像也有些时日了,对吧?”

    青萝点头,“是的。”

    郁棠,“可是父皇却没怎么见到。”

    这话青萝不敢答,也知道殿下心里是有数的,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郁棠确实是随口一说,但让她不开心的是,父皇不是不想过来,而是不能。

    从三皇兄叛乱后,太子登上皇位,其实中间没有隔多少时间。在那种情况下,皇上身体虚弱,三皇子叛乱,太子是顺应形势被推上皇座。

    而那时,父皇也早就拟好了诏书。

    但,自从父皇去了西山别苑后,身体竟是日渐康健。大概,让有些臣子不安稳了。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郁棠越想,越觉得那些人可恶。

    “殿下,要冷了。”

    见郁棠想着竟是忘记吃东西,等了一会儿,青萝不禁提醒道。

    郁棠“哦”了声,慢吞吞地吃起小圆子,被甜得眯起了眼睛。

    以容凛喜欢甜食的样子,大概也会喜欢吧。郁棠漫无边际地想着。

    掐了掐手指算着,郁棠有些惊讶地发现,竟是快到腊月了。再过不久,京城又要热闹起来了。

    只是不知,上一年还在她身边的容凛,这一次,能不能回来,在年前回来,与她一起过年守岁。

    若他愿意,也该成亲了吧?等,难道就这样一直等吗?

    郁棠吃着吃着,眉心又纠成一团。

    青萝看着殿下时喜时忧的模样,不用猜便知道殿下又是想驸马了。

    又过几日,郁棠没有等到容凛的消息,却是等到了容凛的弟弟被找到的消息。

    小家伙是在京郊乡下找到的,让郁棠感到又惊又疑的是,小孩竟是从那日卖糖人的老汉家中找到的。

    郁棠得到消息,下意识看向青萝,她记起了那日青鸢问她的话,而找人一事,是由青萝负责的。

    青萝:“殿下,正是那日鸢儿所说,让我有了想法。派人查下去,果然寻到了。”

    郁棠了然,“找到便好,找到便好。”

    但是,小孩又该如何安置呢?容凛又不在,她和容凛的婚事也未定下来。

    自己养,不知道该如何和外界说。若是随意安个身份把小孩留在府上,来日若是容凛回来,又该如何解释?

    郁棠有些发愁,愁死了。

    青萝:“殿下,日后驸马的地位只高不低,一时权宜之计,日后即便有人生疑,也不敢说些什么的。”

    郁棠被说服了,便以公主府管家的义子为由接进府中。

    至于那一对老夫妇,也被郁棠接进府中,安排了一处差事。

    之后郁棠才知道,原来小孩是被那伙杀了他父母的山匪转卖,竟是一路往北,几经辗转到了老夫妇手中。

    想着小孩可怜的身世,又因为容凛的缘故,郁棠简直把小孩宠在手心里。

    至于小白,因为小孩的出现,几次在郁棠脚边翻滚撒娇,郁棠为难地看看小白,又看了看怀中乖巧吐泡泡的小娃娃,遗憾地道。

    “小白,你自己去玩吧。你已经是只大猫了,能照顾自己了,乖。”

    每每小白希望而来,失望而归,即便是本来看它不顺眼的青鸢,也有些同情它了。

    郁棠抱了一会儿便有些抱不动,把他放在摇篮里晃着,一边晃着一边念他的小名。

    “宁宁,宁宁。”

    郁棠把小孩接到府上的事情,没多久便传遍了京城。虽然小孩是借着名义进府上的,但是但凡有门路的,都能打听到小孩真正是被郁棠照顾的。

    一时之间,各种猜测都有。但是,也有些明明不看好,还想借此事想和郁棠完婚的。

    郁棠对此事,也只是笑笑。

    但是看着小孩,郁棠有时也会忍不住难过,想到容凛,心里难过得紧。

    小孩看起来一两岁的样子,总是笑眯眯的,也许到了要说话的年纪,时不时从嘴里冒出几个词。

    “锅锅,锅锅……”

    郁棠初时没懂,以为他饿了,忍不住戳戳他软乎乎的脸颊笑,“小吃货。”

    直到某次郁棠忍不住又翻出容凛寄来的信,一字一句地翻看时,小家伙忽然又憋出“锅锅”来。

    小手朝半空伸着,像是要抓着什么东西,两只脚也蹬啊蹬,“锅锅,锅锅”地喊着。

    郁棠怔了怔,又觉得疑惑。按理说,小孩应该先会叫“爹爹娘亲”的才对,毕竟父亲母亲才是最亲近的人。

214.除夕宫宴

    一晃,又是一年除夕。对于容凛回来一事,若说之前还盼着,郁棠现在也不敢抱太多期望了。

    一大早,公主府便热闹起来,四下贴上红符,火红的灯笼高悬,府中的侍女小厮也着了新衣。

    站在廊下,郁棠裹着火红披风,毛茸茸的围领围在脖间,此时正看着院子中的小白猫微笑。

    青鸢在堆雪人,小白在一旁踩爪印,甚至在青鸢的雪人上也踩下几个爪印。

    青鸢:“……”

    郁棠忍了忍,还是走进雪地,低头看着雪人,“也挺可爱的。”

    青鸢敢怒不敢言,郁棠想要说什么,一声声的“锅锅”唤回了她的注意。

    小孩被青萝妥帖地抱在柔软襁褓中,此时青萝走过来,小孩看到郁棠,忍不住伸出两只手,脸上大大的笑容。

    “锅锅,锅锅……”

    郁棠脸上挂着无奈的笑,从雪地中走回走廊,跺了跺脚上的雪沫,走上前把小孩接到自己怀里。

    “啊,啊,锅锅。”仰头看着郁棠,小孩咧开嘴巴笑起来,两只馒头似的小手也挥舞起来。

    青萝:“殿下,今夜除夕,宁宁要留在府中吧?”

    郁棠点头,“那种场合,我带他去确实不太好。”

    青萝了然,看着冲自家殿下笑着的宁宁,忍不住笑道,“宁宁这么粘着殿下,晚上的时候,可能要委屈地哭了。”

    郁棠晃了晃怀里的小家伙,也有些苦恼。虽然她知道自己可能讨小孩子的喜欢,但是宁宁,郁棠很意外他这么粘着自己。

    也不知道,容凛小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粘人可爱。

    看着殿下愉快地逗着小孩玩的样子,青萝抿了抿唇,还是没有把那件事坦白。

    这样的好日子,还是不要让那种不好的事情影响心情了吧。

    心里想着,青萝看着殿下面露疲惫的样子,“殿下,我来吧。”

    郁棠本想再抱一会儿,但是手臂实在酸痛,只得把宁宁送到青萝手中。

    甩了甩手,郁棠轻叹,“阿萝,我是不是太弱了,这么小的孩子都抱不动。”

    青萝:“殿下,您不要这么说。抱孩子这种体力活,本就不是殿下该做的。”

    郁棠:“嗯?”

    看着殿下好奇的目光,青萝一本正经,“以前教养奴婢的老嬷嬷和奴婢说,小孩子被男子抱多了,长大了会勇敢些。”

    “是吗?”郁棠疑惑。

    青萝点头,“是这样的,殿下。”

    勉强被说服了,郁棠看着笑嘻嘻看过来的小家伙,忍不住握了握他柔软的小手,“宁宁。”

    “殿下,您该去宫里了。”

    算着时间,青萝提醒道。

    郁棠“哦”了声,看上去不是很急的样子,青萝有些疑惑,“殿下是舍不得宁宁吗?”

    郁棠摇头,“我觉得,我还是晚些去比较好。”

    和往年不同,今年母后和父皇不在皇宫,郁棠有种莫名的孤独感。她想和父皇母后一起过除夕,但是身为大容公主,除夕夜里,她该出现在宫宴上。

    压下心底酸涩,郁棠和小家伙玩闹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出发。

    皇宫里,皇后把两个宝宝哄睡着,看着在一旁处理公文的皇帝,忍不住走上前道,“今日是除夕。”

    皇上批阅的动作一顿,抬头,拍了拍身旁位子,皇后绕过桌案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将皇后鬓边散落的发撩到耳后,皇上看着她,忽而一笑,“可是在责怪我?”

    皇后微垂着眼睫,“陛下日日为国操劳,身为大容子民,臣妾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

    皇上无奈地摇摇头,把手中公文放下,将皇后揽在自己肩处靠着,这才有些放松下来。

    “哭起来还挺闹的。”没头没尾的一句,皇后领会到,眉眼带了嗔意,“陛下可是嫌了?”

    皇上:“朕哪里敢,只是,想到棠棠。”

    皇后了然,也道,“是啊,往日这个时候,也该到宫里了。”

    皇上眉眼带了疲惫,侧脸贴着皇后额头,想到往年皇宫的热闹,声音也带着累,“兰儿,朕有些累了。”

    “陛下……”

    “……无碍。”

    皇上摇头,忽而又淡淡笑了,“过了今晚,棠棠或许会感谢朕。”

    “陛下,您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吗?”皇后道。

    皇上抬起她的手落下一吻,笑而不语。片刻,皇上闭上眼睛,竟是在满室温暖中睡着了。

    皇后听着头顶清浅的呼吸,有些心疼。

    容凛赶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傍晚了,晴了两日的京城又下起雪,擦了擦眼上凝着的霜花,容凛看着雪中的京城,竟是有了近乡情怯的感觉。

    和他回来的还有一队人,包括程锦。其实容凛没想着能年前回来,在把北苍赶回自己的领地后,和边关的守将商议,还是决定一路往北。

    深入北苍那段时间,虽然过程不是很顺利,好在有惊无险。本想继续往北,一道圣旨将他牵住。

    初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以他对皇上的了解,也是有野心把北苍收复的,他能那么放心地往前,也是因为身后有英明的帝王替他撑着。

    关于粮草,关于时间,关于信任。

    程锦看着他几日赶路幽邃的眼睛,忍不住有些发慌。

    “容啊,你若是想念殿下,也不用勉强控制自己。你们也是马上要成婚的人了,想要见见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你要先去公主府吗?你若是想去,我和皇上说,皇上肯定不会责怪你的。”

    容凛看他一眼,握着马缰往前,裹着黑衣的利落身形在雪拓成的世界里,仿佛一把黑色弯刀。

    他是想见,但是今日殿下肯定一早就去了宫里,现在根本不可能在。

    一队人入城后,由皇上早就安排的人迎接。一番梳洗,又填了肚子,这才穿着皇上御赐的衣服去宫宴。

    和离开时小小的侍卫身份不同,如今,容凛已经是皇上钦封的大将军了。

    程锦每每想到这点,都会忍不住从梦里笑出声来。初时和容凛相交时,只想着他会有出息。但是,这样的出息他实在没有预料到的。

    一行人是坐着马车入宫的,刚一下马车,风卷着雪往人身上呼啸,程锦缩了缩脖子,跟在容凛身后。

    一同的,还有几个官宦子弟,虽然他们若在朝堂,不用努力便有锦绣前程,但几个都是真正靠在军营中的努力得来的地位身份,也是真正有底气的。

    而这些人,也是真的服气容凛。因为不服气的,要么是约战被打怕,要么是被事实打脸。

    容凛确实优秀,他们无话可说。而慕强,也是刻在人骨子里的本能,更何况是这些人,没多久,这些人已然把容凛放在很高的位置,服气得不得了。

    此时,去往宫宴的路上,四下披着红绸彩扎的树,明亮的宫灯映照,琼树万千,火树银花。

    有早就和家中碰面且消息灵通的,说起京城的事,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小公主郁棠身上。

    “我们这位小公主,看着正经,其实啊,可能早就与人暗通款曲了……”

    一片嘘声,两旁灯火明昧,程锦听着,有些担心地看了眼容凛。

    见他虽然神情紧绷,但是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这才稍稍放下心。

    心里默默念着: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期待落空,那人说起这个,像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一样。而这种涉及公主的八卦,是他们尤其喜欢的。

    听者兴致高,说的人自然也容易激动,便说起那养在公主府的小娃,公主对外的冷淡,一众贵族公子也被他们溜了一通,猜测哪个更有可能是小娃的父亲。

    若说起来,男子对八卦的兴趣,有时也不输女子。总之,程锦只是听着,便能脑补出一通大戏,何况还有几张嘴在那“建言献策”,竟是有种听几个故事的感觉。

    而小公主,就是其中的主角。

    听着不堪,程锦也不敢再听,唯一担心的是容凛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想要把这些人好好教训一顿。

    心下忐忑,好在很快到了地方。方才叽叽喳喳的一群人,也变得安静起来。

    接下来,他们要见的是皇帝,接受封赏,然后或许在某一日再次出发,为他们的王继续奋战到底。

    对于年轻的王,他们既是畏惧又是叹服,畏惧他的威严,叹服他的雄心。

    身为大容子民,若说在哪些事上能轻易地达成一致,莫过于对北苍的仇恨了。

    而在此前,宫宴已然开始,他们来得有些晚了。幸好,位置早已准备好,只需落座便好。

    一行人虽然存在感不弱,也不该被人忽略,但他们身处的位置是在一处角落屏风后,一片阴影下。

    倒是有人察觉,但其中必然是不包含郁棠的,她此刻正在逗着皇嫂的两个小宝宝,忍不住开心地把一个小团子抱在自己怀里。

    在暗处的容凛看着这一幕,像是心里被灼了一下。一杯杯酒落进肚中,一旁程锦见势不对,连忙握住他的手,“别喝了,待会还要领赏呢。”

    他们能回来,也是因为皇上想要为他们论功行赏,虽然大年夜做这个有些不妥,但对一个渴盼开疆拓土的皇帝,很难让人质疑他的决定。

    尤其,他们是带着胜利回来的。

    容凛摇头,握着酒壶的手有些用力,神色也有些难看。

    程锦虽然知道那些话是假的,只是作为旁观者,他便能看出殿下对容凛的喜爱,又怎会做出那种事情。

    但是,程锦看着容凛,有些担心。若是清醒状态下的容凛还好,但长途奔波,又加上没睡好,还喝了酒,程锦有些不敢想象若是他发了酒疯该怎么办。

    还没等程锦想出个办法来,宴会歌舞结束,待礼部官员唱和了祝词,皇上忽然从位置上站起来,看向这处。

    “诸位,朕想今年除夕,最高兴的一件事,莫过于朕得到了一位良将。”

    细数功劳,百官中起了波澜,只有个别几个知道容凛他们回来的人才知皇上用意。

    同样在高台上坐着的郁棠,听着皇兄这番话,心里莫名有着些许预感,目光竟是跟随皇兄的目光落了过去。

    遮挡的屏风移开,宫灯照耀下,年轻的将军坐在位置上,凌厉的眉,漆黑的眼,因为酒醉,格外冷漠地注视过来。

    郁棠手边的酒盏被她碰翻,绯色的衣袖染了葡萄酒红,洇湿一片。

    他回来了……

    一时之间,郁棠脑海中只剩下这四个字,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只剩下那一个人。

    皇上之前喝了酒,此刻情绪正浓,激励鼓舞的话不要钱地说了许多,全然没有平日冷淡端方的样子。

    然后,皇上忽然话音一转,看向一旁的郁棠,神情带着自豪。

    “还有一桩喜事,今日朕说与你们听。朕的皇妹,郁棠,早在几月前,朕赐给她一桩婚事。驸马,便是容将军。”

    “容将军担心朕的棠棠跟他受了委屈,一直没有公开此事。如今,他战胜归来,也算是与棠棠门当户对。两人的大婚,朕已经和皇后挑选好了日子,就在十六……”

    之后的话,郁棠已经有些模糊了,只是有些贪心地看了两眼容凛,然后垂下眸子。

    在皇兄公开此事后,郁棠就知道,围绕她和容凛的流言又要多起来了。虽然她自己不在意,但是她担心容凛受不住。

    年轻的少年人,总是意气风发,少年气血,她担心那些流言会折了他本该有的光芒,让他为此劳神。

    这边围在容凛身后的属下,均是一个个傻了眼,然后一个个鹌鹑似地低下头,只希望喝醉酒的将军不记得他们说过的话。

    若是罚,所有人都说过,一起罚吧。

    待到宫宴结束,郁棠这才磨磨蹭蹭地往外走。

    从举行宫宴的地方一路出去,再到宫门口的地方,竟是一路顺畅无阻。

    郁棠放下心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她以为,容凛会找她的。

    是因为知道宫里流传的那些关于她的流言是假的呢?还是刚刚回来,被皇上拉去谈话了?

