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不做他的绊脚石
她该如何让皇兄相信自己的话呢?郁棠有些纠结。
关于东临质子的事情,郁棠一时难以开口。这些事情,以往从未有人教过她,若非重生,郁棠也想不到这些。
在母后和兄长眼里,她或许只是被保护的对象。那些丑恶不好的事情,也从未与她说过。
郁棠思索再三,东临质子的事情还是暂且放下,问及了另一件事。
“皇兄,皇嫂的兄长,是真的意外受伤吗?”
太子眉心微皱,觉得这话从郁棠口中说出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怎么问起这件事?”
阖上手中公文,太子将笔放下,漂亮温润的眼睛看过来,仿佛看进郁棠心里。
郁棠猜皇兄肯定以为自己奇怪,但她若要让皇兄信服,又让皇兄不奇怪自己的话,只能循序渐进,从戚玲珑入手是最好的。
郁棠:“是因为有人告诉我,那天在这里遇到的刺客似是冲着我来的。”
太子听到这里,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脸色也变得严肃,“是谁?”
郁棠抿了抿唇,不知道要不要说实话,但自己不能无缘无故地醒悟,也不能莫名其妙地怀疑戚玲珑,甚至是三皇兄。
毕竟,三皇兄在外人眼里形象很好,仁厚有孝心,还尊敬兄长爱护皇弟。
“那人没有必要与我说谎。”郁棠补充,在太子催促的目光下开口,“是戚玲珑。”
听了这话,太子脸色果然不太好。
虽说郁棠说的话他没有不相信,但若真是戚玲珑在幕后捣鬼,那刺客找的人到底是郁棠还是静兰便不好说了。
见郁棠没有要说那告知她这事的人,太子也没有逼迫她。自己的妹妹,太子还是信的。
“你方才说,你皇嫂的弟弟受伤可能不是意外?”
郁棠有些紧张,皇兄笑着她紧张,皇兄不笑了她还紧张,就像现在这样。
可能是因为她做错了事,皇兄真的会罚她吧。
“我就是这个意思。”郁棠给自己鼓了鼓勇气道。
“皇兄以为呢?”
太子虽然对她突然的疑惑感到奇怪,但是以戚玲珑对静兰的恨意,若是做这样的事情似乎也不足为怪。
不过,可能性不大。太子摇摇头,有些无奈地看向郁棠,“你不要忘了,你皇嫂家原在太州,距离这里挺远的。”
换句话说,便是不信了。
郁棠也不纠结,“我也只是猜测,只是皇嫂很担心兄长,我看着也难过。”
太子轻笑,“你现在倒是和你皇嫂越来越好了。她知道你这样的心意,也会宽慰很多。”
见皇兄笑了,郁棠这才放下心来,“自然,皇嫂那么好,是人都会喜欢的。”
太子面上笑容更浓,对郁棠的说法也很是赞同,“那是自然,你皇嫂很好。”
这样的评价从太子口出说出来是极难得的,郁棠噎了噎,内心晃过一句话。
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过皇嫂确实很美,也很好。
“我倒是想问你,你对容凛如何看?”太子重新翻开卷文书看着,状似不经意地问。
郁棠屏了屏呼吸,小心翼翼,“他人很好,重情重义。只是今日的事,是他的不对。”
“不心疼?”
“皇兄你在说什么?”
郁棠总觉得这话怪怪的,但是一时又想不明白。而且,她若是真的说了关心的话,容凛会更惨吧。
对此,郁棠有种莫名的直觉。
“长得一副好相貌,便是你皇嫂,也多看两眼。”
乍一听不觉得,只是仔细一听,莫名品出些酸溜溜。
“皇兄,您也太小心眼了些。”郁棠没忍住吐槽。
“没大没小。”
太子斥了句,郁棠没在他脸上看到生气,便知道他心情不坏。
“那容凛那只小狼崽,您什么时候放走呀?”
太子:“这事交给秦穆。”
郁棠:失望,但是不能说。
半晌,太子问,“棠棠,你今年几岁了?”
看着在原地似是生闷气的郁棠,太子细细看过来,这才发现,曾经小跟班一样黏着自己的小姑娘竟然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十四周岁了。”
郁棠隐隐察觉到什么,在皇兄开口前溜走了。
“皇兄,我还找皇嫂有事,就不陪你了。”
太子哑然失笑,心情竟是格外的好。只是想到容凛,太子的神情又阴沉下来。
去寻找皇嫂的路上,郁棠倒是想到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比如她对容凛的态度,郁棠想,也许不去管容凛的事情,才是对他好。
毕竟,上一世的容凛,可没有自己的帮助。甚至是,在遇到太子之前,受到太子重用之前,受到的磨难并不少。
不过,她相信皇兄。如今皇兄似乎已经发现容凛的厉害,若来日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必然能成长成前世的模样。
只要她不去干扰他。想到前世,郁棠尴尬地拍了拍脸,她还是不要在容凛面前出现了。
想及此,郁棠问青萝,“你身上带有伤药吗?”
青萝似是无奈,“带了,殿下是要给容侍卫送去吗?”
郁棠点点头,又摇头,“这药,你待会替我送去吧。”
“殿下?”青萝不是很理解。
郁棠摇摇头,眼中满满的坚定,虽是遗憾,但还是丧丧地道,“青萝,我觉得我以后,还是少见容侍卫的好。”
他既然对自己上了心,自己若常常出现在他面前,必然会让他心神不定,影响他对理想的追求。
容凛既然前世能做大将军,必然是有将才的。郁棠不想自己做他的绊脚石。
郁棠还记得,有一年的状元郎才华四溢,在殿试上尤为出众,也深受父皇欣赏。而本该前途无量深受众人期望的状元郎,却因为喜欢上了天香楼花魁,不说钱财散尽,便是常常流连花楼,名声也坏了。
郁棠倒不会以为自己在容凛心中有这么重要,但是,对容凛有小小的影响她还是有自信的。
为了父皇,为了皇兄,郁棠决定暂时不与他见面了。
左右,自己见容凛是很轻易的,但容凛见自己却是极难的。
只是,郁棠没想到,容凛会那么快被太子派出去,她便是想见,也不行了。
44.容侍卫一副好相貌
“殿下给容侍卫的药,麻烦你送进去了。”
青萝过来时,容凛依然因为杖责昏迷了,接待她的是方才扶容凛回屋的程锦。
见公主这么关心容凛地送来伤药,程锦笑着道了谢,心里却有些发愁。
也不知怎的,那被容凛带回来的小狼崽弄开了容凛的柜子。若是如此便也罢了,但那小崽子还钻进去把藏在里面的箱子也扒拉开,里面的东西也被弄了出来。
程锦想,八成是容凛和那小狼崽天性相克。
东西弄出来时,侍卫长也因为小狼崽的事情过来兴师问罪,正巧把那些东西也瞧见了。
也不知太子殿下之后会怎么苛责容凛。不管藏着那些东西是什么原因,但是就容凛宝贝的样子,想不到他喜欢殿下都难。
看着手里的伤药,程锦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是个乐观的性子,但是眼前这事,却不容乐观。
单纯善良的殿下,若是知道容凛对她抱有那样的想法,也不知道会如何生气。
这般想着,手中的伤药似乎也变得烫手了些。
回宫马车上,青萝和郁棠道,“殿下以后真的不见容侍卫了?”
虽是让人高兴的事情,但是看着殿下忧愁的脸色,青萝有些担心。
一旁青鸢很是不解,“殿下为何不见容侍卫,是因为容侍卫得罪了殿下吗?但是殿下还给了他伤药。”
青萝暗暗瞪了青鸢一眼,郁棠摇摇头,有些惆怅,“他没得罪我,只是我觉得,青萝之前说得很对。”
“我对他太特殊了,会让人想多,对容凛也不好。”
郁棠:他似乎有些喜欢我了,若是见不到我,或许心思就慢慢淡了,对他也好。
青萝暗自满意地微微点头,虽然殿下是为了容侍卫着想,但是以后不见面了,殿下也容易淡了心思,或许哪天就忘了。
不过是个侍卫罢了。
只有青鸢思索许久,好奇问,“那他日后若是受欺负了,殿下也不管吗?”
郁棠抿唇思量,喃喃道,“我若是管了,他若是依赖了我,或是那些人嫉妒心起,对他更是不好。”
“我总不能,一直守着他。”
青萝没好气地瞪了青鸢好几眼,安慰他们失落的殿下。
“那殿下日后便不去管他了,听今日那侍卫长说,容侍卫还是个厉害的,太子那样知人善用的人,自然会好好培养他。”
“这样,容侍卫日后或许会更厉害,便没有人敢欺负他了。”
这话戳在了郁棠心坎上,郁棠桃花眸弯成月牙,潋滟含星,像是汪着浅浅一湾湖。
“只是,他若是受伤了,记得送些伤药过去。我虽然不能出面,但是你们还是可以的。”
想到皇兄方才说过的话,郁棠,“而且,容侍卫一副好相貌,很招小姑娘喜欢的。”
青萝和青鸢对视一眼,均品出了对方的无奈。
说得好像殿下不是小姑娘一样。
不过,这话着实大逆不道,青萝换了委婉的话,“殿下,您日后还是不要这么说了。”
“嗯?”
青萝见自家殿下一点也没发现,只得直白道,“殿下您年纪也很小,这样的话,有点不符合您的年纪。”
郁棠了然,随即忍不住想笑。她的年纪,上一世,她也二十来岁了。
虽是不曾经过人事,但她上一世确实是嫁过人的,无意中也会以过来人的身份,说话自然显得老气了些。
郁棠垂眸笑笑,“我下次注意。”
青鸢:“殿下近来脾气越发好了。”
“是吗?”郁棠倒是没发觉。
不过,相比上一世,她确实是脾气好了很多。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能有如今的平静,父皇母后仍在,她内心只有感激。
开始几日,郁棠常常觉得自己在做梦,以为眼前的一切美好皆是幻影,还常常做噩梦。
若用八字形容那时的状态,便只有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了。
但是如今,她已经接受了眼前这一切,她会好好筹谋,避过上一世的灾难。
回到宫里,郁棠想及昨晚的事,还是在见了母后之后,去看了和生。
“殿下似乎对小皇子很在意?”
郁棠有些闷闷不乐,“自然,他如今不能见到冯娘娘,是我的错。”
青萝吃惊,“殿下怎么会这么想?”
“但是……”郁棠内心,我确实是因为冯娘娘和东临质子的事情才去关心他们。
“殿下,若非是您,和生或许不能度过这个冬日。只是和冯娘娘短暂的分别,难道还有命重要吗?”青萝忍不住反驳殿下的话。
总觉得,殿下钻了牛角尖出不来一样。青萝觉得,殿下做的,明明是一件大好事。
看着殿下脸色缓和了些,青萝忍不住道,“殿下您可知,在那饥荒艰难的时候,为了能够存活,便是自己的孩子也舍得交换出去呢。”
青鸢看着殿下,又看看青萝,忍不住疑惑,“殿下您明明做了件好事,便是冯娘娘也感激您,您怎么就觉得是自己的错呢?”
