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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茗末     金嫡txt下载     金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这山壁虽然陡峭,但却并不很深,声音从上面传下来的,虽然不很清楚,但是也能听个大概。

    于是,两人都听到有人在喊侯爷,你是不是在下面。还有人在喊,二小姐,还有人喊得是苏小姐,似乎热闹的很。

    苏沫心里有数,慕容寒的人,自己家里的人,静安寺的人,估计还有凌霄的人,这会儿山里至少有四批人在找他们,这一有了动静,还不齐齐的聚了过来。

    慕容寒也跟着起了身,细细听了下,然后回了一句,我们在这里。

    慕容寒的声音夹着内力,即使从深谷往外传递,也听的很清楚。

    不多时,山壁上便垂下几条长长的绳子,有人影从上面攀了下来。

    慕容寒看了看那落下的人影,突然低声道:“二小姐,我有一事拜托。”

    “恩?”苏沫有些意外:“侯爷请说。”

    “昨晚的事情。”慕容寒苦笑一下:“在人前,不知道二小姐能不能给我留几分颜面,不要往外说。”

    苏沫愣了下才明白慕容寒说的是什么,随即点头:“侯爷放心,我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这事情被人知道了,对苏沫也没有什么好处。虽然说绑架是犯法的事情,可对方是慕容寒,又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谁也不可能因为这个而去的惩罚慕容寒。一个英雄救美的理由,就足以将别人一切恶意的揣摩变成深情的追求。

    对一般的女子而言,有慕容寒这么一个有身份的追求者并不是一件坏事,但是对一个已有心上人的女子来说,就不一样了。就算凌霄和她并非真的郎情妾意,自己不需要守身如玉的为他负责,但演戏演全套,她如今已经认可了和凌霄的关系,总不能肆无忌惮的给他带绿帽子。

    而且凌霄的表现非常的好,即便只是一场戏,也做的很到位。

    从山顶上下来的人,除了慕容寒的手下,还有就是凌霄了。

    慕容寒的手下都是一身深色衣服,凌霄穿了一身浅蓝,温润如玉,在其中份外的显眼。

    人为落地,便直接从山壁边纵了过来,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先是握住苏沫的手,一脸的紧张道:“沫儿。你没事吧。”

    一阵山风吹过,苏沫觉得自己不能控制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这之前,凌霄和她虽然也算熟悉,但两人一贯的礼貌客气。苏沫还是第一次被凌霄如此深情款款的对待,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上门求亲的戏都演过了,这会儿在慕容寒面前,自然就更要浓情蜜意了。当下苏沫咽了咽酸水,摇了摇头:“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不见了,我能不来吗?”凌霄是真的有些担心,见苏沫虽然身上的衣服略有些脏,但是衣衫整齐神色也如常,知道确实没有什么事,这才放了心。

    说着,慕容寒的手下也都到了身边,低声道:“侯爷。”

    面对手下质疑的目光,慕容寒摆了摆手,道:“无事,回去再说。”

    手下纷纷应了,垂首离在一边。

    凌霄简短的问过苏沫之后,便大步走向慕容寒,自然,还不忘紧紧的牵着苏沫的一只手。

    凌霄以前不是没见过慕容寒,不过都是淡淡的,说客气也客气,但并不像是旁的低级官员那样点头哈腰的掐媚。这次,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就更加的要注意形象,不卑不亢了,管你面前的是侯爷还是王爷,也不能有半点示弱。

    不过该有的客气还是有的。

    凌霄走到慕容寒面前,拱了拱手:“在下凌霄,昨天晚上,多谢侯爷照顾沫儿。”

    虽然身份远远的不如慕容寒,但仅就外形而言,凌霄是不差一点的,两个男人对面站着,身高相仿,气势相当,虽然都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但这会儿的气氛可一点都不友好。

    任由哪个男人在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和另一个男人相处了一夜之后,估计心情都不会很好。即便这个相处是逼不得已,看起来也不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心情也不会很好。更何况慕容寒不太知道凌霄,可凌霄的慕容寒却了解的很,昨晚上的事情,即使没时间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依旧觉得跟他脱不了关系。

    “凌公子客气了。”慕容寒正色道:“昨夜的事情,其实是我连累了苏二小姐,不得已才在山下避了一夜。我跟二小姐间坦坦荡荡,还希望凌公子不要误会。”

    “自然不会。”凌霄握了握苏沫的手:“我相信侯爷是正人君子,也相信沫儿对我情深意重。昨夜的事情,沫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能够安全无恙一定多亏侯爷护着。凌某对王爷,只有感激而已。”

    两人寒暄几句,虽然一句比一句客气,但苏沫总有种错觉,感觉下一刻两个人就会打起来。慕容寒身边的几个手下也莫名的听着觉得气氛有点怪异有点紧张,低了头不敢说话。

    “好了。”苏沫及时打断:“侯爷,湛之,我们先上去吧。有什么话,这里总不是说话的地方。”