    看了看外面天色,月明星稀,灯光竟是比月光还要明亮。

    郁棠想,以皇兄的性子,这个时候喊容凛夜谈,并不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情。

    这一次,倒是郁棠想错了。宫宴一结束,皇上便匆匆离席了,带着皇后一起。

    大婚几年来,他还没有几次除夕的时候陪着皇后,这一次,要好好陪着皇后。

215.殿下陪陪我

    想到宁宁,郁棠忍不住心里发软。只是,容凛父母的事情,郁棠纠结地摇摇头。

    算了,左右今晚见不到他了。明日初一……或许可以换一天和他说。

    雪无声地下着,在夜色里显得温柔又宁静。郁棠坐在马车撑着下巴,有些昏昏欲睡。

    马车在公主府门口停下,郁棠歪着的身子坐好,清醒了些。

    府门前的两个灯笼随风摇晃,照亮一方之地,郁棠下了马车,伸手让青萝扶着自己,就要往里面去。

    青萝脚步顿了一下,看着不远处暗色雪光中的人影,提醒道,“殿下,驸,是容将军。”

    郁棠因为喝酒有些晕乎的脑袋陡然清醒,顺着青萝注视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是今日在宫宴上见到的人。

    郁棠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动。虽说没见的时候盼着见面,但是忽然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她又有些紧张。

    让马车先进去,郁棠站在门口灯下,克制不住地面含笑容,“不过来吗?”

    心情忽然豁然开朗起来,郁棠捏着斗篷的软边,轻手轻脚地走上两步。

    然后,便看到不远处的人一步步走过来,容颜在她面前越来越清晰。

    心里带着几乎要满溢出的欢喜,郁棠等着,等着容凛走到自己面前。

    似乎更为深刻的面部轮廓,漆黑深邃的眉眼,目光炽热,让郁棠忍不住低下头看着衣裙上的暗影。

    “你回来了。”郁棠低声,抬眸看他。

    容凛点头。

    郁棠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注意到他眼下的疲惫,有些心疼,“可是赶路没休息好?”

    容凛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低下头,牵住郁棠的手握在掌心,满心的郁闷难以疏解,眼底弥漫着汹涌的暴躁和恼怒,手上不自觉的用了力。

    郁棠被握得有些疼,皱着眉,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容凛的一边脸颊,手下的触感粗糙,带着酒后的热意。

    感觉到被握着的手得到放松,郁棠有些遗憾,“可惜,现在不能带你进公主府。”

    虽然不知道容凛今晚的住处在哪儿,但公主府是不能留他的。

    皇兄今日的话犹在耳边,他们是马上要成婚的人,婚前该要避讳才是。他们现在,大概是不能太过亲近的,郁棠心想。

    只是,好久没有见面了。

    难得主动地上前一步靠进容凛怀里,郁棠闭上眼睛,感受这这一刻两人的亲近。

    “阿凛,这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殿下不要我了?”被晚上听到的话气糊涂的容凛委屈道。

    但即便有些醉了,他也不敢对殿下做什么,更不会很凶的要一个回答。

    他相信殿下的。

    容凛抬手反客为主地揽住郁棠的腰,把人按在自己怀里,俯身把脑袋埋在郁棠颈侧。

    “殿下,我可以抱抱你吗?”

    郁棠还未从他委屈的话中回神,此刻又听他这么说,怔了怔,“当然可以。”

    抵在容凛怀里,郁棠心下安然,下意识地忘记了他方才说过的话。

    直到人被锢住,缱绻轻柔的吻雪般落下,像是对待珍贵的宝贝,透着股小心翼翼。

    郁棠心里一暖,没忍住主动地启/开/唇瓣……

    仿佛被温柔的水溺毙,郁棠身子没了力气,直到快失去呼吸,

    这才被放开。

    “殿下,新年快乐。”

    不知何时,一朵朵璀璨的烟火在皇城上空绽放,一瞬的灿烂,映在瞳孔中,又像是在心底永恒。

    竟是,已经子时了,新年了。

    明明感觉没有过很久,已经过了子时吗?郁棠眼睛眨了眨,扯了扯正在看着烟火的容凛,催促道,“快点回去吧。”

    容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殿下,新年了。”

    郁棠,“嗯,新年快乐!”

    “那殿下早些休息。”

    “嗯,你快些回去。”

    等郁棠回到公主府,洗漱后,已经子时三刻了。

    乌黑的长发被一点点绞干,郁棠看着摇篮里犹带泪水的宁宁,忍不住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宁宁,该睡了。”

    郁棠忍不住叹气。

    她方才沐浴到一半,就听到外面宁宁的哭声,青萝在屏风后道,“殿下,可以让宁宁在外面,您说两句,让他听听您的声音吗?”

    说到这儿,便想到去时就已经很委屈的宁宁。也不知道为何,宁宁最近太过黏她了,一会会儿没见便委屈地大哭。

    她倒也承诺宁宁早些回来的……想及此,郁棠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刚刚在外面安慰容凛,现在回到府上又要安慰他弟弟。郁棠想,宁宁的事情还是尽早让容凛知道。

    头发终于被绞干,郁棠也打算睡了,刚打算让青萝带着宁宁离开,小孩眼泪一包,瞬间又眼泪汪汪的。

    但小孩又很乖,只是看着她,委屈地眼泪在眼圈打转,就是不落下来。

    青萝见状,也有些心疼,“殿下,宁宁可能是因为之前的事受到打击。”

    所以现在哭都不敢哭,怕惹人厌烦了。

    郁棠也明白,有些心疼,但是还是忍不住连连打了几个哈欠,眼角也挂了一点儿泪花。

    “那怎么办?”

    之前一直都是青萝照顾的,她平时哄是会的,但是要一起睡却是不太会。

    “殿下,您要不要试试?”青萝试探道。

    今日容将军也回来了,方才也和殿下依依不舍的样子,宁宁是容将军的弟弟,殿下亲近他,也是一桩好事吧。

    毕竟,容将军和殿下成完婚,可能没多久就又走了。宁宁留在公主府陪着殿下,殿下也不至于孤单。

    实在受不了小家伙的委屈,郁棠听了青萝的嘱咐,把宁宁留在了自己房间。

    本来做好晚上夜起的准备,意外的,宁宁一晚上没哭没闹,竟是让郁棠睡了一晚安稳。

    翌日一早,青萝进来接手宁宁时,看着小家伙笑嘻嘻的可爱模样,心下感叹。

    殿下还在睡,把宁宁从被子里抱出来时,殿下还醒了一下,见是青萝,这才又沉沉睡下。

    等到郁棠再醒时,已经是卯时末了,用过早饭,郁棠逗了会儿宁宁,又匆匆去了皇宫。

    见到皇后,说起她的婚事,郁棠有些羞地低下头,“但凭皇嫂做主。”

    皇后看她这样,忍不住为她高兴,嘱咐道,“现今婚事已然定下,哪日去见见父皇母后吧。”

    虽然这个决定便是皇上和父皇母后一起商议好的,但是,去一趟是很有必要的。

    公主大婚,到时,太后和太上皇自然会到场。大婚一应事务,她也要和母后商量了才好定下。

    棠棠是母后最疼爱的小公主,皇后想,母后定然会把婚事大半。只是想想,皇后便替郁棠开心。

    郁棠有些不自在,“皇嫂,您在笑什么呢?”

    皇后笑笑,“自然是因为,棠棠大婚那日,本宫的父皇兄长也要来,心里开心。”

    郁棠“哦”了声,想到那次在太子府时的情形,神色有些复杂。

    “皇嫂的兄长,抱歉,我只是……”郁棠话出口才觉得不妥,连忙摆手想要弥补。

    皇后摇头,“没事的,兄长身体早已痊愈,虽然伤到骨头走路姿势有碍,但已经很庆幸了。”

    若非了因大师,兄长的命或许都保不住。按了按发热的眼睛,皇后无奈地握住郁棠的一只手。

    “棠棠,这些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未来夫君。”

    说着,皇后想到容凛先入太子府情形,忍不住感叹,“棠棠真是随手一救,便把未来夫君给救回来了。”

    “皇嫂……”

    “好啦,不说了,容将军在你皇兄那里,估计马上也要结束了,可要见见?”

    郁棠忽然有些紧张,抿着唇,故作镇定道,“还是不了,宁宁比较黏我,现在大概……”

    “大概什么?”

    说话间,皇上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脚步很快,没一会儿便走了进来。

    先是看了眼皇后,这才看向郁棠,问她,“大概什么?”

    郁棠:“……大概是想我想得哭了。”

    她说得实话,但看皇嫂忍笑皇兄也跟着笑得愉快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恼。

    皇上轻咳一声,指了指外面,“朕把容将军带过来了,宁宁的事,你与他解释解释。”

    郁棠奇怪地看了眼皇兄,皇上已然把心神放在了皇后身上,只好带着疑惑地往外走。

    心里却是在想,什么解释?为何皇兄会特意提到这个。

    只是走出去没几步,想到容凛就在外面,脚步又慢了下来。

    抚了抚发鬓,郁棠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还算得体,这才脚步重又轻快起来。

    总共没几步路,郁棠却觉得这段时间尤其漫长。看着在宫殿外等候的容凛,郁棠原地顿了下,这才走上前去。

    “殿下,新年好。”

    容凛今日换了身大容武将的武袍,红黑相见,更衬得容凛一身气势凌人。

    只是,一看到郁棠,那身冰寒气质自动融化,变得热烈粘人。

    郁棠从没有这一刻如此地确信,宁宁果然是容凛的亲弟弟,粘人的样子一模一样。

    ……不过,容凛不会因为她的拒绝委屈地哭。

    为什么,有些遗憾的样子?

    “新年好。”郁棠两手交叠放在身前,眉眼弯弯地看着容凛,一时笑颜动人,晃了容凛的眼。

    方才还在皇上面前意气风发的大将军,一时词穷,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郁棠感觉时间差不多,若是再晚些回去宁宁便又要闹了,问容凛道,“可要到公主府一趟?”

    于是,容凛便被郁棠邀请着坐了马车去公主府,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有家的人。

    回去路上,郁棠把宁宁的事情告诉了他,只说是自己无意中遇到,至于那对夫妇,她只字未提。

    这样的大好日子,还是不要让他难过吧。

    手被忽然握住,郁棠看着容凛的神色,有些震惊,“宁宁的事情,皇兄没有告诉你吗?”

    容凛喉结滚了滚,掩下眸中情绪,声音带了些哑,“方才在御书房,皇上告诉我,宁宁是殿下要领养的孩子,让我好好善待。”

    郁棠:“……”

    皇兄这也,太坑人了吧?难道不担心容凛一个恼怒不娶她了,生她的气了吗?

    郁棠暗自恼着,竟是全然忘记这事是不可能误会的,只要一问就会被揭穿的事。那么说,也只是试探容凛的真心罢了。

    郁棠怜爱地看着他,然后问他,“那你很生气吗?皇兄这么说,会后悔吗?”

    容凛摇头,眼底写着执拗,“即便是殿下的亲生骨肉,我也愿意和殿下一起把他养大。”

    郁棠看出了他说这话的为难和坚定,手指按了按他的唇,“不要这么说。”

    容凛轻吻着殿下的手指,抬起郁棠的一只手,把脸贴了上去。

    身子倾过来,郁棠揽住他让他更好地靠着自己,只听到容凛在她耳边喃喃。

    “殿下,我有些累。”

    郁棠一听,顾不得什么,揽住他的后背问他,“可要送你回去睡?”

    容凛:“……不用,殿下陪陪我就好。”

    郁棠点头,“那当然,还要让你见见宁宁呢。小家伙现在会喊哥哥了呢。”

    说着这话,郁棠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哥哥和锅锅,也没什么区别的吧。

    总之,容凛能领会到意思就可以了吧。

    等到回到公主府,容凛这才知道殿下方才匆匆忙忙回来的原因。

    看着黏在殿下怀里的容宁,容凛心里有些发堵。看到他,容宁倒也冲着他笑,但是……为何要赖在殿下怀里?

    容凛深切地意识到,自己正在生一个小娃娃的醋,还是他亲弟弟的醋。

    看着容宁刺眼而灿烂的笑,容凛心里酸溜溜的,下意识道,“殿下为何这么宠着他?”

    看郁棠看过来,已经成为大将军的容凛依然幼稚得过分,一本正经道,“男孩子小时候被抱多了,长大了爱哭。”

    郁棠将信将疑,但这是容凛的亲弟弟。看着宁宁,又看了眼容凛,“那,你抱抱他?”

    容凛点头,又道,“男孩子不能太宠,不然长大了会无法无天。”

    郁棠疑惑,不过容凛说的,应该不会错吧?

    想着,郁棠微笑地点点头。

    阿萝也和她说过,宁宁其实已经能站起来了。只是,爱在她面前撒娇而已。

    郁棠没养过小孩,有些事情会忽略。此刻听了容凛的话,只觉得醍醐灌顶。

    毕竟,这是容凛的弟弟啊。容凛也是为了把宁宁教得更好,她可不能耽误了小家伙好好长大。

216.臣可以入赘公主府吗

    看着在容凛怀里乖巧的宁宁,郁棠忍不住捏捏小家伙脸颊。看着容凛目光看过来,郁棠收回手,没话找话道。

    “有些重,你不要累着了。”

    容凛挑了挑眉,掂了掂宁宁,有些奇怪。随即,看着殿下垂在衣袖下的手,懂了。

    眼底带了笑,容凛哄着宁宁,小孩在他怀里乖乖的,很是亲近他。

    “锅锅,锅锅。”容宁咧着嘴,抬起馒头似的小手挥舞着,葡萄珠似的大眼睛满是笑。

    “锅锅?”容凛有些疑惑。

    有些心虚地低下头,郁棠声音小小的,“锅锅就是哥哥呀。”

    容凛忍笑,看着殿下可爱的样子,有些心动,低低地“嗯”了声。

    郁棠点点头,揪着袖子,有些紧张,“会不会说话有些晚?我有好好教他喊姐姐的。”

    “姐姐?”容凛问。

    郁棠点头,“是呀,他该喊我姐姐呀。”

    容凛直直地看着她,怀中是软乎可爱的宁宁,却莫名给郁棠一种紧张的感觉。

    她这是怎么了?还是容凛……郁棠悄悄地觑了眼容凛,发现容凛确实和离开的时候不同了。

    让她有种压力,以往……郁棠想到了容凛离开前示弱可爱的样子。现在,依然是那个人,似乎是气势更强了。

    见殿下竟然在出神,容凛轻叹口气,“殿下,宁宁该喊您嫂嫂的。”

    “长嫂如母,殿下对他这么好,日后他若是让殿下生气,微臣绝对不会饶过他的。”

    只是看着,便能发现,宁宁和以往相比,胖了很多,眼神也更明亮了。

    殿下对他真好。容凛心下微叹,眼神是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温柔缱绻。

    大概是发觉自己被无视了,容宁挥舞着小手,“啊,啊”两声。

    容凛敷衍地看他一眼,眼神重新落在郁棠身上,直看得郁棠有些不敢抬头。

    心下有些抓狂,郁棠想,不该这样的。

    两只手指绞了绞,郁棠急得红了眼抬头,“忘记问你,以后住在哪里?”

