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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茗末     金嫡txt下载     金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冤家路窄

    说着,一个小丫鬟已经一转身迅速跑了进去,另一个将两人往里让:”苏小姐,您先里面请。”

    穆寻芳站在苏沫一起,也没料到竟然被这么特意的欢迎了,不过无论怎样,也是有面子的。当下轻轻碰了碰苏沫,笑了笑。

    苏沫无奈,也只得跟着走了进去。

    不大的铺子里和当时苏沫第一次上门时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同了,若非她不时的听乌木带消息回来,说起香染坊做了哪些改变,简直要以为是自己眼花,或者以前那个寒酸拥挤的小铺子,是做梦梦到的呢。

    可见丁槐对苏沫多有多重视的,她才由小丫头往前走了几步呢,里面丁槐便急匆匆的小跑着迎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他夫人。

    苏沫心里有些好笑,但还是不得不绷着表情,由着丁槐特别热情真挚的好一通敬仰佩服。

    丁槐自然不会傻到表现出和苏沫认识的样子,而是一上来便相逢恨晚的拱手道:“这位小姐,就是苏府的二小姐吗?”

    苏沫得体的笑了笑,道:“早上临时有事,来迟了,还请见谅。小小心意,祝丁老板开业大吉,生意兴隆。”

    说着,翠枫连忙将备好的礼品拿了上来。

    人家开业请你上门,自然是要带些礼物的。也不用说多值钱,总是讨个彩头,大吉大利。

    丁槐笑盈盈的将东西收了,递给身边的丫鬟,然后道:“我夫人一向对苏小姐敬仰的很,这次小店开张,二小姐能够大驾光临,实在是蓬荜生辉。”

    说着,丁槐将自己的妻子介绍了出来,虽然他是老板,但是男女有别,寒暄几句还行,说太多就不好了。若是有嘴碎的人,难免会说闲话。

    丁夫人今日也是特别打扮过的,跟在丈夫身后,招呼上门的太太小姐,十分自然得体。

    丁夫人是个有心的,也经常去别的胭脂铺子里看看,可每每却是看一回,郁闷一回。这年代的铺子,大多是前面经营,后面加工的模式。胭脂水粉的铺子也是如此。丁夫人在嵊州城看了这么多年,看看这家看看那家,这觉得没有一家的手艺比的上自己家,可偏偏,没有一家的东西比自家更便宜。

    丁夫人原以为这辈子都只能这么将就的过下去,谁知道这时候苏沫突然出现了,送来了他们求之不得的本钱,让他们得以有机会一展身手。

    看着铺子里放在精致盒子中顶级成色的胭脂水粉,想着刚才惊艳的一群太太小姐,哪怕是这店里每一盒胭脂的价格都令人咂舌,但也不妨碍他们爽快的掏出银子。更甚至,有些大包大揽的要了十几盒几十盒用来送人。

    一辈子只待在嵊州的小姐们,自然没见过这么好的成色。连那些去过京城见过世面的太太们,也赞不绝口,表示即便是在京城里,这也是极好的东西。就算是送给皇亲国戚,那也是送的出手的。

    丁夫人在一旁听的是几乎掩不住矜持的笑意。

    女人的购买能力永远是惊人的,店里的现货远远不够,丁夫人当即便记下这些太太小姐的姓名地址,收了一半的货款作为订金,表示新货一做出来,就亲自给送上门去。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苏家二小姐给的,若不是有苏沫找上门来,想攒齐这么多上等的原料,可能还要十年二十年。甚至于,有些原料,若不是苏家财大气粗,有钱也不好买。

    丁夫人是个感恩图报的人,她知道苏沫虽然能够帮助他们,但是自身却陷在困境之中。看似风光的苏府二小姐,如今颇有些内忧外患。当然,她并不非常清楚苏家如今王慧和苏沫的力量已经发生了一些改观,如今的王慧,才是更内忧外患的那一个。

    丁夫人知道的是,苏沫现在已经不再甘心做默默无闻被打压欺辱的小姐,而要自己出来创一番天地。

    而即便苏沫有一定的私家,这个年代,一个女人想做出自己的事业,还是要比男人难的多的。所以丁夫人想尽最大的能力回报苏沫。当然,也是为了自己,苏沫做大,搭上这条大船,才能将香染坊发扬光大。

    丁槐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去招呼新来的客人,但丁夫人便在苏沫身边生了根,一直陪着,看她的眼睛看到哪里,便介绍到哪里,和对旁的小姐太太比较,明显要重视一些。当然,苏沫也大方的要了几套胭脂水粉,让翠枫付了钱,包了起来。

    所谓冤家路窄,苏沫看着往里走着,没走几步,便正面遇上了也正看着东西的苏辛。

    苏辛和苏沫虽然是一个父亲,但是长相却孑然不同。

    当然双十年华的女孩子,只要是五官端正,装扮适宜,就没有不好看的。但是相比而言,苏辛却还是要比苏沫更俏丽一些,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了姨太太免不了争风吃醋的缘故,衣服穿得虽然都是极好的料子,却有那么点过于艳丽了,所以看起来,少了那么点端庄。

    苏辛自然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听了杏儿的建议,不但没有进一步扩大矛盾,反倒是主动的带了礼品上门,向四姨太袁海情表示了歉意,说完全都是自己的不是,大家姐妹日后还要天长日久的相处,希望能够不计前嫌种种。

    袁海情也不是傻的,虽然她半个字也不相信苏辛说的,但既然姿态已经做出来了,也就只能应着。现在苏辛跋扈,有理的是她。若是苏辛低头了,她再高姿态,可就有理变没理了。

    于是借着香染坊开业的契机,苏辛亲亲热热的约了袁海情一同前来,两人此时正笑语盈盈的边看边说,乍一看上去,还真以为是情比深海的姐妹俩呢。

    苏沫和苏辛,这一下子撞了个正对,颇有些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感觉,一瞬间,连苏沫身边的穆寻芳都不知道怎么说话。

    倒还是苏辛先开了口,她对苏沫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因此只顿了顿便笑道:“这不是沫儿么,没想到你也来了。前几日被歹人掳走在山里过了一夜,想来受到了惊吓,姐姐还想着,多买一套送过去给你呢。”

    苏辛的声音一点儿不小,不但不小,而且还很大,基本上这一嗓子,半个香染坊的人都听见了。

    被歹人掳走过了一夜什么的,这种事情虽然不是苏沫做下的坏事,但对一个姑娘家的名誉来说,却实在是不能更糟了。

    穆寻芳在苏辛旁边,听着只觉得心里火气直冒,忍不住的道:“大小姐,你说话注意些……”

    此时她真是觉得有其母必有其女,这种张口便伤人的话,苏辛是怎么说的出来的。更不要说,这事情本身就是苏辛参与做的,不但不掩着藏着小心被人发现,反倒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但苏沫却抬了抬手,让穆寻芳不用再说下去,然后抬腿便往前走,似乎是搭理也不想搭理苏辛一下。

    苏辛愣了下,一步拦在了苏辛面前:“苏沫,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话,你没听见吗?”

    虽然也没想着要在这里和苏沫大吵一架什么的,但是她这些日子对苏沫的不满可谓是积压的要满出来了。既然碰上了,可不得好好的冷嘲热讽一番,最好是闹得嵊州人人皆知。彻底坏了苏辛的名声才好。

    当然现在苏沫似乎已经找到了夫家,名声好坏也不太会影响到她的婚嫁,但是,让苏沫声名狼藉,在苏辛觉得,总归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却不料苏辛半句也不搭她的话,而且,也并不是以前那种怯懦的低头受着不敢反驳的样子,而是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懒得理自己的样子。

    要知道这世上最叫人伤心的事情,不是我恨你,而是你是谁。你念念不忘的,别人却丝毫也不放在心上,只冷冷清清,好像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的看着你。你上蹿下跳,对方却云淡风轻。

    “听见了,但我不想理你。”苏沫淡淡看着苏辛:“我们在苏府便不合,只是那时候,好歹是一家人,寒暄几句是难免。而如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已经是嘉恩候府的姨太太了,你的话,我还有必要理会吗?与其关心我为什么来了,倒不如去关心一下,二夫人为什么没来?”

    听着苏沫这话里有话,苏辛不由的便道:“为什么?”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苏沫笑了笑:“儿子关在衙门,女儿关在禅房,二夫人自家的儿女都关心不上。又怎么会有外人管这闲事。”

    说着,苏沫转身往另一边走了,丁夫人连忙紧赶着跟上。苏沫前几日遇险的事情,她也听乌木说了几句,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内情,但觉得十有八九跟这个苏辛是跑不了关系的。

    一个能做出如果坑害妹妹,还要嚷嚷的人尽皆知的女人,可见其不但心不好,脑子也不好。再和苏沫一比,让人不由的很是疑惑,为什么同样的苏府的小姐,会有如此的天差地别。

第一百六十七章 赏花聚会

    苏辛愣了愣之后,便要追上去找苏沫问个明白,杏儿连忙一把拽住她的袖子,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姐,别在这儿吵,给人看笑话。您担心夫人,一会儿回苏府去看看不就行了,侯府那么多姨太太在呢?”

    不止是四姨太袁海情,嘉恩候府今早上来香染坊凑热闹的姨太太有好几个,不过没有聚在一起,而是三三两两的到处看罢了。但店里就那么大,苏辛一旦和苏沫吵起来,必然很快就楼上楼下都知道了。

    苏沫是无所谓的,虽然苏府也来了几个姨太太,但那和她都没有什么可斗的。但苏辛不同,这么一闹,回去还不知道被其他人笑话成什么样子。

    被杏儿劝了一句,看看身边的袁海情苏辛不得不压下心里的担心和火气,点了点头,哼了声:“和这样的人计较,简直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苏辛不再纠缠,苏沫自然也不会将她放在心上,一路看着,一路往里走,见来人不多,这才低声道:“丁夫人,苏辛身边有个叫杏儿的丫头,就是刚才那个穿着黄衣服的,你想办法安排一下,让她偷偷来见我。”

    丁夫人虽然不知道苏沫要做什么的,但还是很快的道:“好,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小姐要是累了,到后面院子去休息休息,我将隔壁的人家也买了下来,有个小门过去。双儿……”

    双儿已经到香染坊有些日子了,这会儿也是一身丫鬟打扮的站在丁夫人身边呢,听丁夫人这么说,立刻道:“小姐,我带您过去吧。”

    “好。”苏沫笑了笑:“丁夫人,今天很热闹,我也很高兴。你多招呼别的客人,我自己看看就好。”

    “好,好。”丁夫人应着,笑意盈盈的转身走了。

    开张大吉,苏沫高兴,丁槐夫妇也高兴。一个机遇往往能改变一生,甚至不仅仅是改变一生,还能改变丁家子子孙孙的生活。

    苏沫慢慢地一路往里走,遇见了什么相识的小姐太太,还打个招呼。甚至有些以前不认识的小姐太太,也主动上来打个招呼,还热情的邀请她参加几日后的聚会。

    风水轮流转,以前嵊州城里小姐太太之间的聚会也是常有。女眷的聚会,通常没有什么正经的事情,无非是听听曲,赏赏花,或者哪个太太得了件罕见的玩意儿,请大家去看一看。

    不过可别小看女眷中这样不谈正事的聚会,虽然不谈大事,却是最好谈婚事。这个年代的女孩子正常都是在家里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们不能出门认识别人,只能让别人认识她。

    女孩子的言行举止,接物待人,品行如何,大多是在这样的聚会上展现出来。而家中有儿孙未娶亲的,更是会擦亮眼睛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相看。等有看着合意,两家又门当户对的,便再进一步的试探商谈。

    苏沫以前也不是没有参加过这样的聚会,但那时候自己不愿意多和人接触,王慧看她的笑话都来不及,更不可能真心的介绍,所以在嵊州城有身份的夫人小姐的聚会中,她只去了一两回,便再也不愿意去了,每回有人来请,都称抱恙。

    苏家是嵊州第一的商家,在嵊州甚至于周边很多的商贾人家心里,若是能娶到苏家的女儿,那还不和娶到公主是一样的性质,没有再能高攀的了。

    以往的苏沫,唯唯诺诺又不受王慧喜欢,即便是娶回了家,一不能掌家管事,二未必能得到苏家的协助。因此大家提到了,都叹息一声摇摇头就过去了。

    如今,见苏沫不同于以往,便又有人开始动了心。

    “这几日,我那院子里有一片春花开的正好,所以想请大家去赏赏花,喝喝茶。”凤翔金铺的林夫人笑道:“不知道苏二小姐有没有时间,和大家聚一聚。”

    “自然是有的。”苏沫微微颔首笑道:“我身体一贯不好,所以以前也没怎么出门,不知不觉和各位夫人小姐都疏远了。如今我大好了,就算是林夫人不请我,少不得,我要要厚着脸皮去叨扰的。”

    林夫人开口邀请之前,还生怕自己会碰钉子,如今一听苏沫这话,哈哈一笑:“二小姐真风趣,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到时候叫丫鬟上门给二小姐发帖子。”

    林夫人犹豫了下,又道:“对了,今天我见苏夫人没来,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那明日的聚会,不知道能不能抽出时间。”

    宅门后院里,彼此间是没有秘密的。虽然王慧病倒的事情知道的人还不多,但她在府里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的事情,却是人人皆知。要不然,林夫人也不会越过王慧,直接要求苏沫。

    苏沫笑了笑:“二夫人昨日出门不知撞着了什么,回去便病了,直到今日还没起来。请,自然还是要请的,但是我想,可能是参加不了林夫人的聚会了。”

    说到王慧病了,苏沫还是带着笑意,半点儿担心的表情都没有。

    她可不像王慧那么藏着掖着,千方百计的粉饰太平,装作母子情深的样子。苏沫现在已经和王慧撕破脸了,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和王慧,和苏辛,彻底决裂,绝无妥协。

    “这样啊。”林夫人明白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既然身体不适,那二夫人确实是休息为主,可不能劳累了。”

    见林夫人和苏沫聊了起来,少不得旁边也有些夫人小姐上来凑个趣,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是随便聊聊套套近乎,说了好一会儿,才散了,约好明日一起去林府赏花,再好好的亲近。

    苏沫倒是不介意和一群夫人太太闲话,但是因为约了杏儿,因此也就没说太多,人群散了之后,便随着双儿往院子角落走。

    院子角落里,有一扇小门,连着隔壁的院子。这门本来是没有的,丁槐将隔壁的院子买下来后,便在墙上开了个门。乌木若是有什么事情来找又不便被人看见,也是从这里直接进出后院。

    见苏沫一直到过了小门,进了另一处院子还嘴角带笑,翠枫不由的道:“小姐,你一向不耐烦和这些夫人小姐寒暄,怎么这次,那么有耐心。”

    “那怎么一样?”苏沫看了她一眼:“难道你不觉得,她们的态度也和往日不同了吗?”

