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阴云
容凛值守结束便回去休息了，等到下午用了些饭起来，意外得知公主竟然还在太子府上，不禁有些惊喜。
惊喜过后，想到早上见到殿下时情形，不禁有些失措。
同样下了值的程锦一觉醒来，看到他坐在桌前发呆，不禁喊了他一声。
“干嘛呢？”
容凛回头，有些纠结地道，“早上殿下见我时，是不是不太高兴？”
“这……”程锦挠了挠头，有些犹豫，在容凛逼视下，“可能有点吧。”
“不过，殿下可能是关心你，你昨晚半夜就该回来休息的。”
容凛不置可否，想想觉得也是，便没再纠结了。
看着容凛拿着剑出去，程锦裹着被子，下意识伸了伸手，“你干嘛呢？”
“等着换值。”
话落，人已经出去了，看得程锦目瞪口呆。
这边，郁棠午间睡了一会儿，这才感觉好些。
窗外又飘起雪花，郁棠拥着厚厚的狐裘倚在窗边看雪，时不时地又去接那被风吹来的雪花，总是接不到。
青萝给手炉添了炭火，又裹上毛绒布袋拿过来，“殿下，我把窗子关上吧，别冻着了。”
郁棠接过手炉，一边暖着手一边道，“手冷，窗子开着不冷。”
“而且，你看那些值守的人，还在那雪地里站着呢。”
郁棠远远看着，有些怅然。若非上一世她和亲去北苍，受那几年的苦，怕是也不会注意到这些。
“殿下……”
“没事，你把窗子关上吧。”郁棠呼出口气，让出位置来。
只是，最后一眼望那窗外天色，漫天飞雪乱舞，天空是黯淡的灰色。
漆黑的飞檐突兀地突出一角，檐下宫铃无所依着地随风摇晃。不知为何，郁棠心下有些闷闷的。
窗子关上，屋内温暖，郁棠闷在房间里不想出去。想着晚上要去皇嫂那里，不由招呼青鸢把她的琴拿过来，待她选了曲子，晚上到皇嫂那里弹奏。
琴声悠扬徐缓，在屋内徘徊，又从窗缝漏出去，伴着风送到有心人耳边。
容凛依然打算晚上值守，已经和人换了值，要等黄昏才能上值。
此刻远远捕捉到支零琴声，容凛神色更静了，手里刻木雕的动作愈发一丝不苟。
风雪愈急，琴声也愈切，直上云霄，不知不觉间充满了杀伐之气。
手指在琴弦上几乎快出残影，青萝和青鸢看得担心，还是青萝当机立断，握住了郁棠的手腕。
“铮”的一声，琴音散开。
“殿下！”
“嗯？”郁棠回过神，额间已然带了细汗。
知道青萝在担心，郁棠摇头，站起身时，浅浅笑了，“只是有些烦闷，现在好多了。”
青萝点头，放下心来，“那便好。”
也是这时，殿外有匆匆脚步声由远至近，是宫里的人。郁棠脸上笑容淡了些，青萝给青鸢了一个眼色，自行去外面。
匆匆而来的宫人在门口和青萝耳语两声，青萝脸色明显变了，匆忙走过来。
青鸢正给郁棠手上抹着护手的香膏，见殿下起身，将桌上东西先收了，跟着走过去。
“怎么回事？”郁棠问。
“殿下，是太子妃的弟弟捕猎时重伤，听说遇到了熊瞎子，腿被咬折了。”
“什么？！”郁棠震惊地睁大眼睛，有些哀伤。
“皇嫂若是知道了，该有多难过。”两手紧紧握着，郁棠原地走来走去。
脑中灵光一现昨日皇兄嘱咐自己留下的事情，郁棠问，“什么时候的事？”
“几日前。”青萝想来也想到了昨日，“想必太子是早知道此事，又看殿下和太子妃交好，才让殿下留下。”
郁棠点点头，她知道自己不能慌，但是皇嫂未出嫁前和家人关系极好，也是因此，太子皇兄对云家极为照顾。
皇兄有事不在，那皇嫂的事就是自己的事。想着皇嫂已然知道这事，郁棠没有耽搁，撑着雪伞走进雪里。
去时，太子妃果然已经知晓此事，正揪着手帕哭泣。郁棠跺了跺鞋上的雪，将伞递给守门侍女，走进去，几步来到太子妃跟前，一脸担忧。
“棠棠，我，我没事。”太子妃见她来，带着哭腔地要站起来，被郁棠按着坐下。
让下人们都下去，郁棠不想让外人看到皇嫂失态的样子，“皇嫂，你要回去看看吗？”
这么大的事情，郁棠代入自己，只觉得自己会立马顺着心意飞奔回去。
不想太子妃帕子按着眼角，摇摇头，“不用。”
郁棠想想，觉得也是。再有没多久就是除夕，宫中许多事务还需要太子协助皇后打理，不能脱身。
“那皇嫂可以年后回去。”郁棠道。
太子妃点点头，笑容有些勉强。郁棠接过帕子，轻柔地替她擦了擦脸，看着那双泛红湿漉的眼睛，有些心疼。
“唔，若是皇兄知道你哭成这样，想必要心疼死了。”
太子妃嗔了她一眼，脸上带了些许失落，但还是很识大体地道，“殿下最近很忙，已经很累了。”
郁棠鼓着脸，“那不行，皇嫂是皇兄最重要的人，即便是忙，也不能问不问一声。”
太子妃被她的话给逗笑了，戳戳她滑腻好捏的脸，“你皇兄现在还不在皇城呢。”
郁棠“哦”声，心里却是暗暗骂了皇兄好多声。
明明知道皇嫂会伤心，还……好吧，公事也重要，但……郁棠抿了抿唇，看着皇嫂伤心得失神发呆的样子，不禁心疼极了。
又想到母后虽然贵为一国之后，虽受父皇宠爱。但，后宫佳丽，父皇依然娶了不少。
郁棠转了转眸子，忽然憋出一句，“若是我日后的夫君，能只娶我一人就好了。”
郁棠捂住嘴，看着皇嫂突然看过来，有些羞窘地眨了眨眼睛，摇摇头。
太子妃笑眸弯，“棠棠也到了快及笄的时候，不知母后有没有替你看好人家？”
话题不知不觉地变了，郁棠虽然窘迫，但是皇嫂能不伤心，她羞一会儿也是没关系的。
“母后说了，要等来年春闱的时候看看。”
太子妃点点头，眼中满满对郁棠的关心，“到时，也让你太子皇兄好好看看。”
郁棠低下头，红着侧颈“嗯”了声。
29.她不和我玩
没多久，皇后也下了懿旨过来，安抚了太子妃一番。
郁棠按着皇嫂肩膀，抱了太子妃好一会儿。一边拍着太子妃后背，一边道。
“皇嫂，没事的。我听说了因大师此刻就在太州呢，到时便请云大人亲自去请一请，一定会没事的。”
“当真？”
太子妃有些惊喜地问，两手也下意识地握紧了郁棠手臂。随即，太子妃有些迟疑，“可是，棠棠你怎知了因大师在太州呢？”
郁棠抿了抿唇，纠结了。她总不能说是上一世的记忆告诉她的吧。
“哦，那日在去永宁寺的路上，偶遇了因大师，偶然听他说的。”
“是吗？”太子妃将信将疑，但眼中明显带了喜色。
“那我即刻修书一封给父亲。”
郁棠点点头，看着皇嫂高兴的模样，暗叹上一世自己真是瞎了眼睛。这么好的嫂嫂，自己怎么就忽视在一边呢。
这一晚，郁棠自然是和太子妃睡在一起的。
两人还是第一次睡，郁棠感觉颇为新鲜。
坐在桌前，郁棠看着侍女给皇嫂卸了发饰耳饰，又洗了脸上的妆，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太子妃察觉，转头看过来：“棠棠？”
郁棠看着洁过面后仿佛出水芙蓉般的皇嫂，眼睛都笑弯了，正好自己也卸好妆，不由走过去，揽着皇嫂肩膀，一起看向镜中。
“皇嫂，你好好看。”
饶是习惯了郁棠偶然的甜嘴，此刻，太子妃也忍不住窘了窘。
好在，很快恢复过来。
点点她鼻子，太子妃弯着眼睛，勾了勾郁棠下颌，“棠棠也好看。”
郁棠听着太子妃的夸奖，有些喜不自禁地笑容满面。
“你呀。”
太子妃见她笑起来更是明眸皓齿，一双桃花眸潋滟含情，不由戳戳她的脸。
“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家小子。”
郁棠笑眯眯地腻在太子妃身边，听这话虽是红了红脸，不过还是抱着太子妃的腰，催促道。
“皇嫂，我们快睡吧。”
睡了便不用想那些伤心事了。郁棠如是想到。
太子妃点点头，却是不小心戳了下郁棠腰间。
郁棠整个人都僵住了。
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太子妃看着突然从她怀里溜出去的小人，歪头笑道。
“哦，原来棠棠怕痒。”
郁棠僵硬地点点头，退后半步，可怜兮兮的样子。
皇姐还没出嫁的时候，经常挠她腰逗她。虽然但是，郁棠很不喜欢，不受控制地大笑太难受了。
太子妃勾勾手，“放心，我不挠你。”
“真的？”郁棠将信将疑。
太子妃点点头，郁棠有些迟疑地上前。然后，太子妃果然没有挠她。
“皇嫂你真好！”郁棠好惊喜，难得有人发现她怕痒还不逗她。
太子妃摇摇头，眼中闪着温润的光，“你能在这里陪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太子妃这么说，郁棠心下自是激动不已，但面上强忍矜持，揽着太子妃的手臂，“谁让你是我皇嫂呢。”
哼哼，皇嫂只有一个。如今她已经和戚玲珑分道扬镳，她自然要好好护着她的皇嫂。
若是日后戚玲珑给皇嫂使绊子，她定然会和皇兄和母后好好告状的。
两人沐浴后便睡下了，因为比平日睡得早，郁棠有些睡不着，便和太子妃小声说着话。
偶尔谈到太子，两人便一起嘻嘻笑起来。
“唔，原来皇兄在皇嫂面前这么坏呀！”
听到皇兄曾和一只白兔吃醋，愣是面不改色地给白兔涂成黑兔的时候，郁棠忍不住笑得捂着肚子。
“太坏了，真的太坏了哈哈！”
见她笑个不停，太子妃面上也是笑意。只是担心她笑坏了肚子，轻咳一声，想要替她揉揉肚子，又想到郁棠腰上全是痒痒肉，只得作罢。
“好了，快睡吧，再笑就睡不着了。”
郁棠点点头，但还是想皇嫂给她讲皇兄的囧事。太子妃无奈，只得挑着给她讲了。
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太子妃自己也没觉得有多好笑，偏偏郁棠听了，笑得在床上打滚。
看着耍赖也要听的郁棠终于在床上滚不动了，太子妃长长地叹了口气。
曾经第一眼看到，以为是个文静秀气的小姑娘。没想到……
太子妃笑着摇摇头，不知为何，由郁棠陪着，心情也格外得好。
该庆幸，没有放弃从戚玲珑那里把人挽回吗？
夜色渐浓，深夜愈深，雪愈发得大了。
这一晚，有人恬静地睡下，梦里有温馨的场景喜欢的人，有人则是彻夜难眠。
比如戚玲珑，比如那些秘密被发现的人。
戚玲珑在得知郁棠要在太子府住下时，便觉得郁气积胸。又想到今日太子妃娘家人出了事，郁棠居然又留宿一日……还有便是前几日表兄被杖责的事情，更是气得头昏脑涨。
戚玲珑不禁想，若是曾经，郁棠被惊马差点撞到的事情肯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没有撞到，到底是自己的表兄。
便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郁棠也不会追究。但是这一次……
又想到郁棠这些时日避着自己的态度，戚玲珑更是恼怒。
恼怒之余，还有丝丝缕缕蔓延到心脏的嫉妒，和浓浓的委屈。
为什么，那个贱人能得到太子殿下的爱，还能得到棠棠的爱，她不服！
也不知那贱人到底给棠棠喝了什么迷魂汤？太子便算了，棠棠……戚玲珑越想越不甘心，一手将桌上一应掀落在地，一手按着眉心，觉得头越发得疼了。
碎裂声中，戚玲珑目光直直地盯着某处。片刻，竟是委屈地流下眼泪。