“是哪个在殿下跟前嚼舌根了吗?让奴婢撕了她的嘴巴,让她乱说。”青鸢愤愤地道。
郁棠愕然,心情却是好了很多。他们不知自己帮助冯娘娘与和生的缘故,所以才会这样为自己说话。
不过,自己做的难道真是错事吗?至少把这事和母后提起的时候,她是真心的。
郁棠想,也许她以后为了皇兄上位,或许会做更多事情,或许帮了人,或许害了人。
她可能,需要多做些好事。经过上一世,她对那些衣物首饰也不那么在意,能省下些银子,若是做些善事也是好的。
出神间,和生的住处已然到了。
见到早早等在门口的和生,郁棠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几步走过去,郁棠牵住小家伙的手,“怎么在这里等呢?多冷。”
郁棠走到跟前,这才反应过来和生也许等的是陈嫔,但见和生看着她满脸的惊喜开心,这才放下心。
余下满满的心疼,郁棠索性用了力……也没把人抱起来。
郁棠尴尬地红了脸,好在和生乖乖地替她解了围,“我今日穿得很厚,吃得也很多。”
到底是很乖巧的小孩子,即便是解围,也让人心疼又欣慰。那眼中满满的依赖,更是让郁棠没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
“好乖。”
45.我只是太高兴了
牵着和生的手一同走进屋里,郁棠这次仔细看了屋中陈设。虽是华丽温暖,但郁棠觉得缺些生气。
让青鸢取了瓶子盛了清水,又折了枝腊梅花放进去,这才觉得有些舒服。
淡淡的花香在屋中萦绕,郁棠拉着小家伙的手,小小暖暖的。
“和生,你这些天感觉怎么样?”
和生依靠在她跟前,一一回答,“皇后娘娘待我很好,嬷嬷和素娥姑姑待我也很好。”
“开始认字了吗?”
“父皇,父皇说过几日会安排。”
郁棠点点头,又问了些问题,这才捏捏和生的脸,抱着小家伙的腰揽在怀里。
虽然和生没有说,但是郁棠很轻易地在他眼中捕捉到难过。
郁棠知道他是想冯娘娘了,但是暂时还不能,她担心自己贸然行动会惹了父皇生气,和生的处境会难过。
小家伙,还是个很乖很乖的孩子。
郁棠陪着小家伙好一会儿,还等到了之后来的陈嫔。
陈嫔依然一副笑眯眯的脸,让人看着便觉得心情愉快。手中拎着个食盒,郁棠想到她上次做的鱼汤,忍不住有些馋。
陈嫔见到郁棠,也不惊讶,有些高兴地打了声招呼,邀请她一起用些鱼羹。
“还是鱼?”郁棠道。
陈嫔嗔怒道,“小公主若是不喜欢,就不要喝了。”
郁棠连忙摇头,“没有,只是好奇,娘娘你做的鱼汤很好喝呢。”
从食盒里取了碗筷出来,陈嫔盛了三碗,自己一碗,郁棠一碗,小家伙一大碗。
看着和生面前脸大的碗,郁棠不由担心,“吃得下吗?”
陈嫔舀了一勺吃进嘴里,却是慢条斯理地按了按帕子,“怎么吃不下,这些正好。”
看着和生,陈嫔眼中闪过笑意,“小孩子就要多吃才能长身体。鱼羹肉质细腻鲜美,不仅对脾胃好,据说还能长个子呢。”
“真的?”郁棠疑惑地吃了一口,味美鲜香,好吃极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陈嫔说着,笑眯眯地催促小家伙吃鱼羹。
吃完后,陈嫔还说了宫里几件乐事,郁棠几次都想要给和生捂耳朵,被陈嫔嘲笑。
“这有什么,他现在也听不懂。”
郁棠有些不赞同,“那也不行。”
陈嫔拿郁棠没有办法,也只能暂时搁下,拉着和生说了好些话,末了不忘传话。
“和生,我刚刚去见了你母亲,还给她带了些食物,让人小心照看。所以,你不用为她担心。”
“她还让我转告你,一定要好好听皇后娘娘的话,不能任性,要乖乖听话,能做到吗?”
小家伙还是没忍住地鼻子一皱,眼泪盈满眼眶,看上去像个强忍悲伤的可怜小兽。
郁棠抱着和生,替他擦擦眼泪,有些生气地看了眼陈嫔。
“好了好了,以后姐姐带你去看冯娘娘,不要哭了啊。”
小孩在郁棠怀里点点头,声音闷闷的。
陈嫔无奈又无辜地开口,“明明就没哭嘛。”
直到离开的时候,郁棠还是有些难过。陈嫔见她情绪低落,不由安慰她。
“你也算是带他出了那冷宫,不然,能不能活过这一年都是未知数。”
郁棠没有觉得很安慰,心里还是酸酸的。
冯娘娘,和曾经的自己有些相像。所以,她其实也是为自己难过。
被迫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幽居冷宫……
而郁棠又庆幸地保持了完璧,她庆幸上一世的自己能够干净地离开人世。
但,父皇是自己的血缘至亲,她即便心生埋怨,也不能流露分毫。
父皇待她很好,她可以同情他们,但是她不能说父皇不好,她也很喜欢父皇。唯一能做的,便只有力所能及的补偿。
心事重重地回到涟漪宫,郁棠又听闻太子和太子妃入宫见母后,不禁急匆匆地披了斗篷,揣了手炉过去。
青萝高兴殿下情绪变好,也忍不住在后面急切地道,“殿下,您慢点,别摔着了。”
郁棠应着,把声音远远地抛在身后。
郁棠快步跑着,快到景阳宫的时候,这才放慢了步子,依然走得很快。
红色的斗篷在雪地里走过,耀眼灼目。不等宫人们禀告,郁棠已然走了进去。
她听到了皇嫂和皇兄的声音,还有母后的笑声。
一边走,郁棠一边想着,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心情带了雀跃,郁棠眼中盈满笑意,颊边梨涡浅浅,仿佛盛着光。
看到郁棠急冲冲地进来,满脸灿烂的笑,因着心情太好,皇后只是嗔了一句,便笑着让她坐下。
又让宫人送了脚炉给她暖脚,皇后这才笑着道,“棠棠这么急着过来,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郁棠:“我没有,我是因为听到皇嫂和皇兄过来的消息,这才高兴过来的。”
她这话说着,皇后果然很是满意。太子听了,表情也是愉快,然后眉眼含笑地看向太子妃,握住她的手,满目温柔。
郁棠察觉到什么,目光在两人中间徘徊,疑惑地看向母后,“母后,皇兄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郁棠发现,皇兄今日与往日格外不同,面上笑容真切深刻,浑身都带着欢快的气息。
皇后笑笑,眉眼间的细纹伸展开,看上去也是格外的高兴。
郁棠更疑惑了。
“难不成,是……”
郁棠迟疑着,目光无意中瞥到护着皇嫂腰部的皇兄的手。
眼睛一亮,郁棠胸中溢着狂喜,有些失措到结巴地问,“难,难道皇嫂是……”
接下来的话似乎不用她开口,便已明了清楚的。
看着皇嫂冲她轻点点头,郁棠没忍住站起身,有些激动地走来走去。
看她如此失态,皇后和太子此次倒也不责怪她,毕竟,他们都为这件事所欢喜着。
来回走了好多圈,郁棠终于冷静下来了。不,看着皇嫂那张洋溢着幸福的脸,郁棠眼睛酸酸的,有些想哭。
手心紧紧地攥着,郁棠忍了又忍,没忍住,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洇湿了一小片地毯。
皇后和太子的目光落在太子妃身上,还是太子妃发现了郁棠的不妥,有些担忧地开口,“棠棠,你怎么了?”
郁棠手忙脚乱地擦脸,有些用力,抹得脸颊红红的,低着头瓮声瓮气,“我高兴的,高兴坏了。”
眼泪流着,郁棠也不忘安慰太子妃,“皇嫂您别在意,千万不要动气,我就是高兴一下。”
没忍住……郁棠红着眼睛,实在止不住突然汹涌的眼泪,极其丢脸地跑了。
46.哭的理由
青萝刚刚走进殿里,只来得及听到这个令人兴奋的消息,便看到自家公主捂脸哭着跑出去,只得跟了上去。
等到走出去很远,郁棠这才慢下脚步。青萝跟上,看着她泪水湿了的脸,将帕子递了过去。
青鸢觉得此刻的殿下像是水做的一样,一张帕子估计不够,索性将自己备着的殿下的帕子取出来。
青萝嗔了她一眼,青鸢耸了耸肩,两人均是担忧地看着自家殿下。
青鸢见殿下一时像是停不下来的样子,不由好奇地小声问青萝,“殿下这是喜极而泣吗?”
青萝捏捏她肉肉的爪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青鸢不情不愿地闭了口,心里坚定地认为殿下就是喜极而泣。
待回到宫里,青萝让宫人打了水过来,见郁棠似已恢复地坐着,好像很高兴地去翻自己的小匣子,有些疑惑问,“殿下在找什么?”
“我记得之前收的父皇赏的平安锁,不知道现在放哪里了。”
看她着急模样,青萝帮她找着,“殿下是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未来的孩子准备的吗?”
郁棠点点头,但她平日不在意这些,一时竟然也找不到,不禁有些急切。
青萝轻拍了拍郁棠的肩膀,“殿下,奴婢觉得您还是先回去。”
“……嗯?”
郁棠回头看着青萝神色,一拍脑袋,恍然意识到自己突然哭着跑出来,不知道会被母后他们怎么误会。
拍得有些用力,郁棠瓷白的额头瞬间便红了一片。青萝疼惜地看了眼,正巧宫人送了水进来,便替郁棠静了面,冷敷了一下眼睛,重新上了妆。
因为哭过,郁棠眼尾泛着淡淡的红,脸颊也带着薄红,像是飞上了胭脂。青萝多用了些粉,遮了眼下未消退的红肿。
但那双方才还泪水涟涟的眼中此刻含着笑意,仿佛细碎的星光撒入。桃花眸弯弯,像是一弯映入星辰的桃花状浅湖。
“殿下,您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郁棠唇角止不住地翘了翘,“开心,皇兄和皇嫂这么好看,我好想知道他们的孩子长什么样子。”
一定很可爱,郁棠抑制不住地想。眼中笑意不止,郁棠忍不住握了握两只手让自己平静。
皇嫂有孕,是她重生这段时间以来,最高兴的事情了。
郁棠看着镜中自己,忍不住催促:“青萝,好了吗?”
青萝匆匆为她点了唇脂,主仆几人再次匆匆去了景阳宫。
看着去而复返的郁棠,皇后有些惊讶,让月清吩咐人去喊郁棠的人回来,这才招手让郁棠走到自己跟前。
太子和太子妃还在,虽然面上都带着藏不住的喜悦,郁棠还是察觉了皇兄的不快。
眼尾被点了点,皇后关心问她,“刚刚怎么哭了?瞧这眼睛都肿了。”
郁棠心里酸了一下,她刚刚明明敷了很多粉,母后还是看出来具体。
“我高兴。”
郁棠不好意思地道,“我盼着皇兄和皇嫂的孩子好久了。”
她这话倒是让在场人都吃了一惊,太子更是冷声道,“盼着我们的孩子做什么?”