    “那肯定不同啊。”翠枫道:“以前,这些太太眼里只有王慧,还有苏辛,只觉得整个苏府,只有攀上这两个人,才有利可图。但是现在呢,就算是消息不灵通的,应该也知道了,苏府后院里,现在当家做主的,可不再是什么续弦的太太,而是咱们二小姐了呢。”

    一个未嫁的女孩子当家做主,这是很不合理的。所以明面上,现在苏府后宅里当家做主的,是二姨太穆寻芳,但是这些能在豪门站稳脚跟的夫人太太,谁眼睛不是雪亮的,打听事情不是一清二楚。

    穆寻芳一个常年不得宠的姨太太,为什么突然就成了管家的,她和什么人走的近,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联系在一起猜一猜,便可以将苏家内宅现在的变化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若是以前,苏沫肯定要让翠枫说话小心些,有些事情心里有数就行,不能随口乱说,免得叫人听见影响不好,但是今天,苏沫却并没有说什么。

    这院子的格局和香染坊的差不多,只是大门对着巷子没有店铺罢了,院子里也早已布置清楚,桌椅一样不差。

    苏沫见天气挺好,也没进屋,便在院子里坐了,还没等喝上两口茶,小门便推开了,杏儿慌慌张张,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杏儿。”双儿连忙跑了过去:“你可来了。”

    杏儿站定喘了口气,一眼便看见了苏沫,咬了咬唇,大步走了过来,然后啪的一声,便跪在了苏沫面前。

    这反倒是让苏沫吓了一跳,双儿也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苏沫有些意外:“不管有什么事,站起来说话。”

    “二小姐,杏儿有件事情,想求二小姐。”杏儿并不起来,只是抬起了头。

    只这么一瞬间,杏儿的眼睛便红了,似乎有什么很伤心的事情一样。

    苏沫示意翠枫将杏儿扶起来坐下,这才道:“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不必如此。”

    杏儿抹了抹眼睛,点了点头,在苏沫对面坐下。

    苏沫喝了口茶,道:“我的意思,双儿应该都对你说明白了,你说你愿意帮我的,但是,不想留在嘉恩候府,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离开嘉恩候府,要回我的卖身契。”杏儿望着苏沫道:“无论二小姐让我帮忙做什么,我都愿意。只希望事成之后,若是,若是我还活着,能够给我点银子,离开嘉恩候府。若是……若是死了,我有件东西,希望二小姐能派人送去博州。”

    博州是京都还要往北的一个小城,苏沫听过,但是没有去过。而且,她有些意外的是,杏儿竟然连送命这样的可能也想了,也就是说,即便是这么危险的事情,她也是愿意做的,只求将这东西送去博州。

第一百六十八章 悲惨往事

    苏沫琢磨着,杏儿是和苏府签了死契,一辈子卖身在苏府里的,因此王慧才安心让她跟着杏儿陪嫁到了嘉恩候府。她的卖身契,开始的时候,是在王慧手中,现在,应该是在苏辛手中。

    从苏辛手里拿到一个丫鬟的卖身契,虽然不说完全不可能,但很麻烦,也很困难。

    即便是苏辛有一日在嘉恩候府过不下去了,被休回家,这卖身契也到不了自己手上。如果她和苏家全部倒了呢,甚至和嘉恩候府全部倒了呢,如果被抄家,杏儿这样的贴身丫鬟或许会被流放,或者是发卖,总之比较的麻烦。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苏沫沉吟了下:“帮你送一件东西去博州,这不难,不过,我要知道是什么东西,违法犯忌的事情总不能做。至于还你自由之身,我只能答应你,尽力而为。”

    “我相信二小姐。”杏儿道:“苏府的小花园里,进门往里数第五棵桃花树,树下我埋了一个盒子,我要送去博州的,就是那个盒子。盒子里有一张纸条,写了具体的地址。”

    “恩,可以,我回去就让人将盒子挖出来,好好保管。”苏沫点了点头:“那盒子是什么,值得你冒性命危险?”

    要说是杏儿这些年攒下的体己钱,这不可能。一个丫鬟,即便是苏府的,又能攒下什么钱。去挖那盒子,倒不如直接开口找自己要来的方便。

    杏儿的眼睛红了红,低声道:“那盒子里,装的是小卓的骨灰。”

    虽然现在是艳阳高照的白日,杏儿这话,却还是叫大家都觉得有些阴森。

    “骨灰?”双儿也是脸色一变:“杏儿,你想干什么?小卓不是……”

    “小卓?”苏沫倒是想起来些:“我似乎记得,去年府里有个小厮,因为偷了大小姐的首饰,所以被打断了腿。后来,好像是医治不及病死了还是怎么了,那个小厮,是不是就叫小卓?”

    虽然这年代的下人不值钱,但死人总归是件大事。即便是苏府里小姐太太们有脾气暴躁的对丫鬟小厮们非打即骂,但往往也就是打骂罢了,出了人命的事情,终归是极少极少的。不将别人的性命当回事,自己也怕折福怕晦气。是以当时的事情尽管很快的压了下来,苏沫也听说了一些。

    杏儿低低的道:“小卓根本就没有偷大小姐的首饰,他是撞见了大小姐乔装外出回来,大小姐怕他乱说,所以才栽赃给他。大小姐叫人打断了他的腿,将他关在柴房里。寒冬腊月的天气,又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求小姐给她找大夫,小姐却说让他好好地反省反省,先关一夜。谁知道等第二天一早大夫去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行了……”

    杏儿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垂的低低的,但手在身侧握着拳,却是握的死紧,指甲刺破了掌心,从指缝中渗出红色来。

    “原来如此。”苏沫道:“那你和小卓,你们是什么关系?”

    听杏儿这口气,多半是小情侣。虽然苏府明面上是规定丫鬟小厮不许有私情的,但是都是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天天在一起做事,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有了感情,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其中若是有在主子面前受宠的,乘着主子心情好提出来,然后就在府里成婚,也不是没有,多半还能得赐点嫁妆聘礼什么的。

    “我们……”杏儿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抬头看着苏沫,定定道:“我和小卓情意相投,虽然我们没有婚约,但我早就将自己当做卓家的人。小卓不在了,我这辈子也不会再嫁。”

    若是自己心爱的人是因苏辛而死,苏沫倒是能够理解杏儿为什么不惜性命也愿意为自己做事了。

    只是,苏沫淡淡道:“如此说来,你对苏辛应该是恨之入骨才是,为什么还甘心留在他身边?你是她最贴身的丫鬟,无论想做点什么,难道还能没有机会不成?”

    如果杏儿是个胆小怕死的,那她不会不惜性命帮助自己。若她为了小卓不惜一切,又何必隐忍到今天。

    “我可以跟苏辛同归于尽,但是,我没办法对王慧下手。”杏儿道:“当年,打断小卓的腿虽然是苏辛下的令,但她之后别要下人去喊大夫。是王慧不让她去,若是不然,小卓就算是腿断了,但是也不会死。腿断了,被赶出苏府,这都不要紧,我可以养他。但是死了……”

    死了,就什么念想都烟消云散了。

    杏儿道:“小卓的老家在博州,他说他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带着我回到家乡。现在他不在了,我也想完成他的愿望,让他回去自己的家里。”

    落叶归根,这本是个再朴实不过的愿望,但这愿望如今却是那么难实现。杏儿想对付苏辛,这不难,无论是谁,就算是再警觉,千防万防,也防不住身边的人。但是想对付王慧,就很难很难了。

    苏沫听杏儿解释了一遍以后,心里也算是明白了,还想再问什么,却见小门开了,丁夫人从门外进来,道:“二小姐,苏辛那边在问了。您还要多久?”

    “行了,马上就好。”苏沫心里明白估计苏辛是急着回去看看王慧到底怎么了,站起身来对杏儿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条件,无论事成与否,都会替你送小卓回乡,再妥当安排他的家人。你也不必觉得这事情有多危险,只放心去做就好,若是有一天苏辛出了事情你被牵连了,你就告诉嘉恩候,说你在府里的时候,我曾有恩于你,临死或被卖前,想来给我磕个头当面感谢。到时候我得了信,自然有办法把你摘出去。”

    “是,奴婢记下了。”杏儿心里一喜,抹了抹眼角:“奴婢一辈子都忘不了二小姐的大恩大德。”

    她是苏辛的贴身丫鬟,苏辛无论要在侯府做什么恶事,她必然是枪。到时候免不了恶仆的名声,肯定会被一同治罪。轻则发卖重则打杀,都是难免。

    而如今苏沫说了这话,无疑一道保命符,到时候只要出来替她说一句好话,无论如何,也能保住性命。

    慕容寒不将苏辛当回事儿,更不会将她当回事儿,饶自己一命给苏沫一个人情,这再是正常不过了。

    怕苏辛多疑,苏沫也没再说太多,便让杏儿回去了。丁夫人配的这些胭脂水粉虽然价值不菲,但是每盒里的量都很少,一般也就是用上半个月。而且因为说了原料越新鲜效果越好,所以买多攒着也没用,这样无论是苏辛打发人来店里买,还是双儿给送到侯府去,总是能常通消息的。

    杏儿出去后,苏沫还没说什么,翠枫先感叹了一声:“平日里杏儿跟在苏辛身边,跑前跑后,耀武扬威的,还真是看不出来,她心里竟然藏着这么一桩事。也真是难为她了。”

    “是啊,多亏了遇到小姐。”翠秀道:“要不然,还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杏儿能记着这滔天仇怨,一直强颜欢笑的跟在苏辛身边,隐忍着等待一击必中的机会。可见这姑娘虽然身形娇弱,但是心里却是无比的强大,她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可以将苏辛和王慧一网打尽的机会,但若是有一天,她觉得自己不可能等来这个机会,就难免做出失去理智,孤注一掷的事情来。

    报仇自然理所当然,但是为了报仇将自己搭进去,未免不值。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苏沫站起身,叹了口气:“若非是曾经做过那么多事情,王慧又怎么会被一张签条吓的卧病不起。”

    这一刻,苏沫甚至觉得,就算是自己什么都不做,王慧这样的人,有一天也会被自己活活的吓死。心里藏了那么多事情,年轻气盛,光天化日时可能不觉得,但是午夜梦回,那一张张扭曲血淋淋的脸,难道不会让人半夜惊醒吗?

    “杏儿能在苏辛身边一直带着,可见她和小卓的关系,并没有人知道。”苏沫想了想:“走,咱们也回府去,给苏辛送份礼。”

    “送什么礼?”乌木老实人,虽然站在边上听到现在,但还是不知道苏沫的打算。

    “血债血偿,自然是送份她应得的礼。”苏沫笑道:“正好,也让杏儿可以名正言顺的送上滋补定神的汤药。”

    “是。”乌木这会儿算是明白了,勾了勾唇角应了声,先出去看了看外面是否有人,然后引了轿子过来,随着众人一起回了苏府。

    苏辛比苏沫早走一步,自然也比苏沫早到一步,苏沫还在半路上的时候,她便已经到了荷香院,看到了卧病在床的王慧。

    “辛儿。”王慧看见苏辛,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听苏沫说,娘病了。”苏辛连忙上前来:“娘你这是怎么了,前几日不是好好好地,怎么说病就病了?”

    王慧一贯保养的好,日日人参燕窝的滋补着,身体自然也好。一年也未必生一回病,而且,从未如此严重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引蛇出洞

    王慧摇了摇头,不欲让女儿担心:“娘没事,就是昨天出门被人冲撞了,受了点惊吓。睡一日也就好了。倒是你,我听说你被侯爷罚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事了。”苏辛想到那日的事情,难免还是咬牙切齿的:“说来说去,都是苏沫那贱人,侯爷本来对我很是宠爱,就是因为看上了苏沫,偏生又得不到手,这才连带着也生了我的气。”

    “侯爷生了你的气,这可怎么是好。”王慧皱着眉担忧道:“侯府不比家里,侯爷后院妻妾众多,你别看她们平日里都是笑盈盈的,其实心里一个比一个狠毒。若是有侯爷的宠爱,她们自然都要高看你一眼。否则的话,落井下石,绝不会心慈手软。”

    王慧说着,握着苏辛细嫩的手掌哄了眼睛:“你在家里的时候,我千宠万宠,生怕你有一点不如意的地方。如今嫁出去了,没娘护着,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可怎么受得了。”

    “不碍事,娘,我都打算好了。”苏辛扶王慧坐了起来,将杏儿对自己说的,自己的打算,细细的对王慧都说了:“即来自则安之,如果我已经嫁进嘉恩候府,说旁的也是无用,我早已经想好了,一定要在府里站住脚。”

    王慧的苏辛最不放心的,就是这冲动的脾气,如今听她细细的说了一遍自己的打算,倒是好像真的明白了一样。

    “辛儿,你,你真的明白了。”王慧有些意外:“你这直来直往的脾气一直是娘最担心的,要是你能明白,有时候能忍一忍,有时候能多想一想,那娘就真的欣慰了。”

    “恩,娘你放心,我的真的想明白了。”苏辛也不隐瞒,将杏儿和嬷嬷们劝自己的话都说了一遍,只说得王慧是真的放了心,并且当下就让春梅拿了赏钱出来赏了跟着苏辛的一行下人,让她们只管好好地伺候主子,日后自然有的是好处,绝不会亏待她们。

    丫鬟们自然齐齐的应了,也不去打扰母女俩说话,都在外面守着。

    母女俩说了会儿体己话,苏辛见王慧精神不好疲乏的很,因此也没有多待。又再坐了会儿便起身回去。

    就是这么的巧,苏辛出门,正碰着苏沫进门,两人在回廊上撞了个正着。

    两下遇见,苏沫愣了下,随即转身对一旁的穆寻芳笑道:“咱们大小姐可真是个孝顺女儿,那边说着二夫人身体不适,这边就忙不迭的来看了。母慈子孝,真是羡煞旁人啊。”

    苏沫虽说着羡煞旁人,但这语气里,却满满都是嘲讽,只听的苏辛克制不住的火气直往上蹿。

    虽然王慧说是在外面受了惊吓才身体不适,但是在苏辛看来,无论如何跟苏沫也脱不了干系。不过是因为怕她担心,所以没说出来罢了。

    苏辛如今是打定了主意在嘉恩候府里跟大家打好关系,做个表面温顺,贤良淑德的姨太太了。但这里的是娘家,她在苏府十几年,什么样子早已经定了型,不是一时半会儿低头能够叫人改观的。再者,也没有这个必要。

    她嫁到嘉恩候府,虽然是做姨太太,但那终究是嘉恩候府。自己的亲娘,虽然现在不如往昔,但终究是唯一的正室夫人。她找不到丝毫示弱的理由,反倒是觉得更要强势一些,即便是压不住苏辛,也不能叫穆寻芳这样的人看笑话。

    因此一听苏沫的话,苏辛便毫不示弱的道:“只可惜有些事情是羡慕也羡慕不来的,母慈子孝,也是……先夫人去的早,二妹妹这辈子也没得过亲生母亲的宠爱,想想,也真的是可怜。”

    苏辛这话说的刻薄,只听的身后的一众人都变了脸色。穆寻芳忍不住往前站了站,正开口想要说什么,苏沫摆了摆手。

    “有些事,确实是羡慕也羡慕不来的。”苏沫淡淡道:“不过这些年二夫人照拂我良多,不是亲生也似亲生,如今大小姐出嫁,府中能说话的,也只有我了。我自然会替大小姐好好地尽孝心,将二夫人照顾的妥妥帖帖,免得大小姐在侯府里自顾不暇的时候,心里还有牵挂。”

    “你,你这什么意思。”苏辛闻言心里一紧:“苏沫,我娘虽然不是你亲娘,但也是苏府的正室夫人,你也要喊一声娘。你敢对她做什么,你不怕天打雷劈?”

    “我什么也不敢做,我又何须做什么。”苏沫笑了笑,走近一些,在苏辛面前放低了些声音的道:”一个儿子草菅人命强抢民女,法理不容早晚是死。一个女儿嫁入侯府,争风吃醋说不定生不如死。二夫人一辈子顺风顺水自命不凡,只可惜没教养出好子女,哎,只怕是老无所依,难免苦楚啊。”

    苏沫一脸笑意的谈着难免苦楚,举步往前走去,她可没兴趣和苏辛在这里吵吵闹闹。嘉恩候府里等着折腾她的人不少,没必要自己费这精力。

    苏辛被苏沫说的一时词穷,只愣了愣,却见她已经从身边走过。留下一个背影。

    娘家的失势,侯府的失宠,十几年在苏府有求必应,呼风唤雨的苏辛,在一瞬间有种八面埋伏的无力感。好像一夜之间,天变了,自己所熟悉的一切都变了。拥有的一切岌岌可危,下一刻可能就会消失无踪。

    苏辛有些茫然若失的在原地站了站,闭上眼轻轻呼口气:“走,回侯府。”

    她已经出嫁了,这个身份决定她无法在苏府里做太多。如今想要重新获得支持王慧的力量,左右苏府的局势,就必须在侯府站稳脚,然后通过慕容寒敲打苏晟,而不是在这里和苏沫逞一时的口头之强。

    苏辛的这冷言冷语丝毫也没有影响到苏沫的心情,和穆寻芳打了招呼之后,回了自己的院子,便转头对乌木道:“怎么样?放进去了么?”

    “放了。”乌木微微垂首道:“刚才路过的时候,我就顺手将那坠子放在苏辛身上了。”

    “你如今动作倒是快。”苏沫笑道:“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是不是王山全?”