丝绮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自家郡主按着眉心流泪的样子。
匆匆走上去，丝绮担忧地问，“郡主，您没事吧？”
戚玲珑摇摇头，但开口全然不是没事的样子。
“丝绮，棠棠为什么不和我玩了？我明明什么也没做！我都派刺客去太子府去吓她了，为什么她还留在太子府？”
“郡主……慎言。”往门口看了看，丝绮担忧地看着自家郡主，感觉有些不值得。
但是，郡主性子向来执拗，她只能顺着毛捋。
“郡主，可能是公主她一时要和太子妃玩，哪日就回心转意了呢。”
“真的？”戚玲珑眼眶盛着眼泪，满眼的期待。
丝绮点点头，看向郡主的目光，格外的心疼。
心里却是忍不住想，郡主您若是早这么珍惜公主殿下就好了。
30.暗潮
翌日，郁棠一早醒来，果然见皇嫂精神好了许多。
在太子府待了两日，也到了回宫的时候。将皇嫂劝回去，郁棠提着裙裾踩上马车。
马车碌碌而行时，郁棠推开车窗，往外面看了一眼，果然见到了路旁的容凛。
心情有些愉快，郁棠挥挥手道了别。
容凛看着马车走远，眼中是克制不住的欣喜。
两晚的彻夜值守让他眼下青黑明显，但容凛一点儿也不累，反而格外的振奋。
昨晚虽是没有见殿下一面，但是容凛知道殿下就在眼前殿内，便已心满意足。
马车很快消失在视线，容凛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昨日无意中听到，殿下爱吃桂花糖。虽然得的俸禄不多，但是买些桂花糖还是能买的。
这厢郁棠的马车很快行到宫门，青萝推开车窗出示令牌，马车重新行走起来，没多久便到了了郁棠的涟漪宫。
在殿内休息没多久，便有宫女传召，说是皇后娘娘召见。
郁棠让青萝给自己重新挽了发髻，这才披了狐裘，捧着手炉过去。
郁棠：“母后一定是关心皇嫂的事情。”
青萝：“太子妃此番母家出事，娘娘想必也是担心不已。”
青鸢也点点头，“也不知那些侍卫是怎么看顾的，竟然让自家公子遇到熊瞎子？”
昨日自那事出，郁棠便一直陪在太子妃身边，青鸢这才得空说出自己的感慨。
郁棠闻言，不由一愣，下意识地放慢了步子。
青萝捏了捏青鸢手臂，瞪她一眼，“不得胡说，此事我们非当事人，更不得妄加揣测。”
青鸢鼓了鼓嘴，没敢再说什么了。
郁棠看了青鸢一眼，看向青萝，点点头，“是这样，不能乱猜。”
眼神不经意地看了眼左右，郁棠吁出口气，“走吧。”
去了景阳宫，意外的是萧贵妃和三皇子妃也在。
郁棠在门口停顿了下，款步走进去。浅笑着给母后请了安，这才看向贵妃和三皇嫂，请了安。
几人正在商议着六皇兄大婚的事情，见郁棠来，皇后让月清伺候着郁棠落了座，这才继续和两人商议。
又说了没多久，见商议得差不多，皇后，“就这样吧，到时还有礼部的人多加费心。”
萧贵妃今日依然是妃色宫装，华美艳丽，此刻微微低了低秀美的颈，“劳烦姐姐费心了。”
拉了拉三皇子妃的手，萧贵妃笑容美艳，“今日是我强拉着她来的，改日也是要独当一面的。”
三皇子妃着明蓝色衣裙，白狐裘披风的绒毛贴着白皙纤长的颈子。妆容精致，姿态极妍，一双丹凤眸清冷绝艳。
此刻笑容温婉地冲萧贵妃颔首，见郁棠看过去，回以温和一笑。
郁棠多看了两眼，只觉得三皇嫂也格外的好看，是和太子妃的清丽娇俏不一样的美。
郁棠不禁好奇六皇兄的王妃了。
说完了正事，萧贵妃目光在郁棠脸上掠过，看向皇后娘娘，看上去很是关切地问。
“姐姐，昨日听说太子妃的母家弟弟受了伤，不知太子妃她如何了？”
郁棠心里动了动，有些不舒服。
低着头，郁棠看着自己捧着茶盏的手，涂了丹蔻的指尖。
“棠棠是从太子府过来的，太子妃情况可好？”
被点名，郁棠唇角礼节性地带了丝笑，回道，“好的。”
三皇子妃：“看棠棠气色这么好，想来皇嫂情况不会太差。”
郁棠捧着茶盏的手紧了紧，面上笑意不变，直直地看向三皇子妃，“是呢。”
待两人走后，郁棠揪着手指，有些不高兴地沉了沉脸。
皇后看她这样，不禁拉了拉她的手，“怎么了？可是觉得委屈了？”
在母后面前，郁棠也没瞒着，晃了晃母后的手，“皇嫂明明很伤心，他们不关心就算了，还要这样说。幸好皇嫂不在，要不然，该有多伤心呢。”
“棠棠懂事了。”
郁棠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歪歪头，“母后为什么这么说？”
皇后握了握她的手，有些欣慰，“若是以往，棠棠可不会这么护着静兰。”
皇后一提，郁棠想到自己的黑历史，不由扁起嘴巴，替自己解释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母后我现在是一心向着皇嫂呢。”
皇后点点头，揽着她的脑袋按在怀里。
感觉扯到头发了，郁棠脸颊痛得抽了抽，又觉得母后现在情绪也不太好，便没有吭声。
“棠棠，从方才来看，可看出什么了？”
此刻除皇后身边的月清外，宫里其余人都下去了。
郁棠抱着母后的腰，思考了好一会儿，歪歪脑袋，抬眸看向母后，“贵妃娘娘敢对母后无礼了？”
说着这话，郁棠嘴巴撅起，恨不得能挂个醋瓶。
皇后有些欣慰，“还有呢？”
“三皇嫂好讨厌哦。”
明明那么好看的人，偏偏要长着那样一张嘴，郁棠一想到刚刚三皇子妃的话，便觉得生气。
皇后笑了笑，将郁棠放开，轻咳了一声。
郁棠关心地看过去，“母后不舒服吗？”
皇后轻摇了摇头，按了按眉心，眼中漾着浅笑，“被风吹着了，不打紧。”
郁棠有些担忧，“真的没事吗？”
郁棠此刻凑近了，这才发现，母后脸色有些不好。
想到上一世母后的病，郁棠心里一紧，眼里的光也散了散。
“棠棠？”
看郁棠脸色一下白了，眼睛也漫着水雾，皇后不由喊了她一声。
见郁棠神色凄惶地看过来，皇后无奈笑了，“棠棠，你是在吓母后吗？”
“啊？”
皇后看向月清，抬了抬手，“镜。”
月清了然，掀开珠帘去取了菱花镜过来。皇后接过，递给郁棠，“看看你的脸色。”
郁棠疑惑地接过，这才发现镜中自己的脸色竟然比母后的还差，难怪母后这么担忧。
郁棠摸了摸脸，有些不好意思，“我没事，只是被母后你吓到了。”
皇后：“真不是身体不舒服？”
郁棠点头，“不是，我真没事。”
见母后不相信的样子，郁棠不禁揉了揉自己不争气的脸，巴巴地望着皇后，“真的，它一会儿就自己恢复了。”
“母后你要好好保重身体。”郁棠担忧地看向皇后。
31.病了
“自然。”
皇后点头，想到另一件事，脸上带了些笑，“你外公此次从边关回来，带回些小玩意儿，你挑些回去。”
“外公什么时候回来的？”郁棠有些惊喜。
即便皇兄那日说了在城郊见外公，郁棠还是没什么真实感。此刻，听母后说了，郁棠这才有些真实感。
“今日上午才到的，这些东西也是上午就送来的。”
此时月清将一个箱子提了过来，在郁棠面前轻轻打开。
有着北苍特色的东西呈现在郁棠面前，一时之间，心脏仿佛被什么紧紧攥了一下。
“我先挑吗？”
郁棠伸手碰了碰角落打着花络的绣帕，指尖碰到什么尖锐的，从里面拿了出来。
是一把匕首，刀鞘是红色的，边缘是银色纹路。将匕首从刀鞘里拔出来，雪亮的刀光映目，像是那日在昏暗里吓她一跳的匕首光亮。
只是，缺一双冰冷戏谑的眼睛。
郁棠摩挲着刀柄，手指在匕首冰冷表面拂过，看着上面自己的眼睛，眼前恍然映入那日黑夜里看到的眼睛。
那双眼睛，形状狭长深邃，很漂亮，也有些眼熟，她应该见过。
是谁呢？
手腕落下温暖，是皇后握着她的手将匕首归鞘。对上皇后的眼睛，郁棠看着匕首，眼睛不错神的。
“母后，我想要这个。”
皇后摩挲着匕首，想到方才郁棠握着匕首发呆的样子，有些迟疑。
匕首被好好地放在郁棠手中，皇后嘱咐道，“好好收着，不要伤了自己。”
握了握刀鞘，郁棠点头，“放心吧，母后，我会好好收着的。”
“对了，母后。”
“嗯？”
“方才母后让我看，我猜对了吗？”
端着茶盏，皇后喝了一口，帕子轻按唇角，“棠棠猜得没错，但是只看到了表面。”
“哦。”
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刀鞘，郁棠低着头，开始思索那表面下的东西。
猜来猜去，倒是想到了上一世除夕父皇病倒的事情。难道，父皇现在就不行了？
皇后见她神色变化，想她可能猜不到，便也不再卖关子。
“是父皇，”郁棠纠结了一下，“是父皇病了吗？”
郁棠眨巴着眼睛，咬了咬唇，“还是皇兄出什么岔子？”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了，偏偏都不是什么好事，让人揪心。
皇后怔了怔，倒是有些愣住。更没想到的是，郁棠竟然猜对了。
看着母后神色，郁棠，“我猜对了？那是父皇，还是皇兄？”
鼻尖被奖励地轻刮了一下，皇后随即沉了脸色，轻叹，“是你父皇。”
“不过，也只是和我一样受了风寒。只是没想到，贵妃竟然如此就迫不及待了。”
郁棠有些疑惑，就听母后继续道，“也可能是因为，三皇子这些时间立了大功的缘故吧。”
“大功？”
“嗯，拿到了南阖的藏宝图。”皇后沉吟，“不止，还在大容与东临相交的山脉里寻到了铁矿。”
“什么？”
藏宝图不是驻守南境的四皇兄寻到的？还有铁矿，东临质子现在便和三皇兄合作了？
郁棠震惊得说不出话，指尖紧紧地扣进掌心，掌心生疼。
不过，郁棠还是很快平静下来，和皇后细细分析。
“儿臣觉得，可能不是因为三皇兄的缘故。”
若是和上一世一般，这些事情她本就不知道的，毕竟她和戚玲珑混在一起，母后不告诉她是应当的。
但是，母后和父皇中毒，却是确定无疑的事情。只是郁棠不清楚，那毒是什么时候下的。
而萧贵妃平时看似待母后尊敬，但偶尔也会小小地冒犯一下，皇后大多也不会在意。
只是这一次，多了个三皇子妃，便让人生疑了。
郁棠紧紧抿着唇，她若是懂医就好了。上一世直到最后也没有发现，不是萧贵妃把人都收买了，便是那毒太厉害了。
“棠棠怎么想？”
皇后问。虽然不是很相信郁棠的脑袋瓜，但也不想打消了郁棠的积极性。
若是郁棠知道母后这么想她，她一定会大哭出声的。当然，只在皇后面前。
“母后，我还没想好。”
“嗯，先下去吧。”
临走时，看着母后有些疲倦地靠在榻上的模样，郁棠被自己的想象给吓得心惊肉跳。
若是自己没有想错，母后果然已经中了毒，还有父皇……郁棠咬紧了牙，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睛。
也许是她看上去太严肃，青萝和青鸢一路也没敢吭声。
待回到宫里，郁棠开始回想。上一世，到底是谁告诉她，母后和父皇是中毒而死的。
“那毒是慢性毒，初时不同人情状不同，有的人反应大些，有的人反应小些，但若不知晓，只会按平常生病处理……只是，多思多虑的人，更受其害。”
“那毒，初时不解，便不要想着去解了，没用的……”
是谁告诉她的？是谁？
晚间，郁棠按着眉心，拼命回想，却只想得头疼欲裂。