    “陛下给我安排了将军府,以后会住在里面。只是,府中简陋,可能,”想到程锦描述的将军府情形,容凛迟疑,“有些破。”

    “殿下,臣可以入赘公主府吗?”

    郁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容凛,有些敷衍地握了握宁宁的小手,见容凛闪躲开目光的样子,熟悉的感觉让她忽然弯起眼睛。

    郁棠发觉自己看容凛顺从窘迫的时候,很容易起些恶劣的念头,想要逗他。

    “入赘啊,不要。”

    容凛静静地看着她,郁棠侧过脸,脸颊像是烧着一样,喃喃,“我嫁过去,也是一样的。”

    容凛带着凛冽的眸子刮起温暖的风,低低应道,“多谢殿下。”

    郁棠眼睛飘着,感觉此刻的容凛让她有些难以招架。明明是一样的脸,就是让她……格外心动。

    “殿下,我想,”想午间留下来用饭。

    容凛的话被宁宁忽然的大哭打断,皱眉看着哭成一团的宁宁,容凛只得把注意放在他身上。

    郁棠心下一松,担忧地看着宁宁,猜测,“可能是饿了。”

    屋外听到宁宁哭的青萝和青鸢叩了叩门,见殿下看过来,这才请示了走进来。

    接下来的事情,本来该把宁宁交给青萝的,但是宁宁抓着容凛的手,满脸的委屈。

    郁棠后知后觉的想到,或许是因为宁宁想和容凛玩,但容凛的注意一直在自己身上。

    “你和宁宁好好聚聚,我待会过来?”郁棠看着重新回到容凛怀里不再哭的宁宁,道。

    目光落在殿下身上,回过头察觉宁宁又要哭了的样子,只得点头应下。

    冬日梅花开得正好,郁棠感觉容凛和宁宁大概要好好上待一会儿,便先过去赏花。

    青萝留在容凛跟前,以防宁宁有什么需要。青鸢跟在她身边,见殿下要去寒梅园,不由道,“殿下,会不会有些远。”

    郁棠摇头,“给他们留些时间吧,宁宁很需要他的陪伴。”

    青鸢撇撇嘴,“可是,殿下也很需要驸马爷的陪伴呐。”

    郁棠看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想到容凛和宁宁的父母,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容凛说。

    然而,郁棠纠结的这些问题,其实容凛早就猜到了。只是,大年初一,容凛觉得以二老对他的“照顾”,还不至于为此败坏了殿下的心情。

    就这样,都是为了对方考虑,便都没有提起这事。

    来到寒梅园里,白色的梅花和粉色的梅花竞相绽放,混着清冷的雪香扑面而来。

    郁棠心情好了些,鞋子踩在厚厚的雪面上走着,时不时地停步仔细赏看一番。

    走着,郁棠想到什么,回头问青鸢,“你怎么不做雪人了?”

    青鸢脸皱了皱,有些失落,“殿下,奴婢也不是每天都只惦记着雪人的。”

    “那你还惦记什么?”郁棠问。

    青鸢鼓了鼓脸,有些不开心地低下头。郁棠走到她跟前,勾着她的下巴,看她委屈的眼睛。

    收回手,郁棠无奈,“可是惦记和生跟前的那个侍卫?”

    昨日除夕宫宴,和生也在场的,几位在封地的王爷也早在年前应诏回京,出席宫宴。

    至于青鸢的心思,在看到她时不时朝和生那边露出羞涩笑容的时候,她便猜到了。

    “若是真心喜欢,我替你和他说一声。到时真若成了,也算是一桩美事。”郁棠摘下一朵梅花,簪在青鸢鬓旁。

    轻笑,“鸢儿已经有了心上人,可要和阿萝学着好好做妆容?”

    青鸢抚了抚鬓边花,有些害羞,“奴婢的妆很丑吗?”

    郁棠摇头,“好看的。”

    “是阿萝的更好看?”

    “不,”郁棠笑道,“只是随便说说,阿萝擅长此事,你若是嫁了人,怕是难找人学这个,不如提前学了,也算有底气。”

    “可我本就不丑,他若是单喜欢我的妆容,那不嫁也罢。”

    郁棠掩唇笑了,“傻丫头,做妆容可并非为了旁人而化,无妨,若是不想,也可不学。”

    “我们鸢儿这么好看,还有本宫为你撑腰,他若是欺负了你,本宫不会饶了他。”

    “殿下,呜呜,您真好。”青鸢感动极了,几乎要感动得流出眼泪来。

    郁棠笑笑,只是心下有些伤感。若是鸢儿嫁了人,她便不能常常见了。

    青鸢不知殿下担忧,傻丫头开心地在雪地里转了几个圈,鬓边本就没有簪牢的花便悄悄地落下,被青鸢眼疾手快抓住。

    看着掌心有些皱的小花,青鸢有些心疼。

    郁棠已然蹲下身,在一棵梅花树下捏出几个小雪团子。

    “殿下是在堆雪人?奴婢来帮您。”

    没一会儿,地上两排小雪人便好了。前面两个精致些的是郁棠和容凛,代表郁棠的雪人头上还顶着一朵梅花,郁棠有些忍俊不禁。

    两人中间是一个更小的雪人,青鸢指着道,“这是宁宁。”

    身后的两只雪人有些瘦,青鸢有些开心,“我和阿萝。”

    想了想,青鸢又在自己身边捏了一个比自己高一点的雪人,眼含期待,“这是他。”

    郁棠无奈,心想,到时,你可是要嫁走的。到时,她也会好好叮嘱和生,让他照顾好鸢儿的。

    午膳时间,宁宁由青萝照看,两人在一张桌子上用饭。

    也许是心底的自卑少了些,容凛在郁棠跟前并没有以往的拘谨,看上去比以往自在些。

    青鸢悄悄看着,只觉得殿下和驸马般配极了。

    下午,容凛因有公事早早离开。郁棠睡了午觉起来,便陪着宁宁在一边,看他学走路。

    这还是容凛离开时请求她做的,郁棠觉得容凛对她还是太客气了。这种事,她本来便乐在其中,何况,中间还有他的缘故。

    柔软的毯子在地上厚厚地铺上一层,郁棠坐在毯子的中间,隔着一段距离是宁宁。

    此刻,小家伙正坐在毯子上,眼睛骨碌碌地看着她。见她看过去,小家伙两手一伸,一副要抱抱的样子。

    郁棠有些无法抵抗他可爱的笑,忍了又忍便想伸手,青萝,“殿下,您答应了容将军的。”

    郁棠挣扎地点点头,冲宁宁温柔笑笑,伸出手,鼓励道,“宁宁乖,走到姐姐这来。”

    青萝想要提醒,又忍住了。反正现在两人还没有成亲,称呼的问题,容将军会放在心上的。

    宁宁笑得咧开嘴,身子激动地往前趴了两趴,“啊,啊”两声。

    郁棠试了几次,有些挫败,脸上的笑有些没撑住。

    也是宁宁住进公主府,郁棠才知道养孩子那么辛苦。宁宁已经是相对乖巧的孩子了,简直不敢想象,一个淘气的小孩会怎样。

    “要不,还是等容凛回来再试吧?”郁棠泄气道。

    青萝走过来把宁宁抱起来,哄着他往郁棠跟前走。只是两步的距离,依靠着青萝的帮助,小家伙小步子欢快地走过去。

    在他就要往郁棠怀里扑的时候,青萝无情地又把他抱回原处。把宁宁抱着站起来,青萝看他摇摇晃晃站稳了,这才松开手。

    “宁宁啊,你若是想要被殿下抱呢,就要自己走过去哦。”

    说着,青萝在身后护着,等他自己走。

    不知是不是听懂了,郁棠看着小家伙摇摇晃晃过来,很是担心他摔倒。

    成功三步两步走到郁棠跟前,宁宁小短腿一软,扑进了郁棠怀里。

    被萌得满脸笑意,郁棠有些开心,“宁宁好棒!”

    青萝在一边有些无奈。若非容将军请求,殿下不知还要宠溺宁宁到什么时候。

    虽然知道殿下这么宠着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晚些说话晚些走路也没关系,有殿下和容将军护着,宁宁未来必然未来无忧。

    只是看容将军的意思,并不打算娇养宁宁。

    又过了一会儿,青萝把宁宁抱得距离郁棠更远一些,看着小家伙泫然欲泣的小脸,忍着笑把他抱着站起来。

    郁棠有些心疼,“要不还是明日吧。”

    青萝:“殿下,小孩子没有您想得那么脆弱,奴婢看着呢。”

    为了好好带宁宁,她特意问了那些宫里为娘娘们抚养小孩的老嬷嬷们。

    看殿下纠结模样,青萝,“殿下,容将军大概不想宁宁是一个爱哭包。”

    郁棠:“……好吧。”

    好在宁宁很快完成任务,眼泪挂着眼泪地缩在郁棠怀里,像是受了委屈一样紧紧贴住郁棠。

    郁棠给他擦擦眼泪,给他捏了捏小短腿,这才把他抱在怀里窝在一边软榻上。

    容凛傍晚过来时,看到的便是郁棠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捧着书看,宁宁坐在她脚边乖巧玩着拨浪鼓等一些小玩具的画面。

    他曾经想过把容宁带到自己身边,但也只是想想。毕竟,他们也只是为了把宁宁当做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平日对宁宁也不好。

    但……此刻看着眼前,容凛不得不直面内心。他竟然,有些羡慕容宁。

    有殿下这样宠小孩的人照顾,宁宁以后,大概会长成和殿下一样温柔善良的人。不像他,即便表面多么的正义凛然,但在内心深处,总是想要抓住什么。

    而这些阴暗的想法,他永远不会让殿下看到。

    “殿下。”容凛开口,走了过去。

    郁棠应了声,然后忽然想到自己未着鞋子的脚,忍不住坐直身子,就要下榻。

    容凛看着殿下慌乱模样,挑剔地看了眼乖巧冲他傻笑的容宁,单膝跪在榻下,捡起一只鞋子。

    郁棠:“!!”

    容凛抬眸定定看着她,深邃漆黑的眸盛着温柔,“殿下,可否允许微臣为您穿鞋?”

    郁棠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看着容凛。

    本该拒绝的,但是不知为何,对上容凛的眼睛,郁棠侧过脸去,声音低低的。

    “不太好。”

    见殿下没有拒绝,容凛便当作是允许,嘴角噙着笑意,执起那只穿着浅粉色罗袜的脚,动作轻柔地穿进鞋子里。

    衣裙随着脚放下垂落,只露出一点鞋尖。另一只脚被郁棠缩在衣裙里,不敢露头。

    容凛轻唤,“殿下。”

    郁棠连忙伸出那只羞怯的脚给他,当两只脚安稳地踩在地上,郁棠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抬头,郁棠仰头看着容凛,“可要带宁宁一起回将军府?”

    容凛摇头,“将军府现下人少,若是宁宁住进去,还要采买些东西才可。这段时间。”

    容凛迟疑了一下,看上去有些窘,“还要麻烦殿下帮我抚养他。”

    郁棠,“不麻烦,他是你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嘛。”

    她只是担心容凛太想念宁宁,不想和他分开。

    容凛俯身,试探着将殿下拥抱在怀里,鼻间淡淡梅香萦绕,容凛闭上眼睛。

    “能遇上殿下,是凛此生之幸运。”

    郁棠鼻子酸酸的,抬手抱住容凛,心下一片宁静。

    能遇上你,也是我的荣幸。不管是上一世,还是今世。

    两人气氛融洽,直到一声熟悉的“哇哇”哭声。

    ------题外话------

    容宁:为什么哥哥嫂嫂抱抱不带上我?

217.母后帮你带

    郁棠有些尴尬地推开他,站起身去看宁宁。

    小家伙哭得很大声,两只水汪汪大眼睛看着他们两个,眼睛里写满指责。

    郁棠被看得尴尬,低声道句“你和他玩”,便匆匆离开了。

    容凛看着干嚎两声眼泪一下收住的容宁,忽然就有些头疼,神色有些冷。

    容宁咧了咧嘴,像是看不到危险地伸出两只手,“锅锅,锅锅”着要抱抱。

    按了按眉心,容凛俯身把容宁抱起来。

    到底是兄弟,容凛对容宁的兄弟情中多了许多同情和怜惜。

    在公主府又用了晚饭,容凛这才借着月色回去将军府。

    途中偶遇程锦,彼时程锦也得到府邸封赏,此时正要往醉花楼去,没想到还没出门两步,先遇上容凛了。

    看着他过来方向,程锦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小声,“这是从公主府那边回来的,是从皇宫出来便去了公主府?”

    见容凛不说话,程锦感叹,“你这去的,可有些勤了。”

    容凛看他一眼,程锦,“怎么?这可不是我说的。”

    “你要尚公主的事,都在京城传遍了。你也知道,大家都对此事好奇得紧。”

    容凛冷凝的目光看得程锦有些心里发跳,程锦,“你怎么看?”

    程锦说的自然是那些流言,可容凛岂会是在意这些的,收回目光,“无所谓。”

    和容凛同行一段路,程锦本想邀请容凛一同去醉花楼的心思也消了。

    “那我便先行一步,不送你了。”程锦一展折扇,心里已经开始畅享在醉花楼的愉快了。

    容凛淡淡地应了声,程锦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摇摇头,自己寻乐子去了。

    至于容凛……人家日后自有公主殿下软玉在怀,还有不到半月,便是大婚。

    接下来几日,除了必要的应酬外,郁棠便留在公主府。

    容凛虽然回来京城,但这几日尤其忙,和同僚聚会,皇帝也常常召他入宫。

    郁棠虽然知道这是皇兄重视容凛的举动,但看着容凛灯火阑珊时到府疲惫的模样,还是有些小小的抱怨。

    看着他用饭,郁棠见他眼底黛色,不由建议道。

    “要不,你下次还是不要过来了,等你空了的时候再来。放心,我会把宁宁带好的。”

    容凛摇头,疲惫早就在见到殿下的时候散去,何况是殿下这样温柔的对待。

    “不累,殿下能短暂地收留我,我很开心了。”

    郁棠低笑,“去了两趟北苍,你变化很大。”

    “变化?”容凛还未注意到。

    “和以往有些不同,不过在我心里是一样的。”郁棠道。

    晚间,容凛也只是看了容宁一眼,便无情地把宁宁送到青萝怀里,自己和殿下在庭院散步。

    郁棠看着他熟练的动作,不禁有些好笑,说不出的感觉。

    让侍从丫鬟不要跟着,两人在园子里闲走。待没人看到,容凛悄悄地牵上郁棠的手。

    郁棠的手躲了一下,被他牵住了。

    “殿下。”

    郁棠,“你方才那样,万一宁宁以后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雪色剔透,月色澄净,容凛看着殿下脸颊泛红的样子,怔愣了片刻。

    “不会,他或许会不喜欢我,但不会不喜欢殿下。”

    “不会,宁宁很喜欢你。”郁棠坚持。

    容凛:“他也很喜欢殿下。”

    “可是……”郁棠迟疑。

    容凛冷酷道,“日后若是他在殿下跟前不乖,打一顿就好了。”

    打一顿?郁棠睁大了眼睛。

    “殿下不要心疼,小孩子不能太娇惯的。”

    “……哦。”

    感觉到容凛停下步子,郁棠疑惑地回身看他,却听容凛忽然道。

    “殿下,您是喜欢宁宁,还是喜欢我?”