太子被郁棠刚刚的反应气到了,更担心郁棠之前和太子妃的和睦只是表面。
最重要的,太子觉得郁棠方才太沉不住气,一点点小事就能哭兮兮的,幸好这次只有他们在。
若是有其他人在,岂不是丢了颜面。到时候委屈难过的,还不是郁棠自己。
这话郁棠有点不好接,不能提重生的事情,她也不想皇嫂在这么高兴的时候因为她的话情绪起伏。
“母后盼了好久呢,我也盼着,这不是盼着了。”
郁棠的话明显不能让几人信服,不过太子也不想给自己添堵,没有再多问什么。
没多久,皇上和萧贵妃也过来,得知太子妃有喜的消息后均是喜悦。
郁棠注意到萧贵妃脸上一瞬间的僵硬,不由凑得离皇嫂更近了。
皇上关心了两句,又赏赐了好些补身体的东西,皇后自然也赏了许多,萧贵妃自然也赏了些。
郁棠听着,比自己得了那些赏赐还高兴。不过,对于萧贵妃的赏赐,郁棠还是警惕的。
见皇上和太子有事要谈,郁棠忍不住建议皇嫂去自己宫里。
太子妃自然同意,只是郁棠看着皇兄看过来的警告目光,忍不住做了个鬼脸,如愿看到皇兄一眼难尽的表情,欢欢喜喜地拉着皇嫂走了。
待出了景阳宫,郁棠仿佛看珍贵瓷器一样看着皇嫂,看她每一次落步,看她神情的细微变化,只要稍稍露出什么表情,便有些受惊地问上一句,“没事吧?”
这样反复几次,太子妃也无奈了,索性站住了。
“棠棠,你怎么回事?”
握着郁棠的手,太子妃没忍住怀疑地问,“还有你之前,竟然哭得那样凄惨,都把我和你皇兄给吓坏了。”
郁棠反握住皇嫂的手,想要笑着开个玩笑把这事圆过去,对上皇嫂的目光,翘起的唇角按了下去。
“好嘛,我告诉你。不过,我们先回涟漪宫吧,这里冷。”
郁棠担心外面冷风把皇嫂吹着了,小心地护着太子妃去了自己宫里。
平日不在意屋中温暖的郁棠忍不住让青萝甜了炭火,还担忧的探手碰了碰太子妃的脸,一惊一乍,“皇嫂,你脸好冷。”
“我给你暖暖?”郁棠忍不住伸出手,就想捧住太子妃的脸。
太子妃唇角抽了抽,握住郁棠跃跃欲试的手,坚定地按在自己膝盖上,笑着摇头,“没事。”
“真的吗?”郁棠还是不放心。
太子妃问起方才的事情,眼神严肃下来,“棠棠,你方才,到底怎么了?”
刚刚,不仅是她和皇后吓坏了,就连太子也吓到了。本来,太子要出去追的,还是皇后喊住了太子,这才避免了一场风波。
不过,刚刚郁棠在景阳宫回涟漪宫的路上,不会遇不到人,太子妃不禁有些担心,也不知会传出什么流言来。
郁棠知道自己必须给出一个皇嫂皇兄能信服的解释了。
“皇嫂,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什么?”太子妃愕然。
郁棠摇头,“我也不相信,只是,我最近总做些噩梦。梦里,皇嫂坠落冰湖,然后……”
47.用他,是他的福气
太子妃听着郁棠的话,只觉得离奇,但是仔细听,又有些巧合得过分。
反手握住郁棠的手,太子妃有些心疼地碰了碰她微肿却漂亮的眼睛,抬手抱了抱她。
“没事啦,棠棠不怕。”
轻柔的声音抚慰过郁棠曾经受伤流血的心,眼睛热了热,郁棠轻“嗯”了声,反手抱住太子妃。
青萝和青鸢在一旁看着,心中觉得安慰。但同时,心中也沉甸甸的。
他们自忖侍候殿下已经很用心了,但是殿下这段时间被噩梦所扰,他们竟是丝毫未知。
倒是青萝记起来,偶然殿下噩梦中醒来,确实神思不属,或许从那时开始就……甚至更早,在自己没在宫里的那几日。
想及此,青萝有些难受地皱了皱眉。
“皇嫂,我可以听一听吗?”
情绪恢复过来,郁棠看着太子妃的腹部,有些期待地眨着眼睛。
太子妃笑了,“现在还听不到,要再等些时间。”
郁棠“哦”了声,兴致不减,有满筐的话想和皇嫂说。比如吃饭要仔细入口的食物要验要用的东西要慎重不能信的人要小心不能受了凉不能累了身体不能和皇兄同房……
但是话到嘴边,郁棠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碰了碰脸颊。这些事情,皇兄肯定比自己上心。
因此,郁棠最终只是干巴巴的道,“那皇嫂以后要小心些,最好还是少出门吧,雪化了地湿下雪了地滑。”
“还有,小心食物,平日要用的也要仔细检查。”
到底是担心,郁棠忍不住想,她要不干脆去永宁寺求个平安符吧。
皇嫂一个,皇兄一个,母后和父皇一人一张……还有容凛。
看着自家皇嫂肤色红润神采奕奕的样子,郁棠有些放心,冲着太子妃傻兮兮的笑。
郁棠太高兴了。
以至于太子过来时,看着太子妃跟前傻笑的郁棠,有种无比碍眼的感觉。
揪着郁棠的后领子把人拉到一边,太子看向太子妃,眉眼柔和清润,“我们该回去了。”
郁棠拉了拉衣领,咳了一声缓解喉中难受,看着把皇嫂挡得严严实实的兄长一言难尽。
很想把人推开,自己去皇嫂跟前逗乐,但是郁棠不敢。
太子妃嗔责地看了眼太子,有些歉然地看着郁棠,“没事吧?”
郁棠哪敢说有事,连连摇头,“没事,皇嫂不必担心。”
看着窗外天色,郁棠也不敢再留太子妃多待会儿,怕把人冻着了。
“那皇兄和皇嫂回去的路上慢些,皇兄你好好照顾皇嫂,不能让她冷着了。”
太子牵着太子妃,骄矜地点了点下颌,惜字如金地“嗯”了声。
倒是太子妃又想到些事情,让太子去外面等自己,转头看向郁棠。
“这件事或许不该和你说,但是我怕你担心,所以还是告诉你吧。”
太子妃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太子肯定不会介意的。”
郁棠忍不住好奇,“什么事呀?”
“容凛,他最近不在太子府。太子把他派出去了,但是具体派去哪里,我就不知了。”
看着郁棠有些担忧恍惚的目光,太子妃不由安慰她,“放心,不会危及生命。”
“只是回来的时候,怕是要来年了。”
郁棠从未想到容凛会在这个时候被皇兄派出去,此刻骤然听到,让她心里极为难受。
但在太子妃面前,郁棠还是强压下难受,乖巧地笑了,“嗯,他现在是太子府的人,皇兄派他出去,肯用他,是他的福气。”
见她这样,太子妃再要安慰的话只好咽了回去,“你不难过就好。”
郁棠:“我为他高兴还来不及。”
送了皇嫂出去,见皇兄和皇嫂的声音相携着走出去很远,郁棠深吸一口冷气,站在台阶上,远远地凝望灰蓝色的苍穹。
苍穹被宫殿屋檐切割成很小又很远的一片,郁棠感受着吹来的冷风,脑中却是想着容凛可能被派往哪里。
也许就在京郊稍远的地方,或许很远。郁棠有些失落,但又觉得自己这没来由的失落很没道理。
容凛本就和他是完全不相关的人,除了她欣赏他的能力,救了他一次……但是上一世,容凛之于她,仿佛盖世英雄般的出现,那没道理的倾慕让她无措外,有种难言的感觉。
郁棠分不清,但她知道自己也想要保护容凛,不想他受到伤害。
柔软的披风被青萝披在肩上,郁棠脸颊蹭了蹭柔软的绒毛,进了里面。
用了晚膳后,弹了会儿琴,郁棠又练了一页字,这才甩了甩手腕,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
想到要去永宁寺的事情,郁棠看着窗外天色,打了个哈欠,还是决定明日再去。
翌日,郁棠一大早便去了景阳宫。
她此次去永宁寺,除了求平安符外,还想着若是巧合,能遇上了因大师便好了。
之前皇嫂说起她弟弟的时候,说是收到了父亲的回信,了因大师替皇嫂弟弟医了腿后,似是要回京的意思。
上一世,了因大师在自己和亲之前从未回过京城,郁棠通过和皇嫂的话,不禁想到可能是上一世了因大师出了什么事情。
这一世,因为云大人把了因大师请来医治云静程的病,所以改变了了因大师上一世没有回京的因。
对此,郁棠简直再高兴激动不过。了因大师若是回京,她一定会的想办法把人留住,请他帮母后和父皇看看。
即便凭借她一人之力拦不住,了因大师在京城的威望,在父皇母后心目中的地位,她也一定说服母后把人请进宫里。
再不济,还有皇兄呢。
郁棠心里算盘打得“啪啪”想,但是去了景阳宫,看着母后略显疲惫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脏揪了揪。
“母后。”
郁棠像是小孩子一样在皇后跟前撒着娇,看着母后脸上露出笑来,心里这才稍微松了些。
“怎么看上去忧心忡忡的?”对于郁棠的神色,皇后能轻易地解读。
“还是因为你皇嫂有喜的事情?”皇后的语气淡了淡,神情中疲惫更甚。
“母后,没有这回事。”郁棠连忙摇头,看着母后神色,不禁自责不已。
把和太子妃说过的事情又和母后说了一遍,郁棠自然地道,“母后,我今日想去永宁寺。”
“听说了因大师这两日回京,若是巧合,或许还能遇上。”
“而且上次他与说我,我会遇上贵人,也真遇上了,该好好感谢才是。”
48.爬上山才算是诚心
皇后颔首沉思,“可以是可以,梦境一事虽不可捉摸,但大师或许有办法。”
“只是,等明日再去也不迟。”
看着郁棠一身华美裙裳,皇后想了想,还是叮嘱道,“你明日去,还是穿得素朴简单些。”
郁棠一一应下,在母后这里多待了一会儿,顺便说起除夕宫宴的事情。
“你也要上去表演?”皇后有些吃惊。往常郁棠向来不喜这些,更不会特意准备什么节目,觉得在百官面前表演有失身份。
郁棠:“是呀,这次皇嫂不上去,我若是不上去撑撑场子,想必三皇嫂的风头会很盛。”
这话带着股娇嗔和小姑娘抱怨的口吻,又是在皇后面前,皇后听着,只觉得郁棠生气的模样有些幼稚可爱。
“可是和玲珑郡主置气?”皇后点点她额头,笑了笑,却没什么温度。
郁棠有些无奈,很坚定地和母后道,“母后,我发誓,我上去和戚玲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只是想给皇嫂撑腰,想到皇嫂以往都被比下去,我就生气。”
“幼稚不幼稚?”皇后无语地看她耍小孩脾气一样地鼓着脸。
郁棠听着母后的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母后不觉得,我就不幼稚。”
皇后摇摇头,彻底无话了。
“那棠棠便好好准备,恰好六皇子妃会霓裳舞,琴艺也非凡。若是有不确定的地方,你可以找她。”
郁棠有些疑惑,母后怎么知道自己要去寻六皇嫂,要和六皇嫂交好。
看出她脸上神情,皇后没忍住捏捏她的脸,“就你那点心事,太子妃可是告诉我了。”
看着郁棠郁闷模样,皇后忍俊不禁,“不过,六皇子妃是太州有名的美人,与太子妃也曾经相识,你们正好一起。”
好巧!