    “是。”乌木也忍不住的扯了扯嘴角:“王山全说,这可是他以前吃饭的技术,都是找高人学来的,要不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可不教我。”

    “还吃饭的技术,这话他也好意思说的出口。”苏沫无奈道:“坑蒙拐骗偷,就是能混上饭吃,也是牢饭。”

    王山全这人是有头脑的,手脚也灵活,奈何开始没走上正道。做混混这些年,正事没做什么,小偷小摸技术娴熟,前阵子也教了乌木几手,还冠冕堂皇的说什么技多不压身,一辈子用不上不妨,万一哪天要能用上了不会,岂不是不好。

    乌木想想这话粗理不粗,也就真的跟着学了几招,什么探囊取物之类乱七八糟,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想了想,苏沫又道:“上次给你的那张药方,如今也可以用了。也不必将药抓好,就直接让双儿将药方这两日找机会送给杏儿就成,侯府里什么好药没有,不必浪费我们自己的东西了。”

    苏沫这本来做的就不是投毒暗害之类的的阴私事情,除了要瞒着王慧一个,根本就不打算瞒着任何人。因此让杏儿将这药方拿出来,不但不必瞒着苏辛,还可以用来邀功,叫她更信任。

    乌木应着,正要转身出门,苏沫想了想又叫住了他,转身进屋去了一会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张折起来的字条。

    将字条递到乌木手中,苏沫道:“把这个也交给杏儿,她明白该怎么做。”

    乌木现在在苏沫面前也自在多了,没有以往那般的拘束。字条只是随意折着,并不是封上的,可见不是什么要瞒着他们的隐秘,因此便打开来看了一看。

    这一看,有些发愣,不解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纸条上,写了‘引蛇出洞,斩草除根’八个小字。

    “给苏府里的姨太太一个提点。”苏沫淡淡道:“虽然我觉得,能在嘉恩候府这样的地方站住脚跟的姨太太必然都不会像我们家大小姐那般愚蠢,但总不妨有转不过神来的。如今我们时间不多,我不想等太久。也不想给苏辛翻身的机会。”

    如果只是为了报复王慧,苏沫不介意陪她们玩一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明显是如何掌握苏府的生意,为以后的大局作势。现在为了苏辛分心,就显得有些不知轻重了。

    苏沫见了今日苏辛和身边换做四姨太的亲热的样子,大抵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她觉得这四姨太不可能不察觉苏辛突然的示好有所图谋,但她怕这四姨太沉不住气,在苏辛初露端倪的时候就喊叫出来。

    抓贼抓赃,捉奸捉双,要让苏辛尝一尝甜头,她才能一次比一次更大胆,一次比一次更心狠,直到自己走进深渊,万劫不复。

第一百七十章 有舍有得

    内宅的事情虽然乌木不懂,但这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当下便点了点头,将纸条收好。

    如果说开始的时候,他还觉得苏辛只是王慧的女儿,多少有些无辜的话。那么在经历了上一次的绑架事件之后,他便再没有这样的想法了。让自己的相公绑架自己妹妹,行苟且之事毁了妹妹的名誉,这样狠毒的点子一般的人是绝对想不出来的,这绝非什么善类,若是让她得了机会,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

    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或者说,既然如此,只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不是遭殃而是送命。

    吃了中饭,午睡起来,苏沫便让翠枫准备明日去赏花聚会的行头。凤翔金铺的林夫人是个在嵊州城颇有体面的贵妇人,长袖善舞,心思活络,她举办的聚会,嵊州城里由头有脸的太太小姐们基本上都会参加,这是苏沫出现在大家视线中一个绝好的机会。

    她上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是在三年前了,那时候什么也不懂,什么都害怕,见什么人都怯怯的,王慧将她和苏辛一起带着,却只将自己的女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精致得体。而她,即便是一声穿的戴的也都不菲,少了亲生母亲教导的闺阁女儿,总是要差上一些。

    苏沫虽然那时不似今日这般明白,可还是敏感的觉得自己和谈笑风生的众人格格不入,特别是当大家的眼光都落在偎着王慧的苏辛身上的时候,那种孤寂落寞的感觉就更是明显。

    那时候,她无比的羡慕苏辛有亲生的母亲能够陪在身边。

    但苏沫的羡慕仅仅是羡慕而已,在羡慕的同时,甚至还有些庆幸自己虽然生母早逝,但继母终归也是个不错的人,待自己不如亲生女儿是理所当然的,但总算也并不曾苛待自己。

    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让苏沫即使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相信,自己曾经有多么天真就有多么愚蠢。她把所有人都当做好人,她把慕容寒当做一生良人,她把自己,推进了万劫不复。

    嵊州是苏家的大本营,即便凌霄那时候在马车里对她说,待这一切完结之后,带她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可她只要一天没有重新开始,就必须在这里站稳脚跟。

    而她一个女孩子家,抛头露面诸多困难,从这一群小姐太太中打开局面,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嵊州城里做着生意的都是些男人,但是哪个男人家里没有小姐太太。特别是有些人家诸如香染坊那样,几十年的正室夫人,在家里那是绝对有话语权的,甚至有不少自己也打理了些生意,如果能和她们搞好关系,日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翠秀翠枫两个小丫头跟了苏沫这些年,也是受了不少委屈。奈何主子软她们也硬不起来,每每听着人闲言碎语也只能忍着。见如今苏沫硬气起来,便跟着腰杆子也都硬了,准备衣服,准备礼物,劲头比苏沫还要高些。

    苏沫手里有一份王山全花了大功夫整理出来的名单,是嵊州城里凡是够上档次的太太小姐的偏爱喜好。

    如果说没钱的人喜欢的就是钱,那么这些对钱已经麻木了的贵妇人们,则各有不同的爱好,有的喜欢金器,有的喜欢玉器,有的喜欢精巧稀奇的小玩意儿,还有的收藏笔洗砚台,种种不一。

    打进嵊州上层的女眷圈子,这是苏沫早有准备的事情。只是本来她打算将府里的事情料理的差不多之后,再找个适当的机会请大家聚一聚,但这次林夫人先开了口,那正好,省了自己的事情。

    吃了中饭,林夫人就派丫鬟来送了帖子,苏沫乘机将人喊住,仔仔细细的问了都有些什么人参加。因为林夫人的重视,来送请帖的小丫鬟也是身边的,伶俐的很,听苏沫问,当下仔仔细细的都说了一遍。

    苏沫赏了个荷包,让小丫鬟回去复命,说自己第二天一定准时到,然后便按着记下来的名单,开始准备礼物。

    不能过于贵重,自然也不能廉价,更重要的,是投其所好。这些太太小姐都不缺钱,她要表示的,只是个重视和心意。

    两个小丫头一边帮着挑选,一边咋舌。翠秀更是拿着一套珍珠饰品恋恋不舍:“小姐,你说你是不是太大方了,前几天赏钱府里人手一份,这也就罢了。现在不过是参加个聚会吗,真的需要每人都送一份礼吗,这算算,也得不少钱呢?”

    苏沫笑了笑:“翠秀,小姐我是喜欢扔钱的人吗?今天如果每人送一百两,那么以后,自然要从她们身上赚回一千两,一万两。”

    舍得舍得,没有舍,哪有得。就像是香染坊的胭脂水粉,要不是放在镶金嵌玉的精致盒子里,要是还像以前那般用纸一包,即使是成色再好的东西,也不会让人看上一眼。

    翠秀吐了吐舌头,不怕死的给苏沫泼冷水:“那要是赚不回来呢?”

    苏沫点了点手下的盒子让翠枫装起来:“要是赚不回来,就从你工钱里扣。”

    “那小姐你可一定要赚回来。”一句话说的翠秀苦了脸:“扣我的工钱,一年也不够一样啊。”

    说说笑笑间,一天的时间便过去了,第二日早上起身,吃了早饭,梳妆打扮一番,苏沫便出了门。

    林府和苏府隔了几条街,苏沫也不赶时间,让人抬了轿子走慢点,掀开了窗帘,看着两边的街道,晃晃悠悠的过去。

    自从想做生意开始,苏沫就知道自己不能一味的在自己的院子待着了,没事就得长出来转转,多看看,说不定就能遇见什么合用得铺子,或者什么得用的消息。

    不过一路都很平静的,苏沫到了林府的时候,时间也并不晚,向门房递了名帖上去。门房显然是被林夫人嘱咐过得,打开一看,便立刻笑了道:“原来是苏二小姐,我们夫人一早就在等苏二小姐呢,请您跟我来。”

    苏沫微微颔首,让跟着的小厮将东西拎着,跟着门房进了林府。

    凤翔金铺在嵊州也是数一数二的生意,虽然不像是苏家那样大涉及方方面面的,但是金铺这个行业的特殊性决定了他的财大气粗。无论盛世乱世,什么商品都有损坏廉价的一天,但是黄金不会。那是实打实的值钱吗,无论是做工精美的首饰,还是被捏成一团的边角料。

    林夫人喜欢花花草草,因此府里建了个十分宽敞的花园,各种花花草草打理的精致。此时已经来了几家的夫人,大家正喝茶说着话,一听苏沫来了,都起了身。

    嵊州不是京城,官宦人家有限,发达繁荣的是商业。而苏家在嵊州商圈的地位是数一数二的,所以王慧小厮一众太太小姐中,也是相当有面子的。苏辛自然也是无数人想攀上的亲家。

    之所以王慧在这之前替苏辛拒绝了无数的求亲,是因为她在见识过薛婉华的嫁妆后,深切的明白京城和嵊州的差别。苏家在嵊州无人能比,但是到了京城呢,和京城的大商户比起来,却又查了一大截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王慧不甘心自己的女儿一辈子都拘在这个小地方,做井底之蛙。早在很久以前,在她知道苏沫和慕容寒的婚事的时候,她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让苏沫先嫁,待苏沫嫁给慕容寒后,再靠着慕容寒的关系打通京城的人脉,替苏辛寻一户京城的好人家。倒也不奢想什么公孙王侯,这一点自知之明王慧还是有的,但是有慕容寒的关系,找个有一定权势的还是有可能的。

    自古以来,权钱都是不可分割的吗,王慧相信只要娘家的财力足够撑腰,自己女儿即便是嫁到了高官人家,也可以有一席之地。

    当然,这一切的安排在苏沫生病拒婚的那一天发生了改变,然后就朝着一个她无法掌握,也想不明白的方向走去,直到现在,虽然她还不愿意认输,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峰回路转,重新将一切抓回手里。

    苏沫还没踏进花园,林夫人便笑盈盈的迎了上来,一路迎到了花园里。

    花园里已经来了的几位夫人也都站起了身,大家互相介绍寒暄了一番,陆陆续续的,也来了不少人。

    苏沫算是这圈子里的新人,和大家寒暄客气了几句后,便还是那个理由,因为这些年身体不好,和大家疏远了,真是很不应该。因此这次来,给诸位太太小姐都带了礼物,不值什么,聊表心意。

    这倒是让众人都意外了一下,这些天,她们倒是也听说了些苏家二小姐的一些爽快的事情,但传言总是夸张,谁也没想到,以前那个唯唯诺诺低头坐在椅子上半天也不说一句话的女孩子,不过是短短的几年时间未见,如今竟是这么交际有方,利落大气。

第一百七十一章 她们疯了

    虽然这一屋子的太太小姐们谁也不缺钱,但是收到礼物总是件叫人高兴的事情,这代表了自己受到了重视。更别说,这礼物一打开,都是自己正喜欢的东西。那对苏沫的赞许,就更是自然的长的几分。

    除非是竞争对手,不然的话,谁会不喜欢一个知书达理,又大方懂得投其所好的女孩子呢。更不要说这女孩子身后还有个财力雄厚的家族,如果相处融洽,很可能给自己家族的生意带来助力。

    一时间,拿到礼物的众夫人都对苏沫另眼相看,有几个年长些的,更是当场就将自己身上的首饰,镯子簪子之类的摘了下来,亲手给苏沫戴上,只说苏沫小小年纪,这难的的见到,怎么也该是她们先送才是,倒是叫小孩子抢了先,可真是折煞了一张老脸皮。

    这些上了年纪的夫人的身上戴着的首饰,可不是什么用过的旧物,而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珍品,不说价值千金,也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一时间相谈甚欢,闲聊了几句之后,便听坐在左手边一个太太道:“苏二小姐,你别怪我说话直,今日林夫人邀我来的时候,我还有些犹豫不愿意呢,心里想着,这苏府的生意做的是好,但是培养出来的女孩儿可实在是不怎么样,这一个已经叫府里天翻地覆了,再结交一个,又有什么意思,说不定还是给自己添事。”

    这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嘉恩候府的二姨太贺珍,慕容寒没有正妻,所以内宅事务都是先进门的几房姨太太打理,这贺珍娘家在本地也算是有头有脸,因此在府里是个能说的上话的。一贯在这些太太小姐们之中,也算是有点份量。

    贺珍这话说的不中听,众人一时都接不上话,面色有些不好看,林夫人更是面色沉了下去,今天是她做东请大家聚聚,贺珍公认的奚落挑衅苏沫,这无疑也是不给她的面子。

    却不料还不等林夫人说什么,贺珍又笑道:“但我今日来了之后,见了二小姐为人处事,气质谈吐,才庆幸今日幸好我来了。人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一点不假,虽然都是苏府的小姐,但苏二小姐在我心中,才是真正的大户人家千金小姐该有的样子。能和二小姐结交,真是三生有幸。”

    这话说着说着,似乎又转到了另一种意思,苏沫心里灵光一现,还没说什么,只听贺珍接着道:“苏二小姐现在身体好了,就该多和大家走动走动才亲热,我那府里不适合去。不过我在城外有个庄子,这个季节有不少时令果子都熟了,下个月我请大家去踏青,尝一尝新鲜。苏二小姐,当着今儿这么多太太夫人的面,咱们说好,你可一定得来。在座的各位,也都得来。少了谁,我都亲自上家里请去,看你们好不好意思。”

    大家都听出贺珍没有挑衅苏沫的意思,纷纷的松了口气,也都笑着应了。还有些打趣的,表示那说什么也不能轻易就去了,大家那日都在府里等着,让贺珍一家家的来接,这才显得有身份呢。

    “贺夫人相邀,我哪里有不去的道理。”苏沫也笑了笑应了,随即放低了声音:“贺夫人,听您刚才的意思,是不是府里……我家大小姐又出了什么事?”