    郁棠微微睁大了眼睛,“……啊?”

    容凛的目光带着坚持,郁棠感觉他是认真的,愣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笑着扑进他怀里。

    “你这人,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依偎在容凛怀里,郁棠抬头取笑他。

    “殿下只喜欢我一个。”容凛有些固执地道,眼睛专注地看着殿下。

    想要低头,下颌被粗糙的手指轻柔地固定着,不能动弹。眼睛转了转,郁棠抱着哄哄他的心理开口,“当然喜欢你啊。”

    “只喜欢你一个。”

    “多谢殿下。”

    郁棠郁闷地看他一眼,抬手拍掉他的手,“你够了,和一个小孩子争宠。”

    手指捏着容凛的掌心,感觉着上面的粗糙触感,郁棠有些心疼,想要把脸贴一贴,容凛察觉,很快地收回手。

    郁棠怒目而视。

    容凛蜷在身侧的手攥了攥,“不能伤了殿下。”

    手上太过粗糙,容凛怕伤了殿下的脸。

    郁棠有些恼,她难得主动。郁棠发现,这次从北苍回来后,容凛在她面前更有底气了。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拒绝她了。

    纠结于“容凛拒绝她”这一问题,郁棠气呼呼地道,“有本事,以后不要拿手碰本宫。”

    抬起下颌,郁棠指了指方才容凛碰到的地方,红红一片,容凛愧疚地低下头。

    郁棠看着他,抬手使劲搓了下颌两下,更红了。

    郁棠越想越气,竟是气红了眼,恼怒地跺了跺脚,“你欺负我。”

    容凛有些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郁棠心里暗想,只是脸都不要碰了,容凛是想上天吗?

    发力把容凛按在一棵树上,积雪簌簌地洒落下来,一点儿落进郁棠颈间,缩了缩脖子,气势汹汹地看着容凛,然后牵着他的手,就按在了自己_身上。

    ……

    等到容凛离开,好一会儿郁棠才缓过神。一边后悔自己冲动,一边又觉得容凛还是那个见到她容易_冲动的家伙,只是,和那个记忆里的人越来越像了。

    因为要大婚,太后也早早从西山别苑过来,和郁棠讲了许多。说到那晚之事时,郁棠想要拒绝,被太后按住了。

    “成婚是大事,新婚过后,棠棠便不再是姑娘家了。不管是将军府,还是公主府的一应事务,以后都落在你一人身上。日后,你该学的,还有很多。”

    郁棠点头,“我会努力的。”

    太后欣慰地笑笑,“日后棠棠和驸马,便要相互扶持。你在他落魄时帮了他,那时你和他便有些苗头,本宫当日还在想,你若是坚持要嫁给他,该要受多少苦,想不到,也是个有出息。”

    “母后……”郁棠红着脸,又忍不住怀疑,“您怎么发现的?”

    “棠棠的心意,全写在脸上。”

    郁棠不信,她之前自己都没察觉喜欢容凛,怎么会?

    “那,我可以嫁给他吗?”

    “你本就要嫁给容将军。”

    郁棠看着母后,太后忽然明白她的意思了,“不可以。”

    “可是,我不在乎这些,他现在是将军了,若是以后住进公主府……”

    “他不愿?”

    “那倒没有。”郁棠摇头。

    想带容凛对将军府的嫌弃,郁棠轻咳一声,本想说出的话又在母后责怪的目光中停住。

    太后叹了口气,知道她是真喜欢容凛。但是,有些事情,比单纯的亲情爱情更为复杂。

    现在北苍对大容有威胁,所以需要容凛。但日后需要收服或打服的敌人都听话了,大容还需要这样一位将军吗?

    或许需要,但,开封见血的宝剑若要归鞘,是很痛苦的。

    那时,棠棠便是那把握着刀鞘的人,容凛在公主府,也能让有心的人放下戒心。

    这些,太后没有和郁棠说。她想,容凛会想明白这些,也能护得住棠棠。

    “还是容凛比你懂事些。”太后叹气。

    郁棠有些不服气,但是对上太后严厉的目光,只得低低“哦”了声,垂下脑袋。

    知道她不痛快,太后这次也不惯着她,问起容宁。

    “听说你早就把小家伙养在府上了?难得这么有心,容凛一定感动坏了。”

    郁棠:“……母后您好好说话。”

    总觉得怪怪的,听着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太后忍笑,吩咐青萝把容宁带过来给她看看。待抱到小娃的时候,太后忍不住微笑起来。

    尤其,容宁格外乖巧,见到太后,非但不怕,还笑眯眯地伸出手臂要抱抱。

    太后伸手抱在自己怀里,奶香味的。

    哄了一会儿,太后看着郁棠,脸色有些严肃,“虽然现在催有些早了,但和北苍的战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你若是一举怀了孩子,也算有个伴。”

    郁棠:“……”这是母后亲口说的话吗?

    她还只是个孩子。即便想养,郁棠觉得自己现在还不够格去养育一个宝宝。

    何况,到时候她可能要手把手养着的,大概也会很辛苦。

    一看郁棠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太后道,“到时,我教着你带。”

    “哦。”

    “那皇嫂呢?”郁棠迟疑地问。

    太后无奈,“你皇兄自会找人好好抚养。”

    郁棠又“哦”了声,太后看她在一边戳着一会儿发呆一会儿逗容宁的,忍不住赶她一边去。

    郁棠感觉有些委屈。

    好在没多久容凛从宫里回来登门拜访,看着殿下匆匆出来迎他,容凛几步走上前。

    敏感地察觉到殿下的委屈,容凛有些担心,“殿下。”

    郁棠便把母后把她赶出来的事和容凛说了,容凛抓到重点,“既然宁宁有太后娘娘哄着,我便不用哄他了?”

    郁棠点头,感叹母后太喜欢小孩子了,差点把母后催她要孩子的事情说出口,幸而止住了。

    “不过,母后说了,成婚前三日,就不允许你进公主府了。所以,我们要珍惜最后的时间。”郁棠感叹道。

    容凛点头。

    自郁棠的婚事在除夕宫宴上公开,有好多人震惊。而因为圣旨特赦回来的戚玲珑,听到这个消息,硬是顶着抗旨不遵的罪名,也要卡着归期来见郁棠。

    郁棠本来没打算见,但想着这是最后一次见了,便应下此事,在一处茶馆见面。

    虽然,郁棠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见面那日是初八,百官复朝的日子。天气很好,浅金色的日光落在雪地上,一片金灿灿的暖。

    郁棠见到戚玲珑时,差点有些不敢认。她瘦了很多,容貌依然清丽,只是眼中失去了活泼,看起来很悲伤的样子。

    “棠棠。”

    见到她来,戚玲珑站起身,有些开心又有些紧张的样子,像是近乡情怯。

    郁棠虽恨她,但也是上一世的恨。这一世,他们交集不多,是她避开了。

    她不想眼看着她曾经信任过的人在她面前变坏。尽管,她只是选择了不看,选择了远离而已。

    茶水和点心早就上上来,茶烟袅袅,郁棠让青萝和青鸢出去,给戚玲珑倒了杯茶。

    戚玲珑是感动的,即便她如今这么落魄,棠棠的眼中却没有轻视,也没有因此慢待她。

    只是,只是有些冷漠得过分了。像是对待,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戚玲珑是知道郁棠的,心底善良,无论对谁都是一副微笑善心的模样,她当时便是为她这幅模样所吸引。

    只是……手指有些抖,紧紧地握住发烫的杯子,慢吞吞地松开。

    掌心早就烫红一片,戚玲珑看着郁棠,声音有些沙哑,低垂着眼睛,“棠棠,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她和郁棠的初见,虽然已经晚了。但,戚玲珑弯起眼睛,只是唇角的笑意带着些许讥诮和自嘲。

    “其实,我当时没想着帮你。我其实,看你眼睛好看,想要收你做小厮的。”

    彼时夜色里,灯火下。一身简单粗布衣裳的郁棠扮着小少年的样子,因为撞到一个锦衣少年,被少年的同伴拉住不让走。

    一个俗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只是一个是卑微弱小模样的假少年,一个是锦衣华服的宁王府郡主。

    郡主只是看上了那双眼睛,因为被打了泛着雾气的眸子,戚玲珑自以为,有着这样漂亮眼睛的人,不会太丑。

    即便丑了又何妨,做一个面具让“他”戴着,她只要欣赏那一双眼睛罢了。

    可是,她想不到的是,被她救下的小可怜是帝后最疼爱的小公主,也想不到,她只是一转身,怎么就不见了人。

    几月后,小公主忽然和她亲近,虽然受宠若惊,也愿意和小公主接近,但也只是为着父兄的嘱咐。

    带着目的的接近,注定心是远的。她虽然感觉到了小公主给她的熟悉感,但怎么也不曾细看那双眼睛。

    和那晚救下的人,一样的眼睛。

    郁棠接近她有多善意,待到想起时,她便有多愧疚遗憾,还有难过。

    若是早就知晓,若是郁棠早早告知她实情,她不会错过,错过唯一真心待她的朋友。

    失势后树倒猢狲散的悲凉,那些曾经讨好接近的贵女们嘲讽踩上一脚的痛恨,更是让她惦记郁棠的好。

    她好不甘心……

    看着郁棠的眼睛,淌下眼泪,悔恨的,痛楚的。

218.棠棠,等我

    “对不起,棠棠。是我配不上你的好。”

    郁棠握着茶盏的手顿了下,垂眸饮下杯中茶,递过去一张帕子。

    没有去看戚玲珑看过来的眼睛,郁棠转过头看外面,“已经过去了。”

    她现在已经不恨了,她的心很小,放不下很多人。如今,只装下那些她爱的,已经足够了。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郁棠想,她以后也不会再见她的。

    “其实,没有关系的。”郁棠看她,眉眼平静。

    戚玲珑怔怔地看着她,心里有些难受。

    沾着泪珠的眼睫垂落,戚玲珑用帕子擦了擦脸,淡淡的梅香熟悉又陌生,抽噎一声,戚玲珑站起身。

    虽然有很多话想说给郁棠听,想和她说她是真的想要她做自己嫂嫂的,想说她其实……有什么好说的呢。

    “那我便先走了,棠棠,再见。”戚玲珑欠了欠身,手里的帕子握了握,没有还回去。

    就当是个念想吧。

    待人走后,郁棠长长地叹了口气。想到被戚玲珑顺走的帕子,郁棠本来也没想要回来,不过戚玲珑藏东西的举动太过明显……让她想到了容凛要她帕子的样子。

    好像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容凛好像……怎么办,只是一会儿未见,早上才看到,现在便有些想了。

    拿起一块花瓣形的点心,梅花的花香。是戚玲珑挑的。

    吃了一口的点心放下,郁棠抿了口茶起身。她也该回去了,在外面太久了,她担心宁宁想她。

    保暖的红狐披风披在身上,郁棠拉了拉领口,推开门。

    “殿下,出事了。”

    郁棠眉头跳了跳,看向青萝。

    原来,方才戚玲珑离开茶馆的时候被曾经她得罪过的人看到,没多久,竟是把年岁岁找来了。

    “现在什么情况?”

    郁棠皱眉问着,她是知道年岁岁的性子的,虽然之前还算收敛,但自从三皇兄失势后,隐隐便有京城贵女之首的架势。

    郁棠对这些向来不在意,因为上一世的缘故,她也不太喜欢和他们一起。

    一边跟着殿下往楼下走,青萝一边道,“他们把戚姑娘拖走了,我让鸢儿跟着了。”

    虽然自始至终就不喜欢戚玲珑,但到底是殿下曾经很喜欢的好朋友。更不要说,另一个人还是以任性恶劣著称的年姑娘。

    这一日日光格外好,屋顶的雪反射着金灿灿的光,郁棠坐着马车过去时,甚至还听到树梢上清脆的鸟雀声。

    跟着标记过去,尽头是一处偏僻的小巷子。马车进不去,郁棠下得马车,和青萝走过去。

    看到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郁棠几乎要血液逆流,僵立在原地。

    青萝被制在原地,只见年岁岁拿着一把匕首,正在往戚玲珑脸上比划着。而一旁,熟悉的两张面孔上写着兴奋,只让郁棠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住手。”

    厉声制止,郁棠几步走过去,把年岁岁的手腕稳稳握住。

    “是殿下呀,您怎么过来了?是为了您的丫鬟吗,她就在那里,你把她带走吧。”年岁岁空着的手指了指青鸢,淡定道。

    “但是,不要妨碍我哦,殿下。”

    年岁岁晃了晃手,没有挣动,脸上戏谑的笑脸带了认真。

    “殿下果真要管?”语气已然带了威胁,虽然郁棠看不出她从哪里来的底气。

    皱了皱眉,郁棠把戚玲珑拉在自己身后,冷言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年岁岁轻笑一声,看了一旁两人,笑着,“在凉城时,便听闻殿下心善美名,只是没想到,殿下竟还是以德报怨之人?”

    年国公年柱驻守凉城多年,只在每年年下才应诏回京,而年岁岁是年国公的小女儿,去年才回到京城,只是一来京城便闹出些事情。

    是个无法无天的角色,郁棠听闻她和戚玲珑还有些过节。

    有些头疼,郁棠心平气和问,“她可得罪你了?”

    “殿下要替她出头?您可是马上要成婚的人了,我可不敢这个时候惹了您。”

    郁棠眉头蹙起,感觉到了棘手,好在年岁岁像是不想耽搁时间,自己说了。

    “不过是让我磕破脑袋,没什么事,已经好了。”

    “但是,”年岁岁精致的眉恶劣地一挑,“我记仇。”

    “她让我脑袋破,我让她脸破,没问题吧?”

    乍一听是没问题,但是郁棠自然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她那么做的。

    “不可以。”

    “那殿下想怎么赔我呢?我好不容易逮到她,等她出了京城,我可不想再花钱雇人。”

    郁棠嘴角抽了抽,倒确实是个有仇报仇的样子。

    “这样,我那里有些玉容膏,对伤口恢复很好,你应该知道,它又叫无暇膏。”

    无论怎样的伤口,都可以恢复,千金难求,世上也只有唯独的两盒,一盒在皇后那里,一盒在郁棠这里。

    果然,年岁岁神色变了变,“好啊。”

    “殿下松松手。”年岁岁说着,郁棠点头,松开。

    “来日送到府上。”

    郁棠留下此话,便带着戚玲珑走了。

    派人传了消息,郁棠带着戚玲珑回到府上,让她换了衣服,这才送她离开。

    今日,是戚玲珑和父母离开京城的日子。因为和三皇子造反一事,宁王一府被贬为庶民,年前特赦回京。此行一去,便不会回京了。

    未时初的时候,郁棠得到消息,戚玲珑一家已经离开了京城。至于那盒玉容膏,也没多久送去了国公府。

    因为那次青萝被打的事情,郁棠对年岁岁挺没有好感,这次也是一样,特意交代青鸢用艾草沐浴。

    至于郁棠自己,她握到了年岁岁的手腕,因此她把自己的手使劲洗了洗,这才满意。

    得知此事的太后,只是抱着宁宁,不予置评的样子。

    郁棠也没打算让母后为此事烦恼,洗过手去逗宁宁玩。

    太后嫌弃她太闲了,应该绣些小东西送给未来夫君,比如香囊,或是帕子。

    “本宫记得,棠棠有块玉?”