郁棠内心不由感叹,不过,这确实是方便了很多。
想到太子妃,郁棠忍不住担忧,“几位皇兄的皇子妃中,皇嫂似乎是第一个有喜的。”
何况,皇嫂是太子妃,更加惹人关注。郁棠很担心其中出了差错,更担心皇嫂受伤。
上一世,她实在欠了皇嫂很多,皇嫂待她那么的好。
“你是担心有人起心思?”皇后见郁棠点点头的可爱模样,没忍住轻轻捏了捏郁棠的脸。
“你这孩子,是真懂事了。”
郁棠心里腹诽,她哪里不懂事了。但是,她不敢,她以前也确实不懂事。
“那棠棠以后好好保护你皇嫂,如何?”皇后摸了摸郁棠发顶,欣慰地道。
也许是因为之前在皇兄那里遇了挫折,郁棠此刻敏感地从母后话中听出了浓浓的敷衍。
但是,她能做的,也只是循序渐进,给自己一个转变的过程,然后好好保护父皇母后和皇兄他们。
或许,还有个办法。
翌日,因为要去永宁寺的缘故,郁棠一大清早便被青萝给喊醒了。
看了眼外面天色,郁棠翻了个身,把自己往被子里拱了拱,脑袋埋在软枕里,嘟嘟囔囔,“青萝,太早了,冷,不起。”
青萝无奈地看着软枕上自家殿下睡乱了的头发,推了推卷成蛹状的被褥,“殿下,皇后娘娘吩咐了,您若是现在不起,待会就有景阳宫的月清姑姑来催您了。”
郁棠听着,忍不住翻了个身,清醒了。
强打着精神,郁棠由着青萝青鸢和一众宫人服侍着穿戴好,洗漱好。
犯困地用了早膳,真正清醒时,已经在马车上了。
感觉着身下的颠簸,郁棠有气无力地倚靠着身后软枕,“青萝,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回殿下,已经快到东门了。”
郁棠有气无力地“嗯”了声,只觉得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好差事。不过,若是了因大师能看出父皇和母后身上的毒,她便是日日早起也没事。
若是真能把毒解了,她便是给了因大师从永宁寺所在的山下一台阶一台阶磕到山上也没问题。
郁棠内心思绪悠转,清醒了许多,也虔诚了许多。
只是,在看到自己一身素净地簪朵白花就能做小寡妇的衣裙,郁棠沉默了。
青萝看她反应,知道她不喜,解释道,“是皇后娘娘吩咐的,衣服也是今早月清姑娘送来的。”
青鸢在一旁鹦鹉学舌,模仿着月清的语气:“娘娘说了,殿下衣箱衣橱里想必都是些颜色漂亮的,了因大师是出家之人,穿这样的或许能好了眼缘。”
月清是温雅的性子,说话也稳重妥当。倒是郁棠没想到,青鸢平日叽叽喳喳的性子,倒也把月清的口吻学得八九分像。
“殿下,您觉得我学得怎么样?”青鸢说完,看着郁棠脸上的笑,不由问道。
“好得很。”郁棠笑着看她一眼。
车马没多久便到了郊外,郁棠轻推开窗往外看,只觉得不久前还深深浅浅绿色的道路两旁,此刻有种荒寂之感。
这几日虽然没怎么下雪,但是天气很冷。地面上,树梢屋脊上的雪,依然盖着厚厚的雪,一片雪白。
郁棠关上窗,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问题,“这么冷的天,还有人去寺里吗?路不会不通吧?雪那么大。”
青萝和青鸢听了,面面相觑。
“殿下,您是不是又不想去了?”青萝问。
青鸢同时小声嘟囔了一声,“永宁寺不管什么时候香客都很多,只有公主您懒。”
郁棠听着青萝的话,还觉得一点点心虚,但听青鸢的话,又有些生气,眉头不由皱了皱。
青萝率先斥责,“怎么和殿下说话的?”
郁棠摆摆手,“我没生气。”
她也确实要上山的,只是,此刻让她迟疑的倒是有一个原因。
上一世的她不相信神鬼一说,但是她自己便是活生生的例子。所以,她对那位很厉害的了因大师,此刻内心是复杂的。
有担心,有焦虑,有期待,还有因为未知而来的恐慌。
她有些怀疑,若是了因大师真的有特殊的能力,她这个已经活过一世的人,在他眼中,是可以存在的,还是需要抹杀的存在。
郁棠心中忐忑不安,而这种不安又在要爬山的时候短暂地化为了自怜。
看着自己的腿,郁棠看着一望不到尽头的台阶,沉默了。
“青萝,我记得以前,我是坐轿子上去的。”
青萝低眉垂目,“皇后娘娘说了,爬上山才算是诚心。”
青萝没有说的是,皇后娘娘似乎是打算给殿下找个驸马。这些月清没有与她明说,青萝自己意会的。
49.平安符
只是,月清姑姑与青萝说了。此次若是再遇上了因大师,那便是殿下有福,招驸马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青萝觉得殿下还小,不过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左右,殿下便是成了亲,他们也会永远跟着殿下的。
郁棠苦了苦脸,只觉得这山是那么的高,那台阶是那么的多。
“可不可以,不爬?或者,我坐会儿轿子,等快到了再下来走,也算是诚心?”
郁棠试图讨价还价。她现在的身子骨远不能经得起这么折腾,她怀疑自己爬上去会要了自己半条命。
青萝严肃地摇了摇头,认真道,“殿下,皇后娘娘说了,这上山下山的路,都要您一步一步来。”
郁棠放弃了挣扎,从青萝手中接过青色抹额勒在额上,一脸严肃地踩上了台阶。
天冷,她身子不好,抹额能稍微护着些。
爬到半山腰时,郁棠已经脸色苍白,细密汗珠布满额头,唇色也惨白一片。
青鸢有些担心地看看殿下,又看看青萝,青萝冲她摇了摇头。
那长长的台阶,此刻在郁棠看来,不像是求平安求心愿的路了,反倒像是催她命的。
冰冷的空气通过鼻腔,喉咙火辣辣的难受,郁棠感觉心跳动得厉害,腿不由虚软地崴了一下。
被青萝扶住,青萝检查了一下,幸好没有伤着,不由担忧道,“殿下,歇歇再走吧。”
郁棠摇头,眼中充满了坚毅:“不歇了,我们快点上去吧。”
内心:我若是现在歇了,怕是真的上不去了。
既是母亲心愿,她自然要上去。何况,她自己也有私心,她想要求父皇母后的平安。
若是了因大师在,她便要去求上一求。郁棠想,比起爬山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更困难,更难走。
她是不会放弃的。
终于到了山上,郁棠由青萝扶着,半倚在青鸢身上歇了歇,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额间的汗被细细擦拭,抹额早就被她摘下。
郁棠发际濡湿,整个人仿佛水洗过一般,人也越发的柔弱动人,仿佛水洗过的桃花,娇妍自妖娆。
桃花状的眼睛此刻被水润湿,纤长睫毛也被濡湿黏连在一起,眉眼无意中泻出风情,看得青萝不由一窒。
青萝:也不知会便宜了哪家公子。
而郁棠在进寺门前,看着被自己抛在身后的长长石阶路,按了按胸口,暗地里想,也不过如此。
“殿下,我们进去吧。”
因为郁棠今日来得匆忙,寺院住持并不知她的到来,而她也不打算惊扰到其他来上香的人,索性让眼熟自己的小沙弥和住持特意说了一声。
永宁寺的香火一向旺盛,这日依然如此。
跪在蒲团上,郁棠望着宝相庄严的佛像,双手合十,内心虔诚。
依次地给父皇母后,皇兄皇嫂以及容凛求了平安,郁棠低声喃喃了几句,这才从地上起来。
跨出门槛时,郁棠不经意地想到了容凛,道了几句“平安”,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没有立刻回去,郁棠打算在这山中寂静的寺里,嗅着香火气息走一走。
走着,郁棠也不知自己绕到了哪儿,忽见一群戴着幂离或面纱的年轻女子朝着一个方向走。一边走,姑娘们一边小声讨论着,俱是欣喜害羞的模样,郁棠不由好奇。
“他们这是去哪儿?”
青萝望着姑娘们背影,隐隐猜出什么,不禁心中喜悦,“殿下,我们不如也去看看吧。”
郁棠欣然答应,难得上来一趟,还是辛辛苦苦爬上来的,自然要好好看看。
50.了因大师(一更)
待转过一道门,郁棠惊讶地看到披满红绸带的一颗巨树。只觉得喜庆得过分,又有些过分眼熟了。
红色绸带被融融白雪半遮半掩,又有浅金色日光笼罩,别有一番美感。
青鸢有些惊喜:“哇,是姻缘树,殿下要不要许愿?”
青萝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殿下,难得来一次。”
郁棠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摇摇头。手指轻捻了捻,郁棠想,在事情未定前,还是不要成亲的好。
即便有了喜欢的人,她心里放着事情,也是没办法安心把自己嫁出去的。
“算了,你们去求一求吧。”郁棠看向两人,轻笑,“若是有了心上人,我一定给你们准备最好的嫁妆。”
青鸢坚决地摇头,一脸委屈地看向郁棠,“殿下,您不要丢下我,奴婢生生世世都是殿下的人。您若是舍了奴婢,奴婢还不如找一个墙撞上去。”
手还拉着郁棠的手臂,郁棠只得无奈点住她的唇,由着她不去。
青萝迟疑片刻,也是摇头,“殿下,奴婢要永远留在您身边的。”
想到上一世青萝会遇到的人,郁棠沉默,没有多说什么。有缘自会遇见,郁棠还是挺希望她的人能得到幸福的。
因为上山损耗太多,郁棠在永宁寺用了午间斋饭,这才下山。
只是,下山前,郁棠还是寻了寺里住持,询问了因大师的行踪。
了空住持合掌一礼,一双细长眉眼慈眉善目,面上带了些许遗憾,“阿弥陀佛,了因师弟素日行踪缥缈无定,让殿下失望了。”
因皇后娘娘喜爱礼佛,每年浴佛节也会到永宁寺住上一段时间来静修,偶尔也会与住持交流佛法,宁神静心。所以,住持虽然没见郁棠几面,但对她还是有几分好感。
“不知殿下找师弟是为何事,若是可以,贫僧可以代为转达。”
看郁棠神色迟疑,了空住持慢慢点了点头,低眉垂目。
“可否在了因大师归来时,请住持大师派人告知于我。”郁家迫切想要知道了因大师的行踪,“或者,住持大师能否替我传个信给了因大师?”
郁棠也知道住持和母后有些渊源,希望他能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帮她一下。
住持犹豫了片刻,大概是看出郁棠脸上的急切,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多谢住持大师了。”
“殿下客气了。”
能做的已经做了,郁棠也打算下山了。只是没有遇上了因大师,她原定的想法也不能实现。
“殿下,您真的不想要求一下姻缘吗?”临下山时,青鸢忍不住问。
郁棠疑惑她怎么还惦记着这个,不由打趣她说,“怎么,我们青鸢可是替我看上了哪家公子?”
青鸢初时没听明白,回过神来,忍不住“嗷”地一声,羞恼地看着殿下,和青萝告状,“殿下好坏。”
青萝无奈摇头,倒是幻想了一下殿下未来的驸马,不知为何,容凛的脸总在她脑子里晃荡。
摇摇头,青萝狠狠地皱了皱眉。暗暗道,定然是容凛这几日出现的频率太高了,以殿下的身份地位,容凛是万万不可能的。
想及此,青萝忽然想到件事,提醒郁家,“殿下,您前些日子说了要去国公府的,这么几日过去了,老国公估计要担心殿下食言了。”
郁棠经她提醒,也想起来了,“那便明日去吧。”
都说下山比上山容易,但郁棠依然觉得很累。偶尔看看往下连绵的山路,只觉得头都晕了。
脚掌有些疼,郁棠庆幸这是冬日,她脚上也穿得比较厚,但可能依然起水泡了。
郁棠知道母后向来是言出必行的,因此说了让她上山下山自己走,便不可能让她寻了便利。恰好郁棠自己也不想让母后失望,只能咬着牙一次次小心地用脚跟踩在石阶上。
青萝很快便发觉出不妥,不禁有些担心,“殿下,您的脚……”
“无妨,也没有很疼。”
疼得她想掉眼泪。
青萝看着心疼,倒是青鸢忍不住捋了捋袖子,跃跃欲试地建议,“殿下,要不奴婢背您吧?”