    凌霄和慕容寒对视一眼,各自点头。

    这山壁并不是很高,白天视线好,慕容寒一个人上去并不太困难,何况他的侍卫下来时,还垂下了几根粗绳,稍微借力,便掠了上去。

    本来,这是个挺好的表现的机会,奈何现在凌霄来了,自然就没慕容寒什么事情了。不过正好,慕容寒也想借机看看这个自己没听说过的,号称从京城来的捕快,到底有什么几分身手。

    凌霄对苏沫笑了笑,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低声道:“我带你上去,害怕就闭上眼睛。”

    苏沫也回了个笑脸,伸手扶着凌霄的胳膊,点了点头。

    不过她并没有闭眼,害怕什么的,早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凌霄既然说带她上去,总不至于没用到半路抱不动将她丢下来。何况,她也不是很重。

    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来说,飞起来的感觉新鲜又刺激。

    凌霄的轻功和慕容寒相差无几当慕容寒跃上山崖的时候,凌霄紧跟着也跃了上来,不过他怀中还多了一个苏沫,苏沫一身一群飘飘,两人的长发在风中飞扬纠缠,倒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山崖上,除了慕容寒和凌霄的手下,还有闻讯而来的乌木和几个苏府的小厮,静安寺的僧人去了另一个方向搜寻,估计看见了这边的信号,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虽然慕容寒衣服上血迹斑斑,脸上也多了一道骇人的伤痕,但两人总归是完好无缺的,大家一颗吊了一晚上的心,也总算是都放下了。

    当下,慕容寒和苏沫凌霄又寒暄几句,各自下山。

    凌霄自然是要将苏沫完完整整送回苏府去的,还要乘机留下好好地安抚温存一般,否则都对不起他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乌木则是在见到苏沫完好无事之后,便先一步去通知各处。

    苏晟已经到了三泉山别院,一边安排女眷们先回府去,一边安排下人进山,扩大搜索范围,一定要将二小姐找回来。

    山路陡峭,凌霄陪着苏沫走的自然是慢的,等他们下了山的时候,山下早已经安排妥当,红玉碧玉两个丫鬟并肩站在马车旁,看着两人下来,这才放了心,快步迎了上去。

    凌霄给她们一个不要多问的眼神,转头道:”沫儿,我送你去别院。”

    苏沫点了点头:“麻烦了。”

    “怎么会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凌霄微微一笑,先一步过去掀打开车门,伸手给苏沫。

    虽然觉得凌霄这戏有些过了,不过苏沫也没拂他面子,将手搭在他手上,由他扶上了马车。

    这马车是临时准备的,因此并未准备饮食衣物之类的,好在三泉山的苏家别院离静安寺并不远,只有半个时辰不到的路程。

    上了马车,掩上车帘,苏沫坐在柔软的坐垫上,这才真的松了口气。

    “怎么样。”凌霄递过杯热水,低声道:“真的没事吧,先喝杯水,时间有些紧,也没准备什么东西。到了别院再好好休息。”

    “谢谢。”苏沫接了热水喝了两口,呼出口气:“麻烦你了,这时候,还要你来接我。是不是乌木去找你的,我跟他交代过,如果出了紧急事情,就去找你求住。”

    凌霄笑了笑:“都要谈婚论嫁了,二小姐还跟我说谢谢,这也太见外了。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一个男人若是连未婚妻有事都不能立刻赶到,那还算是什么男人。”

    凌霄的话三分调笑七分认真,倒是叫苏沫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又再喝了口水,才抬眼看了他道:“凌公子这是在提醒我,需要感激的事情不止这一件吗?”

    从凌霄上门向苏晟表白心意到现在,两人还没机会见过面。比起这一次的事情,解了她要嫁给慕容寒的围,苏沫更觉得感激的很。

第一百五十二章 牵你手,跟我走

    “不不不。”凌霄一本正经道:“我不是要苏小姐的感激,而是说实话,我有些感激慕容寒。要不是他,我也未必能够抱得美人归。”

    凌霄可没忘记自己曾经求亲失败的事情,虽然说那天的事情说起来有点草率,但毕竟他是正经的开了口,而苏沫拒绝的太干脆,竟然是一点犹豫都没有,一点也不曾动心。

    虽然凌霄不像是慕容寒那么自大,却也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一名,也身家不凡,身边始终围绕着无数女子仰慕的目光。苏沫一介商贾之女,若是能嫁给他。说飞上枝头变凤凰就算是有些勉强,但也绝不会委屈了。

    而凌霄一向眼界甚高,所以不像是慕容寒那样身边妾侍成群,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求亲被拒的一天,幸亏当时没有旁的人在,不然的话,真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苏沫摇了摇头,无奈道:“当时情况紧急,实在是万不得已,否则的话,这种事情我也不会麻烦凌公子。还叫你破费了,其实送礼也就罢了,凌公子你的礼品也太贵重了些,当时那情况我也不好全部收着,于是转赠了一些无足轻重的给府里的人,到时候少了的那些,我会用其他的补上。”

    苏沫有自知之明,凌霄又不是自己真正的未婚妻,就算是他不缺钱,太贵重的礼也是不能收的。好像她真是个无利不图的生意人,掉进了钱眼里一样。

    不过凌霄听了这话,却有些不悦的道:“沫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向你父亲提亲的事情,只是为了替你解围?”