    郁棠戳戳宁宁小脸,“哦,给容凛了。”

    太后更了更,“你给他了?我给你的时候,和你说过,要给喜欢的人。”

    声音带了些许责备,太后有些遗憾。

    “是呀,我喜欢他,非他不嫁。”郁棠是在容凛离开京城时给他的,和那把匕首前后脚的时间。

    太后沉默了,也不说什么了。心里安慰自己,虽然棠棠喜欢得陷进去,但好在,容凛也对她家棠棠情深不悔。

    太后浅浅地叹了口气,郁棠敏感地竖了竖耳朵,“母后是想念阿姐了吗?”

    太后:“是有些想念,不过,都那么些年过去了。”

    “让皇兄发道圣旨,把姐夫召回来嘛。”郁棠道。

    太后摇头,“估计不行,驸马做官做得太好,几次离开都被百姓拖住了。”

    郁棠:“……”

    这些她倒是不知道,只记得姐夫是个少言但是很靠谱的人,很照顾阿姐,阿姐也极其依赖他。

    “姐夫太善良了。”

    “非也,一次两次是驸马的问题,是你皇姐不想回来。”

    “为什么?”郁棠疑惑。

    太后看她两眼,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

    “你该知道,年国公的小舅子,前年才娶妻。”

    郁棠一脸听八卦的样子,点点头。

    太后继续道,“他和你姐夫有些冲突。”

    虽然太后没有细说,但是看着母后的神色,郁棠还是猜出什么,小声,“因为阿姐呀?”

    太后一言难尽地点点头,看上去有些遗憾有些遗憾的样子。

    郁棠眨着眼睛,扯着母后的袖子催促,“娘亲告诉我嘛。”

    太后:“那位……母后也不清楚,你阿姐怎么会看不上他。到时你见了便知道了,不过驸马也是位极优秀的,你阿姐喜欢。”

    郁棠“哦”了声,有些好奇了。

    随即,想到年岁岁,郁棠抿抿唇。还是算了吧,她实在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

    “对了,你看看驸马回来了没有?这个时候,驸马也该回来了。”太后催她。

    郁棠长长地“哦”了声,点头出去。

    这些时日,太后住在公主府。有时皇上皇后一同过来请安,大多被太后打发回去了。

    照太后原话,她只是为了郁棠成婚回来的,大婚过后,她又要回去的。并非是嫌弃皇上皇后的意思,只是诸多繁文缛节,她已经习惯了和太上皇留在西山别苑的生活。

    至于太上皇,要到了大婚当日回京。到时,皇上亲自出城迎接。

    红色的狐裘在郁棠颊边晕出淡淡的红色,郁棠两只手搓着,在寒梅园里闲走。

    这几日已经养成了习惯,容凛一来公主府,下人便把他带到这里。

    还未等郁棠为戚玲珑的事情捉摸出什么遗憾的情绪,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已然攫住了她的目光。

    依然是一身玄色衣服,黑色肩甲,腰臂也着了甲胄,不知是不是跑过来的,看着黑发有些凌乱。

    郁棠走上前,抬手将他散在脸颊边的发勾到耳后,戏谑问,“怎么走得这么急?”

    容凛弯腰点头,“想见你。”

    随着成婚的日子愈来愈近,容凛的心也随着迫切起来。想要那一天快点到来,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唯有见到殿下时,那种悬在空中的感觉才消失,才踏实地落在地上。

    郁棠看他额上细汗,想要拿出帕子替他擦擦,这才想到自己的帕子已经送给戚玲珑了。

    “殿下。”只见容凛拿出块帕子,极为眼熟,只是看起来像是洗过很多次。

    郁棠愣了下,这才接过,替他擦了擦,却没有还给他,握在手中,“没收。”

    “殿下!”有些委屈,看上去有些急,但却不敢凶的样子。

    郁棠忍笑,把帕子收进袖子里,安抚地投怀送抱。

    “旧的我留着,等会儿我让阿萝给你那一盒帕子来,不用太省着。”

    容凛看着殿下,耳根悄悄地红了。

    看着殿下忽然伸出的手,容凛疑惑,郁棠手抬了抬,“还有四条呢?”

    容凛脸色僵了僵,撇开脸。

    郁棠:“不想给?”

    容凛点头,然后有些谴责地看向殿下,“殿下不能太小气,给我的,还要收回。”

    郁棠无奈,“只是帕子而已。”

    容凛不吭声,郁棠见他这样,也不勉强他。

    “若是喜欢什么,你开口告诉我,好不好?”郁棠问。

    容凛沉默了片刻,点头。

    “想要殿下,想娶殿下,无时无刻。”

    声音低沉而缓,像是每个字都沉淀着情意,郁棠听得脸颊发烫,眼眸含波。

    也是怪了,最近两日,容凛说话总是格外直白,喜欢的话忽然就说出口,让她又喜欢,又惊吓。

    又不好和容凛说,这话,她也愿意听的。就是,让人心脏受不了。

    “殿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容凛看出来,有些担心。

    郁棠赶忙摇头,“母后要见你,大概是有话要说,我们快回去吧。”

    容凛神情一凛,有些紧张,“那我们赶快去吧。”

    郁棠忍笑,点头同他一起去后院。

    然而,太后并没有要和容凛说什么的意思,只是和郁棠交代了几句,便先去歇着了。

    离开时,还把宁宁带走了,像是特意把地方留给两人。

    郁棠想要跟着一起过去,被太后一个眼神制止了。

    太后看看她,又看看容凛,声音有些严肃,“明日就是十三了,今晚过后,便不要再见了。”

    事情太过突然,郁棠有些震惊,内心暗想,时间过得这般快了吗?

    回头看容凛,显然他也没想到的样子,一脸恍然和自我怀疑。

    一番对比,郁棠反而冷静了下来,反过来安慰容凛,“没关系,只剩三天时间了。”

    只是,话一说完,郁棠感觉到了窘迫。这种话……

    容凛眼眸带了笑意,“嗯。”

    是大婚前见的最后一次了,郁棠希望时间过得慢些,尽管再过几个时辰这一日就结束了。

    晚饭自然是一起用的,因着心里的紧迫感,郁棠让容凛陪着她散步后,并没有很快催他回去。

    “可以留到子时吗?明日有朝会吗?你现在困了吗?”

    郁棠问。

    容凛本来还紧张的心情转为欢喜,一本正经地按顺序回答,“可以,没有朝会,不困。”

    郁棠“哦”了声,带容凛去一旁的花房。

    内里繁花似锦,角落是两排书架和桌案坐椅。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和一幅画。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容凛知道他们是要待到子时的。看着那幅画,容凛有种莫名的期待。

    容凛自然知道殿下的琴棋书画无一样不好,所以……内心的期待像是开出朵朵花来,让他平素深邃淡漠的眸子盛着光。

    然而,直到离开时,郁棠也没有提到那幅画。

    郁棠也并非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她怎么敢让他看,上面其实是容宁和小白。

    甚至,她从未给容凛画过画。她画过很多人,但是唯独,没没有给容凛画过。

    不是没想到,只是,那种羞怯的心情,让她不敢下笔。

    喜欢藏在心里,宁愿在心间开出朵朵花来,也不敢留于纸上。唯独留下的,也只是和容凛的那些往来书信。

    收回失落的目光,容凛回身抱住他的殿下,紧紧的。

    也许夜色正好,容凛俯身,在殿下唇间落下清浅的,重重的吻。

    “棠棠,等我。”

219.成婚前

    容凛走后,郁棠却也没睡。

    回到花房,摊开纸笔,片刻便画出一副。

    容凛的眉眼仿佛刻在脑海中一般,熟悉到不需要思索,信笔拈来。

    目光临摹着画中人轮廓,片刻,郁棠满意地点点头,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翌日醒来时,已然天光大亮。坐起身时,郁棠还有种脑袋昏沉的感觉。郁棠还有些困,但是时间已然不早了。

    “殿下,您感觉怎么样?”青萝闻声进来,替她揽上衣裳。

    “几时了?”

    “辰时了。”

    郁棠有些吓了一跳,只听青萝道,“殿下,太后娘娘今早回皇宫了。太后娘娘留下话说,殿下记得三日不要见容将军。”

    “还说了,来日从皇宫出门,要殿下这些时日好好准备。”

    郁棠点点头,摸着发上簪着的玉梳,弯了弯眸子。

    “母后还说了其他的话吗?”郁棠问。

    青萝:“太后娘娘还说了,这些时日殿下就留在公主府,不要出门了。”

    郁棠无奈。母后这是,防着她见容凛呢。

    问起宁宁,青萝见殿下还有闲情的样子,不由催促,“殿下,您该用早膳了。”

    郁棠因为兴奋绷紧的心一下松懈,“哦”了声,先去填饱肚子。

    因为母后的话,郁棠接下来也确实不打算出去了。偶尔有霍冉过来,带着话本和从茶馆里听到的故事最新进展。

    此刻,两人在院中小亭中坐着,一旁烹煮着茶水,桌上放着各色点心和果脯。

    霍冉把郁棠落下的故事讲给她听,浅浅地喝了半杯茶,又小心翼翼地拈起颗酸枣来。

    一边脸颊被酸枣核撑得鼓鼓的,霍冉一脸贼兮兮地看着她,单手撑着脸道,“棠棠,马上要成亲了,现在心情如何呀?”

    郁棠斜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吃着杏仁酥,又喝了些茶,这才看向庭院,神色淡淡,“大概,美梦成真的感觉。”

    霍冉吃了一惊,美梦成真啊,极高的评价。就像是她和沈行远成婚的时候一样。

    “那便祝愿棠棠婚后幸福啦。”霍冉举起茶杯,和郁棠的碰了一下。

    郁棠给面子地喝下,看她莫名开心的样子,不由疑问,“你今日心情,似乎格外愉悦?”

    霍冉眼中笑意更浓,“是呀,棠棠,我有宝宝了。”

    郁棠:“……”

    险些没有回过神,想想两人成婚的时候,郁棠忍不住感叹,“沈侍郎,还挺神速。”

    “棠棠!”听出其中的调侃,霍冉有些窘,但脸上是藏不住的幸福。

    不过,霍冉有些郁闷地吃着酸枣,忍不住疑惑,“以前我顶顶讨厌吃这个的,现在却觉得也挺美味。”

    郁棠眼神飘了飘,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概,是因为你腹中有了胎儿的缘故。”郁棠迟疑。

    霍冉点点头,“或许吧。”

    郁棠看着她懵然的样子,忍不住有些疑惑,“这事,霍夫人知道吗?”

    郁棠说的是霍冉的母亲,尚书府的大夫人。

    霍冉点头,“现在应该知道了,刚刚查到的时候,我便派人将此事告知母亲了。”

    郁棠放下心来,总觉得有些不放心霍冉。忽然想到另一件事,郁棠有些迟疑。

    “这事,侍郎大人知道吗?”

    霍冉摇头,“等他下朝回来,我就告诉他。”

    郁棠默默地“哦”了声,暗暗为霍冉捏一把汗。

    “那你这时候跑到我这儿来?”郁棠疑惑。

    霍冉:“当然是因为距离成婚只有三日了,你和容将军不能见面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来,看你和容将军如何腻歪吗?”

    郁棠:“……”

    虽然是事实,但是想到接下来两日不能见到容凛,郁棠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北苍未灭,也不知道哪日容凛便要重新去到北地。到时候,他们便又要两地了,只能写信寄托相思了。

    “棠棠,棠棠,我现在好担心呀。”

    郁棠正出神呢,霍冉忽然语气娇娇地道,把郁棠吓了一跳。

    霍冉一向是说话利落行为干脆的,突然这么甜甜地道,郁棠盯向她,好奇,“担心什么?”

    “自然是担心,腹中的这个孩子。”霍冉有些纠结地摸了摸肚子,感觉有些兴奋,还有些害怕。

    看着郁棠,霍冉忍不住吐槽,“就像是肚子上长着什么东西一样。”

    “别胡说。”郁棠轻斥。

    霍冉叹了口气,看着郁棠有些生气的样子,有些讪讪,“棠棠。”

    郁棠:“没事,只是皇嫂怀皇子公主艰难,一时有些……与二冉无关。”

    现在,霍冉已经顾不上那个“二冉”的名字了,只是感觉郁棠失落的样子也有些美。

    暗戳戳地消灭着桌上的酸枣,霍冉转过头,又盯上了一旁的酸梅果脯,酸酸的,一点点甜,很好吃。

    盘子忽然被撤走,霍冉看着郁棠跟前的那盘,“棠棠,你要吃吗?”

    “不,只是你不能吃太多,影响身体。”

    霍冉点点头,又喝了口茶,这才好奇看向郁棠,“棠棠怎么知道?”

    郁棠沉默,“大概是老嬷嬷和皇嫂说的时候,听到太多的缘故吧。”

    霍冉眨眨眼,伸了个懒腰,四下看了看,有些感慨,“容将军好幸福呀。”

    郁棠扶额,有些无奈,“不要说了。”

    即便说她好看的言语太多,但她也会害羞的。

    霍冉笑眯眯地应了声,两手捧着脸,看上去一副欣赏的模样,看得郁棠有些郁闷。

    “你这是什么眼神?”郁棠问。

    霍冉摇头,“没有呀,只是多看两眼,好多日没有看到棠棠了。”

    歪了歪头,霍冉思索,“棠棠是不是更好看了?”

    郁棠拿起一块软糯点心塞住霍冉欲要开口的嘴巴,有些嗔怪地道,“莫言妄言。”

    “母后和我说过,宝宝还在腹中的时候,母亲便要谨言慎行,起到正确的引导作用。”

    霍冉摇头,“不可能,阿娘那么温柔,我和阿娘性子相反。”

    郁棠:“……”

    也许是怀了宝宝激动的缘故,一个上午,郁棠便耐心听着霍冉的碎碎念,直到,侍郎大人再次找上门。

    郁棠嗔怪地看她一眼,“瞧,你家相公又来本宫府上了,又是来找夫人。”

    郁棠简直要为沈行远掩面无奈了,不过,二冉这么好,侍郎大人多跑两趟也是应该的。

    偏心地想着,郁棠亲自把霍冉送出府,见沈行远把人扶上马车,这才放心。

    离开时,郁棠明显看到沈行远小心谨慎地伸手要抱霍冉的样子,被霍冉不领情地拍开手躲开。

    低头笑笑,郁棠便要回府,回身的动作忽然顿住。

    簌然抬眸,郁棠看到了不远处不起眼地方的容凛。

    今日的容凛难得穿了一身月白衣裳,平日的沉稳内敛一扫而空,内心的少年活泼也带出些许。

    因为雪光灰墙的缘故,容凛月白身影并不显眼。若非仔细看,大概是不容易注意到的。

    但是,谁让郁棠只是被容凛注视,便会敏感地感到心动呢。

    注意到郁棠的目光,容凛躲了躲,微微颔首,抬步离开。

    内心有些窘迫,说不自责是假的,说好今日不见的。容凛紧握垂在两侧的手,脚步快了些。

    郁棠迟疑片刻,人便不见了身影。想要去追,青萝适时提醒,“殿下。”

    “回去吧。”郁棠道。

    青萝感觉到殿下的遗憾,目光的依依不舍。心下心疼,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接下来的两日半似乎有些难过,但因为宁宁的存在,让公主府热闹了很多。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回来的小白也常常团在郁棠脚边,有时还恃宠而骄地想要趴在郁棠膝头。

    郁棠有时也纵容它,但小白和宁宁的关系不太好。每每看到小白冲着宁宁“嘶嘶”的时候,郁棠都忍不住想笑。

    “不知道的,会以为小白是小蛇变成的小猫呢。”青鸢开玩笑道。

    郁棠也笑,揉着小白的下巴,看它往自己手上贴的样子,“黏人精。”

    “啊啊,锅锅,锅,锅,哥,嫂嫂!”