郁棠:“……”
一言难尽地看了眼青鸢,纤细的腰,瘦削的背,郁棠完全看不出来她能背动自己的样子。
郁棠坚定地摆了摆手,“不了,快走吧,别耽搁了。”
她这么说,青鸢虽是有些遗憾,也只能作罢。
“殿下,我力气很大的。您别看我身子小,但您知道我是练武的,背您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郁棠这点是相信的,但是,她并不打算让青鸢背。尤其,想到自己上一世已经二十多的年龄,更不好意思了。
一把鲜嫩的花骨朵。看着青鸢,郁棠忍不住地想。
有隐隐的念叨声渐渐响起,郁棠抬头,看到往下挺远的石阶上,一光头青色僧袍的僧人脚步歪来扭去,晃晃悠悠地上来。
声音越来越近,郁棠只听那仿佛呓语般的声音,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天地倒错,时光倒流。回到最开始的时候,你会怎么选择?是龟缩不前,还是,抓住一切机会改变……”
郁棠初时还有些发愣,只因那和尚不像个正经和尚。走得近了,郁棠能闻到浓浓的酒气,至于这和尚为什么歪来晃去的走,似乎也有了答案。
忽然,郁棠对上了和尚抬头看来的目光,雪亮如刀刃,仿佛瞬间劈开郁棠的愣怔,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昨晚关于自己重生的事情被发现,会被怎么看待的问题,郁棠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此刻,听到这番话,又被这样地注视着,郁棠忽然有些不想面对。
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郁棠甚至没有察觉身边青萝和青鸢的反应,直到那醉酒和尚走到跟前,停下。
“阿弥陀佛,小公主殿下。”
郁棠皱眉:“你怎么知道我,你是?”
“殿下,这位就是了因大师。”青萝忍不住激动地道。
怎么也没想到,这般幸运,殿下能在这里遇到了因大师。
本该高兴的事情,郁棠却是迟疑了,她担心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因大师并不能看父皇母后中的毒,那就更不要说解毒了。
51.诚惠五百两(二更)
郁棠强忍镇定,双手合十行礼,“见过了因大师。”
近看,郁棠才发现,传闻中的了因大师并不老,甚至可以称得上年轻了,相貌也英俊。
一位看上去喝了很多酒的俏和尚。
郁棠轻咳了一声,觉得自己这样想实在是失礼了。
“施主看样子像是找我有事?”了因歪了歪脑袋,看上去有些困困的。
郁棠颔首,“正是,不知大师可否和我到一旁细谈。”
说话间,郁棠往别处望了望,倒是看到不远处的半山腰有一处亭子,心喜地指了指,“那里如何?”
让青萝和青鸢在一旁等候,郁棠随着了因一同前往亭子,心也沉了下去。
刚刚那话,让郁棠觉得后背发冷,本就发虚的身子更是忍不住晃了晃,被了因巧力扶了下。
看着了因大师那双细长白皙的手指,郁棠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两人到了亭中,亭中有石凳石椅。郁棠嫌弃冷硬,不愿意坐,了因欣然点头,便一同在亭中站着。
“施主想要问什么?”
郁棠摇摇头,有些警惕地看向了因,语调因为思索和怀疑放得很慢,“不知大师知道些什么。”
寒风从亭中穿梭而过,郁棠身上因为下山出的汗变冷黏在身上,有如在冰水中泡着的感觉,让她脸色越发的白。
郁棠本就漂亮的眼睛此刻又亮又凶,却因为微红的眼角和蒙着水光的眼睛有种易碎感,仿佛剔透易碎的冰雪。
了因心中存了怜悯,面上不露分毫,一双眼睛更是清亮干净。片刻,才沉稳回答,“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
不知所谓的一番话,却让郁棠像从被深渊中拉出来一般,心中长长地吁了口气。
见她脸色缓和了些,了因看向茫茫雪林,青色的僧袍一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施主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郁棠如今确定他知道些什么,但是又不敢全然地相信他。不过,她之前的打算,倒是需要借一下了因的名头。
不过,了因会答应吗?
郁棠不确定。
看着了因突然伸出的手,玉白而手指纤长好看,郁棠疑惑:“这是?”
“诚惠五百两。”
郁棠:“!!!”
郁棠睁大了眼睛,看着俊俏的和尚笑眯眯的,一脸不心虚的样子,有种自己是不是遇到骗子的感觉。
“施主不会没有带吧?”了因慢悠悠地道。
因为情绪的原因,郁棠听出了调侃和无赖,更觉得是了。
“无妨,贫僧相信施主。”
了因收回手,像模像样地朝郁棠施了一礼,笑眯眯的,倒是不像喝了酒的样子了。
“那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贫僧便先行告退了。”
说着,就要走,郁棠连忙把人喊住。
银票给出,郁棠倒是心里踏实了些。好歹,这让她能稍稍放心些。
“我还有三件事。”郁棠伸出三根手指,“前两件一件五百两,最后一件,大师想要多少,若是能办成,尽管提便是。”
了因微笑颔首,“好说好说。”
首先是她曾告诉母后容凛是她的贵人的事情,第二件事,便是她的转变,她需要一个理由,眼前人的话,母后一定会相信的。
了因听了她说的,微微愕然,“出家人不打诳语。”
郁棠皱眉,又听了因道,“不过,施主说得并非假话。”
郁棠闻言,先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又因为他的话吃惊不已,秀眉紧紧地拧了拧。
却听了因不紧不慢地道,“其一,容施主,确实是施主的贵人。”
“至于其二,施主确实经历了许多事情,性情大变不算意外。”
他这么坦诚地为她解了疑惑,郁棠却是有些心事重重。
了因待她情绪稳定了些,询问道,“那第三件事呢?”
郁棠却是好奇地看向他,了因笑着回,“贫僧只能看到一个人的大致,并不能知悉每一件事。”
“何况,也不是每一个人,贫僧都能一眼看出。施主和贫僧有缘,佛度有缘人。”
郁棠唇角轻轻抽了抽,刚刚还觉得这位大师正经了些,又开始不正经了。
“我想请你来皇宫一趟。”郁棠不再隐瞒。
了因这次没有笑呵呵点头了,先是迟疑,再是摇头。
“你不愿?为何?”
了因摇摇头,笑而不语。
郁棠有些心累,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她却只能望着最后那点光在眼前一点点远去。
“我如何,才能请大师去皇宫?”郁棠胸口闷闷地难受,艰难地道,眼中带了乞求。
了因依然摇头,郁棠却是忍不住难过,强压着心头的怨,心头的伤。
了因似是不忍,但最终还是摇头。
郁棠知道不能强求,也知道强求不得,付了三张五百两的银票给了因,这才强忍着把人打晕带走的冲动,失魂落魄地下山。
一路上,虽然青萝和青鸢同样好奇方才殿下和了因大师说了什么,又为何殿下要给了因大师银票,但看殿下如此不对劲的样子,便只剩下了担心。
青鸢给青萝示意:是不是了因大师欺负殿下了?
青萝瞪了青鸢一眼,竟然敢这么说了因大师。便是皇上都不敢轻易说了因大师的不是,毕竟皇后娘娘很喜欢听了因大师讲经。
下到山下,马车早已等候多时。因为受了冷风,又走了很久的路,郁棠此刻虚弱无比。
马车内温暖无比,郁棠却觉得一阵阵地发冷。好在青萝早有准备,在马车里为殿下换了身衣服。
把手炉放在殿下手中,又握了握殿下的手暖了暖,青萝这才道,“殿下觉得好些了吗?”
郁棠“嗯”了声,懒洋洋地靠在了软枕上。青萝见殿下还冷的样子,又从小几下取出一团褥子,盖在殿下身上。
郁棠歪着身子闭上眼睛,身体一点点温暖起来,心里却是始终不能松缓下来。
郁棠不知道了因有没有瞒自己,但想来他是真的不知道父皇母后中毒的事情,不然也不会轻易置身事外。
永宁寺的建立,其实和大容皇家关系十分密切。父皇身为大容的皇上,郁棠不相信身为永宁寺的和尚,能对一国之君的性命置之不理。
所以,该怎么让了因见到父皇和母后呢?郁棠纠结地缩成了一团,细指扣着手炉,指节泛着白。
52.那可是了因大师(一更)
车马行得稳当,还没到东门,郁棠便靠着睡着了。
脸颊因为酣睡泛着淡淡粉意,长睫遮下垂落两片阴影。似是睡得不安,秀气的眉微微蹙着,似是带着愁绪。
青萝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殿下在忧愁些什么,下意识看向青鸢。
某个不知愁苦的家伙此刻也歪着睡熟了,青萝不禁无奈摇头,脊背挺得直直的,垂眸想事情。
回到宫里,郁棠坐在榻上脱去鞋子,看着脚底的几个透明水泡,忍不住轻“嘶”了声。
虽然早就想到,但是乍一看到,还是有些疼。
有一种疼,叫看着很疼,看了又想更疼。
青萝让宫人去了酒和银针,将银针在酒里浸了浸,一手握着郁棠的脚踝,“殿下忍着点儿。”
挑开,用干净的布擦了干净,涂抹上药膏,青萝这才放下心来。
一旁青鸢一边看一边吸气,小心动作的时候青萝没说什么,此刻却是看着她有些无奈,“青鸢,你脚底也磨出水泡了?”
青鸢摇头,青萝,“那你在嘶嘶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殿下养了小蛇。”
青鸢被噎得不轻,瞪大着眼睛不知该怎么反驳,半晌才嘟囔道,“我这不是替殿下疼嘛。”
郁棠笑着看他们吵完,这才道,“你们两个都是关心我,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青鸢笑着“嗯嗯”两声,看着青萝,忍不住小声哼了哼,“萝萝就是太严肃了。”
“萝萝?!”青萝不敢置信地看着青鸢,有些委屈地看向郁棠。
郁棠按了按额头,实在不知该如何帮青鸢了,自求多福吧。
看着青鸢低着头蔫巴巴地跟着青萝出去,郁棠不由轻笑了声。相比青萝的成熟稳重,青鸢确实比较孩子气,平日没事的时候青萝也由着她,这次确实是青鸢有些调皮了。
不过,一想到了因,郁棠便有些恹恹的,愁眉苦脸地撑着脸,翻了个身,身子蜷了起来。
青萝回来时,看到的便是她家殿下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样子。
着急地快走几步,青萝在榻边站定,小声,“殿下?”
郁棠“嗯”了声,由着青萝给她掖紧被子,“鸢儿没事吧?”
下意识的,郁闷用了上一世的称呼。青萝怔了怔,回过神,笑着道,“只是让她安静半个时辰。”
郁棠将脖子往里面缩了缩,歪了歪脑袋看青萝,让她先坐下,这才有些犹豫地问。
“我若是想让了因大师来宫里,有没有什么方法?”
郁棠本来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的,但是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出。但郁棠想,或许青萝能够想出好办法。
“殿下怎么会……”青萝本想问她怎么会想要了因大师入宫,被郁棠打断了。
“你帮我想办法便是。”
青萝只得按捺下疑惑,想了想,“或许,可以让陛下召大师入宫。”
郁棠摇头。
“以太子殿下的名义?”