郁棠早在自己重生时，第一反应便是父皇母后的毒，但是因为想不起来，便暂且放下。
但郁棠又不曾真正放下，便每日去母后的景阳宫晨昏定省。一直没有发现异常，直到今日……
让郁棠最终确定的还是三皇嫂的态度，若非他们表现得有些明显，又被她瞧见。
郁棠晚饭时想，沐浴时想，画画时想，躺在床上更是想得想要撞床。
为何，为何她想不到那人是谁？郁棠想，这世上，能治那毒的除了做出这毒的，便只剩他/她了。
不对，还有了因大师。
郁棠两手按着太阳穴，下巴抵着被褥，在一片黑暗里睁大了眼睛。
只是，郁棠还是不明白。她重生后，每一个人她都记得，但是偏偏那么一个人……
那人似乎是在她确定和亲后遇到的，彼时父皇母后都不在了，三皇兄已然登上了皇位。
她整日在外面闲走，身后跟着一群监视的人。
那人仿佛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样，那些侍卫没有反应，她开始以为那人是三皇兄的人。
那人，那人好像还和她说，“这宫城深深，就像是牢笼一样，偏偏一个个地都要扎进来。”
“不过，看到你们一个个活生生地在此挣扎，我也有些后悔了。棠棠，是我对不起你。让你这样被骗……”
梦境中，郁棠满脸茫然地听着那人说。只是，那人的脸始终藏在一片迷雾里，她看不到。
然后，那人在她眼前突然走远，只剩单薄的白色衣衫在她眼前晃着。
郁棠没有听到的是，“若是重来一世，棠棠，你会怎么选？”
32.以身相许？
因为担心父皇母后的身体，翌日一早郁棠便出了宫。
她想，既然上次是在街市上偶然遇见。这一次，她去上一世遇见那人的地方碰碰运气，或许就遇上了。
这日是个好天，又是开年的几日，集市上尤为热闹。火红的灯笼喜气洋洋，人们脸上大多洋溢着笑。
虽然心里存着事情，但看着眼前一派热闹景象，郁棠也没忍住笑了笑。
青鸢：“殿下，好热闹呀！”
郁棠：“嗯，上次买东西碰上了惊马，这次你们好好挑些东西，本公主给你们付钱。”
青鸢拍了下手，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殿下太好了，正好我让小安子也跟过来，让他替我们拿东西。”
青萝跟在一旁，也是有些高兴。
看郁棠回头一眼面上带着疑惑，青萝给郁棠解释道，“就是那日冰湖边，遇到容凛时，把容凛背回侧殿的那个。”
郁棠回头又看了眼，点点头，她想起来了，又问，“他什么时候被调到涟漪宫的？”
“就是那日遇见容侍卫的时候。”
郁棠了然，对这个看上去憨厚笑着的小太监有了些印象。
小安子听着殿下虽然小声但是却很清晰的声音，有些无奈，殿下明明每日都从他面前经过。
但是很快的，他被一道不善的目光唤回了注意，转头看去。
竟是容凛，那个被他和其他太监一起打了的容凛！小安子此刻是真有些想哭。
他至今还记得那日带头的太监管事带着他们打容凛的那一幕，虽然打不过，但是始终没有放弃挣扎，始终用着凶狠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人……
听说他现在在太子府，还深受公主殿下喜爱，他不会想要报复吧？
还是青萝发现他的异常，注意到了容凛，和郁棠禀告。
“真的？哪儿呢？”
昨日做了那样不好的梦，如今见到容凛，郁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容凛是唯一一个，在她记忆里，对她好，结局也不坏的人。至少，在她跳城楼之前。
她可以相信他吗？郁棠觉得，可以相信，只要他按照既定的轨迹辅佐皇兄。
容凛今日休值，本来没想出来，只是心有所感，漫无目的地走着，便走到这里来了。
“殿下！”
郁棠上下打量他，面上带着笑，“好巧，今天不用上值吗？”
容凛拘谨地点点头，“是。”
“那一起？”郁棠邀请道。
回身看看小安子，不像是很有力气的样子。郁棠再次打量了容凛一眼，“今日要买些东西，你帮我们拿一下？”
郁棠很好奇，这时候的容大将军，是不是也很厉害。
郁棠是这样想的，毕竟是未来的大将军呢，在太子府似乎是安逸了些，要不要和皇兄说一声，给容凛些历练的机会呢？
“属下的荣幸。”
郁棠看了眼小安子，这次没再计较他的自称问题。
有了两个劳动力，青鸢和青萝买起东西来，也不用太计较自己买的东西重多少的问题了。
郁棠看着青鸢和青萝一会儿从脂粉铺子里出来，一会儿又进了百味轩买点心，而小安子和容凛没一会儿便拿满了东西，心情尤其高兴。
容凛有些奇怪，小声问公主，“殿下，您不给自己买吗？”
公主背着两只手，走路轻快，跟在自己的两个侍女身后，高兴地付着钱。在容凛眼里，怎么看怎么怪异。
“哦，我上次承诺他们，给他们买东西。”
看着容凛拿着东西，依然看上去少年如竹的模样，脸上笑意更浓。
“还有，花钱的感觉真的很好。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郁棠是真的高兴，也是真的好奇。若是自己给容凛买东西，他会想买什么呢？
吃的？用的？还是刀剑衣物之类？
容凛摇摇头，浓密纤长的眼睫垂着，“殿下对属下已经够好了，属下无以为报。”
“以身相许？”郁棠看着莫名很乖的容凛，禁不住地小声。
“啊？”
容凛呆愣了好一会儿，浓密眼睫颤了颤，抬眸看郁棠，眼中也带着迷茫和恍惚。
看上去尤其惹人怜爱，郁棠捂住嘴巴，被他这幅难得的呆傻样子给萌乐了。
“逗你呢？少年志在四方，你还小。”
抿了抿唇，郁棠有些忧愁。唔，她马上就要及笄成年了啊。
恰逢青萝出来，郁棠连忙走了过去，笑嘻嘻的，“买了什么？”
独留容凛站在原地，嘴角翘起又压下，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忧愁，有些傻兮兮的，看着还怪可怜的。
脸颊发热，容凛被小安子奇怪看来的目光看回了神，眉头紧紧皱起来，一点也没客气地将舌尖狠狠咬了一下。
疼痛唤回了容凛的理智，也让他的脸色看上去冰冷吓人。
小安子从他身边走过，风里飘来一句：怪人。
接下来一路，容凛都冷着脸没有说话，只有郁棠看过来的时候脸色缓和一些。
但在郁棠看来，容凛明显没有开始心情好了。
看着青萝和青鸢挽着手臂进去铺子，郁棠疑惑地端详了容凛好一会儿，直把人看得不好意思了，这才笑着开口。
“怎么心情不好了？”
容凛紧抿着薄唇，少年抬眸谨慎地看了郁棠一眼，感受着砰砰直跳的心跳，声音有些哑沉。
“殿下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虽然不会当真，但是……容凛发疼的舌尖抵着牙根，垂着头，怕看到殿下生气的目光。
郁棠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很好脾气地点点头，“好啊。”
看容凛闷闷不乐的样子，郁棠没忍住杵了下他手臂，惊得容凛差点把手里东西丢了。
“殿下？”
“不要这么严肃嘛，给你买些东西吧？惹你生气，很抱歉哦。”
“属下惶恐。”
容凛眉心跳了跳。
郁棠眉头皱了皱，有些发现了。容凛在她面前，似乎格外的拘谨，怎么回事？
“本宫难道是洪水猛兽吗？”郁棠无奈，嘟囔了一句。
“是属下的错。”容凛从善如流。
郁棠更郁闷了，她不想容凛这样。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
末了，郁棠忍不住补了一句，“我真不想惹你生气。”
容凛：“属下不敢，”
“？属下没有生气，更没有生殿下的气。”
“真的么？我不信，除非你笑一个。”
容凛：“……”
33.今日是不巧了
“真的么？我不信，除非你笑一个。”
容凛哽了哽，看着殿下看来的戏谑目光，一时间竟有些无奈。
郁棠笑盈盈地看着他，见他实在无奈，大方地摆摆手，“好了，我也不是那么坏的人。”
“说好不逗你了。”郁棠食指搔了搔脸颊，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容凛的害羞模样，她真的忍不住就想逗他一下。如今，见容凛果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郁棠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你若是生我气了，一定要像今日这样告诉我。”
郁棠侧身站着，浅色的瞳孔映进金色的日光，格外好看。唇角弯弯，颊边梨涡浅浅，看着容凛的眼神更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纵容。
“你要知道，我是真的不想让你生气啊。”
皇兄，父皇，母后，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啊！郁棠看着容凛，心里不由想到。
“属下永远不会生殿下的气。”
容凛和郁棠承诺道，只是怀里的东西有些碍眼，让他信誓旦旦的誓言有些许的搞笑。
郁棠笑笑，心情更好了。
怎么能有容凛这样乖的人呢？便是亲弟弟……唔，皇家人之间怎么能苛求亲情呢？
青萝和青鸢扫荡了几家铺子，直把小安子和容凛的肩膀怀里手上都占满了，这才罢休。
只是，回过头见两人身上堆得满满的东西，青萝不禁有些愧疚，看着青鸢，“买得有些多哦。”
青鸢也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容凛，“要不我帮你拿两件？”
郁棠随手把容凛怀里堆在尖尖的一袋糖炒板栗拿下来，随手拿了一颗出来，“怎么叫帮呢，那可是你自己的。要怎么谢谢他们呀？”
板栗甜甜的，糯糯的，郁棠忍不住弯了眼睛，又将板栗递给青萝。
“那我们拿一些吧，实在是麻烦你们了。”青萝道。
青鸢点点头，“快晌午了，待会请你们吃午饭吧。”
能够陪殿下多一些时间，容凛自然应下。至于小安子，本就是涟漪宫的人。
回到马车前，将东西放下时，郁棠这才发现容凛怀里的东西明显比小安子怀里的轻。
小安子明显也发现了，幽怨地看了眼看着就好说话的青鸢。
青鸢怜爱地看了眼小安子，故作叹息地道，“谁让你没有容侍卫好看呢？看到好看的人，自然要体贴他，对不对啊，青萝姐姐？”
青萝点点头，“确是如此。”
小安子微微地张了张嘴，竟是病急乱投医地把目光放在容凛身上。容凛瞥了眼郁棠炯炯看来的桃花眸，轻咳一声。
“你确实不如我。”
小安子眨巴眨巴眼睛，扁了扁嘴巴。很委屈，但是对着容凛那张脸，实在是不敢很委屈。
郁棠看着忍不住笑得弯下腰，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青萝也在笑，但还是碰了碰公主手臂，“殿下，您该注意形象。”