    受到冷落的宁宁被青萝抱在怀里,脸颊鼓着,忽然开口,把郁棠给惊住了。

    “阿萝,他方才是喊我嫂嫂吗?”

    青萝点头,“是啊,殿下。”

    把宁宁接过来抱在怀里,郁棠捏捏宁宁肉乎乎的小手,温柔道,“宁宁,刚刚是你喊嫂嫂吗?”

    宁宁笑眯眯地伸了伸手,“锅锅,锅锅!”

    郁棠虽是遗憾,抱着宁宁晃了好一会儿。

    偶尔看到一脸委屈的小白,郁棠内心歉疚,只得让青鸢给它拿些好吃的。

    郁棠有预感,来日公主府,怕是要热闹了。等到宁宁长大,大概会更热闹。

    想着容凛来日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郁棠忍不住看向小白。若是小白有了一窝小猫崽,府上想必更热闹些。

    郁棠想得还算美好,只是真的到了那一天,便要傻眼了。

    没抱一会儿,青萝把宁宁接过去,“殿下,这两日您便好好休息吧,万不能累着了。”

    郁棠无奈,“也好。”

    晚间,上好的精油半瓶滴进热水中,花瓣盖满表面,郁棠轻手轻脚地踩进去,热气氤氲,满室花香。

    皱了皱鼻子,郁棠,“太浓了。”

    青萝为殿下梳着长发,青鸢为殿下揉按手臂,青萝,“是太后娘娘吩咐的,入味。”

    郁棠无奈,像是腌鱼入味的感觉。

    不过,出水时,郁棠确实感觉身上的皮肤更娇嫩了,轻轻一碰便是一道印子。

    看着无意中碰红的一片,郁棠叹了口气。把皮肤弄得越娇气,到时岂不是更遭罪?

    心里想着,这话郁棠却不敢说的。不过,母后的话,她听着便是了。左右,母后也不会害她。

    一晚酣睡,晨起醒时,郁棠撑着侧额,长睫轻颤,在熹微光线里的灰青光影中,像是入了画一般。

    青萝青鸢进来时,看到这一幕,只怕惊扰了,直到郁棠睁开眼睛,声音娇软慵懒,“怎么了?”

    两人迅速摇头,上前服侍殿下起床,洗漱和梳妆。

    一日很快过去,翌日元宵,郁棠是要去皇宫的,还想去外面赏花灯,通通被太后制止了。

    因为担心郁棠和容凛见面,太后没有让郁棠出现元宵宫宴。担心两人偷偷四下见面,也未允许郁棠元宵过灯节。

    郁棠有些郁闷,尽管知道母后是为她好,但元宵这日对她来说很重要。

    比如,那日容凛陪伴自己,带着迷路的自己回宫,还带着自己放烟花。

    郁棠还想和容凛一起过元宵,一时,郁棠感觉成婚的时间有些微妙,若是早一点儿或是晚一点儿……

    心下难过,郁棠也不愿青萝和青鸢因为她的坏心情不开心。

    即便明日就要成婚,元宵这日,郁棠自己没有出府,却是让她的东西出了府。

    一盒小花,和那个红白面具。

    虽然不能见面,但他们可以在同一片天下,在同一个时间,放一样的小花。

    至于那张面具,郁棠向容凛索要另一个面具。去年元宵节容凛戴着的那一个。

    即便不能相见,戴上彼此的面具,也算是一种安慰。

    公主府早已挂上满府红色,红筹红缎红灯笼,廊柱窗棂上,小亭水榭中,四下皆贴着红符。

    是夜,夜空像是黑丝绸般,上面点缀着明月星辰,还点缀着明亮升起的孔明灯,和四方燃放的灯笼亮光。

    一簇簇烟花在头顶炸开散落,府外热闹人声,风卷过絮般的云,远处屋顶洁白的雪。

    公主府小亭中,郁棠戴着俊刻的面具,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吹起她浮动的衣摆。

    仰望天空,郁棠再一次叹息。

    她真的很想见到容凛。但是,她不应该。

    这个时候,皇宫宫宴大概正到高/潮。她这个公主,竟然不能出席,就非常离谱。

    卡着时间,郁棠点燃手里的小花,小花随着轻柔的“噼啪”声绽开。那一瞬,时间仿佛走得也慢,让她回到了去年容凛圈着她,和他一起燃放小花的快乐。

    漫天的长明灯,有一盏是她的。这一次,容凛会为她燃放的吧?

    ……大概,会很忙,忙着敬酒。或许,这样的好日子,皇兄也要“压榨”他。

    皇上还不知道自家皇妹在怎么腹诽他,只是看着台下一处,忍不住问身边内侍,“容将军呢?”

    皇后轻咳一声,在皇上温柔的目光里道,“给容将军些时间吧,他明日便要和棠棠成婚了。”

    “你今日把他累着了,明日棠棠该怨你的。”皇后小声道。

    皇上点点头,“你说得有理。”

    看着皇上有些醉意的眼睛,皇后忍不住道,“陛下,您醉了。”

    所以,这次可不要折腾容将军了。

220.大婚

    正月十六寅时初,郁棠还没有清醒的时候,已经被人拉着起来洗漱。

    先沐浴,换衣,再坐在妆台前梳妆。一整套的金镶红宝石头面点缀在如云般的墨发上,唇染脂膏,颊抹腮红,长睫如扇垂落又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潋滟桃花眸。

    霍冉一早就过来了,此刻坐在一边看着,看得一阵脸红心跳。

    一旁的喜嬷嬷吉利讨喜的话更是一刻不停,“常听贵人说公主天姿国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殿下真是小的见过最美的人儿,像是天上的仙子似的。”

    郁棠笑而不语,只是默默看着镜中的自己。

    上一世,她也是穿着红色嫁衣出嫁,只是,嫁的是异邦人,所有看到的都只会用同情的目光看她,像是在可怜她……

    眼睫垂下,郁棠看着自己紧握着的细长手指,柔白娇嫩,是没有做过粗事的。

    指节握得泛白,郁棠想,和上一世不同了。

    “我的好殿下,今日可是您的大喜之日,可不能苦着脸呐。”喜嬷嬷看着她的妆容,早就笑得脸看不见眼,见她如此,不由好声好气地道。

    都知道如今的容将军曾经受过小公主的恩惠,如今功成名就喜得良缘,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郁棠点点头,本就漂亮的眼眸眨了眨,心底的欢喜再也压不住地迸发出来,让她两颊的红像是要透出胭脂一般,双眸仿佛盛着两泓碧水。

    “棠棠,你今日真是太美了。若我身为男子,一定会把你抢走的。”霍冉忍不住两眼放光地道。

    郁棠无奈嗔她一眼,万种风情近在尽在其中。霍冉捂了捂胸口,有些心动。

    一切准备妥当,此刻郁棠一身金线绣成的红色嫁衣,红衣如火,往日便惊人的美貌更添了妩媚娇艳,霍冉看着看着便忍不住凑过来,和郁棠搭话。

    “紧张不紧张?”霍冉问。

    郁棠,“紧张,但是他,便不紧张了。”

    霍冉“噫”了声,开玩笑道,“哎呀哎呀,我们的新娘子迫不及待了呀。”

    喜嬷嬷是皇后请的,此刻听着,有些担忧地看向小公主。

    郁棠平日和霍冉没少互损过,此刻全然无动于衷,甚至有心情开玩笑道,“是啊,可想了。”

    也没有太多时间给他们,很快皇宫的马车就到了,去往皇宫后,按照公主出嫁的流程,拜了祖庙,又拜了太后皇上,没多久便到了吉时。

    早有长长的仪仗穿过京城长街,在宫门前等候。鞭炮锣鼓声不绝于耳,待宫门大开,郁棠被皇上背在背上,一步步地往前走。

    按理说,这世上没有人能让九五之尊弯腰,即便贵为公主也不行,但皇上执意。之前太后没有提起,此刻,郁棠不禁有些僵硬的趴在皇兄背上。

    宽阔的肩膀,郁棠有种熟悉的感觉,在很小的时候皇兄曾背着她很多次。

    “棠棠,若是受了委屈,皇兄会为你做主。”

    皇上一向是谨言慎行的,温情的话很少说出口的。郁棠知道,所以,这话一出口,郁棠几乎是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睛。

    极勉强的,郁棠没有让眼泪流下来,只声音有些更咽地道,“多谢皇兄。”

    坐进轿中,郁棠扣着手,有些伤心。过往和皇兄争吵的时候在眼前一幕幕晃过,郁棠抿了抿唇,忍住了。

    郁棠从红色的盖头下看着自己的手,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紧张。

    按了按沉甸甸的胸口,郁棠眼里含着点点泪花,红色的唇扬起,是克制不住的欢喜。

    欢喜又难过。

    郁棠在心里叹息,她果真嫁给容凛了,这是她期待已久的事情。如今,终于落成。

    摇摇晃晃了一路,没多久,喜轿一顿,停住。

    郁棠握着的手再次攥紧,四下一片安静,郁棠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数着心跳,轿帘被掀开,郁棠视野中出现一只手。

    红色垂坠的衣袖,系着同色腰带的劲瘦腰身,下一刻,熟悉的声音传到耳边,是一声殿下。

    手伸过去,被牢牢地握住。郁棠俯身出去,下一刻,身子一轻,已然被抱在半空。

    被抱起的一瞬,郁棠清楚地听到容凛胸膛的急促跳动,就如她的心跳那般。

    耳边的喧闹仿佛全部褪去,只剩下这紧贴在一起的两道声音。

    之后的一切像是很快,又像是很慢。明明早就熟知所有流程,郁棠还是被容凛牵着,像是失去自己的思考能力一般。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回过神,人已经在房间了。

    郁棠坐在榻边,眼睛看着盖头下的一小片红色,有些好奇容凛怎么还不走。

    早上时间赶,她还没有吃东西。之前和青萝交代了,让她中途帮自己带些吃的进来。

    郁棠被腹中的饿带去些心神,回过神,却看一盘点心递了过来,然后,郁棠只听那个本该出去的人道。

    “殿下,要用些东西吗?”

    郁棠看着那盘点心,是自己喜欢的。只是,她有些犹豫。

    接着,郁棠听容凛恳切的口吻,“殿下垫垫肚子吧,待会可能要耽误些时间。”

    郁棠接住,催他,“嗯,你出去吧。”

    容凛手指蜷了蜷,有些失落。但很快,发自内心的欢喜让他脚步发飘地出去了。

    他成亲了,和他的殿下!

    即便之前在死里逃生后,大军获得胜利后,或是得到赏赐加官进爵的时候,也没有此刻的欢喜。

    堪堪按捺下心底的激动,容凛握着拳,在下人的提醒下飘飘然地去了前厅。

    至于郁棠,她此刻正就着盖头吃点心。

    遗憾的是,吃了两块点心便有些吃不下了。郁棠不知自己是什么情况,只是在青萝把她交代的食物带过来时,有些抱歉。

    “殿下,您可能是太紧张了。”青萝道。

    郁棠不太确信,只是在等待的时间里,有种期待又畏惧的心情。

    让青鸢把东西撤走,青萝轻咳一声,小声道,“殿下可要把太后娘娘给您的书看看?”

    郁棠:“……”

    她自然知道母后给自己的书里写着什么,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画着什么。

    摇摇头,郁棠让青萝好好收起来。想想,郁棠有些担忧道,“阿萝,你帮我放个安全的地方。”

    青萝有些担心,“殿下真的不要吗?若是驸马不会的话……”

    郁棠脸颊红红的,终于是忍不住地把盖头撤了,青萝想拦没有拦得及。

    “殿下,这不合适。”

    郁棠红着脸有些尴尬,嗔怪地道,“阿萝不要说那些了,我知道的。”

    青萝:“……”

    郁棠脑子轰地一下,强忍镇定地移开目光,“放心,不会出问题的。就算,就算我不清楚,驸马他,总归不必担心。”

    看殿下语无伦次的样子,青萝也不敢再说。想想,在兵/营里,这些东西不会不知道,这才稍稍放下心。

    只是,静下来看着殿下发呆的样子,青萝好一会儿出神。

    平日里,青萝便偶尔被殿下的美貌给引得出神,更不必说此刻郁棠的模样。

    出神后,青萝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手指,这才悄悄离开。离开前,不忘提醒殿下不要忘了待会把盖头盖上。

    郁棠当然不会忘,甚至还想多盖上几层。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后,看着红色的龙凤蜡烛,屋内红色的床帐锦被,床上墙上的喜字,便忍不住紧张。

    虽说期待成了现实,但是真到这一刻到来,郁棠又有些希望容凛能慢一些,给她些时间准备。

    郁棠又知道,无论怎样她都是准备不好的。因此,晚间听到门响的时候,郁棠几乎是立刻地戴上盖头,然后……等待。

    脚步声,关门声在这一刻变得漫长,仿佛充满回声,郁棠绞紧的手忽然被握住,那双三日前无数次握过她的大手。

    心在这一刻平静下来,郁棠等待着。

    “殿下,臣好想你。”

    低沉的声音,仿佛还带着委屈,郁棠默默,直到盖头被掀开,下颌被手指摩挲,带着抬起头。

    容凛因喝了酒的脸上染着红,深邃漆黑的眸子在这一刻亮得惊人,盛满爱意,又带着深深的欲一念。

    就像是上一世第一次相遇,她在容凛眼中看到的一样。只是,当时的人于她遥不可及的存在。现在,是她的眼前人,心上人。

    “殿下,您在想什么?”

    容凛蹲下身,有些微醺地仰头看郁棠,凌厉眉眼变得柔和,点点光亮盛在其中。

    看得人心都柔了,郁棠抬手扶上他的鬓发,轮廓,声线有些紧张。

    “阿凛,今日是我们的大婚。”

    “你醉了吗?”郁棠轻问。

    手被握住,郁棠握着殿下的手放在手中,像是对待珍贵的宝物。

    容凛,“今日是臣和殿下的大婚,殿下要与我和合卺酒吗?”

    郁棠哑然,看着容凛似醉非醉的模样,点点头。

    容凛便起身去拿了酒,倒在剖开成两半的葫芦里。两人手臂相交,喝下酒。

    床上的桂圆枣子早就被青萝收拾走了,容凛目光收回,看着灯下的殿下。

    容凛知道,殿下要他见过最美的人。但是此刻仔仔细细地看,容凛却觉得他之前的想法还是保守了。

    他觉得,殿下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赛雪的肌肤,倾城的容颜,让人见之望俗的眼眸。只是轻染粉黛,便让人忘了呼吸。

    明明之前也是这样,容凛忽然有些紧张,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郁棠等了好一会儿,心里有些纳罕,有些疑惑。难道,容凛也不会?至少,只少把她头上的东西取下来吧?