“不行。”
“三月浴佛节,大师或许会来。”青萝迟疑了一会儿,道。
郁棠抓了抓被子,“太久了。”
郁棠郁闷地把脑袋也蒙在被子里,等到闷得受不了了,又拉下一点被子,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和鼻子。
眼睛眨了眨,郁棠忽然感觉到奇怪,“青萝,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殿下请问。”
“若是我想要容凛入宫呢?”
“殿下……”
察觉自己说错了,郁棠摇摇头,“若是我想要一个普通人入宫呢?”
青萝似是意识到殿下这么问的缘由,不禁哭笑不得,“殿下,了因大师身份不一般。而且,了因大师确实不曾入过宫。”
看向郁棠,青萝笑了笑,“看殿下的意思,似乎了因大师确实不愿意来宫里。”
“只是,了因大师那时不是喝醉了吗?”青萝回忆了一下,有些困惑。
回想在半山腰遇到了因大师的时候,殿下似乎,和了因大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但是,那么大的酒味……了因大师是和殿下说了醉话吧?说了那么久的醉话吗?
“喝醉了?”
郁棠此刻回想,觉出了些许的不同。比如,开始看到的时候,她确实以为了因是喝醉了的,从脚步神情和身上的酒味来看。
但是之后……与她说话时,了因神情说话又不像是喝了酒的样子。那家伙,是真醉了吧?不然,怎么会要她的银票?
不行,想到自己私藏没多少的月钱,郁棠忍不住心疼。她至少,要确定她的钱没有白花。
所以,她之后会再上山一趟。郁棠暗地里下定了决心。至于请了因帮父皇母后把脉的事情,她还没有死心。
“殿下,那了因大师和您说了什么?”青萝一想到了因大师喝醉了与殿下说那么久的话,便觉得不安。
虽然大师声名在外,受人尊重敬仰,就连青萝自己,也是极为尊崇了因大师的。
但是,再怎么样,了因大师是男子,还是位俊俏的男子。据传闻,了因大师不仅年少成名,佛法高深,性格还颇为风趣,很会逗小姑娘开心。
公主殿下年少无辜,又是很容易情窦初开的时候。青萝只要一想那和尚趁着酒意和殿下聊天聊地,便觉得胸口闷闷的,气的。
“没说什么,只是前些日子做了噩梦,请大师看了看。”
郁棠没注意到青萝的暗恼,自顾自地道,“他说我这是梦到了前世,若是我想这一世好好的,便要多动脑子,不要被人害了也不知。”
“殿下……”青萝本想要说那和尚可能说得都是醉话,当不得真的,又被郁棠说出的话惊到,忍不住紧了神经。
“殿下,这等荒谬绝伦的话……”青萝觉得奇异,并不可信。
郁棠也知道这些事情轻易不被人相信,“但那是了因大师啊。”
青萝不赞同,“可是殿下只是第一次见了因大师,就已经这么相信他的话……”
后面的话青萝不说,郁棠也明白。只因若不是她亲身经历,她也不会相信。
“青萝,你还记得,我们下山遇到了因大师的时候,我们都闻到了酒气,但我们都选择了相信了因大师。”
若那人不是了因大师,青萝和青鸢是不会让她和一个陌生醉酒的男子在一起独自聊天的。
53.关于称呼(二更)
青萝咬了咬唇,似是被说服了。郁棠看她脸色,心慢慢放了下来。
青鸢从外面进来,掀开珠帘,忍不住惊呼一声,“殿下,你睡醒了,怎么?”
青萝回过神,因青鸢的话看向郁棠,郁棠低头看了眼自己,有些窘迫地将卷成蚕蛹的自己又放了下去。
原来方才争辩时,郁棠因为有些激动,竟是卷着自己坐了起来。青萝因为在纠结,一时也没发觉什么不对,直到此刻。
“殿下,您还好吗?冷不冷?”青萝忍不住为自己的失误自责,有些担心地给郁棠紧了紧被子卷。
郁棠摇头,“不冷,你别担心。”
青萝手无力地垂下来,眉头松了又紧,漂亮的眼睛蓄着浅浅水光,看得郁棠心里也是一酸。
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下青萝,却只听青萝低垂着头,失落又沮丧地道。
“殿下和奴婢生分了,做噩梦这样的事情不愿和奴婢说了,就连青鸢,殿下也唤她鸢儿。”
最后一句说得尤其酸楚,听得郁棠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看青鸢,又看看青萝。
青鸢也有些发愣,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只是,“殿下什么时候唤我鸢儿了?好听是好听,但是。”
青鸢扭扭捏捏地道,“但是,殿下我更喜欢萝萝的名字,这样才符合我揍人的时候说起来才威风嘛。”
郁棠嘴角抽了抽,担心地看了眼青萝。
青萝双唇抿紧,额角轻快地跳了跳,肩背也气得颤了颤。
“青鸢!你在说什么?你胆敢再喊一声?”
青鸢不敢,青鸢怂怂地去到床榻另一边,和青萝隔着一个郁棠,期待殿下能够帮自己一把。
郁棠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
有些人,自作孽的本事非常的厉害。若不是场合不允许,郁棠很想为青鸢拍拍掌。
不过,也挺好的。总比上一世武功被废,性格从活泼生生压成沉闷得好。
看青鸢再一次被青萝喊出去,郁棠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化作淡淡的惆怅。
若不是青萝与她说,她可能要很久,或许永远不会察觉到自己对两人的不同。毕竟,她自认为自己待两人是一样的。
郁棠抿了抿唇,她或许是该找时间和青萝谈谈。
青萝比青鸢心思细腻,性格也稳重,与她一同长大,是她最亲近的人,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若说这一世除了父皇母后和皇兄皇嫂外,最信任的,便是青萝和青鸢了。
还有从小照顾她的福嬷嬷。
又迷迷糊糊地睡着,睡醒时,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屋外也是暗了下来。
青萝听到动静走过来,“殿下,皇后娘娘知道您走了一天的路很累,也知道殿下回宫便睡下了,特意嘱咐御膳房彻夜为您热着晚饭。”
郁棠“嗯”了声坐起来,感觉身上的疲乏消去很多。在青萝为她服侍着穿衣的时候,郁棠斟酌着词句。
“青萝,其实我……”
“殿下,是奴婢的错。”青萝很快地打断郁棠的话,撇开视线,看上去有些难堪。
郁棠摇摇头,“不是的,青萝没有错。”
郁棠轻笑了一声,细白温热的手指贴上青萝的脸,微微用力,让她看向自己。
“青萝,你还记得,我做的噩梦吗?”
青萝眼睫颤了颤,虽是疑惑还是道,“记得。”
“梦里,我被送去和亲,做了北苍王的妃子。”
青萝记得北苍王,但印象里那人年纪极大,比皇上还大。北苍,还是野蛮之地,听说那里的人身材高大像蛮牛一样,样貌就更不用说了。
“殿下!”
虽是噩梦,但这样的梦被殿下梦到,就仿佛在梦中经历,青萝简直不敢相信殿下受了多少委屈。
“殿下为何不告诉我们?”
郁棠额头抵着青萝额头,像是能从中汲取到力量,“只是梦而已。”
青萝看着殿下,总有种自己在殿下梦里做了不好事情的感觉。
看着青萝担忧的眼睛,郁棠迟疑了一下,像是渴求拥抱地抱住了青萝。
“我让青鸢和我去了北苍,却把你留在了宫里,让你替我照顾母后。”
“对不起。”
有温热的水滑进衣领,青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把殿下紧紧地抱住。
青萝不知道殿下梦中的情景为何,但是,能让殿下这样悲伤难过……殿下之前的话蓦然在她脑海中浮现。
了因大师说,殿下梦到了前世,所以,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吗?
虽然不是很相信,但青萝因为耳边殿下隐隐的抽泣,心脏像是被大手紧紧地攥了一下。
“殿下,别难过了。”
青鸢早在郁棠醒的时候,便带着宫人去了御膳房取晚膳。
只是回来后,看着殿下的一双漂亮红眼睛,再看青萝也是眼角红红的样子。有些担心,有些不安,又忍不住地有些生气。
总觉得两人背着自己,又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在青萝她“鸢儿”的时候,青鸢内心的不安达到了顶峰,忍不住生气,以一种“你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的目光看向青萝。
青萝却是想到自己之前的吃醋行为,颇为的心虚,很有耐心地与青鸢道,“下午的事情,是我冲动了。”
“不过,不要喊我萝萝。”
就这点上,青萝还是很坚持的。
青鸢觉得她莫名其妙,有些被她瘆到了,皱着脸和殿下告状。
“殿下,青萝又要对我图谋不轨,她现在好奇怪。”
郁棠扶了扶额,无奈了。
总有一种青鸢越来越逗的感觉,不过也不是坏事。
“我明日要去外公府上,鸢儿,你明日记得替我寻几份礼物。”
青鸢不高兴地扁着嘴,但也不敢生气,“都说了我不喜欢鸢儿。”
郁棠笑笑,宠溺地道,“没关系,我喜欢鸢儿。”
青鸢鼻子皱了皱,脸皮无声无息地红了。郁棠看了一眼,心里愉快很多。
“阿萝,我今日想要用蔷薇花香的精油,你替我准备几份,据说二表哥喜欢的姑娘也喜欢。”
青萝应下,脸颊也有些红。对上青鸢好奇的目光,强压了压唇角。
临睡前,青鸢还在就两人的称呼纠结着,眼睛亮晶晶地看青萝。
“为什么我是鸢儿,你是阿萝,不能是萝儿吗?或者,我是阿鸢,你是阿萝?”
青萝忍无可忍,翻了个身。
“……闭嘴。”
54.我不吃这一套(一更)
翌日,郁棠和母后请了安后,便去了国公府。
郁棠记得,上一世因为三皇兄暗中使了阴谋,几位表兄故去的故去,重伤的重伤。
国公府乃将门,除了外公和舅舅外,大表兄继承父辈,还是前两年的武状元。
至于其他几位表兄,郁棠曾经和二表兄玩得极好,直到她遇到了戚玲珑,便生疏了很多。甚至,上次她还因为戚玲珑的世子兄长闹了别扭。
这一次,郁棠准备了很多礼物,除了给外公舅舅和几位表兄的,着重给舅母准备了一份。
几位表兄极为孝顺,就连爱玩爱闹的而表兄连衡,也最是孝顺舅母。郁棠想,她可以走个捷径。
马车行到时,郁棠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这才抬脚下了马车。
让郁棠意外的是,出来迎她的却是二表兄连衡。
心中有些欢喜,但郁棠随即便注意到表兄脸上不情愿的表情,明白的同时,有些许难过。
但郁棠很快振奋起来,她今日来,不就是为了和几位表兄缓和关系吗?
“二表兄。”郁棠上前行了一礼,让青萝和青鸢把带来的礼物送给管家,这才看向连衡,“外公在家吗?”
连衡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虽然爷爷和父亲都说郁棠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他一点也听不进去,也无法轻易对郁棠改观,比如此刻。
双手抱臂看了郁棠一眼,连衡轻哼了一声,“当然。”
“随我进来吧。”
郁棠跟上,心知二表兄没有原谅自己,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样,她才有发挥的空间嘛,郁棠自我安慰地想到。
连国公在正厅见了郁棠,里面只有老人一人。见连衡候在一边,郁棠反而心下轻松了些。
郁棠坐下后,连战让连衡为他们倒茶捧点心。连衡虽然有些不满,但是爷爷的话他还是要听的。
只是,连衡看郁棠的目光有些不善,被连国公瞪了一眼,安分了。
“听说棠棠过来,还备了许多礼物,太客气了,下次可不能如此了。”
郁棠摇摇头,“没有,都是我的一番心意,外公不要嫌弃才是。”
连衡发出“嗤”的一声,看上去很是不屑的样子。连国公轻咳了一声,连衡立刻很怂地站住了。
“外公,今日表哥们都有事出去了吗?”