    贵妇人们聚会,吃吃喝喝不是重点,赏花赏月也不是重点,重点自然是说话聊天。然后闲话的内容除了时下流行的衣服首饰妆容,就是各家的八卦消息了。

    东家娶了个厉害的媳妇天天和婆婆横眉竖眼,西家纳了个勾人的小妾和大房闹得不可开交,这都是大家特别喜闻乐见的话题,当然通常不会在当事人面前说,要么,就是站在当事人这一方的立场上,一起抨击对方。

    贺珍听着苏沫这么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本来这是府里的丑事,我也不想到处宣扬,但这几日我实在是憋屈的慌,实在是想找人说一说,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听了也就罢了,别说出去,让我们侯爷没面子,叫人说连个姨太太都管不好。”

    一听嘉恩候府有八卦,大家不由的都眼睛发亮。就连站在苏沫身后的翠枫翠秀都来了精神。刚到听贺珍这话里的意思,明摆着是苏辛又惹事了,于是她今日见了苏沫后,份外的感叹,为什么同一个府里出来的小姐,不对比就罢了,一对比,天差地别。

    “贺夫人放心。”林夫人首先表态道:“在座的都是大家的小姐天天,谁也不是那长嘴长舌的人,有什么事说了也就算了,哪里会到外面去说。”

    “是啊。”旁人也接着道:“咱们小家小户的,内宅里都难免有不安稳。侯府这么多人口,想来更是艰难。贺夫人里里外外的都要照看,实在不易,若是有什么委屈,尽管和大家说说,免得一直憋在心里,时日久了,反倒是伤了身子。”

    伦理来说,正常的一家姐妹,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苏辛在外面名声好,连带着苏沫也好。不好,连带着苏沫也不好。但这会儿明显不是这个情况。苏沫和苏辛王慧不合这消息嵊州城里但凡是有耳朵的就没有不知道的,现在是苏辛越糟糕,反倒是越能衬托出苏沫的好。

    这还好贺珍也是个姨太太,不是慕容寒的母亲,要不然的话,这会儿估计要抱着苏沫拍着大腿后悔,老天不长眼,当初为什么会出那么一桩意外,错过了这么个大方得体的儿媳妇,却娶进门那么一个搅家星。

    贺珍喝了口茶,道:“苏大小姐进门后出了多少事情,我就不再说了,各位夫人估计也听说了一二。前天晚上,因为闹得厉害,被侯爷责令在禅房反思,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侯爷对内宅一向宽容,不过是在禅房里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送了回去。而且,出来后,明显她整个人都亲和了许多,见了我们也有笑脸了,还和大家相约去了新开张的香染坊,大家都觉得日后多个姐妹相处,实在是不错。”

    “是,我昨日也见到了,大小姐和侯府的四姨太手挽手在一起看胭脂,亲热的很。”苏沫抿了抿唇:“我还以为,她总算是想明白了,还为她高兴了一阵子呢。”

    “哪里有这么好。”贺珍愤愤道:“也就昨天白天是好的,晚上回了府后,快吃晚饭的时候,也不知怎么了,她那院子就突然闹了起来,鸡飞狗跳的,一直闹到半夜才歇。昨夜侯爷也不在家,没个人能管住她,我们几个一直跟着折腾到后半夜,你们看看,今早上抹了多少粉才遮着这乌青。”

    众人听的都是莫名其妙,苏沫也不由的道:“贺夫人,我家大小姐这是……闹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贺珍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加上烦躁不已:“谁知道她闹什么,就是跟疯了似的,说有人要害她。说,说我们要害她,她身边的丫鬟也要害她,还有……还说苏二小姐也要害她,屋子院子里的东西砸了许多,最后还是府里两个身强力壮的老嬷嬷上去抱住了,这才消停下来,然后嘴里便不依不饶的,一直喊了半夜。”

    贺珍揉了揉眉心一脸的疲惫:“林夫人昨天还给莫姨太送帖子了,刚才不是还问怎么没来么。莫姨太是最好心和气的,昨天见苏辛神情激动就上去劝了几句,谁知道反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气的不轻,今早上还躺着起不来呢。”

    众人听着贺珍说的这些,都有些目瞪口呆,连着苏沫都觉得事情的发展出乎自己的预料了。

    她确实是让乌木给苏辛身上塞了个小物件,那是小卓随身的一个牌子,上面刻着他的姓。再用红颜料写了还我命来四个字。苏辛对小卓的死一定心知肚明,晚上换衣服的时候见这牌子从衣服里掉出来,一定会被吓着。

    但也应该仅仅是被吓着而已吧,怎么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苏沫身后,翠枫和翠秀低下了头,旁人看着,只觉得她们是为自己府里出了这么个现眼的小姐而也觉得丢人。但其实她们此时的想法却也苏沫一样,只觉得这苏辛,也未免太不镇定了。

    王慧抽出了三张血债血偿的下下签,也不过是睡不安稳做噩梦罢了。苏辛只是收到了一块牌子,可真够能折腾的。

    苏沫叹口气揉了揉眉心,她觉得自己在苏辛身上花的心思可能还是太多了,她只是空有一副歹毒的心肠罢了,无论胆识心计都没遗传到王慧半分。如果这点儿暗示都能让她折腾成这样,那么什么药方似乎都有些多余了,那药方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才有药性,而苏辛,根本撑不到那一天。

    想了想,苏沫在叹完气之后,特别严肃的道:“贺夫人,我想,还是要尽早请个大夫给大小姐看看。因为……我家二夫人最近在家,也有些,咳咳,有些不好的症状。”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胆决定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苏沫的话虽然说的含蓄,但那话中的意思却是赤裸裸的表明,这娘俩都疯了。

    翠枫将头更低下一些,有些抑制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小姐可真敢说啊,明明是自己下的套子将两人都给吓唬住了,现在竟然敢对外宣扬王慧苏辛都疯了。

    虽然这会儿大家听八卦的时候都信誓旦旦的表示,听过就算,绝不外传。但这话只是随便说说不当真的,苏沫不会当真,贺珍也不会当真。不外传什么的只是场面话而已,这世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千遮万掩的都难免被人知道,这当做笑料一般的闲话,更不可能藏的住。

    只是贺珍既然这么说了,大家心里也就都有数,就算是往外跟人分享的时候,也不会说是从这儿听来的。嘉恩候府那么大,小厮下人一大群,闹得这么轰轰烈烈的事情,传出去是必然的,不可能追究到什么人。

    不过相比贺珍说的事情,苏沫的消息更是叫人振奋。林夫人挥了挥手让一旁伺候的小厮丫鬟都下去,这才道:“二小姐,你刚才说的,这是怎么回事?”

    王慧是个善于交际迎合的,在这之前,和嵊州上层的小姐太太们都有来往,如今若是真出了事,大家可都得表示表示。说不上真心假意什么的,但总归不能坐视不理。

    苏沫喝了口茶,细细的道:“具体情况我也说不上来,各位也知道,虽然是我们府里的夫人,但是我们走的并不近。只是听说,前日二夫人不知何故出门,去了半个时辰后便回来了,然后就病倒了,怕黑怕夜,半睡半醒间还在说,不过正和我们大小姐说的相反,她总说些什么,我没害你,不是我做的之类的。大夫请了七八个,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说是受了惊吓,精神上有些……恐慌吧,需要静养。”

    苏沫虽然和王慧不合,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也不会空口白话的污蔑她。毕竟是稍一打听就能知道真假的事情,瞎说没有什么意义。因此她这一说,众人也都信了八九分,然后自然的,将王慧和苏辛两人的疯癫联系了起来。

    人的想象力是可怕的可以无穷无尽发挥的,加上苏沫有意无意的引导,一下午的时间,一院子的太太小姐们围绕着这个话题做了许多猜测,开始的时候还小心谨慎觉得被人听去不好,但是后来也就放开了。

    丫鬟进进出出的端茶倒水送点心果子,总不能叫人家把耳朵都捂着。

    待用了晚饭,众人陆陆续续告辞的时候,林府的下人基本上都已经知道了。据说,苏府的夫人,和她大女儿,都疯了。

    苏沫坐在轿子里,晃晃荡荡的往府里走,自从王慧管不了之后,她一下子自由了不少。早出晚归,见人接物什么的,只要别那么倒霉给苏晟正撞着都不碍事。

    苏府里除了王慧之外,没哪个不长眼的吃饱了撑着,去苏晟面前打这小报告。而苏晟日理万机的,十日里倒是有五日是不在府里的,大方向顾着就行,这些内宅的小事情,是没有时间一件件的去问的。

    虽然王慧现在有些自顾不暇,但苏沫也知道,自己的时间并不多。在前世的印象中,政局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是在大半年之后事情。但是现在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那么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还会不会发生,会提前还是会推后,就谁也不好说了。

    香染坊开业的格外顺利,不但一炮而红,而且极快的收回了一大笔资金。自从有了凌霄给的那一万两,苏沫手头松了不少,但是花销也大,要是只出不进,那总是会坐吃山空。

    丁夫人是个做事爽快的,心也大,她自从知道苏沫想将生意做大后,便一心一意想将胭脂水粉这一摊子全部接起来。胭脂水粉也是苏家一个重要的生意,当然不止是嵊州一个地方,而是周边很大的一片市场,都有苏家开的分店。

    香染坊虽然赚钱,但是一间店,卖的东西有限,赚的钱终究是有限的,想要更多,就必须扩大市场,增加销量,从苏家的铺子里抢食。货分上三六九等,面对各个层面的顾客,大鱼小鱼都要捞。

    这话是丁夫人第二天对苏沫说的,她不但制香有技术,算账也是一把好手,而且因为看见了自己家的转机到了,对这格外的上心。第二日便假借送货之名来了苏府,先便将整理好的账册给送了上来,昨日卖了多少,预定了多少,成本多少,利润多少,记得清清楚楚。那结尾的红利,实在是叫人欣喜。

    苏沫接过来细看了看,也很满意,先前锦绣布铺是有些取巧的性质。而这香染坊,可算是实打实的赚钱了。

    不过当丁夫人将自己想要扩张开分店的意思对苏沫说了之后,苏沫沉默了半天,道:“丁夫人,你说的我都明白。前阵子能够抢下织锦布铺的生意,那是因为正巧他们内部出了问题,我才能乘虚而入。但是胭脂水粉这一块,苏家现在的经营滴水不漏,抢生意谈何容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一个店铺从小做大,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苏家也是从小到大,经过十几年几十年慢慢地积累起来的。苏沫能够一举将织锦布铺的生意抢了大半,那纯属运气,算是苏恒送她的大礼。但这是意外中的意外,不可能时时遇上。

    想了半天,苏沫合上账本道:“丁夫人,我是这样打算的。”

    “二小姐请说。”丁夫人眼前一亮。苏沫已经给了她一次惊喜,对这个看似不经世事的女孩子,她自然是没有半点的轻视。

    “店,要开,但是,短时间内,可能赚不了什么钱。”苏沫道:“嵊州城的店,不用说,正常经营下去就行。丁夫人说要开分店,是不是打算从周围找几个繁华的地方,一家家的开起来。”

    “对,是这样。”丁夫人说着,有些疑惑:“苏小姐觉得,不是这样?”

    新店开张,难道不是一家家的开起来么?那还能如何?

    “那太慢了。”苏沫道:“我前些日子就查了,苏家在嵊州城外,一起有十六家胭脂水粉的铺子,以嵊州为中心,分别分布在十三个繁华的城里。即零售,也批发,生意都不错,利润也相当可观。”

    丁夫人点点头,这个她自然是相信苏沫的。虽然形容的不太恰当,但是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旁人想要查查苏家到底有多少生意不容易,苏沫想查,再容易不过了,直接问问家里的管家就好了。

    但,那又怎么样,苏家这十几家商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丁夫人虽然也想做大,但是没想过一口吃成个胖子,这也吃不成不是。

    苏沫呼了口气,道:“我也要开十六家胭脂水粉的店铺,就在我家店的旁边,越近越好,挨着开。”

    丁夫人吸了口气,愣了半响小心翼翼的道:“苏小姐,府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虽然处的时间不长,但苏沫说话一贯是不紧不慢,有条有理的。可见做事也不是莽撞冲动的人,香染坊的定位和高价,如果可以说是因为有利可图的话,那么在自家店的边上挨着也开店,这是为什么。

    十六家铺子,那可不是小钱,而且初来乍到的,价格低了,卖一笔亏一笔。价格高了,卖不出去。是不可能抢到多少生意的。

    这总不能只是为了一口气吧,丁夫人觉得,苏沫不是那么任性的人。

    丁夫人的疑虑非常合情合理,但苏沫却完全没有办法和她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将来的一切都是未知,只是苏沫的猜测而已,不可能言之凿凿的说出来。

    苏沫也有些为难的想了半天,道:“这自然是有原因的,不是我一时冲动。但是这原因,抱歉我没办法说出来。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挨着家里的店开十六家胭脂水粉铺子,货品一样,价格一样。这样的店铺一时肯定是赚不到钱的,只能守着。但我一定要守着。”

    苏沫不说,丁夫人自然也问不出来,只是脸上的神色很是纠结。

    见丁夫人的脸色,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苏沫笑了笑,道:“这事儿刻不容缓,但我自然也不会勉强丁夫人做这费力不赚钱的事情,只不过是这一说罢了。如今香染坊已经开张,你只要经营好这铺子就行。旁的,我再去找别人。”

    以前苏沫是没人的,但是现在不同了,和京城的外祖家联系上后,薛老爷子也知道了她想自己做些事业的打算,虽然觉得自己的小外孙女千娇万贵的,理应在家里娇养着才好,出去抛头露面的费心费力,这叫长辈可怎么舍得。

    薛老爷子一方面心疼小外孙女不容易,另一方面,劝说不成,自然也就要全力相助。

第一百七十三章 仇人见面

    在薛老爷子他看来,苏沫如今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因此和几个儿子一商议,送了不少本钱来不说,也派了些有经验,信得过的伙计。只是苏沫现在这身份尴尬,不好光明正大的见他们,便一切都让乌木在接洽。

    苏沫说的爽快,但丁夫人心里却暗暗的琢磨开了,一时间,她觉得苏沫这想法真是很疯狂,这别说短时间,就算是一年半载的,也未必能缓的过来。苏家的铺子都开了很多年了,就算是要抢生意,也该隔开品种花色,投机取巧而不是硬碰硬。

    硬碰硬,自己这边是绝对没有好处的。哪怕店铺可以买下来不必付租金,但十几家店得存多少货,得请多少伙计,雇几个账房。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一点儿也跑不掉。

    当然苏沫不缺钱,不会让自己出大头,但仅仅是一点投入,只怕是香染坊的利益全部都贴进去,也未必够。后面花费的精力就更不要提。她从来没指望过苏沫能一家店一家店的去管着。

    当然有弊也有利。现如今一无所有的时候,这十几家铺子的生意如果是自己接下来负责了,也投了些钱进去,无论份额多少,日后一旦站稳了脚跟,就必然还是自己负责。那自己的生意,可就是真的做大了。

    相反,如果现在自己觉得无利可图,觉得苏沫的主意不可思议而没有插手。等到这些铺子做起来了,有利润了,那也就绝对没有她们什么事情了。有困难就退,有利润就上,这天下可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哪怕苏沫是个好说话的人。那也是个生意人,不是个慈善家。同甘苦的或者还可以共富贵,人家缺人的时候你后退,等人家风光了,即便是不说,你自己也没脸往上贴。

    丁夫人想了想:“苏小姐,你说的这事情有些突然。我想回去和我相公商量商量。再来给您答复。您看可以吗?”

    “当然。”苏沫点了点头:“这事情确实是有些突然,而且是大事,自然要好好商量。我知道丁夫人手头不宽裕。开这些店需要多少本钱,自然是我出。但是出力的事情,就要多辛苦丁老板,我可能没法顾得了那么周全。”

    “我明白了。”丁夫人说着便起了身:“我这就回去。商议的有了结果马上便来回复,总不过一两个时辰的事情。绝不耽误了二小姐的事情。”

    丁夫人这风风火火的性格,正是苏沫这会儿需要的,当下便让翠枫好好的送出去,自己转身进了屋。

    苏家的生意虽然杂。但是大的有几块,布铺,钱庄。胭脂水粉,还有就是药铺和米粮铺子。苏沫很想一口吃下来。但是知道这不可能,办钱庄不仅需要大量的现银资金,而且还要别人信的过得信誉和官府的运作,这不是她现在能办到的。

    米铺粮庄,这是民之根本,但是苏沫早就略去了不考虑。如今胭脂水粉和布铺都渐渐铺开了,剩下的,便是药铺。

    翠枫送走了丁夫人后,回到院里,只见苏沫一手按着眉心,闭着眼睛正在沉思,不由的低声道:“小姐,小姐。”

    “恩。”苏沫应了声:“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儿。”翠枫有些忧虑道:“现在离中饭还早,小姐要不要再去睡一会儿,我总觉得,这些日子小姐太劳心劳力了。”

    翠枫觉得苏沫估计这辈子想的事情都没有这十来日多。好的坏的,明的暗的,总觉得她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还是静坐着不说话的时候,心里都在盘算着事情。

    “劳心劳力不碍事。”苏沫笑了一下:“虽然事事躬亲看起来是累了点,但总好过于一切都被别人握在手里。”

    任人拿捏,什么都不能做主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苏沫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尝试一回。慕容寒也许比上一世要用心,凌霄或许是真心,但那又如何,无论谁对自己再好,难道还能比自己对自己更好吗?

    王慧已经倒下,翠枫无法理解苏沫的危机感从何而来,只能顺着又劝了几句,无论什么事情重要,也总没有身体重要。

    不欲让翠枫担心,苏沫想想一时也没有什么事情,丁夫人回去和丁槐商量,这一来一回,怎么也得要上个把时辰,而在她们的决定下来之前,自己也不好先将这事情吩咐给别人。

    想着,苏沫便起了身:“也好,我去休息一下,丁夫人若是来了,马上叫我起来。”

    “好的,小姐放心吧。”翠枫满口应着:“我知道这事儿小姐着急,不会给耽误了的。”

    翠枫前一步去给苏沫打开房门,苏沫刚刚才迈进一只腿呢,便听见院门轰隆一声,一个小丫头从外面冲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小丫头跑的气喘吁吁,脸上红红的全是汗。

    苏沫心里紧了一下,还不待说话,翠枫便皱了眉斥道:“什么事这么急,小心惊着小姐。”

    不过这小丫头连告罪的时间都没有,扶着大门喘了下,道:“老爷受伤了。”

    “什么?”苏沫只觉得眼前一黑,快步走过去:“你说什么?”