    很重的。

    心里想着,郁棠忍不住抬眸,正对上容凛晕乎乎的眼睛,有些无奈。

    下一刻,容凛坐在她身边,声音沙哑地请示,“殿下,臣可以为您除去这些饰物吗?”

    郁棠噎了噎,决定不和醉酒的人一般见识,矜持地点点头。

    簪子等一应饰物除去,长发如云垂落,几缕从容凛的手指间绕过滑落,容凛克制不住地拈起一缕长发,凑在鼻间轻闻。

    淡雅的梅香,容凛闭上眼睛,目光移向殿下发丝绕过的削肩,抬眸看向那净白的下颌,花瓣般的唇……

    目光凝住,容凛眼神一点点地暗了下去。

    蜡烛熄灭,金红纱帐垂落。

    窗下,月色皎洁,树影参差摇动,一阵风拂过,带来冰寒梅香。

    这夜,容凛喊了几次水。待一切消停,这才揽着人放松地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郁棠比容凛醒得早一些。但是,醒来并不是一件好事,迟来的难受让她紧皱着眉,想要把容凛斥上一顿。

    眼睛有些干涩,嗓子也有些哑了,郁棠不不舒服极了。

    好在,容凛很快醒了过来,对上殿下指责的目光,心里发虚,有些讨好地问。

    “殿下哪里不舒服?”

    郁棠眯着的眼睛又闭上,无力道,“哪里都不舒服。”

    容凛“哦”了声,起床去了。

    郁棠:“……”

    气呼呼地睁开眼睛,郁棠皱着眉,有些恼。

    想要起身找容凛算账,郁棠痛心地发现,她真的……起不来。

    放弃挣扎,郁棠闭上眼睛,眉头皱得紧紧的。

    就让他快活吧,等她能起身了,看她不把他斥上一顿。

    然后,郁棠就看着容凛又回来了,不禁带了早饭,还拿了药膏。

    “殿下喝点水吧。”

    郁棠由着他端着碗给自己喂了水。

    “殿下要用些早饭吗?”

    郁棠摇头,她不想在床上用早饭。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现在竟然不是很饿,明明饿了很久了。

    容凛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有些担心,但还是道,“那臣给殿下擦些药。”

    陈述的语气,郁棠来不及拒绝。偏偏,容凛一副请求的模样,她没忍心拒绝。

    狡诈多端!

    等一切结束,郁棠终于又可以休息了。

    这一日里,郁棠除了吃便是睡,虽然没有吃多少,但是睡的时间倒是很长。

    青萝有些担忧,直到看到殿下身上不太好的情况,只好放下心来。

    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一日的休息让郁棠晚上不是很困,便拉着容凛给她讲在北苍的事。

    容凛白日是没有休息的,没一会儿便很困了。但是殿下让他讲,他不舍得不讲,只好忍着困讲。

    以至于,容凛讲着讲着,便昏昏欲睡起来。郁棠两眼亮亮地看着他,在心里数了三个数,看容凛终于栽倒,这才放下心,把人盖上被子。

    然后,郁棠自己打了个哈欠,绕过容凛去熄了灯,小心地走回自己的位置盖上被子,也闭上眼睛。

    药挺好的,一日的恢复郁棠已经不难受了。只是,一想到容凛,郁棠便感觉难受。

    开心地弯起唇角,郁棠想,好在她把人给哄睡着了。接下来,她也可以好好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郁棠的呼吸一点点绵长平顺起来,而一旁的容凛,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在殿下让他讲故事的时候,他便猜到了殿下的用意,因此,他便顺着殿下的心意睡了过去。

    其实,在北地的时间,大多是睡不好的,要防着外敌,还要防备一些地方盗匪的袭击。有时候,单是伏击敌军,便要安静地等上几天几夜。

    殿下……容凛转眸看向殿下的方向,借着昏暗的光线把人揽在怀里,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221.梦魇

    翌日起时,郁棠醒得早,本想睡个回笼觉,感觉到身子被拥着,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成婚一事。

    而身后拥着自己的人,是她的夫君,是她日后一辈子相守的人。

    容凛。

    郁棠在心里念了几遍,无端得生出几分甜来。身子往后靠了靠,郁棠想,被人拥抱着睁开眼睛的感觉,也挺好。

    想要回头看容凛此刻模样,郁棠想要转过身子,容凛的手臂紧了紧。

    是喑哑低沉的声音,像是带着困意,“殿下醒了?”

    郁棠“嗯”了声,在他怀里转过身,借着晨光熹微去看容凛。

    睡得凌乱的发贴在鬓边,显出几分可爱。因为困意微微蹙着的眉,眼珠在眼皮下挣了挣,睁开眼睛。

    伸出的手收回,郁棠发现自己不太能直视那双眼睛,在这样的氛围里。

    视线不自觉地下垂,郁棠看着容凛掩在衣领中的平直锁骨,顿了顿,视线克制地往上移着。

    “殿下。”

    容凛声音带着些含糊,紧紧地箍着怀中人,脑袋抵在郁棠肩颈,像是撒娇地蹭了蹭。

    模糊的气氛消失,郁棠抿唇笑着,抬手摸了摸容凛的后脑,单手抱住容凛。

    虽然在外面很厉害,但是在她面前,如此可爱的样子让她实在不能抵抗。

    “殿下,我想……”

    “想什么?”郁棠疑惑。

    容凛只是紧紧地抱住她,看上去有些可怜。郁棠好一会儿察觉出不妥,身子僵了僵,抱着的手却没有收回。

    等到两人再起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郁棠慵懒地坐在妆台前,看着杵在一边的容凛,有些无奈。

    郁棠让青萝和青鸢下去,招了招手。

    容凛走过去,站在殿下身边,目光落在殿下的长发上,有些移不开。

    郁棠注意到,把手中的木梳递到他掌心,见容凛呆愣地看她,不由轻笑,“帮我梳发?会吗?”

    容凛愣住,随即拿过木梳,手指紧紧地攥着,眉眼间尽是克制的喜悦,“多谢殿下。”

    郁棠涂着唇脂,在镜中无奈地看他一眼,看得容凛心下一软,抿着唇,握着梳子为殿下梳起发来。

    柔顺乌黑的发丝一梳到尾,带着淡淡的梅香,容凛动作很轻地梳着,凌厉的眉眼全然柔和下来。

    不像是那个功劳在身威严可怖的大将军,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丈夫,为自家娘子在平常的早上,平常地为娘子梳着发。

    容凛梳发的时候,郁棠自己也没有闲着,轻敷胭脂,薄涂唇脂。

    浅浅勾勒眉型,郁棠收起黛笔,看着镜中妆容,忽然兴起,拿起一旁的小盒,选出几颗小小红宝石,在眉尾处点了几颗。

    恰似一朵红梅。

    郁棠转眸看容凛,眼睛眨了眨,“怎么样?”

    容凛对上那双眼睛,忍不住小心地接近,低头轻吻那双眼睛。

    郁棠闭上眼睛,感觉着像是被小动物毛茸茸的脸碰触脸颊,嘴角勾起,细白的颈子微微仰着。

    片刻,容凛克制地退后,耳根发红地转过头,有些窘,“殿下,恕臣失礼。”

    郁棠:“……”

    想到那封要喊她棠棠的信,郁棠有些无奈。更多的,还是生气。

    好半晌没有说话,容凛有些担心地转过头来看。下一刻,肩膀被按住,郁棠微红着脸,起身来到他面前。

    抱着怀里的人,容凛有些意外。郁棠低头,长发拂落,蹭过容凛的脸。

    忍着窘意,郁棠强势地按住容凛,虔诚地吻上他的唇,像容凛控制不住时对待自己一样。

    好半晌,郁棠有些无力地依偎在容凛怀里,眼尾染上绯红,鼻尖也因为气息凌乱泛着红。

    “容凛,你要知道,我们已经成亲了。”

    闭上眼睛,郁棠,“你还要知道,你想做的那些。其实,本宫也是想的。”

    “难道,你不主动,还要本宫劳累吗?”

    说完这些,郁棠有些没脸见人地缩了起来,脸更是埋在容凛肩上,怎么也不愿意起来。

    郁棠自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若是容凛再不明白,她便,她便再直白些。

    郁棠相信,无论自己怎样,容凛都不会嫌弃她的。

    尽管,她说的那些,并不完全是。但,看着容凛一时不时副冒犯了她的样子,她心里不爽。

    “是臣的错。”

    郁棠不满,“以名自称便可。”

    容凛,“是凛的错。”

    郁棠这才满意地站起来,示意容凛出去把青萝他们喊进来为自己梳发。

    容凛看着手中的梳子,一时竟是对这小小的梳子产生了感情,不太想放下。

    郁棠无意中瞥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由道。

    “想要吗?”

    郁棠看着那把小梳子,容凛点头,眼中含了期待。

    郁棠无奈,“当然不可以。”

    郁棠在意容凛的小心,这公主府的所有东西,任由对方取用才是。

    容凛有些失望,但还是把小梳子放下,就要出去。

    郁棠被他气到了,按了按眉心,有些头疼,,“容凛!”

    容凛止住步子,转过身想要问什么,郁棠忽然走过去,拽住了容凛的衣领。

    微微低着头,容凛迁就着郁棠的身高,疑惑,“殿下为何生气?”

    “喊我棠棠。”郁棠道。

    容凛眼神躲了躲,没开口,郁棠哼了一声,容凛连忙,“棠棠。”

    郁棠就不明白了,这人是怎么做到床一上热情,一下来就这么恭敬的样子。

    “我很可怕?”

    容凛摇头。

    在郁棠眼中,容凛的动作明显带着防备,像是担心冒犯了她的样子。

    “你要和我和离吗?驸马。”郁棠被气到语无伦次。

    她想不明白,容凛怎么能这么做,把公主府和他分得那么清楚的。

    容凛脸色黑了黑,眼角跳了两下,唇线抿平,目光有些凶,但又忍着,带着委屈。

    郁棠此刻也不同情了,继续道,“是想搬回你的将军府?”

    容凛摇头,身形已经有些僵硬了,克制着质问殿下的冲动。

    郁棠神色如冰,染了绯红的薄薄眼皮敛着,水色的眸子充斥着怒火。

    “既然不想,驸马在忍着什么?拘谨什么?是想做公主府的客人吗?若是想做,本宫便要逐客了。”

    郁棠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明他们已经成婚了,容凛还这样,是后悔了,得到不愿珍惜了,还是如何?

    紧握着容凛衣领的手泛白,慢慢松开,郁棠侧着身子,身子气得发抖,眼泪却“啪嗒啪嗒”得流下来。

    容凛僵立在原地,心神巨震。

    也不知过了多久,容凛缓过神,看着被自己气得伤心的殿下,不顾后果地抱上去,把殿下紧紧地揽在怀里。

    郁棠想要斥责他,眼泪有些不受控制,声音更咽问,“你又想做什么?”

    容凛鼻腔酸了酸,感受着殿下的难过,眼圈也红了,紧紧地搂住殿下,声音哑得不像话。

    “对不起,棠棠。”

    郁棠无动于衷。

    下一刻,容凛忽然跪下来,郁棠吃了一惊,想要扶他起来,容凛只是握着那只手,虔诚地在郁棠手背落下一吻。

    “棠棠,我错了。”

    “我只是,太高兴了,我怕这一切都是我的梦。我把殿下放得高高的,这两日,我总是从梦里惊醒,总担心这是假的。”

    曾经的他喜欢殿下,就像是信徒仰望自己的神明。之后,神明走下神坛,来到他的面前,给他机会,也给他无尽的勇气。

    他追逐,变得强大,在神明鼓励的目光中往前,相信自己能站在殿下的身边。但是,真的成了亲,容凛却突然又怕了起来。

    梦里的殿下,是他无法追逐到的存在,现实与梦境的冲突,让他痛苦不堪,让他总是担心殿下会像梦中一样和自己远离。

    所以,他讨好,卑微,谨慎,只愿殿下能一直在他身边。

    听完容凛的话,郁棠呆了呆。竟然只因为一个噩梦就这么敏感?

    郁棠感觉到哪里不对,容凛不该是这样的。

    心里嘀咕着,郁棠把容凛拉起来,敷衍了两句,催促他去做正事。

    因为和北苍的战事,即便是大婚期间,皇上有时也会召见容凛,商议出征之事。

    至于容凛的情况,郁棠随意地安慰了两句,便赶着他出门了。

    难怪这两日容凛精神不好的样子,她以为他是白日累着了,想不到竟然只是因为做梦。

    其实,容凛没有说的是,他在梦中不止梦到殿下不属于自己,还梦到殿下在自己眼前跳下城楼……

    那一瞬心里的痛苦,像是被万千蚂蚁啃食一般,让他在梦里瞬间醒来,冷汗直流。

    触碰到怀中的殿下,又让他心下安慰。

    但梦中的一切太过真实,让他心里揪着疼。

    到底为什么,他会做那样诡异的梦?容凛忍着心口的疼,去到马圈里牵了马出来,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皇宫,而是去了城外。

    马儿一路疾驰,容凛在城外不知名的小村子停住。

    村子有些破,一个个茅草屋被大雪盖住,显出无声的安静来。只有村头有几处砖瓦房,不必说,便知道是村长的住处。

    容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到这里,但牵着马缰绳的手扯了扯,容凛打算调转马头。

    下一刻,容凛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转头去看。只见一处小巷子里,一个穿着黄色袈裟的和尚拐了出来,并信步往他这个方向走来。

    容凛收回目光,就要走。

    “你不觉得这里熟悉吗?”见人真的要走,了因忍不住扬声道。

    “容小小。”

    眉头蹙了蹙,容凛再次调转方向,皱眉看着雪地里的和尚。

    虽是不明白一个和尚这个时候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容凛还是疑惑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小名……知道他曾经的那段过去?