“嗯,和你舅母一起去了永宁寺,你舅舅也一块去了。”
郁棠由衷地高兴着,舅舅对舅母一向关心,从一些细节出便轻易可以看到舅舅对舅母的爱。
没一会儿,连国公承诺要给郁棠吃的小奶干也呈了上来。
方方正正的小奶干,有着浓郁的奶香味,味道极好。曾经的郁棠很喜欢吃的,但是重生后的郁棠,看到小奶干便觉得难受,有种胃里泛酸的感觉。
在北苍的某一段时间,不知是他们故意把她忘在了冷宫,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有半个月时间没有人给她送食物。为了活命,她用自己拿来做零食的小奶干坚持了半月。
如今再回想那段时间,郁棠还觉得无助又绝望。伴随着的,便是奶干浓郁到发苦的味道。
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郁棠的脸色不对,连衡状似无意地道,“你脸色这么差,不会是被生病了吧?”
郁棠摇头,但脸上的苍白清晰到不能忽视。
连国公想到他听到的消息,不禁担心地看着郁棠,“昨天皇后让你爬山去了,冬日风大,你身子骨不好,应该乘坐马车爬山的。”
郁棠不禁想,母后让她去爬山,倒也是对她的身体着想。如今,倒也可以给她个借口不用这些奶干。
看着外公慈和苍老的眉眼,郁棠忍不住道,“外公,我没事的。”
“真的没事?”
“嗯,只是我现在胃有些难受。这些小奶干,我可以带回去慢慢享用吗?”郁棠看似垂涎地看着盘子里奶白的小零嘴,有些撒娇的口吻。
连国公自然应是,还让连衡多准备了一些让郁棠带回去。
心里有些塞塞的,但更多的却是感动。面上,郁棠看向外公的目光亮晶晶的,老人看着极为受用。
没有待多久,连国公以要找老朋友下棋的理由,让连衡带着郁棠去外面走走。
临走时,还和郁棠亲切地道,“他若是敢欺负你,你便和外公说,我定然饶不了他。”
连衡在连国公看不到的地方斜了郁棠好几眼,在连国公面前极为恭顺地道,“爷爷放心吧,我会带着棠棠好好玩的。”
连国公并不放心他,好好叮嘱了几句,这才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出去。
等人出去好一会儿了,连国公这才轻声叹了口气,摇摇头。
既然皇后已经做好了决定,他也没有什么好拦的。
出来后,连衡再也无法维持住方才的平静表情,有些生气地看了郁棠很多眼。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重来一次的缘故,郁棠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表兄的这幅模样有些可爱。
没忍住,郁棠轻笑了一声。
连衡:“!!”
眉心跳了跳,连衡气呼呼地道,“郁棠,你方才,是不是在笑我?!”
郁棠慢慢平复了心情,平心静气地摇头,“二表兄误会了。”
“方才看到一只可爱的花猫从墙上走过,模样极好,看着高兴便笑了。”
看向连衡,郁棠一本正经地摇头,“二表兄不要误会了才是。”
连衡不是傻子,但看她此刻一脸无辜的样子,只觉得此时的郁棠更加难搞。
“呵呵,不要在我面前耍什么阴谋。即便你是和爹爹说的一样,与戚玲珑没了关系,但是我也是不会轻易相信你的。”
看郁棠似是委屈的样子,连衡嫌弃地撇过脑袋,“不要拿那副可怜的样子看我,我不吃这一套。”
郁棠:“……”
这孩子莫不是脑子坏掉了?虽然说孩子有些过了,但是加上上一世的几年,她可是比连衡多活了几年。
仅凭连衡这些话,郁棠已然猜到了他心里所想,不禁有些无语。
犹豫再犹豫,郁棠小心翼翼,“表兄,在你心里,我是不是骗了人?”
连衡不假思索地道,“当然,你骗得了他们,可骗不了我。”
55.相信(二更)
郁棠这次,是真的没忍住。
漂亮的桃花眸弯弯的,盛满笑意。唇角翘起,两颊浅浅的梨涡仿佛盛着光,笑得好看极了。
只是,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郁棠抹了抹眼角的一滴眼泪,觉得表兄有些好玩。
“那,你打算怎么做呀?”
连衡沉默地看着她,沉默再沉默。显然被她的笑刺激得更生气了。
但是郁棠一点也不怂。毕竟,她可没有骗人。
出了国公府,因为连衡对她警惕的缘故,郁棠也有心里想些其他。也因此,郁棠觉得哪里怪怪的。
直到走出去国公府所在的街道,时不时地瞄一眼二表兄,郁棠这才恍然。
是哦,她不是来看望外公,来国公府做客的嘛,怎么现在跑出来玩了?
不过,郁棠相信,这话问连衡是白搭,他肯定不会和自己说的。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了。
也不知是看表兄表情臭臭的很好玩还是如何,郁棠觉得心情大好。看到好玩的好看的,便忍不住买下来,让连衡给自己付账。
不知走到第几个摊位前,连衡忍无可忍地走近她小声,“你到底还要买多少东西?我和你说,我已经没钱了!”
对上郁棠转眸看来的目光,连衡面无表情强调,“我没钱了。”
郁棠让青萝把刚刚买的青玉簪子递给她,随意地往发上一簪,笑容美好地看向连衡。
“表兄,可以说说你带我出来是因为什么吗?”
连衡脸色变了变,一副“你怎么可能猜得到”的表情看着郁棠。
本来还不确定,郁棠现在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了。只是,外公是她少有能信任的人了,想来是不会害她的。
连衡不说,郁棠自然要想办法让他说。
看着郁棠一副要回去的样子,连衡忍不住气急,“你就不能乖一点儿吗?”
见郁棠难搞的样子,连衡一时口不择言,“为什么在戚玲珑跟前,你就能好坏不分地跟着她,没有条件地相信她。在我们这些亲面前,怎么就不能做到吗?”
郁棠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眼中不经意地闪过伤心,但还是那句话。
“到底是什么事情?”
连衡看着她,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禁心虚地移开视线,摇头,“我也不知道。”
“兄长说,让我带着你去鸿胪寺附近走走,那里有一片雪梅林,想必你会喜欢。”
最终没有挨过郁棠的眼神,连衡和她说了。只是,一说完便一脸懊恼的样子,看得郁棠忍不住也替他急。
不过再急,想必也是急不过自己的。
鸿胪寺,郁棠第一反应便是东临质子阿因那。但是,郁棠觉得表兄他们应该不会和阿因那搅和在一起。
何况,中间还隔着一个外公。以外公方才的神情来看,想必也是知道一些的。只是,不知道是表兄他们瞒了他,还是只知道一点儿。
“你还要过去?”
连衡以为,自己把话事情出来,郁棠不会过去的。竟是想不到,郁棠主动要过去。
低头轻笑一声,郁棠:“我不相信外公会害了我。”
说完,郁棠看向还在茫然状态中的表兄,心情很好地道,“表兄,带路吧。”
连衡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郁棠,还是点点头。
去往鸿胪寺的路上,郁棠没忍住又买了些东西,险险掏空表兄的小金库,只觉得表兄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慢慢跟在后面,青萝忍不住在郁棠耳边小声道,“殿下,会不会有危险?”
看向青萝,再看看青鸢,都是不想她去的样子。
郁棠:“不会的,我相信外公。”
她相信外公不会伤害她,外公也是这世界上对她极好极好的人。
虽说了不紧张,但是走近鸿胪寺,郁棠心中不自主地忐忑紧张起来。
拐过一个角落,郁棠没来得及反应,斜刺里窜出个人来,朝着她迎面就撞了过来,幸而被青鸢给一脚踢开,郁棠这才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
只听“当啷”一声,是匕首落地的声音,青萝走过去捡起来,有些担忧地看了公主一眼,还是把重点放在了地上被青鸢踢倒在地的人。
郁棠也走近,问她,“是谁?”
青萝蹲在地上查看,忍不住皱眉,“殿下,这人身上没有明显特征,但看着不像是普通人。”
青鸢是个火爆脾气,没忍住踹了地上的人一脚,却是把那人给踹醒了,想要逃,被青鸢一只手握着脖颈按在了墙上。
郁棠第一次看她动武,忍不住有些惊愕,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让随行的太子暗卫把人给带下去。
“对了,表兄呢?”
等把人处理了,郁棠这才想起什么,有些疑惑地左右看看。
青萝:“表少爷似乎是在我们过拐角后不见的。”
然后,他们便听到了连衡匆匆忙忙喊郁棠的声音,从他们不远处的地方转了回来。
郁棠:“……”
所以,外公或是表兄们把事情交给二表兄来办,真的认真的吗?
郁棠有一些生气,但是很快敏锐地发现了一些不妥的地方。
比如,表兄从那边返回过来,眼圈怎么红了一圈。因为尹衡面白,所以那圈红便格外显眼。
也不知是生气气红的,还是伤心委屈红的。
和青萝对视一眼,青萝也有些发愁,某一刻很想把这位不靠谱的表少爷给送回去。
但是,这是老国公的吩咐。和郁棠一样,青萝也不相信连国公会伤害自家殿下。
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出了长长的巷子,郁棠无意中瞥到不远处的安平坊一角,有些恍然大悟。
二表兄有一位喜欢的人,便是安平坊不远处摘星楼的清倌银翘姑娘。可惜,银翘姑娘身为名动京城的美人,见过的人多了去了,轻易看不上什么人。
何况,二表兄虽然有聪慧有才华,但是没有入仕,没有一官半职,也没有像大表兄一样入了行伍,可以说得上是“一事无成”,银翘姑娘自然看不上他了。
郁棠不知道自己重生前,二表兄有没有得偿所愿娶了心爱的人。但是,想来是没有的。
经历了那样的变故,若是表兄还有那样的闲情逸致,那便不是他了。
身为连家的儿郎,家国家国,国永远放在家前面的。
56.原来是误会表兄了
得知郁棠方才遇到的事情,连衡不禁有些后怕,面上也带了些犹豫。
只是,视野中已经出现了一片雪色梅林,就在鸿胪寺不远的地方。
青萝和青鸢不禁也有些紧张,青鸢更是时刻准备着将来人一拳将人打飞。
雪梅林严格来说属于鸿胪寺管辖,据说是大容国第一位皇帝特意吩咐栽种的,为的是让各国来的使者都能欣赏到大容最美的景色,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冬日是最好欣赏的时节,恰逢树上积雪未化,晶莹积雪映衬着轻薄纤弱的雪色花瓣,仿佛一片白雪做成的花开了满目。
雪梅林旁停着一驾马车,郁棠初时没有在意,直到马车上下来一人。
玄色氅衣,玉冠白锦袍,如水墨般晕染的眉目,轮廓清隽,笑意温润。手中一只碧绿玉箫,似是注意到人来,一双眼睛望了过来,轻一颔首。
连衡有些迟疑,但那一身打扮,已然让他认出对方的身份。想要提醒郁棠,又是不能当着人面,不禁有些懊恼方才未说。
声音有些僵硬地问郁棠,“你最喜欢梅花,要不要进去看看?”