郁棠眼睛弯成月牙，一边“好哦”，一边“哈哈哈”。
青萝：哎！殿下难得这么高兴，就不扰她的兴致了。
又是去长风酒楼，郁棠很喜欢上次的烧鹅，肉质鲜嫩，味道鲜美。
小安子第一次跟郁棠这样的主子，更是第一次和殿下同席用饭，只觉得双腿战战，实在很是紧张。
倒是看了眼青萝和青鸢，面无异色，很是坦然放松。不奇怪，毕竟这不是殿下第一次带他们出来。
再看向容凛，小安子有些惊讶，惊讶之后，便有些酸溜溜的。
看这平静的脸，稳当的手，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
直到对上容凛冷淡瞥来的目光，小安子这才“嗖”地一下收回视线。
用过饭，几人继续逛着。
这一次，是郁棠要买件礼物，给未来的六皇嫂。
大容皇室有六位皇子，三位公主。太子是嫡又是长，二皇子由皇后抚养长大，和太子关系很是亲近。
三皇子是萧贵妃的孩子，因着萧贵妃母家为丞相，权势日盛。
五皇子和六皇子分别是淑妃和惠妃的孩子，五皇子资质愚钝，不堪大任。而六皇子虽然有些聪慧，但目光短浅，也不足为虑。
还有一位便是戍守南境的四皇子，因母妃只是位宫女，在后宫中很受欺负。幸好在军事上有些天赋，便被皇帝远派南境，守着和南阖交界的安宁。
三位公主，两位是皇后所出，端凝长公主已然尚了驸马。只是因驸马有才，被皇上重用。
郁棠自不必多说，还有一位便是淑妃的女儿，五皇子的胞妹，尚在襁褓。
而几位皇子中，如今只剩四皇子和六皇子未开府。在大容，皇子开府之日娶亲是俗礼。
若是往常皇子大婚，或是遇到什么事情，只管从库房里取出些作礼便是。这次，郁棠难得的上心让青萝有些意外。
“殿下，和六皇子妃认识吗？”
郁棠摇头，“没有，只是有些好奇皇嫂长什么模样。”
“她看到我这样用心给她挑礼物，想必也会很开心。她开心了，若是做了朋友，我们还能常见面。”
青萝欲言又止，郁棠瞅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妥吗？”
“一点点。”青萝勉强道。
因为上次在珍玉阁遇到了戚玲珑，郁棠不想碰上她，便换了紫璃轩。
这也是她和戚玲珑经常来的地方，因此掌柜的认识她，见了人连忙把人往里面领，一边引着还一边高兴地道。
“殿下来得真巧，玲珑郡主就在二楼挑选首饰，您要见见吗？”
青萝哑然，和青鸢一样觑了觑自家殿下脸色。
郁棠的笑寸寸僵硬在脸上，脚步已然顿住，秀气的眉蹙起，颇为不解地道，“怎么每次挑礼物都……”
青萝自然知道她的未竟之语，倒是掌柜的没见殿下跟来，不禁有些困惑。
“殿下？”
一寸寸往后挪，郁棠脸上重新有了笑，不过笑意没到眼底，“下次吧，今日是不巧了。”
将将走到门口，郁棠转过身，就要走出去，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二楼传来戚玲珑的声音，喊住了她，随即便是“噔噔噔”的脚步声在楼梯上的声音。
郁棠皱了皱脸，不情不愿地转过身，给了一脸不安的容凛一个安心的眼神，转过身。
郁棠首先看到了二楼凭栏望来的三皇子妃，这才看到一脸焦急冲过来的戚玲珑。
心情很差，郁棠脸色有些冷。
34.对不起
“棠棠。”
戚玲珑从楼上下来，气还没喘匀便先到了郁棠跟前，一副担心人走了的样子。
没多久，三皇子妃也从楼上下来，清冷绝艳的一张脸，因为不笑，显得更冷。
“小公主殿下。”
“三皇嫂。”郁棠礼节性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四下又没了人，这次连掌柜的也不见了影子。
“玲珑郡主。”
“棠棠，你之前都是喊我玲珑的。”戚玲珑搅着帕子，语气颇为幽怨。
郁棠看了眼几人，目光落在戚玲珑身上，“我们谈谈吧。”
虽然她不想见对方，但是戚玲珑好像不想和自己断了关系的样子。郁棠不明白，难道她在太子府留了两日，也不能让她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吗？
紫璃轩有提供休息的房间，两人走进屋中，将门关上。
门刚关上，戚玲珑便抓着郁棠的手，“棠棠，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郁棠挣了两下，奈何戚玲珑情绪上来，手劲很大。
“我做错了什么？”戚玲珑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郁棠摇摇头，那是上一世的戚玲珑做的。她不与她一起玩，只是因为他们的立场不同。
上一世她只知道自己两边都不站便不会伤害太子皇兄，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只要她和戚玲珑做朋友，最终还是会像上一世一样结果。
戚玲珑爱慕皇兄，势必不会和太子妃友好。还有戚玲珑的父亲宁王，自始至终都是坚定的三皇子党派。
戚玲珑见郁棠执意如此，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看重郁棠这个朋友，她更想不到郁棠不和她做朋友会让她这么难过。
“是因为太子妃吗？”
戚玲珑放开了郁棠的手，看着她轻轻抽气，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郁棠漂亮的桃花眸看着她，她知道戚玲珑知道自己执意如此的缘故。
戚玲珑本来还想质问，还想要和郁棠争辩，她明明比太子妃好千倍万倍，明明她才是先遇到郁棠的……
但是，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眸，看着郁棠澄净的眼睛，戚玲珑说不出话来了。
正如丝绮和她说的那样，郁棠待她真诚，比对任何人待她都好。但是，她都郁棠，却没有做到真心以待。
开始，她也是因为郁棠和太子的关系，这才和她交好的。
不管是表兄三皇子，还是父亲，都让她好好和郁棠“相处”。开始，她看中的，只是郁棠身上的价值。
即使后面真的把郁棠当作朋友，她也会不自禁地利用，欺骗……是她不对。
“对不起。”
戚玲珑干巴巴地道，眼中含着期待。
“我已经知错了，我以后会待你很好很好的。棠棠，若是这样，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郁棠紧紧地抿着唇，心情有些沉重。
在某一刻，郁棠起过些阴暗的想法。她看得出戚玲珑的真心，然后竟然起了让她帮自己的想法。
郁棠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四皇兄到底有没有和三皇兄站在一起，还有东临质子……
最终，郁棠还是摇头。
35.他一个人的
“抱歉。”郁棠摇头。
戚玲珑后退了一步，有些失落，但还是勉强露出个笑来，“没事的，是我的错。我以后会待你好的……”
戚玲珑说不下去了，眼中盈满了眼泪，有些委屈，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
郁棠不知说什么好，唯一能做的，便是退出房间，留下戚玲珑恢复情绪。
门打开，青萝有些担忧地看向公主，“殿下……”
郁棠摇摇头，“没事，我们先走吧。”
如今这样，郁棠也没有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情。
看向丝绮，郁棠无视她不善的目光，让开身子让她进去。
和三皇子妃道了别，郁棠便先行离开了。
至于想要和那神秘人偶遇的事情，郁棠着实没有什么信心。在紫璃轩门前，郁棠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道，“去翠鸣轩那里看看。”
青萝有些疑惑，不过没有说什么。因着路上没人开口，几人没一会儿便到了。
翠鸣轩名字文雅，地方也算清幽。左面一丛郁郁竹林，很是雅致幽静，是文人墨客爱来的地方。
只是，因为这里毗邻秀玉坊，又曾经出过人命，甚至闹过鬼，之后便没什么人来了。
好在这里地方好，环境也好，便有一些囊中羞涩的书生过来租住。尤其是每年上京赶考的书生，几人一群，也不惧怕这些。
甚至，偶尔望着窗外竹林丛丛，或许还会想到些花妖狐怪的故事。
走到后，果然没什么人。只是竹林染了雪，绿中掺着白意，格外的好看。
看着公主四下望着，青鸢忍不住好奇地问，“殿下，您要找什么人吗？”
郁棠看了眼，没有看到。
她当时是因为心情不好，便随便走走。走着走着便走到了这里，还记得当时偶然见到一竹青袍子的青年匆匆忙忙走过……
四下再看看，郁棠有些失望地想，今日可能是真的碰不上了。
遂摇了摇头，“没找什么人，只是好奇，这里面住的会是些什么人。”
郁棠想到了母后提到过的，来年春闱给她榜下捉婿的事情。如今来到这里，郁棠也不想白走这一趟。
只是，他们这些人……郁棠看了看自己和身后跟的四人，会不会把人吓到？不过，若是真的轻易就被吓到，她也确实看不上。
和翠鸣轩的管事打了招呼，郁棠说明了来意。
管事看上去显然不认识郁棠，更不打算让一个姑娘进这住满了男子的地方。
“姑娘，您若是真没什么事，还是不要进去了。”管事婉言相拒。毕竟看她相貌，一身贵气，容貌更是不俗。
郁棠不满，“为何，我只是进去看一眼，本……本来也没怎么想进去的，你这么说，我便更想看看了。”
也不知为何，郁棠不太想在容凛面前失了面子。尽管，容凛可能压根也不在意。
有那么一刻，郁棠想到了戚玲珑。以往都是戚玲珑带着自己“横行霸道”的，倒也没做什么坏事，只是被这么拦在外面郁棠还是第一次。
“这位姑娘，您还是不要为难小的了。”管事为难的道。
“什么事？”身后有人开口，郁棠惊愕回头，竟然是熟人。
郁棠郁闷地地低头，觉得今日自己出门可能是没看黄历。
“殿下，这位姑娘想要进去里面看看。但是，这里面可都是男子，万一唐突了姑娘，这不好办哪。”
郁棠听到这里，不由吃惊地抬头。这里竟是三皇兄的产业吗？她竟不知。
“棠棠，你要进这里面？这可不妥。”三皇子肃了面容，眼神有些严厉，“若是父皇知道你来此，还如此任性，一定会生气的。”
三皇子今日穿了身常服，腰间挂着美玉，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相貌也不俗，修眉星眸，端是俊美不凡。
但是，郁棠看不出好看来。大概，一个人对另一人的不喜真的会影响到感官。
皱了皱眉，郁棠也知这件事是自己的不对。索性不再做无畏的反驳，郁棠低垂下头乖巧模样，“多谢皇兄的提点，是我鲁莽了。”
郁棠说着，抬头时颊边漾着笑，“方才在紫璃轩遇到了三皇嫂，如今又遇到了皇兄，今日果真是幸运。”