    “哎呀,真是小小啊。”了因声音提了提,有些愉快。

    “哪里熟悉?”容凛问。

    “自然是,这是公主殿下救下你后,你一直待着的地方。”

    容凛环顾四下,在看到一处门前的几株枯柳,枯柳前的一方大石,这才隐隐有了印象。

    虽是好奇自己曾多次找回来的路没找到,今日怎么突然就找到了。但,容凛还是把注意放在和尚身上,语气淡淡,“你知道得有些多。”

    了因合掌道了“阿弥陀佛”,一双眼睛眯了起来,抬头有些吃力地看着坐在马上的人。

    “你能下来谈吗?脖子疼。”

    “我还知道你今日要过来的事,将军。”

    容凛麻利地下了马,有些激动地走向了因,就要去问,了因后退一步,微笑道,“还是保持距离。”

    看着神色疲惫的容凛,了因其实心里有些痛快的。

    但是,容凛能回忆起前世,显然是不应该的。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回忆起前世。

    至于容凛直面郁棠跳下城楼的惨痛心境,了因不想去思考,他只是有些羡慕容凛的运气。

    可惜,这一世他只是个和尚。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帮助有福报的人,他来世也能有回报。

    “你知道什么?”容凛深深地皱着眉,腰上长剑陡然出鞘,横在了因颈上。

    了因抬手轻轻得推开长剑,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挂在剑上,无害地一笑。

    “容将军,小僧了因,此物是公主殿下所求之物,还要麻烦将军帮我转交给她。”

    能说的话不多,了因实在怕眼前这位不怒而威的小将军,索性就把难题交给公主殿下吧。

    左右,也是公主殿下自己的事情,他愿意跑腿,已经是很仁慈的了。

    说完,了因施施然离开,从一旁林子里牵出一头小毛驴,然后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坐上小毛驴,在容凛面前走了。

    容凛几次确认他真的走了,这才拿起手中的香囊,神色意味难明。

    容凛有些想要打开看一看,但这是给殿下的。但,以方才和尚的口吻,和殿下要说的事情与自己有关。

    纠结许久,容凛还是没有打开。

    这一日,容凛没有去皇宫,算是荒废了的。皇上今日等了他半日,本想将容凛召进宫里,被皇后娘娘拦住了。

    “将军才和棠棠成婚,陛下整日整日地要将军出来,小心棠棠恼了陛下。”

    皇上“啧”了一声,好在要召见的心歇下了。今日不召见,明日召见也是一样的。

    这厢,郁棠也是等了容凛一日,才等到他归家。

    心下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是知道容凛做噩梦的事情,郁棠还是让厨房做了安神助眠的药膳,还特意让青萝在房间熏了助眠的熏香。

    可以说,是十分尽心了。

    以至于,容凛疲惫地在公主府门口下马,看到灯火下的殿下时,一时惭愧又感动。

    就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忽然有了家一样,像是一个和家里人吵闹的孩子,回到家却发现家人等着自己的样子。

    “棠棠。”容凛轻声道,走上台阶牵住郁棠的手,和她一起进去。

    “棠棠的手很冷。”容凛有些心疼。

    郁棠“嗯”了声,声音懒懒的,“那你便替我暖手了。”

    容凛自然应下,然后才把遇到了因的事情说给她听,还有那个香囊。

222.我的棠棠

    香囊?郁棠有些疑惑。

    看着容凛眼中的疲惫,郁棠有些心疼,让下人赶快准备晚饭,余下的事情待会再说。

    用过晚饭回到房间时,容凛坐在桌前看书,郁棠坐在一旁的软榻上看话本。

    看了一会儿,郁棠想到今日容凛的异样,忍不住看向他。

    昔日稚嫩的轮廓已然显出冷硬的轮廓,只是一年时间,容凛的成长却很快。不仅仅是身形,还有身上的气势。

    像是,一下长大了一样。

    上一世,容凛也是这样的吗?上一世……郁棠想到了容凛说的那个香囊。

    自己想要的东西,会是什么?郁棠有些想看了。

    但是,容凛好像还没有给她,是忘了吧。

    静静地注视容凛片刻,郁棠想到自己那日画下的画像,不由为自己的记忆感到惊讶。

    “殿下为何看着我?”容凛察觉到投来的注视,转头去看。

    郁棠单手撑着脸,右手细长指尖在桌面敲打,温暖的灯光在她漂亮眸底染着橘色。

    “阿凛,得夫如此,夫复何求啊。”

    郁棠笑得灿烂,笑眼弯弯,容凛怔住,长眉轻皱,眸底却带了伤心。很快掩饰,郁棠还是发现了。

    心里一个咯噔,郁棠站起身来,来到容凛身边,俯身看着他,抬手勾起他的下颌。

    “为什么难过?”郁棠问。

    容宁哇哇大哭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郁棠想到他的父母,以为他知道了,神情温柔地轻吻他的额。

    “阿凛,以后,我会是你的家人。”郁棠伸手抱住容凛,没有就此事多说什么。

    对于二老的意外离世,郁棠把匪徒已然拿下就地正法的事情告诉他,“我会陪着你的。”

    对于难过的容凛,郁棠实在受不住,想要让他偎在自己怀里,给他安慰。

    若是其他人有容凛这样的经历怕是早就放弃了,她的容凛这样坚强,她感谢他的坚强,让她遇上他。

    “阿凛,我在呢。”

    “殿下,棠棠。”

    容凛更咽一声,把喉间的呜咽咽下去,用力地抱住殿下。

    他始终被那梦魇魇着,即便觉得那只是梦,但是太真实了,仿佛身临其境,真切地撕心裂肺过。

    这一晚,心理脆弱的容凛把郁棠紧紧地搂在怀里,像是抱着自己的宝贝。

    翌日,郁棠起身时,容凛已经不在身边了。用早膳时,才知道容凛又去皇宫了。

    青萝一边给殿下递上清茶,一边道:“殿下,明日便要回宫了。只是这些时间,驸马还……”

    郁棠止住了她的话。容凛进宫是为国事,虽说确实有些想容凛了,郁棠还是很快把注意放在了正事上。

    比如,那个奇怪的香囊。

    郁棠不觉得了因会无缘无故地给她一个香囊。昨日没来得及,坐在秋千架上,郁棠把掌心卧着的香囊拉开抽绳,拿出一个香包,这才看到里面的纸条。

    说是纸条,有些牵强了。因为纸条上大多记上短短两句便足够了,手上这张,却是密密麻麻挤满了上面每寸空间。

    字很小,需要小心辨认才是。

    郁棠忍不住想笑,难道永宁寺会缺少一张纸吗?还用香囊装着……

    待仔细看了,郁棠的神情这才认真起来,一点点凝重。若仔细看了,能看到那双眼睛里的丝丝战栗。

    怎么会?不会的。

    郁棠感觉浑身像是抽去了力气,第一反应竟不是此事的真假问题,不是去怀疑内容的真假,而是怀疑,容凛对她的真心。

    脸色苍白得失了颜色,瞳底带着惊恐,郁棠攥着信纸的手指骨节泛白失去血色。

    小小的纸条被攥出折痕,一点点地被冷汗洇湿。

    郁棠察觉了,手指发颤地将小小纸条撕成碎片,丢在地上,脚尖一点点地碾碎,碾进土里。

    直到,脚尖一片土色,纸屑也被揉成一团泥色,这才慢吞吞地扶着秋千站起身。

    她要见了因,即刻马上。

    她要问清楚。

    还未走出一步,有欢快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而来,郁棠下意识地转过身去。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子,但郁棠感觉不会好看。大概,会很丑。

    “殿下,是沈夫人来了。”是青鸢。

    郁棠松了口气,青鸢不是细心的人,大概还能糊弄过去。

    “她今日怎么过来了?”

    “哎呦,我今日是来得不巧了。”一道戏谑的声音,郁棠感觉到了头疼。

    还是霍冉走过来,看到她神色不对,这才收起戏谑的目光,问她,“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呀?棠棠。”

    郁棠摇头,指了指一旁枯萎花藤,“不小心把那看做小蛇了,这不是,吓得我腿都软了。”

    霍冉听了,无奈地戳戳郁棠额头,“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郁棠摆手,“那倒是不用了。”

    “你今日来我这里……”

    霍冉牵着她的手走到一旁,看着郁棠,迟疑了一会儿,问她。

    “我来,就是想问,容将军,他对你真的好吗?”

    郁棠只是一想,便知道是容凛大婚期间还总入宫的事闹的。

    郁棠认真地点头,“自然,阿凛对我的感情,我是很确信的。”

    隐去心底的迟疑,郁棠笑着看她,“只为此事赶来,你这份情我领下了。”

    霍冉连忙摇头,“我也只是担心你。毕竟嘛,你知道的,许多男子功成名就后第一件事便是抛弃糟糠之妻,属实可恶呢。”

    虽然,若不是容凛不在府上,她也是不敢过来的。容凛毕竟是朝廷新贵,没有人愿意和一个年轻有为,又受皇帝信赖的小将军为难。

    郁棠失笑,一时竟然不知霍到底是在寒碜自己,还是在为自己担心。

    “棠棠,我相信你的眼光。不过,怎么抓住男子的心,我还是很擅长的。”

    郁棠:“……”

    对于沈侍郎和夫人之间的小趣味,郁棠并不太放在心上,也不想为此费心。

    真正喜欢一个人,还要去学吗?郁棠疑惑。

    想知道的知道了,霍冉也没多留。临走时,想到郁棠明日要和容凛一起回宫,又觉得好奇。

    直觉郁棠不会再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霍冉索性也不多嘴了,悠悠然离开了。

    霍冉一离开,郁棠的神色一下又白了。青萝可不是青鸢能三言两语敷衍过去的,看殿下神色,不由担心。

    “殿下,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郁棠摆摆手,“可能是方才秋千起得高了,有些不舒服。”

    青萝将信将疑,但见殿下一脸笃定,不再多言。

    总觉得,殿下心情很糟糕的样子。这个时候,青萝自然不敢打扰的。

    反正,容将军回来后,殿下会很好哄的。

    此时此刻,冷静下来,郁棠知道这个时候容凛可以出去,她却不能轻易离府的。

    把香囊握在手中,郁棠忍着心下慌乱,没让人跟着,自己去了寒梅园。

    这里,是她和容凛经常见到的地方,也是她想寻求安慰的地方。

    郁棠虽然觉得容凛不会梦到前生,但了因的话,却由不得她不信。

    按了因的意思,他们两人互相爱慕,即便上一世并不能圆满。但,至少这一世是好的。

    郁棠是想这样想的,但是,她上一世是嫁过人的。她自己知道她至死还是完璧,但是容凛,他知道吗?

    他会不会看不起她?会不会嫌弃她?

    一时,刚成婚的两人因此事各怀心思。直到傍晚容凛回到公主府,郁棠这才打起精神,有些期待地想着。

    希望,了因的话是假的。这样,就不会有后续了。

    但是,郁棠自己也知道此希望渺茫。尽管了因长着一张不靠谱的脸,但他说过的话还从未作假。

    “你受伤了?”

    看着迎面走来一侧颧骨淤青的容凛,郁棠心疼地走了上去,抬眼看着他的脸,眼底满是担忧。

    “没事,不小心碰到了。”容凛道。

    今日去了皇上那里,容凛本以为他们又要说些和北苍作战的事情。和皇上在一起,对于被噩梦纠缠的容凛,至少比和殿下在一起的好。

    然而,庆幸没多久,容凛便被皇上带着去校场上揍了一顿。

    对于皇上的攻势,容凛自然不敢还手。加上,噩梦的影响,让他本身就有些自责歉疚。

    梦里,若是早些发现殿下的不对劲,或许就不会出事了。是他愧对皇上的嘱托,是他对自己太过相信自己,以至于忽略了北苍王的狠毒。

    他想,若是说起对付北苍,怕没有比他还懂如何克制的了。梦里的一场场战斗让他轻易地获取了很多经验,容凛想更快地攻破北苍。

    让北苍覆亡,是容凛此刻迫切想要实现的。

    没一会儿,容凛就站不起来了,皇上也用力过猛好一阵休息。

    坐起身,容凛盘腿坐着,看皇上一脸严肃,便知道此事还没完。

    接过巾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皇上走上前两步,抬手把容凛拉了起来。

    “服气吗?”皇上问。

    容凛点头。

    “听说你对棠棠不好?”皇上意味深长地问。

    容凛怔了怔,“不敢。”

    “呵,有什么不敢的,昨日一整日,你去了哪里?你可知,棠棠等了你一日。是谁和我说的,日后要待棠棠好,这才几日……”

    看了容凛一眼,皇上道,“你若是不愿,即便是休了你再嫁,棠棠也不缺倾慕之人。”

    “陛下!是臣的错。”容凛连忙单膝跪下,满眼诚恳。

    “在臣心里,殿下是天上月梦中花,是臣愿意与子偕老的存在。”

    “臣,爱慕殿下。”

    虽然这话有些酸,但是皇上听着心里还是舒坦的,“那昨日上午,你是去哪里了?”

    容凛如实回答,皇上本来还有些怀疑,但在听到了因的名号后,有些相信了。

    “既然心情不好,何不和棠棠说?你们是夫妻,是家人。若是此时此刻还不能分享问题,我便要怀疑你对棠棠的忠心了。”

    要说皇上宠棠棠,那是真的宠。容凛想到梦里出发前,皇上要自己先保护好殿下安全时的那一刻,他看到了皇上眼中的泪水。

    都说强国无相亲,自大容建国来,梦中的郁棠是大容第一个去和亲的公主。

    皇上说什么,容凛都应着。他想,皇上和皇后娘娘多年,想必在让皇后娘娘开心一事上有很多经验。

    *

    郁棠才不相信容凛的说辞,让青萝准备了伤药和冷水巾子,动作小心地给容凛擦药。

    擦药的时候,容凛就定定地看着殿下,看得郁棠有些不自在。

    偏偏容凛还要时不时地喊上一声,“殿下,棠棠。”

    像个可爱的幼稚的家伙。

    “做什么?”郁棠问。

    容凛:“喊喊殿下。”

    郁棠无奈点头,眼角眉梢都带着欢喜。

    郁棠发现,她还挺喜欢这样幼稚的容凛的。只是,面上郁棠是淡淡的模样,笑容也淡淡的。

    脸上的伤处理好,郁棠收拾伤药的动作顿住,目光狐疑地看了看容凛身上,看得容凛心神一凛。

    “怎么了?”

    郁棠按着药瓶盖子,指了指他身上,“只有脸上吗?”

    容凛迟疑,不知道要不要说谎。但是,若是说不是又被殿下发现……容凛不想殿下生气。

    “身上也有。”容凛道。

    郁棠点点头,看着容凛,微笑着点了点下颌。

    “那就让我看看伤口吧。”

    容凛手指顿了顿,还是三下五除二地把外衫脱了。犹豫了一下,接下来的动作没有打顿。

    看着眼前容凛布满伤口的脊背,郁棠的思绪散了,好一会儿才动手为他擦药。

    好一会儿,郁棠听到了容凛有些干涩的声音,“殿下,会不会很丑?”

    “不会,我很喜欢。”

    手指碰上一个半圆凹陷很深的疤痕,郁棠替容凛感觉到疼。

    接下来的擦药过程中,容凛总是看着郁棠的。

    在看到殿下低头为他擦药心疼的时候,他有些释然了。在那一刻,他打算放过自己。

    即便只是梦,但那样的真实感让他感到了不快。好在,殿下是他的。

    擦着药,郁棠忽然戳了一下一处淤青。看容凛坐着僵硬不动,郁棠有些担心,“很疼吗?”

    容凛,“不。”

    “嗯,那你在傻笑什么?”郁棠问。

    容凛摇头,“没有傻笑。”

    郁棠乐了,不过看他终于露出个笑脸,心里也开心。

    这两日,本以为是她错觉,容凛竟然真的在难过,尤其昨日的时候。

    她到底做什么事情了,害得容凛这么难受呢?

    “你若是有不开心的,记得告诉我。即便我做不到,我会改的。”

    母后和她说过,成婚后是两个人的事情,需要彼此扶持,必要时,可以牺牲一些东西。

    “殿下很好,臣也会努力的。”

    “说好了喊棠棠呢,自称我呢。”郁棠不满。

    “是,我的棠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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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小公主把狼崽子养大了介绍:
晟闵十五年,大容小公主在北苍的第三年,曾名动上京的双姝之一,受尽折磨,油尽灯枯。
也是这一年,大容新皇登基,新皇是小公主的同母兄长。这一年,大容出了一名少年将军。区区两年,将北苍夺去的国土一一收回。
晟闵十八年,北苍灭国,曾经的小将军已是大容战神,亲自接小公主回家。将军甲胄染血,眉眼温柔。大容的战旗帜出现在视野中,小公主一身红裙,纵身一跃。
——
重生回来,仿若大梦一场。
晟闵十一年,她还是备受宠爱的小公主,母后还在世,外祖家还没被抄家流放,兄长也没被废去太子之位。
只是,曾经的大将军还未战功彪炳手段铁血,只是个小乞丐。
小乞丐见了公主,腼腆羞涩。
看其他人,警惕得像个狼崽子。重生后小公主把狼崽子养大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小公主把狼崽子养大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小公主把狼崽子养大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