郁棠虽是迟疑,但是并不觉得会发生什么事,点点头。
郁棠早就被那幽淡好闻的花香勾了魂魄,此刻走去,脚步不禁也轻快许多。
青萝看她欢喜模样,不禁无奈道,“殿下既然这么喜欢,不如也在宫里栽种些雪梅。”
宫中有红梅绿梅黄梅,唯独没有白梅,只因曾经的皇太后厌恶雪梅,宫中便没有一处栽种。如今皇太后故去多年,宫中早已没了禁忌。
青萝猜,若是殿下想种,以皇上和皇后娘娘对殿下的疼宠,定是不会怪罪的。
“不了,等我日后嫁了人再种也不迟。”
郁棠随口一说,她觉得若是自己能改变上一世三皇兄登上皇位的结局,她就不用和亲了。到时候的事……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只是,她若是真的成了亲,她真的要在府上栽上许多梅花,各种品种各种颜色的。若是碰上疼爱她的驸马,或许可以一个院里种一个品种,一个品种种一片。
到时候,她想看哪一种呢,就去哪个院子里走走。
郁棠想着,忍不住抿唇轻笑起来,笑眼盈盈,仿佛一弯月牙状的湖,盛满璀璨的小星星。
白曜走过来时,看到的便是穿着红裳的小公主捧着一枝雪梅,弯眸浅笑,笑靥如花的模样。
浅色的金阳在人身上笼着层暖融的金,更显得小公主肤白如瓷,卷翘欲飞的睫毛,如艳丽蔷薇的红唇。
心脏再一次地鼓噪起来,近距离的注视更让白曜心头大动,本来温润若湖的眼睛增添了风暴。
这是他一见钟情的姑娘,再见倾心。
白曜在未见到郁棠之前,从不曾想到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人,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如今,经过两年的思念,他再一次地确定,他确实是喜欢上了小公主。
眼中的灼热慢慢消退,白曜低垂眼睫,敛去眼中情绪。
青萝比青鸢早一步发现来人的目光不妥,下意识地挡住来人的目光,只是回头看到殿下欣喜的模样,忍不住也心情好了些。
来这里好一会儿也没见什么动静,青萝暂时放下了戒心,只是觉得不远处的男子有些奇怪。
再一回头,青萝发现连衡朝着那人走了过去,不禁疑惑。
“殿下。”青萝小声道,指了指。
连衡本来就不想做这个坏人,他虽然还没有原谅郁棠,但郁棠是他的妹妹,他不能不管。想到今天一早大哥和几个弟弟早起把自己抛下的行为,便觉得不快。
几步走上前,连衡冷着一张脸,“你就是白曜,平南王府的世子?”
白曜有些不解,但也知道眼前人是连国公府的二公子连衡。
白曜母亲平南王妃和连将军连腾的夫人是儿时的手帕交,只因一个远嫁岭南,平时难以相见。这次回京,两人便好生欢喜地聚在了一起,也不知怎么聊的,就聊到了白曜喜欢郁棠的事情上。
白曜虽然不知道母亲是怎么知晓自己心事的,但是长辈安排,他也愿意听从。因此,早上母亲让他来这里,他便来了。
如今见到郁棠,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是母亲为了自己的心事,特意想要撮合自己与郁棠。
只是,看着连衡满脸的敌意,白曜有些无奈。
他现在只希望,他不要让小公主对自己有不好的印象。
“正是在下,连二公子好。”
连衡看着态度友好的平南王世子白曜,只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好。
他和几位兄长一样,同样不希望郁棠远嫁。尽管,爷爷和父亲觉得还可以,母亲也说长公主也在岭南,可以有个照应。
但是,若是棠棠再嫁过去,皇后娘娘跟前,便只有太子殿下一个孩子了。
连衡皱着眉,一双眼圈泛红的眼睛严肃地看着白曜,声音压得很低,“我和你明确说了吧,你不要白费心思了。”
“我们棠棠不会嫁到那么远的地方的。”
连衡还要说什么,却见白曜本来难看的脸色一下冰雪消霁,甚至还带了丝讨人厌的笑意。
郁棠走过来,不禁有些疑惑,“什么那么远的地方?表兄你要去什么地方吗?”
连衡有些紧张地转过身,见郁棠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疑惑,这才放下心来。
“没有,只是世子殿下从岭南过来,一路辛苦,关心两句罢了。”
郁棠没有怀疑,点了点头。
看向男子,郁棠疑惑,“这位是?”
“棠棠,这位是平南王世子白曜。”看向白曜,连衡目光里带了些警告,“世子殿下,这位是我们的小公主殿下,郁棠。”
郁棠觉得二表兄的语气有些奇怪,但是一时也察觉不出什么不对。
郁棠只以为两人认识,可能关系也不错,不禁笑着行了一礼,“见过世子殿下。”
“公主殿下。”白曜往一边让了让,“公主殿下真是折煞我了。”
郁棠是第一次见白曜,只觉得世子殿下一表人才,语气温和,气质温润,倒是和表兄完全相反的性子。
想到来时连衡的奇怪,郁棠不由好奇地看了眼表兄。
外公让自己和表兄出来,不会只是让自己与表兄缓和关系的吧?现在,表兄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她,想来有一点原谅她了吧?
郁棠放下心来,发自内心的开心。
57.表兄好惨
若是连衡知道郁棠心中所想,一定会生闷气的。
郁棠看着白曜,倒是想起母后之前说过的话。临到年下,官员回京述职,宗室子弟也被召回京城。
若是往常过年,郁棠一定会很开心,因为有很多人。虽然大多不认识,但是面上都是高高兴兴的,看着便开心。
但是今年,郁棠只觉得风雨欲来,她只希望一切并不如她重生前的那样,希望她能改变得更多一点儿。
“久闻殿下名动京城,不但舞姿绝美,吹奏的箫曲更是独步。”
郁棠有些高兴他夸赞的是自己的才华,而不是外表。尽管,郁棠早就知道,别人看到自己的首先便是漂亮的皮囊。
“世子过奖了,只是熟能生巧罢了。”
“殿下才是谦虚。”
白曜不禁轻笑,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尤其那双干净的眼睛,让郁棠觉得眼熟。
一时没想起来,郁棠摇头笑笑,“不说这些了。”
白曜从善如流,似是察觉郁棠的不自在,转眸看向满目雪色梅花,唇角不自觉地带了淡淡笑意。
郁棠有些惊喜,“你也喜欢雪梅?”
白曜:“母妃喜爱梅花,父王为她种了满园。梅花凌寒而开,清傲之姿,很难不喜欢。”
郁棠敏抿唇笑了,她方才还在想日后的夫君能为她栽种满园梅花。
“王爷待王妃娘娘极好。”
白曜看着眼前人笑靥如花,眉目含着羞怯,不禁心头温热。
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开口,“若是我日后有了夫人,我定然也愿奉上她最喜爱的一切。”
郁棠垂眸,心里暗想,没有想到,世子殿下竟是这样一个有情人。
本来有些插不上话的连衡,此刻忍无可忍,挡在了郁棠跟前,语气有些生硬地道。
“起风了,我妹妹身子骨弱,该回去了。”
对于能和郁棠说些话,白曜已经很满意了,因此冲着郁棠有礼地拱手告别。
虽然不知道表兄此刻为什么又急着回去,郁棠还是跟上他,然后看着脚步很大很快走远的人,忍不住小小喘了口气,忍无可忍地停住步子,不走了。
“殿下?”
青萝正要让青鸢把人喊住,见殿下摆摆手,不禁有些疑惑。
郁棠勾了勾唇,有些得意地握了握手,“不怕,待会让我和外公告表兄一状。”
“让他吃到了苦头,他才会懂事。”
青萝虽是不懂殿下的乐趣,但殿下想做,她也没有拦着的理由。
只是,方才的那位平南王世子,殿下没有发觉,她却是注意到了。
那位世子明显对殿下有企图,只是看起来也算斯文有礼。若是公主殿下与这位世子成了,也算是门当户对。
只是不知殿下心里,到底有没有人。殿下上次无意中说了心里有人,虽是解释过了,但是青萝还是有些怀疑容凛。
再次回到国公府,郁棠果然看到了门口被捉住的二表兄。
确切地说,是已经归来的大表兄提着人后衣领正在小声训着。至于旁边站着的女子,则是连家大公子连岳的妻子,郁棠的大表嫂。
看到郁棠回来,宁氏扯了扯相公衣袖,连岳松开连衡的衣领,让他安分点,这才抬步迎了过来。
“棠棠。”
连岳面上带了些歉意,看向郁棠的目光极为温和,“是连衡不懂事,若是他让你受了委屈,我和父亲都会好好罚他的。”
连衡在一旁委屈地绷着张俊脸,一句话也不敢说。在大哥看过来的时候,颇有些不甘愿地说了声“对不起”。
连岳:“声音太小了,听不见。”
连衡当着大嫂和郁棠的面被训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忍不住小声嘟囔了句,“她自己走得慢还怪我。”
但是很快的,连衡大声:“对不起!”
郁棠叹为观止,某一刻,她也觉得表兄好可怜。但是,对上连衡凶巴巴看过来的目光,郁棠不觉得了。
还是好生教训一顿的好,免得在外面得罪了人吃亏,郁棠很是操心地想着。
今时不同往日,郁棠很担心她的每一个亲人。尤其在知道三皇兄和萧氏一族狼子野心后,便更为不放心了。
宁氏:“不如进去里面吧,外面风大。”
几人进了里面,郁棠明显地发现连衡整个人怂了起来。想到连衡对外公的恐惧,郁棠忍不住有些开心。
不过,她也不打算告状了。因为,不用她说,大表兄便会说的。
果不其然,因为回来路上没有等郁棠,连国公大发雷霆,更是罚了他两个月月钱。
连衡委屈巴巴地走了,连国公这才把目光放在郁棠身上,“棠棠没有受委屈吧?”
郁棠摇摇头,不过还是把自己遇到奇怪的人添油加醋地说给外公听。
“真有此事?”连国公果然皱起眉来,一双浑浊的眼睛充满疑惑。
郁棠:“是啊,我前些日子在太子府上,也遇到了刺客。”
“也不知是我得罪了什么人,才有这么多人来刺杀我。”郁棠有些委屈地低下头。
她想,若是外公他们有了防备之心,是不是就会安全一些。
以及,上次皇兄说过的,外公搜集到的证据,看着皇兄重视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关于哪个官员的。
“棠棠不必担心,我会让你表兄派人好好保护你的,还有太子。”
“或许,那些人的目标,不止是你。”
连国公捋着花白胡子,忍不住担忧地道。目中带了丝隐怒,他既然站到这么高的位置上,自然不能让这些小辈们来承担伤害。
他定要查出这背后之人。
连国公隐隐怀疑一个人,但是他没有证据。或许,有些人的心确实大了,不仅心大了,胆子也大了。
看出郁棠的担忧,连国公:“放心吧,这事我和你皇兄自有安排。”
“听说棠棠除夕的时候有表演,可以让外公先开开眼吗?”
“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琴艺也是非常不错的。”连国公遥想当年,忍不住笑得眯起眼睛。
郁棠:“不敢在外公面前献丑。只是,待我练好了,再来请教外公,外公可愿意帮我看看?”
郁棠自然知道外公年轻时名号,只是在外征战戍守多年,她也不敢拿这些小事麻烦外公。倒是如今外公自己提到,郁棠自然是再高兴不过。
“自然愿意。”
“多谢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