三皇子见她懂事，也不再多言，点点头，吩咐人送她回去。
郁棠压下心底的不耐烦，依然笑着道，“不用了，多谢皇兄。”
她这么说了，三皇子自然也不再勉强。
直到走出去很远，郁棠这才拍了拍胸口，有些烦闷的样子。
容凛见她蔫蔫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忧。但同时，方才一幕也让他想到了太子和三皇子的龃龉。
往常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今日见三皇子如此不客气地训斥公主，容凛心里也不好受。
青萝：“殿下，若是我们早知道这是三皇子的地盘，便也不会来了，我们下次不来便是了。”
青鸢也附和道，“是啊，殿下，我们下次不来便是。只是，您可千万不要为此事气坏了身体。”
“不生气。”郁棠抿了抿唇，没必要。
回去的路上，郁棠早早地让容凛回去了，担心他在外面太久回去被责怪。
“殿下，容侍卫方才不是说他今日休值吗？怎么会被责怪。”青鸢待容凛走了，实在是不解，好奇地问郁棠。
郁棠看向青萝，青萝没客气地戳了戳青鸢脑门，这才道。
“你说容侍卫除了跟我们出来，现如今在哪里待得最久？”
“太子府啊。”青鸢揉着脑袋，还是没想明白。
“笨。”
青萝戏谑地骂道，青鸢老大不高兴地扁着嘴。
郁棠：“虽然他记得我的救命之恩是好事，但是，他现在刚到太子府，总要结交那么一两个朋友吧。”
大将军身边都有很多人的，而且，郁棠不相信没人发现容凛的好。
“哦，所以殿下方才又买了些东西，硬是要赏赐给容凛。”青鸢明白了。
因为明白，青鸢不由有些酸兮兮的，对上青萝同样有些酸的眼睛，扁扁嘴，“殿下，您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呢？”
郁棠转了转眼睛，“因为他知恩图报呗。”
“顺手帮他一把。”
可惜，事实并不如郁棠想象的那般。
容凛回到府上第一件事，便是将公主赏赐给他的东西给收进了箱子里，和上次殿下赐给他的伤药和衣物放在一起。
至于点心，他一个人的。
殿下送给他的，他只愿一人独享。至于程锦，容凛高兴，难得想起他，便给他带了半只烧鹅。
36.连国公
回宫后，郁棠第一件事便是去景阳宫里，给母后请安。
去景阳宫的途中，郁棠知晓了舅舅连战陪着外公连腾进宫的事情。
“舅舅回来，想来皇兄也该回太子府了。”
许久未见舅舅和外公，郁棠甚是想念，脚步不禁有些轻快。
还没到，郁棠便听到外公爽朗的笑声，间或几声的清朗男声。
再次听到，郁棠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脚下步子一顿，郁棠很快便走了进去。
“棠棠过来了，来，给你外公和舅舅请安。”皇后脸上带着笑，看着郁棠走过来，招了招手。
郁棠声音雀跃地道，“给外公、舅舅请安。”
连国公兼驻北苍的大将军，常年和北苍作战的老将了。而她的舅舅连战，更是年少成名一路高走的将军。
连国公：“原来是棠棠，已经这么高了。回朝那日派人送了些东西来宫里，可有什么喜欢的？”
连国公虽然两鬓斑白，但双目精神矍铄，看着郁棠的目光很是慈爱。
大概是因为连家小辈们都是男孩子，连国公尤其喜欢这个外孙女。连将军自然也是。
郁棠，“选了把匕首，很喜欢。”
皇后面上带了一点的不赞同，连国公高兴地拍了拍手，“棠丫头好样的。”
连将军也是有些意外的样子，眼中带着些赞许。
“若有其他想要的，便告诉外公，外公替你找来。”
看着郁棠孺慕目光，连国公更是高兴。
“谢谢外公。”郁棠道。
坐在外公旁边，郁棠贴心地给他倒了杯茶。连国公看了两眼，虽然嫌弃茶淡，想要喝酒，还是一脸嫌弃地饮了。
皇后在后面有些吃味，眼中却含着笑意，“还是要棠棠来，不然，父亲您又要拒绝了。”
连国公摆摆手，“习惯了塞外风沙，习惯了浊酒粗茶。这京城中的精细，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说着，连国公看向郁棠，有些高兴，“棠棠，改日到我府上，给你带了些北苍特有的奶干，可不能不来。”
郁棠乖巧地应了声，又陪着说了好一会儿话。郁棠已经很久没有见外公了。
外公一向待她好，小时候，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会给她带。
不过……想到之前，她还和戚玲珑玩得好时和舅舅家几位表兄疏离的模样，郁棠心里有些苦。
前几年还好好的，关系有些疏远，但面上还算过得去。
只是，近一年里，几位表兄因为和太子亲近的缘故，和三皇子的人有了些许龃龉。
尤其两月前，二表兄和宁王世子看上了同一位美人，甚至为此大打出手。而两人吵架时，她凑巧和戚玲珑路过，不小心说了句什么，便惹恼了二表兄。自此……
如今看外公和舅舅模样，想来是还不知道这些。
罢了，到时候好好赔礼道歉便是。郁棠想。
“外公，您喝茶。”郁棠见他茶盏中空了，便替他续了茶。
连国公笑呵呵的，端起茶盏小口啜了一块。
倒是郁棠，在外公低头时，看着他两颊的霜白，有些心疼。前世，外公是在和北苍打斗时，从马上摔下死的，真正的马革裹尸还。
那时，朝中局势混乱，加上北苍犯大容边境，粮草被克扣，兵器也因为三皇子人的从中作梗出了岔子。
如今想来，郁棠心里依然又闷又疼。
郁棠想，待她回到宫里，一定要细细地写下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情。
郁棠想好了，有些事情，求人不如求己。看上次母后告诉她的那些和重生前不同的事情，郁棠便知晓，虽然自己重生，但并未掌握太多。
变化是会有的，而她要做的，便是尽力让这些变化朝着她想要的方向进展。
就比如这接下来的六皇兄大婚。她只是因为好奇六皇嫂所以才选礼物那么用心吗？自然不是，她要做的，是和六皇嫂交好。
六皇子妃，可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官家小姐。
想得有些饿了，郁棠抓起一块云片糕吃了，还不忘给外公一块。
虽是小孩和姑娘家爱吃的，但因为是郁棠递来的，连国公也没有拒绝。
并不是没有发现，从郁棠和戚玲珑玩得好开始，他每次回京，棠棠和几个孙子看似融洽其实疏离的情形。
如今，听女儿说棠棠已经不和宁王府玲珑郡主来往了，虽知不该和一个小丫头计较，但是，连国公是真发自内心的高兴。
没多久，皇上也过来了一趟。见郁棠也在，眼神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这才和连国公以及连将军说话。
郁棠没有太在意父皇刚刚看来的那一眼，只是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飘过。
那个美人，最后有跟哪个了吗？似乎好像，她的几位表哥，除了老大，其他几位也还都单着。
唔。
郁棠莫名地想要牵线搭桥，但是这念头随即便在父皇谈话中的一声低咳中消失。
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好歹该关心关心自己的婚事，毕竟之前可是被母后催过的。
这般想着，郁棠乖乖地坐着，听着父皇和外公说起北苍的事情。
意外的，她竟然听懂了一些。
比如，北苍的皇子之争。甚至，她还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未来的北苍王，也就是那个给她赐了毒酒的人。
身体下意识地难受起来，继而在脑海中映现的，却是容凛在幽都找到她时的那一幕。
天光映在容凛俊逸的侧脸上，黝黑深邃又带着强烈情愫的眸子，以及那一句“末将来迟。”
捂着胸口，郁棠无措了一下，随即把注意放在父皇和外公的谈话上。
等到父皇和外公舅舅都离开后，郁棠这才看向母亲，有些担心地想着方才外公离开时清瘦单薄的影子。
“棠棠在想些什么？”见她在人走后便紧锁着眉，皇后不由担忧地道。
郁棠踌躇再三，还是说了。
“母后，外公能不能，不要再去边关了。”
“什么？”
皇后有些不解地看向郁棠，随即笑着道，“担心你外公身子不好？母后也想父亲留在京城。只是，你外公他放不下。”
郁棠知晓，外公是为了大容，因为先帝的知遇之恩，甘愿留在边境苦寒之地。
上一世，在舅舅战死沙场的时候，外公誓死守在边关，还留下来“生死都要在战场上”的话。
见郁棠依然很是担心的样子，皇后安慰她道，“放心，近几年北苍安宁，不会有事的。”
37.真是好惊喜
郁棠冲着母后点了点头，心里却是知道。只是表面的安定罢了，北苍内里，也不知道乱成了什么样子。
尤其，那位的野心和能力，在未来会被大容低估，因而使大容损失惨重。
郁棠还知道，那人很有谋略，又很隐忍，是一个很危险的角色。来日若真成了北苍的王，大容势必危险，或许还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若是在他羽翼未丰满的时候下手，或许还能在未来重创北苍。
北苍，从未放弃过侵犯大容。
回到涟漪宫，郁棠便以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的理由让青萝和青鸢下去，自己一人磨了墨，将上一时发生的事细细捋了捋。
仔细看了，郁棠又发现了一些问题。
过两日，便是六皇子大婚。
终于将送给六皇嫂的礼物选好，郁棠从珍玉阁出来，心情甚是愉悦。
“殿下，您对六皇子妃很在意的样子。”青萝道。
郁棠点点头，青萝又道，“殿下这么喜欢六皇子妃，怕是太子妃要吃味了。”
郁棠：“那你有没有想过，皇嫂也可能很喜欢未来的六皇嫂呢。”
“真的？”青萝犹豫地道，有些不太相信。
郁棠给了她一个“当然”的眼神，高兴地看了几眼青萝怀里的匣子。
几人说话间，郁棠在人群中看到了霍冉。见霍冉和一男子同行，郁棠本打算躲开，不想被霍冉看到，一脸惊喜地走过来。
“殿下。”
“霍姑娘。”
“叫我二姑娘吧。”见她称呼得生分，霍冉不高兴地道。
郁棠笑了笑，“二姑娘。”
又看了看她身后，郁棠眸中带了疑惑，“这位是？”
“哦，这是我大哥。他今日为嫂嫂买饰品赔罪，叫我陪着他一起。”
最后几句话，霍冉几乎是贴着郁棠耳朵说的。也不知是霍家大哥听力太好还是如何，明显看到霍大公子温润清雅的面上带了些无奈。
郁棠轻咳一声，和霍大公子见了礼，“霍公子。”
霍景拱手，“殿下。”
霍冉没客气地把她家兄长给撇下，高兴地揽着郁棠手臂，“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盛情难却，郁棠索性没有拒绝。而霍景看着两人离开，摇摇头，转身去了珍玉阁。