    “老爷受伤了,据说,是在路上被惊了马,摔了下来。”小丫头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是三少爷送老爷回来的。”

    苏沫知道如果事情发展的和过去大差不差的话,苏晟有一场命中注定的劫数。上辈子是得了稀奇的重病,这辈子还不好说。因此怎么也算是有点心理准备,听到小丫头说老爷受伤的时候,虽然惊吓,但并不太惊吓。可是当听她说,是被苏恒送回来的时候,就真的是意外了。

    苏恒这会儿不是应该被关在府衙吗,怎么会和苏晟遇上,还让他送了回来?

    苏沫的疑虑只是短短的一瞬,随即快步往外走:“请了大夫没有?”

    “已经请了。”小丫头连忙跟上,应着:“城里几个有名的大夫都请来了,都在老爷院子里呢。”

    “恩。”苏沫稍微安心了一些,脚步匆匆的,再没说什么,一路走到了苏晟的院子里。

    苏晟的院子里,这会儿已经站着不少人了。苏晟可是苏家的顶梁柱,当之无愧的家主,他伤着了非同小可。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

    苏沫到了的时候,只见苏恒和穆寻芳正面对面站在院子里,似乎是发生了什么矛盾,谁也不让谁。

    在这个当口儿上,穆寻芳怎么会和苏恒顶上,苏沫微微有些不悦,也有些疑惑,大步走了过去。

    除了估计还起不了身的王慧之外,这会儿苏家稍微有点地位的都来了,穆寻芳苏恒和几个姨太太,还有几个管家,但是苏恒是苏府里唯一成年的少爷,穆寻芳是苏晟指定管家的姨太太,他们两要是真顶上了,还真没人能劝着。

    不过苏沫显然是个意外,这些日子她在府里的地位一日比一日高,大家正在苏恒和穆寻芳谁也不让谁的为难中,看见苏沫从外面大步走进来,突然有种找到主心骨的感觉。

    “二小姐来了。”苏沫一进院子,就有人喊了一声,那语气里明显有松了口空气的感觉。

    苏沫沉着脸一路往里走,见门口站着个刘长纯,先不理对站着的两人,道:“刘大夫,我爹怎么样?”

    “苏老爷没有生命危险。”刘长纯先说了一句,让苏沫放下了些心,然后又道:“但是伤的很重,现在还没有醒。即便是恢复的好,怕是也要养很长时段时间。”

    “我爹是哪里受伤了?”苏沫紧皱着眉头,好好地,怎么会坠马呢?

    “我听府上的人说,是马匹受惊。”刘长纯道:“我没见着具体的情况,但是苏老爷身上的伤我刚才见了,一处厉害的在额头,是落地后撞上了石板。然后便是胸口的骨头断了两根,是被惊了的马踩得。另外的小擦伤都不碍事,已经上了药了,如今,只要小心看护着,等着苏老爷醒了,慢慢调养。”

    脑袋上撞了,还断了肋骨,这伤的可不轻。苏沫心里沉甸甸的,道:“要麻烦刘大夫了,我叫人将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还请刘大夫这几日暂住在府里,若是有什么情况,也免得临时无人,手忙脚乱。”

    苏沫这要求再正常不过了,她家又不是付不起钱,但是刘长纯听了后,面上稍微显出点尴尬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苏恒,低声道:“二小姐,这个,你先和三少爷商量一下吧。里面还有一位赵大夫……”

    “赵大夫是我请来的。”苏恒此时大步走了过来,像是示威一般,略低头看了苏沫:“二姐,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估计是这些日子在府衙里养回来了,他看上去倒是也不多狼狈落魄,和过差去不太多,但是眉宇处有道淡淡的伤痕,这是以前没有的,这伤痕让他少了几分纨绔公子的贵气,而多了几分戾气。

    苏恒是个男人,因此怎么也比苏沫高上半个头,这会儿略眯着眼睛盯着她,那样子和语气,半点儿也不像是在问候,倒是带了些恶狠狠的味道。R655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语定音

    且不论苏恒知道不知道他被骗了布庄的事情是苏沫所为,单凭他是王慧的儿子,以后苏家的际继承人,他和苏沫之间的关系就比如势成水火,互不相容。

    对于苏恒,苏沫是仔细考虑过的。作为王慧的儿子,这个人必然会成为自己的一根心头刺。他和苏辛还不同,苏辛嫁了人,就是人家的人,对娘家的事情就算是再有什么想法意见,想要搀和那都是难上加难的。但苏恒,却是名正言顺。

    所以当苏沫知道苏恒强抢民女未遂,还闹出了两条人命的时候,面上义正言辞,心里却妥帖的很。

    苏恒在苏家是千顷地一棵苗,但是到了外面呢,那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他犯了天大的错误苏晟王慧必然都能原谅他,但是国法昭昭,苏恒在其中的份量微乎其微。天子犯法尚要与庶民同罪,何况小小的一个苏恒。

    只是不知道苏恒出去一趟之后,到底遇见了什么,没有穷困潦倒,反倒是搭上了厉害的关系,又杀回来了。

    不过无论他搭上了什么关系,如今苏沫也没有让步的道理。他还是被通缉之身,即使是回来了,只要衙门没审,也不能说明就是无辜的。而在苏府里,苏晟在面对这一子一女的时候也应该要更多一步的想一想,苏恒到底能不能承担家业。

    当下,苏沫也就笑了笑:“确实是有些日子没见了,这些日子,不知道三弟在衙门过得如何?”

    “承蒙贵人相助,过得还可以。”苏恒挑了挑眉:“只是,我不在府里的这段日子,辛苦二姐了。”

    “料理自己兄弟姐妹的事情,都是份内的,辛苦也是应当。”苏沫淡淡应了句,随即道:“三弟在外面这些天想来也没休息好,如今回来了,早去休息,多陪陪二夫人才是正经。父亲这边,交给我就好。”

    苏沫说完,门帘一掀,又走了个人出来,正是刘长纯说的赵大夫,全名赵有溪,也算是嵊州城里有名的一个大夫,可这人的名声有些不好。医术也是有的,但有些急功近利,不择手段。而且,现在他和刘长纯比起来,只是略差一些,苏沫却是知道的,再过不用半年,他就会因为一起治疗失当的案子背叛流放。

    而也就在那一次的审判中,赵有溪自己也承认了,为了让病患尽快康复,显得自己医术高明,他往往会用一些霸道的虎狼之方。因为用的隐蔽,当时不显,但是却会给身体埋下隐患。只是等到三五年后患者身体再有不适,谁又有证据,或者说谁又能想起是当时所致。

    因此苏沫一见了赵大夫,大约的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刘长纯喜欢钱,但是取之有道,也一贯是府里用惯了的大夫。而这赵有溪,估计就是苏恒找来的了。

    赵有溪年纪和刘长纯相仿,两人看起来关系也并不合,他出来后在院中一扫,对苏恒拱了拱手:“苏少爷,我已经将方子写好了,苏老爷这伤不可耽搁,还请尽快去抓药熬药。”

    苏恒点了点头,刚要说话,穆寻芳便大步走了过来,道:“慢着。”

    苏恒皱了眉,不悦的转头看向穆寻芳:“二姨太

    有什么话要说吗?”

    “三少爷。”穆寻芳深吸了口气,按捺了下心里的火气道:“这赵大夫的方子过于霸道,不能给老爷治病。我们府上一贯请的是刘大夫,刘大夫是嵊州城里最有名的大夫,医术医德都是公认的,不知道三少爷做什么突然要换?”

    “难道二姨太觉得刘大夫名声就好了么?”苏恒冷笑一声:“谁公认的,你吗?据我所知,就有几个刘大夫手里医不好的病人,是在赵大夫手中医好的。”

    苏沫心里大概也有了数,估计刚才两人在院子里互不相让的,就是为了这个事情。但现在赵有溪用药的问题还没有暴露出来,穆寻芳说得,也仅仅是有些许流言罢了,完全不能当真,并不能用来反驳,但是将父亲交给这样的一个大夫,又绝对不行。

    而苏恒如今拉上这么一个大夫来,倒未必和他有什么勾搭,要知道这会儿苏晟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对他一点儿好处也没有。苏晟手下那些生意,只怕苏恒了解的还没苏沫清楚。

    “而且。”苏恒盯着穆寻芳:“二姨太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如今府里当家的是父亲和母亲,即便是他们身体不适,还有我这个儿子。一个姨太太,不过是管了几天琐事罢了,就妄想当家做主吗?”

    苏沫心里一笑,恐怕这才是苏恒的主要目的。杀鸡儆猴,乘着苏晟受伤,回来揽权来了。他只要略一打听,自然就知道如今内宅的事情是穆寻芳在管理,而穆寻芳又是自己这一边的人。只是自己是嫡出的身份,即便是个女子,苏恒一时也难下手,而穆寻芳一个妾,自然就首当其冲了。

    穆寻芳被苏恒这话气的脸色通红:“三少爷这话重了,我不过是关心老爷才想着要找个最得力的大夫罢了。什么当家做主的,若不是看着二夫人最近精神不济,我也不会费这精神,做这吃力还得罪人的事情。”

    穆寻芳以前还不觉得,只想着她不争不夺的,能在苏府里有个一席只地就行。但这段时间下来,却是十分的明白了,就算是她能容得王慧苏恒,他们也容不得她了。

    既然已经没有退路,穆寻芳自然也不留情面,那言下之意,我倒是不想管这家,我倒是随时能撒手,但你娘能行吗,这会儿连老爷重伤都没来,可见精神差的很了。

    听着两人争锋相对,互不相让,苏沫揉了揉眉心,转身道:“赵大夫,借一步说话。”

    其实苏沫也想在苏恒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冷嘲热讽,将他的气焰打压下去,但现在实在不失时机。

    赵大夫正看着豪门家斗呢,不料苏沫突然开了口,愣了下,连忙应道:“好。”

    这些有名声的大夫,对于富贵人家的情况了解的是比一般人多的。赵有溪虽然没见过苏沫,但是苏府嫡出二小姐的名头,这些日子却是听了一二,这回见着她在这么混乱的时刻,一点儿不急不躁,倒是不由的另眼相看了几分。

    穆寻芳和苏恒还互相怒视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见苏沫已经和赵有溪简单的两句话说好了,而赵有溪看着刘长纯也没了开始的不合,两人商量了一下,进屋去重新写药方去了。而在上一刻,这两个完全路子不同的大夫还都号称道不同不相谋。

    见到苏恒愣了下,似乎还有些不明所以,苏沫淡淡的道:“两位大夫都是极好的,医术医德都有目共睹。我请两位大夫共同商议,取长补短,共同替父亲诊治。一起斟酌开药方。”

    在苏沫来之前,或者在整个嵊州城,大家都知道赵有溪和刘长纯不合,其中刘长纯还要温和些,赵有溪那个脾气更糟,两人是各自请来的,各看各的病人,这也就罢了。但是要说一起商量着写药方,这怎么可能。

    面对苏恒和穆寻芳疑惑的神情,苏沫没有打算解释太多,只是正色道:“我知道二姨太和三弟都是为了父亲病情所以才着急,但无论如何,此时父亲还躺在房中等待救治,这才是第一位的,我希望你们不要再做无谓争吵。无论有什么不合,也等着父亲好了之后再说。”

    苏沫一番话说得苏恒和穆寻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说得身边的一院子下人心中暗暗敬服。到底还是二小姐压得住场面,管的了事。苏晟如此等着救命的时候,不管是什么原因,苏恒和穆寻芳这事情做的都不妥,简直是不知轻重不分厉害,临大事无措,也不能服众,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苏沫毫不掩饰责怪和教训的一番话,叫苏恒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可刚才的事情却又偏偏叫他一时想不到话来反驳。这时候穆寻芳却已经心服口服的道:“是,二小姐教训的是。我知道了。”

    苏恒可不觉得自己是能被苏沫教训的,听着穆寻芳这话更是眉心冒火,不料还没说什么,苏沫又道:“三少爷回来还没有去看过二夫人吧,如今父亲这边有我们在守着,你也该去看看二夫人。你这些日子在外,府里最担心的,也就是二夫人了。”

    苏恒一贯也拎得清,苏府里他最亲近的,就是苏晟王慧和苏辛,这是真正的自己人。而其中最亲的,自然是王慧,那是绝对在任何情况下都帮着自己,为自己着想的。至于苏晟,苏恒并不怀疑父亲对自己的喜爱,只是这个喜爱,却难免会被其他的孩子分薄。

    苏恒在府衙里这些日子,也时刻注意着家里动态,但他毕竟是没有自由的,想要打探的太仔细也不可能,因此只知道王慧身体不适,到底是怎么个不适,还真是不清楚,被苏沫这么一说,也不免有些担心。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是栋梁

    一想到自己母亲,苏恒也站不住了,赵有溪和刘长纯还在商量着开方子。这两人的名声相比较,还是刘长纯要大一些,他要说不同意他单独为苏晟医治,这还说的过去,但是不许两人共同商议,这就说不过去了。

    顿了顿,苏恒道:“那这里就麻烦二姐了,我先去荷香院看看。”

    苏沫点了点头,吩咐下人:“三少爷久不回来,风尘仆仆的,多跟几个人去伺候好了。”

    从这次苏恒回来,她也看出来些端倪。苏恒能够堂而皇之的背着几条人命回到嵊州城,还住进了府衙,可见确实是在外面遇着贵人了。这贵人一定是朝廷中人,而且有一定的身份。

    但是刚才苏沫仔细的看了,又低声问了几句,苏恒是一个人回来的,并未带随从。这也就是说,苏恒即便是遇到了贵人,也并不是真的就青云直上了,依旧是无权无势的。这贵人能够指挥薛尚阳压下案子,可见权势不小,但是却叫苏恒依旧孤身一人前来,可见也不怎么将他做回事。

    望着苏恒转身离开,苏沫挑了挑唇角,她还有一份大礼等着苏恒呢。罗氏一家应该早已经到了京城,这会儿,两方势力应该已经开始运作了。

    王慧母子三人,可以说苏恒算是并没有直接害过苏沫的人,当然这只是没有机会而已,若是有机会,苏沫相信他也一定不会心慈手软的。但他身上却背着几条人命。

    苏沫摇摇头,不是她要公报私仇什么的,而是站在最公允的位置上,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苏恒自己做错的事背着的命,就必须自己偿还。苏府总不能包庇一个杀人犯。她更不能允许有人支撑住王慧不倒。

    苏恒走后,穆寻芳低声道:“小姐,你这几日辛苦,也回去歇着吧,我在这里守着就好,若是老爷醒了或者有什么情况,我第一时间去通知你。”

    “不必。”苏沫摇了摇手:“父亲从来没有如此伤重,我回去也不安心。就在这院子里随便寻个屋子歇一歇就好……孟管家,你随我来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孟春是苏晟最贴身贴心的,这会儿一直在病床边守着,刚才隐约听着穆寻芳和苏恒对顶,心里真是又着急又失望。

    穆寻芳也就罢了,一个姨娘,没人对她寄予厚望,撒泼打滚都不碍事。但是苏恒在大家心中可是苏晟的接班人,苏府未来的顶梁柱。这会儿苏晟伤了,甚至于他就是现在的顶梁柱了,也如此不明轻重,一点小事也不能解决,实在是叫人如何放心能够继承家业。

    就在孟春忍不住打算出来打断两人争吵的时候,苏沫简单利落的几句话便掷地有声的终结了这混乱的场面,让一切仅仅有条起来。他顿时觉得,虽然苏沫是个女子,但这才是大家风范,当家的作为啊。

    如今听着苏沫叫自己,孟春连忙应着,和她一起进了屋子。

    这是苏晟院里的一个偏房,倒是也家具齐全,孟春进来后,翠枫便关上了门。

    苏沫抬了抬手:“孟管家,坐吧。”

    孟春恭了恭身,在苏沫对面坐下,道:“不知道二小姐,唤我何事?”

    “孟管家是聪明人,一定知道我要说什么。”苏沫也不绕圈,开门见山:“刚才我去看了父亲,伤的很重,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孟管家是跟在我父亲身边的,我也就不问旁人了。”

    “今日的事情,说起来真是无妄之灾。”孟春摇了摇头:“我和老爷从城外庄子回来,进了城,都快到了,因着风大,临街的二楼被吹下个大瓷盆,惊了马。老爷从马上摔了下来,受了伤。当时,一边送老爷就医,我就让人去楼上查了,那楼主人出门半月了,并不在家,应该只是意外,并不是有人故意。”

    听着孟春的解释,苏沫心里略松了口气:“不是有人故意针对父亲就好,这是一件重要的事。另一件重要的事,刚才我向赵大夫和刘大夫略问看了几句,他们说父亲伤的很重,就算是不伤及性命,也要静养一年半载,这段时间,府里的生意,孟管家可有什么想法。”

    苏家虽然世代经营,总的还是稳固的,苏恒三五个月不管生意出不了大岔子,下面人能够料理清楚。但是时间长了,可就难免有那些心思活络的动些脑筋,想要乘机从中捞上一笔。

    “这……”孟春再一次佩服苏沫,这想的简直和自己一样。苏晟出了事,他最担心的,第一自然是他的身体。第二,就是手里管着的各处生意了。他虽然得用,但只有一个人,也不是所有人都买他的账,一旦苏晟不出面,时间长了,定要出乱子。

    “兹事重大,这也不是我能够做主的。”孟春道:“现在只盼着老爷能赶紧醒来,再好好商议才行。”

    苏沫点了点头:“我就是提醒孟管家一声,这事关重大,一定要放在心上。”

    “是,我明白。”孟春连声应着,随即有些好奇道:“二小姐,小的斗胆问一声,刚才你在外面跟赵有溪说了什么?叫他立刻同意了和刘大夫一起写方子?而且,我见他们两商议方子的时候都心平气和的,据我说知,这赵大夫性子可硬着,怎么会愿意和刘大夫共同商讨的?”

    苏沫一笑:“性子硬也罢,性子软也罢,还不是为了赚钱。而且这赵有溪的本事也是有的,只是急功近利了一些,所以喜用猛药。我跟他说了,让他斟酌着下方子,又要治伤,又不可伤人,日后……但父亲身体无恙,有一年,我给一年的钱。即便是他有什么闪失,儿子孙子,只要苏府还在,这钱就少不了。”

    孟春只听的目瞪口呆,半响才道:“小姐心思,小的真是自愧不如,佩服佩服。”

    这猛药伤身,就是一时看不出来,而是埋下病根。而苏沫这话,却无疑是釜底抽薪,赵有溪要图长利,就不得不改了自己的习惯,怎么温和,怎么妥帖,怎么来。

    “大家都是担心父亲的身体,三少爷和二姨太也是关心才乱。”苏沫道:“我这也是急中生智,不值什么。”

    说是不值什么,但孟春心里还是暗暗感慨。这也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急中生智的,比如苏恒,这着急时候,只会跟穆寻芳拌嘴,丝毫起不了作用。

    想着,孟春不由的叹了口气。有这么个女儿,是苏晟的福气。可苏沫是女儿不是儿子,却又是他无福。

    苏沫见了孟春那表情,大致便能猜到他心里想的是什么,犹豫了下,道:“孟管家,还有一事,我也要和你说说。不过无凭无据,只是这么一说,你听了,也就罢了。”

    “是,二小姐请说。”孟春连忙应了。

    苏沫道:“父亲病倒,这些日子生意上的事情必然大部分的担子都要落在孟管家身上,有些人,肯恩也会乘这个机会想要插一插手。但是恕我直言,苏恒绝不是接手的适合人选。”

    孟春虽然对苏恒也是一百个不满意,但他并不好直接评价府里的少爷,因此并不出声,不附和也不反对,等着苏沫继续往下说。

    “前面的事情,想来父亲不会瞒着孟管家。”苏沫道:“前几年按着惯例,苏恒也管着家里的几个铺子,但是结果如何呢,非但没有盈利,反倒是事故一件接着一件,现在连布铺这一块的市场也叫人占了大半。可见,苏恒并没有经商的头脑,不是个交托的人选。”

    孟春点了点头,这个他也是赞许的。虽然他现在并没有想过苏沫是不是会做生意,但至少苏恒,真的不适合吃这碗饭。他甚至觉得要是苏家的生意交到了他手上,别说发扬光大了,要不了几年就能败光。

    “还有一件事情,我没有与旁人说过,只和孟管家说。”苏沫道:“我不知道苏恒是怎么从衙门出来的,但是,他身上还背着命案。罗氏那件案子,我曾经托人细细调查过,十有八九没冤枉他。不但没冤枉他,甚至于,还有可能牵扯出别的命案。现在是太平盛世,法制森严。我们家也是商贾人家,并没有通天的手眼,他一个小小商贾子孙,能傍上什么权势之人,那人是否又真的能不顾王法包庇纵容。即使可以,这事情万一传出去,会不会惹起民愤?”

    苏沫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是弄弄的担心:“苏家在嵊州百年历史,能有如今的局面离不开嵊州的百姓,如今若是真的被人说一句为富不仁,官商勾结,草菅人命,以后的生意,还做的下去吗?”

    孟春再没有想到苏沫平日里不言不语,却这么心中有家。一时间竟然有些感动,半响才道:“小姐有如此心念,老爷知道了后一定非常安慰。小姐请放心,您说的我都明白,有机会的时候,我会慢慢和老爷说的。老爷也是明理之人,自然知道大局为重。”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上门算账

    孟春如此明白,苏沫很是欣慰,点了点头:“孟管家是个明白人,这我就放心了。父亲受伤不能管事,苏恒……你也见了,外面且不说,内宅里实在不是打理的料。我是家中长女,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只是怕好像做坏事,反倒是叫人说闲话。”

    孟春连连宽慰:”二小姐多心了,二小姐的心和本事,这府里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着,有耳朵的都能听着,不会有人说闲话的。若是有那些爱嚼舌根的,只要叫我听见了,自然不会任他们瞎说。”

    孟春这宽慰的倒是真心实意,他也觉得,除了苏恒王慧春梅之外,旁人一定不会对苏沫接管苏府的事情有什么意见。

    远的说,苏沫是苏府唯一的嫡女,苏晟王慧病倒卧床,苏恒官司缠身,这府里再没有一个比苏沫更有资格当家说话的人了。

    何况苏沫虽然未嫁,但有一个有钱的心上人这事情,是谁都知道的,那日凌霄浩浩荡荡的送了那些礼来,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心上人的身家绝对不在苏府之下,能有个这么好的夫家,再说苏沫贪图家里的钱财生意,未免牵强。

    近的说,苏沫当家,除了王慧几个,苏沫当家对任何人都没有坏处。下到丫鬟小厮,上到姨太太,这些日子都见识了苏沫的大方豪爽。人都是很现实的,对丫鬟小厮们来说,哪个主子给钱爽快哪个就是好主子。何况苏沫不但给钱爽快,脾气也好,说话一贯的温和近人,从没有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嚣张。

    对姨太太们来说,小姐当家比夫人当家自然更要好些,夫人和她们是站在同一平面上的竞争者。而小姐却是隔了一代,是后辈,只要不是一贯对顶着的,即便是为了一个名声,也会对她们更好一些。

    如果苏晟有什么不测,王慧不一定还能容得下她们。但是苏沫不同,苏沫是必须要赡养她们的,若不然,要叫人戳脊梁骨的。

    而孟春,孟春自从接了苏沫那份太合心意的礼,又见了苏沫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后,便擦亮了眼睛,坚定的站对了地方。

    苏沫和孟春的谈话十分愉快,不过万事也不能急这一会儿,稍微说了几句之后,各自去忙。

    不过说是忙,其实苏沫也没有什么可以忙的,不过是看着指挥着。刘长纯和赵有溪商量着开出了药方,苏家是开药铺的,自己府里珍藏了不少好东西,这会儿自然一点儿不吝啬,按着药方捡着成色最好的抓出来,该煎的煎,该煮的煮,内服外敷,一阵忙活。

    这边苏晟的药煎好喂下,只等着醒来的时候,苏沫院中的小丫头匆匆忙忙的来了,进了偏方关上门道:“小姐,香染坊的丁夫人来了,说要见您。我说了您这儿走不开,但是她说有重要事情一定要跟您说。”

    “恩,都快忘了丁夫人了……”苏沫揉了揉眉心:“这会儿是走不开,你去跟丁夫人说一下这儿的情况,。再帮我问一句成还是不成,过来告诉我就行。”

    小丫头迷迷瞪瞪的:“什么成,不成的?小姐,你说的是什么事情呢?”

    “你也不用管什么事情,去问就行。”苏沫想想:“翠枫,还是你去。顺便好好地送丁夫人出去,若是成的话,等我这边处理好了,我再去找她。”

    “行,我知道了。”翠枫应着,一溜烟的走了。

    苏沫觉得,十有八九是成的,丁夫人当时能那么豪爽的放弃每年一笔可观的租金,而是提出合作的主意。足以证明她是个舍得放弃眼前以图长期的人,这会儿自然会算计的清楚,到底是守着眼前这一某三分地一辈子,还是以小博大,冒险以求发展。

    对于丁槐夫妇,苏沫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但是有些意外的是,苏恒走了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不但就回来了,而且是扶着王慧一起,气势汹汹的回来了。

    苏沫这时已经让院子里的人都散了,只留下了穆寻芳和一些丫鬟,并且说好了,苏晟这伤不是一日半日可以恢复的,后面要定下规矩来,除了王慧身体不适之外,几个姨太太轮换着来服侍喂药擦身之类。

    这对姨太太们来说,自然是情理之中的,而且谁也愿意在苏晟面前多露露脸,又有那么多当下便都听了苏沫的安排,没有什么有异议的,纷纷回去不提。

    苏沫正在房里坐着呢,安排好了大部分事情,正想着还有什么遗漏,却猛然听到屋外一阵哭嚎的声音。

    苏沫手抖了一下,这声音耳熟啊,不是王慧是谁,她怎么来了,不是精神不济下不了床吗?要不然,怎么会这个时候才来,早就应该来了啊。

    王慧在苏府得宠十来年,但这段时间和苏晟得关系可算是到了冰点,她干的那些糟心的事情,苏晟才知道了冰山一角,十分一二,就已经是忍着又被苏沫劝着才没休了她。这会儿苏晟受了伤卧病在床,正是大好献殷勤的时候啊。

    苏沫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让翠秀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大步走了出去。

    啪的一声推开房门,果不其然,正是苏恒扶着王慧从外面进来,王慧似乎是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没有装扮,只松松的挽了发,穿了一身家居的衣服,一路走,一路哭,还一路骂着。

    苏沫此时可是半点也不会给王慧好脸了,即便是苏恒在,也并不会叫她顾忌什么。当下便大步迎了上去,沉声道:“二夫人大哭大叫的这是做什么,父亲还在昏迷之中,大夫嘱咐了千万要静养,听不得噪杂的声音。再说,也只是些外伤,养养就好了,二夫人哭成这般,外面听见了,还不知道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

    苏晟虽然伤的严重,但大夫也说了,不伤及性命。只要养得好,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即便是担心,像穆寻芳几个姨太太那般抹抹眼泪也就罢了,这扯着嗓子的哭,倒弄的像是哭丧一般,忒不吉利。

    王慧被苏沫呛的一愣,随即恨恨道:“我知道老爷受伤养养便能康复,我这是替老爷哭,哭他一世英名,怎么会有这么个恶毒的女儿。”

    王慧这一开口,一院子的下人都恨不得自己今天出门没带耳朵。

    王慧和苏沫不和,这是谁都知道的。但至少一直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即便这些日子表面上这层和平也快维持不下去了,但无论怎么吵闹终归是关上门的。这么大庭广众的,还是第一回。虽然苏恒回来是王慧的一大靠山,但是看上去,似乎二小姐也不买账的样子。

    听王慧出口伤人,苏沫一笑:“二夫人说的是大小姐吗,我也觉得奇怪,父亲一贯讲以和为贵,怎么教养出这么个恶毒的女儿,为了拉拢相公,连自己的妹妹也下得了手。好在已经嫁出去了,再祸害,也是祸害别人了。二夫人,你不会以为,三泉山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吧。我没追究,是给嘉恩候面子,不是给你面子。但我若追究了,嘉恩候不会有事,你们母子,就不好说了。”

    苏沫一句话堵的王慧愣了下,随即更怒道:“你少血口喷人,没证没据的事情可不要乱说,以为如今我病了不管事了,便可以什么脏水都往我们母子身上倒吗?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如今老爷不能管事,府里当家做主的应该是我儿子,而不是你一个丫头。”

    “二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苏沫淡淡道:“管家的事情,是老爷交给二姨太的,至于为什么,我们做小辈的不便多问,但二夫人心里自然有数,有意见也向老爷提去,我饿做不了主。至于欺负,就更不知从何说起了,我何时欺负过二夫人?”

    “若非是你买通了下人,何以这么大的事情,也无人通知我一声?”王慧怒道:“若非恒儿回来了,我竟然还不知道老爷伤了。”

    苏沫这倒是有些意外,她以为王慧没来是因为自己身体不适的原因。却没想到,竟然是不知道。

    不过意外完了,却又有些好笑。以前王慧在府里,是手眼通天的,哪个房里的一举一动都知道的清楚,管的到位。而如今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人告诉她。

    也是,苏府里各个主子都有一串的丫鬟小厮,荷香院自然也有,但是这些下人都是新去的,除了春梅没有心腹,也不会主动的替她打探消息。苏晟受伤的消息又不是全府敲锣打鼓的广而告之的,荷香院的人也未必知道,就算是知道了,王慧这几日病歪歪的,也未必有人去触这个霉头,多说一句。

    但是,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苏沫不由的一笑:“二夫人自己院子里的下人消息不灵,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没见着二夫人,还以为你是身体不适要卧床休息呢。要是贸贸然的再将这消息告诉二夫人了,又惊着了又担心了,万一加重了病情,岂不是又是我的不是。”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多想做个好人

    王慧本身身体就不好,这会儿又不占理,苏沫以前顾忌着从不和她顶嘴还不觉得,这会儿也硬气起来,三两句一说,还真是有点叫她无言以对。

    不过对王慧这样年轻时便泼辣的女人来说,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是杀手锏,被苏沫说的愣了愣无话可说之后,便突然大声哭道:“老爷啊……你快醒醒啊,你看看你这狠心的丫头要把我们母子往思路上逼啊……老爷你从小教儿女要孝顺,这苏沫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啊,竟然这么对我这个做娘的……”

    苏沫顿时觉得头大无比,要说她自觉地哪里比不上王慧,也就唯一的是这一点了。她即便是能做到比王慧狠毒,也没有办法比王慧放得下身段,抛的开面子。

    这种在一屋子下人面前撒疯耍泼,一边哭一边骂的事情,苏沫就万万做不出来。别说她一个脸皮嫩的大小姐做不出来,即便是身份不如王慧的穆寻芳,也做不出来。

    偏偏王慧一边哭着,一边还往房里冲,一干下人们也都觉得王慧这样不妥,但是毕竟是府里的正室夫人,却又不太敢拦,为难的很。

    苏沫只觉得眉心一跳一跳的,忍无可忍道:“父亲需要静养,二夫人太激动了,来人,给我送二夫人回荷香院去休息。”

    苏沫总算是开了口,便有几个铁了心站在她这边,府里有些年岁体面的嬷嬷去拦王慧。王慧这闹的也太不像个样子了,莫说苏晟昏迷不醒需要静养,何况这时候还有刘长纯和赵有溪两个外人在,这么一闹,成何体统。

    王慧也不知道是这几日精神受了刺激,还是因为有苏恒人高马大的站在后面给她撑腰,自觉地硬气了几分,看着几个嬷嬷也敢跟她动手,不由的更是火冒三丈,狠狠地把人一推。

    苏沫站的近,一个嬷嬷被王慧推的往后一个踉跄,正收不住脚步的往她身上撞来,自然的,苏沫便顺手扶了一下。

    这一下发生的很突然,她身后的几人都来不及反应,苏沫已经伸手扶住嬷嬷站在了一旁,而就在这时,王慧见着机会好,想也不想的就伸手朝苏沫打来。

    王慧此时对苏沫的恨,早已经不止是她是薛婉华的女儿,是府中的嫡出这么一点了。这恨现在夹杂了太多的内容,如果说以前只是单纯的利用她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且看不得她比自己,比苏辛好的话。那么现在这种狠已经上升到了恨不得将苏沫碎尸万段,扒皮拆骨的地步。