听闻姑娘们，都爱珍玉阁和紫璃轩的东西。霍景便来试试，希望能够讨得妻子的欢心，让她消了气。
“就这么把你兄长撇下，他不会生气吗？”郁棠疑惑。
霍冉却是摆了摆手，“不会，反正那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我不爱，他让我帮他，完全是选错了人。”
郁棠“哦”了声，却听霍冉有些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
“我就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兄长那么好看，还有才情。”
“这么好？”郁棠有些好奇。
“倒也不是。”
“嗯？”
霍冉看上去有些失落，但很快便恢复过来，笑着无奈道，“虽有才情，但是不会讨姑娘家开心啊。”
很难吗？郁棠有些疑惑。不过人有所短很正常。而且，不同人喜欢的性格不同，讨好的法子自然也不一样。
“看来你大哥对你嫂子很好。”郁棠感慨地开口。
霍冉点点头，有些自豪，“那当然，兄长最喜欢嫂嫂了。我还从来没想过，像兄长这样的人居然会那么喜欢一个人。”
郁棠：听起来不像好话，但感觉很有故事的样子。
倒是想到另一件事，郁棠：“霍冉，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霍冉犹疑看她，不太明白。郁棠笑眯眯地眨了眨眼，快言快语道，“给你个惊喜。”
霍冉无语，内心：真是好惊喜啊！
38.关于心上人
郁棠也发现了，不由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嗯……那你到底喜欢什么呢？”郁棠好奇。
霍冉笑嘻嘻地不告诉她，“你猜。”
郁棠失望地“哦”了声，还是拉住霍冉的手臂，“那你想去哪里逛逛？”
霍冉想了想，“珍玉阁吧，去给念容挑份礼物。”
“念容？”
虽然刚从珍玉阁出来，不过霍冉要去，郁棠自然也是要跟去的。
霍冉：“杜念容，未来的六皇子妃，我的好朋友。她要成亲了，我自然要好好给她备份礼物。”
郁棠了然，想到这位未来的六皇嫂，心中很是钦佩。
拉了拉霍冉手臂，郁棠笑眼弯弯，“听说皇嫂是有名的大美人，哪日，我和你一起拜访？”
霍冉放开她的手，打量了郁棠好一会儿，感觉她有些奇奇怪怪的。
“你不会又想交朋友吧？你很缺朋友吗？”霍冉问。
开始在太子府的时候，静兰和她说，郁棠要和她做朋友，她还不相信。但是现在，看着奇奇怪怪的郁棠，霍冉想明白了。
或许的确如此。
郁棠被问得尴尬，故作生气地侧了侧身，红着脸大步往前走着。
霍冉好笑地低头笑笑，快步跟上，故意扯开话题，“我可怜的兄长，嫂嫂这次真的生他的气了。可惜，我也不会哄人。”
“真的很严重吗？”郁棠忍不住问。
霍冉看她一眼，点点头，愁眉苦脸的样子。
“放心吧，你兄长这么好，你嫂子肯定喜欢。或许只是认个错，就会原谅你兄长的。”郁棠乐观地道。
“喜欢是喜欢，可惜，兄长有时候真的太蠢了。”霍冉毫不客气地吐槽。
“哎？”郁棠疑惑。
霍冉却是摇摇头，不再说了。倒是见郁棠真心地担忧着，心里不由暖暖的。
“殿下，你真的很缺朋友吗？”霍冉真心实意地道。
郁棠沉默，虽是没说什么，但霍冉已然看出了什么，摇摇头，“可怜的殿下。”
“霍冉！”
霍冉摇摇头不再说，只是有些幸灾乐祸，“曾听说殿下待朋友掏心掏肺，一腔热血。如今，有人不知该多后悔呢。”
“既然殿下把我当作朋友，那可否帮我一个忙？”
“嗯？”郁棠回神。
看着眼前的翠鸣轩，郁棠陷入了沉默。方才，霍冉和她说了，她看上一位书生，一个武功很厉害的书生。
郁棠嘴角抽了抽，但是看向身后不远处眼神明亮的霍冉，还是坚定地走了过去。
翠鸣轩的管事看到她，显然是认出她来了，一副疑惑的目光。但是相比上次，管事的脸上带了些许恭敬。
毕竟是尊贵的小公主殿下，若真冒犯了，他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
虽是不明白霍冉怎么这么轻易地把心上人的名字告诉她，但是，郁棠已经答应了，也只能先把人骗出去。
是的，骗。据说霍冉曾经在江州游玩的时候，见到那人后惊为天人，便缠了那人许多日。若不是因为家里催着要她回去，说不定就把人缠上了。
并不是这样。
幸好……霍冉原话：“果然，我们是有缘分的。冥冥中，我在江州见到了他，他又在京城遇到了我……这边是那传说中的上天捏一个你，就必将捏一个我，我们注定是一对吗？①”
郁棠虽然心里过意不去，但是她既然答应了，便要履行诺言。而且，郁棠弱弱地想，那书生武功似乎比霍冉厉害。
不行，自己就看着霍冉，不让她做坏事呗。
脸颊热了热，郁棠轻轻呼出口气，正色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事情便好办了。”
“你放心，我这次不为难你。我今日是找人，他叫沈行远。”
管事的虽是不明白殿下怎么会和这里面的人认识，若是真认识，殿下把人安置在什么地方不好，偏偏在这里。但是，他也真不敢说什么。
“殿下稍等片刻。”
郁棠见人进去了，不由走回去一段路，看着在竹林里隐藏身形的霍冉，有些无语，“至于吗？”
霍冉激动道，“至于，他可好看了。对了，咱俩年纪相仿，你，你可不要和我抢。”
郁棠没忍住笑了，摇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不仅把霍冉给吓到了，还把她自己也吓到了。
霍冉一时激动，竟是忍不住要出来，但郁棠先一步把人推回去，然后看了眼门口，匆匆道，“人出来了。”
霍冉只得缩回去，只是看着郁棠的眼睛贼亮，有些兴奋。
郁棠走过去，脸颊已经被风吹得降了温。
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黑衣男子，修长挺拔的身材将衣服撑出形状，让郁棠有些意外。看上去不像书生，像是剑客。
郁棠忍不住小声，“沈行远？”
黑衣男子也皱起眉，上前一步给郁棠行礼，“公主殿下。”
郁棠疑惑地看了眼管事的，见管事神情莫名，点点头，“我和我朋友有些事情要说。”
“我们去前面吧。”郁棠也没给沈行远拒绝的机会，转身便走了过去。
沈行远虽是不解，但是这毕竟是公主，忍着不耐，也走了过去。
郁棠只答应把沈行远骗到竹林边就算完事，所以走到竹林边，便回过身。
想要和他好好说，霍冉想要给他个“惊喜”，郁棠还没开口呢，便听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某人自己从竹林里走了出来，冲着男子笑嘻嘻的。
“沈公子，好巧啊。”
郁棠：“……”
沈行远：“……”
沈行远看了看郁棠，似是不理解她这样做的理由。但既然已经发现，郁棠也不再隐瞒了。
“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完全不打算掩饰的样子，倒是让沈行远有些意外。
和青萝青鸢一起在旁边等着，郁棠看着天上的云，又看了看不远处和沈行远说话的人，暗暗觉得两人有戏。
和霍冉口中的一样，男子看上去格外冷漠，就连眼睛露出来的光，都能看出其中的幽深冰冷。
但是霍冉像是没有察觉似的，看着沈行远的目光直白明亮，笑眯眯地和对方说话。
郁棠发现，对方和方才遇到自己时是不同的。
虽然对待他们都是表情冷冷的，但郁棠不傻。即便那男子看上去没什么反应，看着还有些不耐，但郁棠还是发现了。
39.可是，你是要嫁过去的啊
忽然，郁棠想到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她竟然已经有了心上人吗？她怎么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她自己说的？
郁棠不理解……不过片刻，郁棠想明白了。她这是，怕霍冉误会她。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青萝和青鸢还是很在意的。毕竟，这可是他们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跟着的公主殿下，也没见她跟什么人亲近，怎么会？
青鸢率先道，“殿下，您喜欢哪位公子呀？”
郁棠手指抵了抵下巴，和两人解释，“我刚才，只是为了让霍冉安心。”
青萝：“所以，殿下没有心上人？”
郁棠看上去有些生气的样子，“自然。”
青鸢点点头，像是信了的样子。倒是青萝看着她，似有迟疑。
没一会儿，霍冉气冲冲地过来了，拉着郁棠的胳膊就走。
郁棠被拉着往前走，只来得及回头瞄一眼，“这是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霍冉气冲冲地道，“我已经对他这般示好了，邀请他改日去酒肆喝酒，他居然拒绝了！”
郁棠察觉出霍冉的委屈，委婉地道，“或许，他不爱喝酒。”
“怎么可能？不会喝酒，还算男人吗？”
郁棠愕然，又听霍冉恍然大悟地开口，“原来他不会喝酒啊，这好办，我可以教他。”
说着，霍冉眼中灼灼生光，仿佛已经看到了她带着沈行远喝酒的威风样子。
“我也只是瞎猜。”
郁棠道，但霍冉已经听不进去了，满脸的激动和跃跃欲试。
郁棠哑然，沉默下来。
这……郁棠看着霍冉兴致勃勃的样子，其实十分担心她方式不对，把人给吓跑了。
但是，她对情爱一事也没有经验，提不出什么意见。
走了一段路，郁棠瞥了眼霍冉，忽然发觉她发间多了片枯黄的竹叶，卡在发簪和乌发间，很是显眼。
想来，是方才霍冉在竹林里不小心落上的。
拉着霍冉的手让她站住，郁棠缓慢又坚定地将那片竹叶拿下来，举在霍冉面前。
霍冉脸上的笑僵硬在唇角，瞳孔颤动了几下，手指也不稳地接过叶片，声音发抖，“是我头上的？”
郁棠迟疑了一下，点头。
霍冉看着那片竹叶，只觉得自己太悲惨了，捧着那片竹叶，仿佛看着自己失去的爱情。
郁棠心疼地想要安慰她两句，又觉得她这幅样子有些傻兮兮的。
手迟疑地拍了拍霍冉手臂，郁棠，“事情可能也没那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他最是爱洁，我竟然以这样的姿态和他说了那么许久的话，他定然厌了我，呜呜。”
霍冉假哭两声，郁闷对上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有点稀奇。
第一次见到霍冉的画面还在眼前，和眼前为情所困的人形象大为不同。
郁棠：原来在情爱一事面前，都会失措啊，还挺好奇的。
把青萝和青鸢撇在身后，郁棠把人哄好了，这才小声问她。
“怎么才算是喜欢？”