    苏辛嫁入嘉恩候府的不如意,苏晟冷落她失了宠失了府里的地位,苏恒背上了人命关系不得不狼狈外逃,还有她的私房损失,苏恒管理的铺子虚假报账被查,和兄长的间隙,等等等等所有的一切不如意,她都理所当然的将这笔账,记在了苏沫头上。

    这一巴掌,王慧简直是咬牙切齿,红了眼睛,只恨不得能一巴掌将苏沫打死才消心头之恨。也叫这一院子的下人看看,到底谁才是苏府里当家做主的人。

    王慧打苏沫,虽然说也不应该,但是毕竟她挂着二夫人的头衔,是苏沫的长辈。教训教训女儿,打上两巴掌,也是面前能说的过去的事情。但是苏沫要是还手,那可就是两回事了,什么大逆不道啊,什么不孝忤逆啊,这都是大忌,甚至律法里都有明文规定如何处罚的,重的甚至要被处以极刑。

    王慧是料着苏沫不敢还手的,因此这一下用了全身的力气,但是当手腕挥到半空中使,还没能碰着苏沫半点,便触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像是用尽全力的一掌拍在一块铁板上一样,痛的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忙缩回了手。

    乌木已经默不作声的拦在了苏沫面前,他并没有对王慧动手,虽然他很想给这个女人一点教训,但是他自然不会冲动到给苏沫找麻烦。因此只是抬手挡了一下,挡住了王慧挥过来的巴掌。

    但就这么挡一下就足够了,王慧再是狠厉,也只是个娇生惯养了这么多年妇人,细皮嫩肉的,力气也有限。而乌木说是个铁塔般的壮汉也丝毫不为过,胳膊上的肌肉鼓成小疙瘩,硬邦邦的像是铁块。

    王慧这下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只觉得手腕打到了什么极为坚硬的东西上,然后便是一阵钻心刺骨的痛,像是被咬了一般的缩回手来,整条手臂都有些麻木了,连抬都抬不起来。

    王慧心里大骇,之后便怒不可遏。苏沫跟她不对付也就罢了,什么时候开始,府里的一个下人,在她眼里就是一条狗,也敢对她动手了。

    不过还不待王慧发作,她身后被这事情惊了一下的苏恒也马上反应了过来,一把将母亲拽到了自己身后,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苏恒不认识乌木,其实他和乌木见过一面,但是那天早上乌木是有备而去改了装扮,而他正是嘴惊慌失措的时候,只顾着担心自己被人发现,根本没有心思细看别人,因此这会儿见了,倒是也没认出来。

    苏恒看乌木的打扮,又看他一直站在苏沫身边,便知道他是府里的下人。自己的母亲可是苏府的正室夫人,现在不但苏沫大逆不道,连着个下人都敢动手,这还了得。他若是不在也就罢了,现在他这个儿子在,怎么能够让自己的母亲受这样的委屈。

    奴才敢对主子动手,这无论在哪里,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大忌。甚至有些朝代明文规定,无论什么原因,奴才像主子动手的,动手砍手,动腿砍腿,要是造成主子伤残或者死亡的,直接处以极刑。

    虽然苏恒气势汹汹,但他和乌木对面站着的时候,却并不占什么上风。

    苏恒虽然从小养得好不缺营养,但是就因为养的太好,太过纵容,年纪轻轻就流连烟花柳巷亏了身体,又养尊处优的缺乏劳动,因此跟带着外族血统的乌木比起来,不但高度差一截,更有点风一吹就倒的感觉。

    苏恒怒吼了一句之后,看着乌木半点没有退让的样子,再感觉半个人都被遮挡在他的阴影下,也不知道怎么的,便涌上来一股怯意。

    咽了下口水,苏恒强撑道:“这一屋子的奴才都是死的吗,没看见有人对二夫人无礼吗,还不快把这人给我绑上,送到衙门去。”

    乌木看着眼前的苏恒面无表情,连眉梢都没动一下。虽然这会儿嚣张跋扈,但他见过苏恒最可笑狼狈的一面,知道这就是个外强中干,一肚子稻草的草包,要是真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只怕是远不如苏沫一般的镇定冷静。

    王慧也是不容易,自己七窍玲珑,万般计算,却将儿子女儿宠的这般不成器,一点也不能指望。

    苏恒扯着嗓子吼了两声,一屋子的小厮面面相觑,却都不动。

    乌木确实是个下人,但是他后面,却站着不是下人的苏沫。而这些日子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知道乌木是苏沫的亲信,谁这个时候站出来符合苏恒,就明摆着是和苏沫敌对了。

    “你也给我闭嘴。”苏沫终于忍不住的斥责道:“苏恒,你还有没有一点苏家少爷的样子,你娘撒泼打滚也就罢了,一个女人,又是姨太太出生,做姑娘时名声就不好,现在也没人指望她能贤良淑德吗,仪态万方。但你是苏家少爷,父亲重病,不知轻重缓急,不懂考量大局,一口一个以后苏家当家做主,就你这样的纨绔子弟,若是继承了家里的生意,估计用不了一年半载,就能把一家家店都像是织锦布铺那般叫人骗的一干二净,苏家百年的家业,也都要毁在你手上。”

    “你……你竟然跟这么和我说话?”苏恒一下子被苏沫骂的愣住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你竟然敢这么说我娘。什么叫做姨太太出生,无论是什么出生,现在也是家里正规的夫人,你也要叫一声娘。”

    “是,我是要叫一声娘。”苏沫冷冷看着王慧:“不过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外面这段时间,你娘又做了多少糟心的事情,若非是我在爹面前好言好语的苦劝,现在她未必能在这里听你喊一声娘。”

    苏沫这话说的一点儿也不觉得心虚,虽然她劝苏晟不要休妻的原因是不想让王慧轻易脱离了她的视线范围,日后再动手起来不好掌控。但就事论事,她确实是劝过,也不算说谎。

    听着苏沫这么说,孟春在旁边插了一句:“二夫人,二小姐这话千真万确,并非虚言。我前几日还听老爷说起,说二小姐心地善良,以德报怨,不论二夫人做了这些事情,竟然还为她说话。真是叫他这个做父亲的想来便觉得心酸,觉得亏欠二小姐许多。”

    如果说苏沫说这话的时候,王慧是半点不信的话。那么孟春附和了这一句,却是叫他不得不信。孟春在苏府的时间比她还长,从不会说半句苏晟的不实之言。即便他也是偏向苏沫的,但是无论说什么瞎话,也不会将苏晟牵扯在内。

第一百七十八章 看似忠厚

    苏沫带着一颗狠毒的心做着对王慧有利的事,这一下,倒是叫大家都有些糊涂了。就连王慧和苏恒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但苏沫却接了道:“我当初为二夫人说话,也是觉得她一把年纪,安逸数十年,如今却女儿儿子都不如意,虽说有些事做的可恨,但有时想想,却也可怜。不过如今看来,二夫人遇着这样的事情,估计都是报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翠枫和翠秀开始还紧张兮兮的跟在苏沫身上,生怕她在苏恒面前吃亏,毕竟男女身高体力都有差别,要是真冲动起来,下面的人一时之间也未必来得及阻挡。但有乌木挡在面前,这些顾虑就全没了。

    翠枫开始还担心乌木冲撞了王慧,毕竟理亏,怕苏沫不好保他,要让他受点责罚以安众怒呢。但是随即就觉得自己想太多了,苏沫其实是个相当护短的人,乌木是为她出的头,她又怎么会让乌木吃亏。

    “父亲在房里需要静养,任何人不许在院子里喧哗,现在起,除了两位大夫,孟管家,还有安排好的轮班伺候的人,其他人全部都退出去。要吵要闹要撒泼打滚,也全部到外面去。”苏沫面无表情扫视了一圈:“除非有人觉得,现在还有什么比父亲的康复更重要的事情。”

    这可是顶大的不能再大的帽子,在苏府,不能有任何的人比苏晟更大。不能有任何事情比苏晟的身体健康更重要了。苏沫这话一出口,没人敢不听,丫鬟小厮们各自领了差事,一时跟自己无关的,就纷纷的退了出去。

    王慧胳膊还一抽一抽的在痛,她有些压不下这口气,但是却也明白,自己这时候闹,确实是理亏的。不但这些看热闹的下人会觉得自己不分轻重,等到苏晟醒了,听孟春说了,也会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将他放在心上。

    她可以不管下人的想法,但是不能不顾忌苏晟的想法。归根到底,她和苏恒,甚至于嫁在嘉恩候府的苏辛,都还还是要仰仗苏晟的。

    王慧想到的,苏恒也想到了,要是说在他人生的前十几年里,都非常坚定,一点儿也不担心的觉得苏家的财产就是他的,那么现在,却是不可控制的多了一丝担心。这担心叫他多了几分顾虑,不敢太过张狂。

    但是看着王慧捂着的胳膊,却又咬了牙压低声音道:“刚才激动了些,是我们不对。但是二姐,你的奴才伤了我母亲,你一定要给我个交代。或者,把人交出来,由我处置。看在二姐的面子上,我可以稍作惩处,从轻发落。”

    苏恒说着,阴沉沉的看了一眼乌木。但是这个壮硕的男人面上一点儿害怕担心的表情也没有,依旧定定的站在苏沫略前一点的位置,像是打算随时替她挡住意外的危险。

    “这是不可能的。”苏沫此时竟然嘴角竟然挂了一点轻蔑的笑:“乌木是父亲特许保护我的,他在府里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让我遇到任何危险。刚才二夫人想对我动手,他拦住了,合情合理,即便是说到父亲那里,想来也能明白。乌木是个老实人,从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即便是刚才,这里也有这么多眼睛看着,他也只是出手阻挡,阻挡别人伤人,跟主动伤人,这是完全不同的事情。若我不分青红皂白便将为我做事的人交给你,那以后,还有人敢为我做事吗?”

    这府里除了翠枫翠秀之外,苏沫最亲信的,也就算是乌木了。要是连他都护不住,那以后谁还敢为她做事?她觉得自己也别想着报仇想着苏府的家业,乘早找个寻常人家嫁了,过过小富即安的日子去吧。

    院子里的下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苏恒和苏沫虽然都没再说话大声,却虎视眈眈,甚至可以说是杀气重重的对站了一会儿。苏恒对于苏沫明目张胆的维护一个奴才的事情,实在是气愤的很,但奈何他是一个人来的,此时根本什么人也使唤不动,就算是有心却也无力,他总不能自己扑上去跟乌木拼命吧,再说也拼不过不是。

    乌木连对着自己母亲一介妇孺的时候都能毫不犹豫的站出来,那不用想,更是不可能给自己一点面子了。就算是不出手,只怕是推也能把自己推趴下。

    吵架不占理,打也打不过,苏恒和王慧两人虽然是一肚子的火气,却偏偏无可奈何。怒瞪了苏沫一眼后,只能悻悻而回。王慧这会儿精神也不好,要说留下来照顾苏晟,这也不现实。更何况娘两有些日子没见,自有许多话要说,要合计。

    王慧和苏恒走后,苏沫又再检查了一遍,确认都安排妥当,又再三叮嘱了苏晟一旦醒来便赶紧通知自己之后,便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据刘长纯说,苏晟服了药,伤处都处理妥当,正常要到明日才能醒来,这会儿只要始终留着人守着就行,大家全待在这里候着,也没有意思。苏晟这伤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今天最紧急的过去,后面的事情还有许多,大家不能在一开始便全累垮下,必须安排好各有分工。

    两位大夫也商量妥当,就在苏晟的院子里暂住下来,白天两人轮流回铺子里处理事务,无论如何,也必须始终有一人在场。

    如果说本来刘长纯便会尽心尽力的为苏晟医治的话,在苏沫跟赵有溪说过那么一番话后,他甚至会比刘长纯更加的尽心尽力了。

    回了院子还不到午时,乌木一路上都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翠秀还以为他是在担心刚才无意伤了王慧的事情,好心宽慰道:“乌木,你别担心了,刚才是王慧先动手的,他对咱们小姐动手,自然要拦着。小姐肯定会护着你的,就算是王慧,也动不了小姐要护着的人。”

    乌木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那个,护着小姐是我份内的事情。别说是王慧,就算是老爷,也不能在我面前伤了小姐。”

    再说,乌木半点也没有怀疑苏沫会出面保护自己。跟了苏沫这么一段时间,自认为对她还算是有些了解,苏沫对于认可了的自己人,无论任何方面都相当尽心尽力。比如翠枫翠秀,苏沫就和他无意中说起过,不光是给她们准备了嫁妆,甚至于打算给她们一人陪嫁一家店铺或者庄子,以免日后到了夫家因手头拮据而吃亏。

    伺候主子尽心尽力的丫鬟,出嫁的时候主人家给置办嫁妆,这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但是陪嫁个铺子,这可就稀奇了。而且苏沫那意思,自然不会是什么差了的地方。她担心给她们的钱总是能花用完的,所以再加个能年年能出息的铺子,这才安心,才能保她们一世无忧。

    能为丫鬟想到这一步,而又不是那种心地善良的连只蚂蚁也不忍心碾死的纯良小姐,乌木觉得苏沫绝对是那种将敌我分的很清楚的人。敌人,狠心不留任何情面。自己人,方方面面都考虑的周到,护短护的一点儿也不含糊。

    苏沫听着两人说话,见乌木摇头,也道:“乌木,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出府一趟。”乌木紧皱着眉道:“但是如今苏恒在家,我又不放心。”

    “你要去打探苏恒为什么能回来?”苏沫不用猜也能知道他的想法:“不知道苏恒搭上了什么人,衙门那边你可能不好说话,我还是送信让王山全去查。”

    苏沫知道乌木是个外乡人,来到嵊州也没多少时间,生意上的事情好办,主要是真金白银,外乡人的这张脸还更好隐藏身份。但是去衙门里打听事情,没有点关系,却是连塞钱都不知道往哪里塞。

    谁知道乌木一笑,道:“小姐,王山全今日忙着铺子里的事情,够忙的了,哪里抽的开身。我去就行,我如今和衙门的师爷胥丛,也很是熟悉,能说的上话。”

    “你跟胥丛?”苏沫有些意外,也有些疑惑:“你怎么认识他的,嵊州的府衙里,除了薛尚阳,再有权利的,也就是他了吧。”

    嵊州城知府薛尚阳,当之无愧的父母官。再来,手下便是一文一武两人,武的是总捕头汪梓明,文的,就是师爷胥丛了。

    胥丛是个文人,虽然不说多有官架子,但是也多少有些恃才傲物。而乌木,上下左右,怎么看也是个只有力气的莽夫,甚至于他是异族人,汉话说的流利但是会写的不多,还是这些日子在苏府里,苏沫让他恶补了一阵子,这才好些。

    乌木嘿嘿一笑,看似憨厚,那憨厚中,却夹着说不尽的狡诈:“我想因着苏恒的事情,小姐肯定日后免不了要和衙门打交道,于是就特别注意了衙门里的人,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结交的。然后就给我发现这胥师爷特别喜欢研究异族文字风土,所以就找了个机会和他相识。”

第一百七十九章 许多店铺

    乌木这话真是叫苏沫刮目相看,她一直觉得乌木属于虽然忠心,但因为人比较老实,又不是那种在勾心斗角的地方生活惯了的,所以总是聪慧不足。或者说不是聪慧不足,是心眼不够。

    但这会儿看来,乌木可真是四肢发达,头脑也发达。连苏府的人都没认全的时候,估计就开始搭这一条线了。而且还给他搭上了。

    胥丛这种自恃清高的文化人,可不是什么人搭讪都能行的。乌木以一个看起来便没什么内涵的外形能够让他认可,并且到了相谈甚欢的地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见苏沫惊讶,乌木多少有些自豪的到:“我和胥师爷现在关系不错,他总喜欢和我聊些少数部族的风土人情,没回还会比较着金晟王朝的风俗叫我些事情。一会儿我去找个牌子,写上几个我们族里的字,就说是我翻出来的旧物送他,他见了肯定喜欢的不行。”

    在翠秀心里,乌木也还是那个憨厚老实的老实人,没想到顶着张老实的脸却心思缜密,七窍玲珑,不由的啧啧几声,感叹了句人不可貌相啊。

    乌木道:“胥师爷在府衙里权利不小,我也从没找他做过什么,如果只是闲谈时无意的打听打听消息,我估计他不会防备。这些日子我一直谨慎的很,他只知道我在苏府里做事,并不知道我直接是跟着小姐的。估计他也没想过,我一个异族人,又是个男人,会在苏府里直接为小姐做事。”

    “去打听打听也好。”苏沫想了想:“正好快到中饭时间了,胥师爷想来也有空,去请他喝两杯说说话。”

    “只是我不太放心小姐一个人……”乌木有些犹豫。

    像刚才的事情,并不是说苏沫怕了苏恒,但毕竟男女有别,苏恒要真是横起来,苏沫容易吃亏。

    “你放心吧。”苏沫笑道:“这好歹是苏府,又不是菜市上,哪儿就能打得起来。苏恒虽然大少爷气势十足,但被王慧宠惯了,你看那身板都未必有我好,不是个能动手的,也不敢跟我拼命,翻不出天去。”

    苏沫说的笃定,乌木多少也安心一些,想想道:“那好,我这就去打听打听,很快就回来。”

    毕竟这会儿苏恒应该是软禁在府衙里的,突然回了家,到底这其中有什么原因,要是不打听清楚了,就只能听他自己瞎吹,没个底,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乌木对苏恒的出现多少还是不放心的,因此想着早去早回,跟苏沫说了之后,匆匆忙忙的便走了。刚出院子门便遇见翠枫送丁夫人回来,两人点了点头,擦肩而过。

    “小姐,成了。”翠枫关上了门,兴冲冲道:“丁夫人说愿意按着小姐的安排来,她说,她家底有限,也不敢说得多少用。只要小姐卡一句口,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罢了,绝不敢懈怠。”

    “丁夫人果然是个巾帼英雄。”苏沫一笑:“很好,下次见了,你们也私下叫她放心。哪怕是辛苦,也只是这一两年的事情,而且这些辛苦绝对是值得的。不赚钱的生意,我也不会开口。”

    苏沫给自己的时间,是一个月,一个月内,在苏府有生意的十三个城镇,开出十六间,或者十三间的铺子来。如果一家家的开,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没有哪一家店是两天内可以开出来的,两天的时间,或许只够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

    “小姐。”翠枫道:“丁夫人虽然表明了心态,愿意跟着小姐。但是,她对小姐的计划还是觉得很疑惑,一个月,十三家铺子,这该如何是好?我觉得还是先和她细说说,要不然的话,我怕丁夫人今晚晚上都睡不好觉。”

    “丁夫人确实是个性急的。”苏沫想了想道:“父亲还昏迷未醒,府里又有苏恒王慧这两个不知轻重的,我这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出门,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仅凭二姨太和孟管家怕是压不住场面。这样,索性你让小厮再叫她来一趟,我记得香染坊不但胭脂水粉做的好,香料也是很好的,有一种特别温和的,正适合静养,对伤势也是好的。你让她送一点来,我和她细细的说说,也好叫她放心。”

    “是,我这就去。”翠枫应着,转身便去吩咐小厮。

    丁夫人果然是个急性子,苏沫刚吃了饭,还没歇一会儿,她便风风火火的来了。还带着店里的几款极好的熏香,说的名正言顺:“二小姐让人来买香料,但是因着小店的熏香都是放了药材做的,不同的熏香适合不同的人。而且香味各人喜好也不同,所以怕小厮说的不清楚,干脆自己来一趟,将铺子里各种极好的都带了一点,给小姐选选。”

    “辛苦丁夫人了。”苏沫笑了笑:“快请丁夫人坐,翠枫,给丁夫人倒茶。”

    翠枫脆生生的应着,端茶倒水请坐,好生客套了一番,接着,丁夫人就以闻香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为由,让苏沫清空闲杂人等,进了屋子里。

    不得不说丁夫人是个极懂人情世故的,虽然心里对苏沫怎么开那十来家店好奇的不行,坐下来还是先道:“苏小姐,苏老爷他不碍事吧,我听翠枫说,苏老爷伤着了?”

    “恩,父亲是出了些事。”苏沫简单的说了下:“据说是骑马的时候被惊了摔了下来,已经请刘长纯大夫和赵有溪大夫诊治了,现在处理妥了伤势,不过还没醒。估计,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

    “怎么会这样。”丁夫人虽然听苏沫说的云淡风轻,但光是这两个赫赫有名的大夫,和处理了伤势到现在还没醒,就能想象出苏晟的伤势定然不轻。

    要是放在正常情况,惊马摔伤就是个普通的意外,但是这会儿苏家这个局面,却任谁都会多想一想,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内情。如果有什么内情,丁夫人总算在这地面上也是土生土长的,拐弯抹角的总会认识些人,觉得自己说不定就能帮得上什么忙。

    苏沫缓缓的摇了摇头:“当时就去查了,是府里的管家孟春去查的,这个人是我父亲多年的亲信,算是可靠,应该不会说谎。现在看起来,只是个意外,并非人为。”

    “若是意外,那也是无法。”丁夫人唏嘘了一下,又安慰道:“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个病有个灾,苏老爷是个有福之人,又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医药,一定会很快康复的。”

    朋友家的家人受了伤,自己又不是神医,也不认识神医,如今也只能这么安慰一下了。

    苏沫领了丁夫人心意,谢了之后道:“这趟请丁夫人前来,是想细细的和你说一下我要开的这十三家店铺的具体情况。我想了想,虽说家里有十六家胭脂水粉铺子,但是只分在十三个地方,如今我们时间有限的很,就不必一家盯着一家了,只要占着地方就行,十三家也就够了。”

    丁夫人简直想苦笑,十六家十三家,其实在她看来,也没有什么区别。要说一年的时间,还有点可能。一个月,简直是天方夜谭一般。不过苏沫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既然话说出来了,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这想法,也必然是有可行性的。

    “苏小姐,你是如何打算的,说出来也让我开开眼界。”丁夫人心服口服的道:“我和老丁回去商议了许久,也没想出如何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开十几家店铺。我听翠枫姑娘说,京城那边的薛家也派了些人来帮忙,但也不过是七八人罢了,这又要找铺子,又要进货,又要请人,实在不是段时间能办成的事情。”

    苏沫笑了笑,无奈道:“说出来丁夫人不要笑话,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主意,不过是被逼到了这个份上,没办法的砸钱吧。”

    苏沫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张地图在桌子上摊开。

    这是张金晟王朝的地形图,上面用红色的笔画出了十三个圈。这十三个红色的圈,便是现在苏家开了胭脂店的十三个地方。

    苏沫指点着:“我也是想了好几日,如今第一步,店铺。我打算将外祖父给我的八个人都派到这些地方,用最快的速度弄到店面,买也好租也好,最好是能够买到原先也是做胭脂水粉的店铺,全部按着你店里的格局重新修葺,统一改名香染坊。可以委托给当地信誉有保障的人监工,付一定的佣金,只要说好要求,不一定要日日在那里盯着。这样撤下来的人手,可以去下一个地方,加快速度。”

    “恩,这倒是可行。”丁夫人想了想:“那货品呢,这十三家店,得放多少货啊。”

    “不少。”苏沫短暂的笑了一下,似乎也有些无奈:“我会派两个伙计去京城采购货品,然后分两条路送往这十三家店,丁夫人放心,这个钱自然是我出,只是要辛苦丁夫人最近再做些成色好的胭脂水粉,如果只有普通的货色,我怕会将嵊州城香染坊的名声也带差了。”

第一百八十章 二十四孝

    这十三家店铺,可真不是一笔小钱,加上需要制作成色好的货品,这一笔原料,又是一笔可观的费用。

    丁槐夫妇有多少家底,苏沫心里有数,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他们也只能出力罢了。那么点小钱投在一家店铺里,还能站上几分,若是分在十三家,就像是一滴水融进了大海,根本看也看不出来。苏沫也不欲叫他们砸锅卖铁的跟着自己这个看起来荒谬的计划。

    “外祖家的那些伙计虽然得用,但终归是伙计,而且本来并没有打算好要做什么,所以也不是行内的人。”苏沫道:“所以这段时间可能要辛苦丁老板了,这十三家店,要他来回看着,只要货品到了之后,哪家能开开哪家,一个月是我估计最长的时间,若是能缩短,那么越快越好。丁夫人,商场如战场,分秒必争啊。”

    苏恒回来了,苏晟受了伤,现在一切都充满了变数。苏沫隐约的有些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有时候坏事总是一串一串的发生的,苏家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遇到事故,苏沫总觉得,这趋势不会停止,甚至有可能恶化下去。

    上一世也是如此,虽然最终让苏家彻底败落的原因是朝廷重新洗牌结束后,苏家站错了队被抄了家,所有的家产充公,人员发卖。但在这之前,就开始隐约的有了一些隐约的迹象。被人骗款骗货,店铺失火遭抢,种种经年不遇的事情都凑到了一起发生。

    当然,那时候苏家已经是苏恒当家做主,他上辈子和这辈子一样,在苏沫眼里都是个饭桶。而苏家顾着的这些掌柜店主,却都是人精。以前苏晟头脑清明,管理手下的人也是松紧有度,即让他们能够赚到足够的钱,却又不敢有过格的小动作。

    但是换了苏恒后,不用多长时间,下面的人就发现了现在的老板是个草包,老实忠厚的人自然是有的,但那动了其他心思的,因此时日一长,内忧外患不过如此。苏沫甚至觉得,即使苏府不被抄家,败在苏恒手里也不过是三两年的事情,甚至于不用三两年。

    创造基业可能要百年的时间,倾尽几代人的心血。但是毁了却很容易。只要一个蠢材一个愚蠢的决定,就足够了。

    丁夫人虽然不知道苏沫到底在担心什么,也不知道苏府发生着什么,但是却绝不觉得苏沫是个信口开河,危言耸听的人,见她说的严重,当下便正色道:“苏小姐你放心,我明白了。能早一时便早一时,我回去便给老丁收拾行李让他动身,老丁这些年在外面也有些朋友,他也可以跑几个地方看看店面,让这十三家店的时间再缩短些。”

    “好,那就辛苦丁老板了。”苏沫道:“大家都辛苦一阵子,我相信这辛苦不会白费,日后,自然有回报的时候。”

    丁夫人豪爽一笑:“苏小姐且放宽心,古人说,士为知己者死,今日能得苏小姐的知遇之恩,让香染坊有机会发扬光大。我和老丁就是再辛苦,也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哪怕日后之事不尽如人意,也不后悔。”

    丁夫人虽然是个女子,却一贯的心胸开阔,眼界长远。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遇,施展不得抱负。如今既然遇上了,自然要牢牢的抓住。何况她一直觉得看人眼光颇准,苏沫绝不是那一时冲动,异想天开,不知天高地厚的豪门大小姐。

    丁夫人一番话只叫苏沫心中感念不已,上一世她自知始终困在宅门后院。先是苏府,再是嘉恩候府,一辈子也未出过几次大门,一辈子也没见过几个外人,从来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些值得结交之人,这些真正看重自己的人。

    当下,苏沫又和丁夫人说了些细节,说了薛家的那几个伙计现在何处,让她去联系之后,共同商议,便照旧让翠枫将人好好的送出去。

    苏沫只让丁槐夫妇管着店铺选址修葺之类的事情,再来就是镇店的一批好货。至于寻常普通的大批货物,还是自己负责。只是她还没想好,到底需要什么数量。

    如果是按着正常的情况那是好算的,丁槐这样做了半辈子脂粉生意的人,一眼扫过去看看店铺多大,就知道要备多少货。按着乘以店铺的数量也就行了。除了要多备下些货款,再没有别的麻烦。

    但是这笔钱太多,苏沫虽然能拿出来,却不太想就拿出来。毕竟她手上的钱现在是有限的,进的少出的出,也不能总问凌霄或者外公开口。

    锦绣布庄虽然开业有些日子了,但是前期投入不少,现在生意好也只是持平。唯一的一项进账,就是才开业的香染坊,但香染坊再赚钱,不过是刚开张两日,当时又不是为了赚钱而开,里面卖的货走的都是高端路线,虽然卖的贵,可数量太有限,获利也就有限。

    苏沫还有些其他的想法,如果她不进那么多货,只赌上一赌。苏家落败的趋势不减,最终还像是上一次那样被抄家,店里的所有货品全部充公。然后,自己再通过凌霄的关系从管家低价将这些货买下……

    苏沫一时间脑中转过了无数想法,送走丁夫人后,便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茶壶默不作声,连眼神都没转一下。

    翠秀知道苏沫这一准是在想事情,一点儿不敢打扰,连呼吸声都轻轻浅浅的。最近自家小姐总有许多事情要想,想过一次之后,便会出一个她们想也想不到的主意,实在是难以琢磨。

    但没等到苏沫回过神来,翠枫便送了丁夫人推门进来了,进来便道:“小姐。”

    “恩?”苏沫被翠枫一声喊回过神来:“送丁夫人走了?”

    “恩,送走了。”翠枫道:“小姐,我刚才回来的时候,路过二夫人的院子,发生了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奇怪的事情?”苏沫皱了眉头:“王慧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苏沫这会儿已经有点内忧外患,无暇分身的感觉了。甚至于有点觉得自己以前想可着劲儿的折腾王慧是件自讨苦吃的事情,反正也找不到证据,花上千儿八百两请一伙土匪,找个王慧外出的机会直接将人给绑了,岂不是干净利索,一了百了,也不至于现在既然想着外面的生意,又要防着府里的恶人。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什么幺蛾子。”翠枫疑惑的道:“三少爷他,去服侍老爷了。”

    “恩?”苏沫语调一变:“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这个意思啊。”翠枫苦着脸道:“我是听荷香院的下人说的,说是王慧和苏恒进了院子之后,先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王慧就怪苏恒,这些日子没着家,也没有能尽孝心。苏恒一改在外面的跋扈,一个大男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自己被人污蔑现在身上还有冤屈未洗干净,如今也不知道能在府里待到几时,父亲受了伤,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日日夜夜的伺候在侧,能多尽一日心,便多尽一日心罢了。”

    翠枫一番话说得苏沫鸡皮疙瘩直起,幸亏是还没吃中饭,要是吃了,说不定都能吐出来。

    “所以现在三少爷已经去了老爷院里,说要尽一尽孝心。说但凡他一日在府里,其他的事情都不管了,全由二小姐做主便好,他只伺候老爷就行。”翠枫也觉得匪夷所思,说起这话来,感觉自己在说神话故事。

    “三少爷怎么可能那么孝顺?”翠秀一副觉得甚是荒谬的表情:“三少爷是府里长大的,虽然也没怎么逆过老爷的事情,但从来没有这么孝顺过啊。以前老爷有个头痛脑热的,他也不过是被二夫人催的狠了,才去请个安什么的,端茶倒水的事情都没做过,更别说贴身伺候了。总不能是……出去了一趟知道了人间疾苦,所以改了性子。”

    “我宁可相信猫改了性子学狗叫,也不相信苏恒会改了性子便成孝顺儿子。”苏沫冷笑一声:“刚才的事情你们也不是没见着,如果苏恒真是这般孝顺,明知道父亲重伤要静养,那一切旁的事情都要抛开才是,还会跟我在院子里大喊大叫吗?他这样做,一定有别的目的。”

    “我也觉得三少爷另有目的。”翠枫道:“但问题是,三少爷毕竟是老爷的儿子,说的也合情合理,他要是自告奋勇的要伺候老爷,别人还真没法子说不行。”

    儿子伺候老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苏恒在院子里大吵大闹,苏沫能板脸让人将他赶出去。但是他一本正经的伺候父亲,就算是大家都觉得诡异的很,却还真是没办法反驳。

    苏沫沉默半响,有些头痛的道:“去把二姨太喊来,我要和她商量商量。伺候父亲这事情,儿女自然要尽孝,但姨太太们,总也不能置身事外,实在是不行,大家就一起伺候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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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嫡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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