霍冉还有些不能从失落中回过神，不过还是嗓音闷闷地和郁棠解释。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看到他，就忍不住想笑，想要和他更近些，想要他亲，想要他抱，想要他娶自己进门。”
郁棠：“……”
郁棠掐了掐指尖，脸颊烫烫的。心里却是在想，原来江湖儿女，是这样直白的啊。
不过，自己这一世，是可以幻想有一个所爱之人吗？甚至可以幻想，他也会喜欢自己……
郁棠轻轻地抿了抿唇，轻叹了口气。
肩膀被拍了一下，是霍冉。
“嗯？”
霍冉打量了一下她，“你怎么叹气啊？看上去很不开心的样子？难道，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
想了想，霍冉点头，“不过，你若是真心瞧上哪个，大可以请陛下下一道圣旨，谅那人也不敢抗旨。”
“我……”
郁棠想要坦白自己没有心上人的事，但是，该怎么解释自己并不喜欢沈行远呢。
“可是，我若是真喜欢一个人，他若是不喜欢我，我去向父皇请旨，岂不是强人所难？强扭的瓜不甜呀。”郁棠微蹙起眉，有些不赞同。
“但是，若是不扭下来，你又怎知那瓜甜不甜呢？还是说，你没有很喜欢对方？”
霍冉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郁棠，只觉得脸红的小公主甚是可爱。
害羞了呀。
“我，我其实没有心上人，”郁棠有些抱歉地抿了下唇，有些尴尬，“我只是担心你误会。”
见霍冉目光带了审视，郁棠摆手，“但我不喜欢沈公子那样的，我喜欢握刀握剑的武人，不喜欢握笔的书生。”
“是吗？”霍冉疑惑。
“当然。”郁棠肯定地点点头。
可能是上一世被幽禁在北苍冷宫的缘故，郁棠很怕冷。听闻，经常练武的人，身上都很热。
霍冉算是相信了郁棠的话，不过本来就没怀疑就是了，只是很想看郁棠窘迫的样子，感觉很好玩。
啊，玲珑郡主曾拥有的快乐，她也有了。霍冉笑弯了眼睛，有些爽快。
当然，最重要的是，经过多日的相处，她也发现郁棠是个很纯粹很好相处的人，待朋友也真心诚意。
“我倒是认识许多这样的，到时带你去看看，不过，皇后娘娘不会同意吧？”
她结交的那些，大多江湖上的人。世家公子里会武的，品性又好的，还和她相交的，真心不多。
郁棠窘迫地低下头，“不用了，真的。”
霍冉歪头从下往上地觑了觑低头的郁棠脸色，笑嘻嘻的，“别客气啊。”
“霍冉。”郁棠无奈，抬头瞪了她一眼。
霍冉笑笑，不再逗她，亲热地拉着她的手，“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日后你若有了心上人，可要告诉我一声哦，我会替你保密的。”
郁棠点点头。思索了一下霍冉父亲，也就是兵部侍郎的站位，放心了。
看郁棠点头，霍冉因为她把自己当自己人，不禁高兴地抱紧郁棠的手臂。
“棠棠，待我把沈行远这匹烈马驯服了，我定然好好地办一场婚礼，风风光光的。”
郁棠一言难尽地看了眼霍冉脸上的灿烂笑意，“可是，你是要嫁过去的啊。难道你要娶了沈公子吗？”
感觉挺困难的。
霍冉“啊”了声，随即真心实意地抖了抖，“不敢，不敢，那就让沈行远把我风风光光地娶了吧。”
“哦。”
40.六皇子大婚
六皇子大婚这日，郁棠一大早便起了。
青萝手巧细致，为她梳洗妆扮。青鸢则在一边给她讲着这几日宫里发生的趣事。
说到冷宫里的和生，青鸢有些激动，“殿下，娘娘和陛下提了这事没多久，和生便被接出了冷宫，正是昨日。只是，冯娘娘没有出来。”
青鸢想到和生小皇子和冯娘娘母子分离，就觉得遗憾，“若是冯娘娘也能出来便好了。”
郁棠“嗯”了声，虽是遗憾，但也只和生出来已经是极大的幸运。虽不圆满，但已幸运至极。
总比母子两人都在冷宫过一生的好。
“人安排在哪儿了？”郁棠问。
青鸢：“在皇后娘娘膝下养着，据说是在景阳宫侧殿，说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皇上恩典，没有改小皇子的名字。”
郁棠了然，只是不知父皇对和生的态度。不过，有母后护着，小家伙总能平安长大，只要她寻到解药……
梳妆完毕，郁棠去了景阳宫，和皇后一起用了早膳，这才和早早赶来的太子妃一起去往六皇子府。
至于皇后，要和皇上以及后宫几位娘娘一起。
六皇子府和五皇子府距离极近，离太子府也不远，因而郁棠不是很明白皇嫂为何要来宫里与她一起。
马车里，听了郁棠的疑问，太子妃笑笑，“这不是，想和你一起。”
郁棠迟疑地歪歪头，不是很相信，但又没有怀疑的理由。
车行一半，郁棠脑中灵光乍现，想到那日青萝和自己说过的话，皇嫂会因为自己用心给六皇嫂挑选礼物，吃醋吗？
郁棠抠了抠掌心，觉得这猜测实在不太靠谱，不由抿紧了唇。但是，万一呢。
想想，郁棠感觉些许尴尬。万一不是，自己这样，岂不是太自我感觉良好了？
纠结的时间，郁棠只听太子妃开口，“棠棠，你之前是和念容认识？”
郁棠一愣，关于皇嫂吃醋的念头又在脑海卷土复苏。
郁棠诚实地摇摇头，不过脸上满是激动向往的样子，“听说六皇嫂是一顶一的大美人，性情也好，我有些好奇。”
太子妃默然，眼梢挑了挑，有些疑惑，“棠棠喜欢哪个人，首先要看相貌的吗？”
“自然。”郁棠几乎脱口而出。
随即觉得不妥，郁棠喏喏，“倒也不是，只是恰好遇上了。若相貌没那么好，只要人好，我也愿真心相交。”
太子妃：“棠棠和以往变化很大。”
郁棠心里“咯噔”一声，随即开玩笑地道，“皇嫂生气了吗？”
太子妃摇摇头，一路无语。
郁棠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自己又想不明白。什么叫喜欢和好看的人玩，她是这种只看表面的人吗？
似乎，好像是的。想到当年的老北苍王，初一见到，郁棠便差点晕倒，竟然比父皇看着还显苍老，明明和父皇差不多的年岁。
之后的病倒倒也不是装的，被丑病了。
想到那样的人是自己未来的夫君，郁棠只觉得头皮发麻两腿发软。幸好，没有后来。
待把自己从珍玉阁挑选的礼物和库房挑出的贺礼分开，单独送予六皇子妃。郁棠这才悄悄躲至花园角落，把这事和青萝青鸢说了，让他们帮自己分析一把。
青萝听完，只觉得自家殿下有点傻，完全没有领会太子妃的意图。
不过，“殿下果然喜欢好看的人吗？”
郁棠疑惑，“这不是人之常情？我放着好看的不喜欢，喜欢丑的？”
郁棠不解地皱起眉，恰逢这时跟随太子的容凛出来寻人路过。
听到这话，容凛脚步不由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个的脸。
反应过来，容凛有些尴尬地放下手，也更好奇殿下在说什么了。不过，有事在身，容凛没有耽搁，便先行离开了。
郁棠不知这其中插曲，只是苦恼地皱了眉。
她想，或许是因为重生前，看的丑人太多了。而在北苍的冷宫里，丑人尤其多。
倒也不是丑，只是郁棠看着觉得难受。面子上可以和那些人过去，至少不会被人察觉，但心里始终有个坎儿。
青萝知道了她想要表达的，点点头，只是与她解释，“太子妃的意思，可能是担心你与六皇子妃太好了。”
“可是，我人还没有见到……不是，我很在意皇嫂，她那么好。”
青萝看着自家殿下蠢蠢的样子，觉得这幅样子也好。毕竟，这些天里，她觉得殿下虽然整日笑呵呵的，但似乎并不是真的那么愉快。
而且，殿下似乎和以往真的变了很多。以往的殿下虽然也爱笑，但人也娇气，不会掩盖情绪，更不会把不喜欢的事情压在心里。
现在的殿下更成熟了，让人心疼，他们也更该做好本分工作，为殿下分忧。
“这些话，殿下还要明确地告诉太子妃才是。”
“这样，皇嫂就会高兴吗？”
青萝：“是，殿下只要心里有太子妃这个朋友，对太子妃好，像对太子一样尊敬，太子妃一定不会生气的。”
郁棠点点头应下，看皇嫂难过，她心里也不好过。
不过，按照青萝的分析，岂不是正合了之前的猜测。郁棠摇摇头，暂时不去想这些。
这日六皇子大婚，不仅仅是在京城的几位皇子公主都来了，便是皇上皇后也到了。
红绸彩带充满视线，皆是喜气。窗子上的大红喜字，四处挂着的红灯笼，更有热闹的喧闹声。
郁棠看着，忍不住为六皇兄感到高兴。洞房花烛夜，人生三大喜事之一。又是六皇嫂那样的美人，六皇兄真是有福了。
郁棠感叹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太子妃旁边，然后看到对桌一看着有些凶恶的人。
那一桌，似乎是六皇嫂的娘家人。郁棠还要再看，被太子妃一声喊，转过脑袋。
“皇嫂，我刚刚从前面拿了些点心，味道很好的。”
说着，郁棠将手中帕子打开，几朵粉红梅花状的点心横陈其上，在白皙的帕子上尤其好看。
“听闻皇嫂也爱梅花，尝尝？我刚刚尝了，很好吃。”
太子妃笑着拈起一块，吃进嘴里，细细品味。
又听郁棠真心实意地道歉，说着青萝教给她的话，太子妃这才坦诚道。
“若非你皇兄告诉我，我也不会误会棠棠。”
听完太子妃的描述，郁棠怒了，只觉得气从心口起，差点她就站起来去找皇兄理论了。
好在，还记着这是六皇兄的大婚，勉强忍住了。
“棠棠，没事吧。”太子妃有些担心。
“没事。”郁棠暗自咬牙切齿。
41.被找上了窗
回去的时候，因为太子妃与太子一起回去，郁棠便一人占了马车。
“皇兄怎么可以骗皇嫂呢？”郁棠扯着香囊流苏，满是愤愤不平。
“竟然还连累我，皇兄真是好讨厌。”郁棠不高兴地皱眉。
原来，是太子逗太子妃玩，把郁棠给六皇子妃选礼物的事情告知太子妃，还骗她说郁棠要和六皇子妃一起玩了。
偏偏，太子妃还信了。这也是为何太子妃急急忙忙寻了郁棠，想要求个答案的缘故。
青萝见她生气，从糕点盒里拿出几块点心来，“殿下，吃块点心消消气吧。”
郁棠接过，是她给太子妃介绍的那种梅花形状点心，味道甜而不腻，甚至还有些淡淡的梅花香。
回到宫里，郁棠先去母后那里请了安，提到和生，郁棠问起母亲的看法。
“母后，您觉得和生怎么样？”
皇后像是早料到她会这么问，点点头，又问，“怎么会想到去冷宫？”
郁棠知道母亲是心中起了疑，好在她早就想到答案，“那日在冰湖边，偶然听到陈嫔娘娘说到冷宫里的小孩，我有些好奇，便去看了一眼。”
“母后，和生真的是父皇的孩子吗？”
皇后没好气地点点她脑袋，让月清上了甜汤，“喝点暖暖身子吧。”
郁棠抿了一口，甜丝丝的，脸上的笑似乎也带了甜。
皇后手重新放回手筒中，有些畏冷地下巴微收，看向郁棠的目光是柔和宽容的。
“我知道你是好奇和生的母亲。只是，这事太过复杂，棠棠还是不知道的好。”
郁棠听母后这么说，总有一种这事不简单的感觉。所以，东临质子和冯娘娘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如今已知的消息中，似乎东临质子已经站到了三皇兄那边。只是不知，那东临与大容的交界山脉中，关于铁矿的消息到底是不是只有东临质子阿因那知道。
还是，有其他人也知晓。
郁棠只知道冯娘娘对阿因那有恩，但是到底这份恩情有多重，又能否让阿因那改变立场。
思索的时间有些长，皇后只当她是累了，也不再多留她，让她先回去休息。
同时忍不住嘱咐，“近日宫外人多，回京述职的，受命回京的，还有那些来京城贩卖货物的异族商贩，太乱了。若是棠棠没事，轻易就不要出宫了。”
郁棠点头，又关心了母后两句，黏黏糊糊了好一会儿，这才离开。
眼前的方向眼看不是回涟漪宫的，青萝，“殿下，我们是去看小皇子吗？”
郁棠：“是啊，他可能是第一次和母妃分开，想必很难过，我想去陪陪他。”
而且，郁棠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虽然她也真心为和生和冯娘娘好，但是，她内心还是有私心的。
现在，她还让两人分开。明明相距不远，在同一片天空下，却要受着思念之苦。
好在，自己虽然没什么用，但是帮他们见个面，暗度陈仓，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此，郁棠又高兴起来。
去时，有宫人进去禀报。
郁棠没多久便看到穿了一身华衣的和生。脱去以前破旧的衣服，和生简直像是脱胎换骨一般，不仅是眉眼，还是气质。
“殿下……”小孩声音带着惊喜，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扑到了郁棠怀里。
“和生。”声音柔和了些，郁棠牵着和生的手，往里走去。
因为这是皇上的第七个儿子，宫人们自然给他最好的安排。郁棠仔细看了，不仅和生脸上手上的冻疮在慢慢长好，就连脸颊似乎也圆润了一些。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衣服和所处环境不同的缘故。郁棠看他这样，心里也好受些。
因着郁棠是和生难得的熟人，和生对她的到来很是欢迎，也极为亲近。
服侍的大宫女素娥见了，也有些高兴。实在是和生的出现太突然，对那些已经有了计划的皇子们来说，一点儿价值也没有。
便是想要表达亲近，以此来显示自己的仁厚，但皇上的态度并不明朗，他们也不敢擅动。
把和生小皇子从冷宫里救出来的，似乎就是这位小公主殿下。宫人素娥见了，不禁有些激动。
对于从冷宫出来的小皇子，虽然在皇宫中想要亲情有些奢望。但是，和母亲分开，有一个待他好的人也是难得。
两人进到里面，看着殿内摆设，郁棠点了点头，有些满意。
室内温度也暖和，郁棠捏了捏和生的小脸，“若是有什么事情，记得遣宫人来找我。”
“好不好？”
和生重重地点点头，看着郁棠，忍不住扎进她怀里，紧紧的。
没一会儿，郁棠便感觉怀里的小家伙不太对劲，肩膀一抖一抖的，从开始的克制到再也忍不住。
小小的抽泣声在怀里，郁棠忍不住紧了紧怀抱，心里也难过起来。
离开母亲的悲伤，她也体验过。只是……郁棠更紧地抱住了和生。
她想，她还是可以帮到和生的。
只是，让郁棠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又被那晚的刺客找上了门。
确切地说，是找上了窗。
看着眼前的黑衣人，郁棠躺在床上，莫名地感觉，他不会伤害自己。
只是那匕首太晃眼，郁棠忍不住小声开口，“阁下，你今晚又是因为什么事到访呢？”
内心：看来这人挺厉害，皇宫巡逻值守的家伙们也该警醒点了。
“你不害怕？”刻意压低沙哑的声音。
郁棠：“怕呀，但是你既然没有立刻杀了我，想必目的并不是要杀我吧？”
黑衣人却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还记得我？”
郁棠弯了弯眸，认命地躺在床上，声音小小的，“嗯，你眼睛很漂亮。”
“所以，就记得了。”
倒是难得碰到这样一个遇到危险还如此镇定地看别人眼睛的，黑衣人轻笑一声，“确实不是来杀你的。”
“相反，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郁棠疑惑。
这人会告诉自己什么事？上次他问了冯娘娘的事情，难道是要说冯娘娘的秘密？
想到晚上母亲说过的话，郁棠不由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竖起耳朵听。
42.理应受罚
看她这般反应，黑衣人愣了愣，感觉更有趣了。
不过，他觉得她会失望。或许，还会失望又生气。
黑布下的薄唇轻勾，黑衣人压着声音开了口，“我要告诉你的是，上次在太子府，要抓的刺客不是我。”
黑衣人适当地停顿，满意地看着影影绰绰里露出惊惶之色的郁棠。
“想知道，上次刺客是谁派的人吗？”黑衣人明知故问。
郁棠虽然觉得憋屈，但还是“嗯”了声，“谁？”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
郁棠疑惑地皱眉，又听黑衣人懒洋洋地揭晓谜底，“是玲珑郡主呢。”
看着郁棠冷下来的脸色，黑衣人藏在黑布下的唇角讥诮地勾起。
他可不会告诉她，那刺客只是虚晃一枪，目的只是为了让郁棠回宫，和太子妃疏远，只是为了挽回和郁棠的友情。
黑衣人觉得很可笑，挺好的人，怎么净是招惹目的不纯的人呢？比如戚玲珑，比如他，比如，那位看似友好的陈嫔。
“看上去很难过，看来你是真的曾经把她当朋友。”
郁棠睨着隐在暗色中的黑衣人，感受着他高高在上的傲慢，“我如何相信你？”
确实，在听到那刺客是戚玲珑安排的，郁棠第一反应便是心凉。她不知道戚玲珑为何要安排刺客，到底是对付皇嫂，还是对付自己？
只是想想，郁棠便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但是，郁棠也不相信眼前的人。
黑衣人明显愣了愣，但也并不生气，“我没必要骗你，其实那天我还拾到了那刺客的腰牌，你要看吗？”
郁棠对这种辨不出真假的东西没兴趣，有些懒又有些疲惫地躺在床上，眼睛闭上，“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黑衣人对她的敷衍感到了丝奇妙，不过也没再耽误时间。
“能不能请你帮我照看一个人？”
郁棠震惊地睁开眼睛，指了指他手上雪亮的匕首，又指了指对方，指了指自己。
“那个，你不担心我会拿你想照顾的人威胁你？”
黑衣人倒是很放心她，告诉她名字后，便离开了。
躺在床上，郁棠没忍住按了按眉心，又用力咬了下下唇，很疼。
她突然想到了，世上对冯娘娘和和生那么在意的人，据她所知只有一人。若是没有见到那双眼睛，她还可以猜是其他人，比如被雇佣的人。
但是，郁棠确定，那就是东临质子阿因那。
这人，脑袋真的是正常的吗？不过……他既然找上了自己，亲兄长是太子的她，会不会，想要他和皇兄合作还是很有希望的？
郁棠抱着这样的想法，高兴地入了眠。
翌日，郁棠清早起来，还记得太子皇兄坑了自己一把的事情。还有阿因那的事，郁棠想，她真的应该先去太子府一趟。
太子府
郁棠见过了太子妃嫂嫂，这才在书房见到了皇兄。
在说起正事之前，郁棠惊讶地发现容凛竟然也在皇兄书房。是被重用了吗？
却听一旁的侍卫长和太子禀告：“殿下，容凛捡了一只狗要养。但属下看，那不像是一只狗，倒像是狼。”
“属下要把那东西丢出去的时候，容凛伤了人，属下也被他打伤了。”
郁棠听着，这才发现容凛脸上有淤青。她看过去时，容凛正在龇牙咧嘴地鼓着腮帮子，神色冷冷的，倒也看不出疼不疼。
容凛一直是侧对门口，没有察觉到郁棠的到来。
倒是一股淡淡的梅花香从鼻间拂过，消失无踪，让他忍不住鼻子动了动，然后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寻。
郁棠本有些心疼他脸上的伤，但又想到这侍卫长说的话，觉出些奇怪。即便侍卫长打不过容凛，但侍卫长不能让其他人帮助吗？
显然，太子也想到了这点，问侍卫长，声音淡淡，“其他人呢？”
太子妃在郁棠身后，赶来时又觉得屋中气氛不太好，又听到侍卫长说的话，不由担忧地看向郁棠。
倒是容凛，在看到郁棠的时候，窘迫地低下头，蔫蔫的样子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属下无能。”
屋中气氛被侍卫长的一跪打破，听他把事情一一道来，不仅是太子惊讶地皱起眉，就连郁棠和太子妃，也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郁棠倒是接受得很快，可能是重生前见到了容凛最厉害的样子，所以此时他的成长她不觉得奇怪。
再次看向容凛的目光，不禁带了些惊喜和些许的崇拜。
但是这些，郁棠自己是看不到的。
太子注意到后，轻皱了下眉，还是解决眼前的事。
“既然是容凛伤了人，该罚的罚。至于之后的事，交给楚穆。”
楚穆是太子府的左卫率，也是太子最信任的人。
郁棠有些开心，太子还是看到了容凛，日后想必是要重用的。
只是，想到惩罚，郁棠心情又落了下来。因为要养宠物而伤了同僚，想来不是小罪过，惩罚可能也会很重。
郁棠心里担忧，面上也带了出来。只是，这事她不能管，也管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容凛被带下去。
手臂被拉了拉，郁棠抬眸，是太子妃。
郁棠：“皇嫂，我没事。容侍卫做了错事，理应受罚。”
“只是，那只小狼崽，要如何处置？”
虽是问太子妃，但郁棠看向的却是太子。
“皇兄，那小狼，您要如何处置呀？”
太子挥挥手让人都下去，这才按了按太阳穴，看上去兴致不高。
“棠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郁棠：“自然是放回它本来的家。”
“那若是这狼自小离家，它怎能在野外独自生存？”
“保护它一段时间？”郁棠迟疑。
“荒谬！”太子皱眉看向郁棠，这次连太子妃也让下去了。
郁棠有些慌，皇兄的表情太可怕，这让她有些不安。
郁棠不由弱弱地道，“那应该如何做呢？”
“自然是释放天性，若是不能顺利地熬过适应期，那只能说明它不幸。”
郁棠总觉得这话暗指什么，但是皇兄不说，她也不敢轻易开口。
“说吧，今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太子重新翻开一卷文书，重新处理公事起来。
郁棠沮丧地垂下脑袋，一时心下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