    苏沫眨了眨眼,觉得这事情好像有些脱出了自己当初的预计。

    当时苏沫想到了去找凌霄求助,绝对只是想解一时之围。反正凌霄也不是本地人,而且也并不是正规的成亲,无论如何也不会损害到他的名誉,日后该喜欢谁还是喜欢谁,想娶谁还能娶谁。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并无后患。

    她是真的,真的,并没有打算和凌霄结秦晋之好的。

    但凌霄此时的表情却很认真,好像苏沫要是说一个是,简直对他是个莫大的侮辱一样。

    马车里瞬间沉默下来,苏沫两手捧着热热的茶杯,第一次认真的打量凌霄。

    半响,苏沫缓缓的道:“凌霄,我并不是觉得你不好,只是,我觉得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不希望那么草率。”

    “草率?”凌霄微微皱了眉:“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虽然登门拜访是急了些,但也不至于草率。何况我要迎你进门,自然会依足礼仪,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苏沫,我说要娶你,不是为了负责任,也不是说说而已。”

    凌霄此时觉得,苏沫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即便开始说出要娶苏沫的话来,是有点冲动,有点意外,但是话说出口之后,沉淀下来慢慢的想,越想,他越是觉得无论从哪一方来看,苏沫都十分符合自己的喜好。

    一见钟情毕竟是少之又少的事情,而在相处中,苏沫每多表现出一点自己的性格,便叫他多看一眼。只觉得这女子和自己过去见到的那些完全不同,举手投足别有一番吸引,叫人只要多看两眼便不能再放下。

    若是喜欢上了,凌霄自然也不介意自己的妻子是个柔弱的女子,狂风暴雨中躲在自己臂弯小鸟依人。但再想想,若是能有一人可以始终和自己并肩站着,无论什么困难艰险都一起度过,可以给自己出谋划策,共同进退,那也是人生幸事。

    凌霄想,苏沫一定可以。即便她不会武功,只是个商家之女,但是她一定是那个可以在共富贵,同甘苦,携手一生的人。

    感情一事,凌霄远比慕容寒要慎重的多,有些话轻易是不会说出口的,一旦说出了口,无论表面上是为了什么理由,也已经明明白白的表现出了内心。

    “凌霄,字湛之,明面上的身份是从京城来协助调查的捕快。其实,是站在大皇子一派的某一势力。”苏沫淡淡笑了笑,摇了摇头:“你看,我对你的了解仅限于此。而且连这些是真的假的也无从得之。即便我也觉得你是个很不错的人,但谈婚论嫁,是不是言之过早。”

    细细想想,苏沫对凌霄真的是一无所知,远不如知根知底的慕容寒。即便是她苦苦的回想了上一世的各种消息,也没有找出半点和凌霄有关的信息。

    不过上一世她只是个长居内宅的妇人,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如何讨慕容寒的欢心,对天下的局势半点也不关心,偶尔听到一点,也是旁人随意的谈论。

    “大家若是合作,各自有隐瞒,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苏沫道:“我只要能确定我们的合作能给双方带来利益,也能确定我们的敌人是共同的,这就是合作的基础了。但这些了解若是用来谈婚论嫁,就未免草率了。我总不能嫁给一个连姓名身份都不详的男人。”

    苏沫说的太坦白,她早就不是那个满心幻想着英雄侠少的闺阁女子了,但凡看见个长的好看的男人,便莫名其妙的动心动情恨不得天涯海角的追随去了。

    上一世的慕容寒早已经燃尽了她所有对爱情的憧憬和渴望,这一世,颇有些一日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便遇上了颇有好感的凌霄,也恨不得将对方扒皮拆骨的仔仔细细的看个透。

    苏沫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这辈子不知道是不是绝情就爱了,即便是遇上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又怎么能让对方那么坦然的将一切展现在她面前。而相对的,是她什么也不说。

    苏沫苦笑了一下:“凌霄,不是你不好,而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让我安心。我不想耽误你,你值得一个更好的的女子。”

    这世间最体贴的一句分手的话,就是,不是你不好,而是你太好,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

    这话虽然被许多人用来敷衍而变得虚伪,但此时说出这句话的苏沫,却是真心的。

    苏沫说完,凌霄沉默许久,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只是知道一个名字,这对你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虽然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但终究不算心怀坦荡。”

    凌霄的身份,苏沫无从猜测,这个紧要当儿,她也知道什么都明白未必是件好事。知道的越多,危险便越多,凌霄不说,倒未必是怕她会泄露秘密,而是真的考虑到自己的安危。

    苏沫正要说无妨,却不料凌霄突然伸手握了她的手:“苏沫……”

    苏沫被凌霄吓了一跳,愕然的抬头看他,也忘了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再给我一点时间。”凌霄道:“这事情不会拖得太久,很快,我就会给你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我保证,对你不会有一点隐瞒。”

    苏沫哭笑不得:“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的本意,是想和凌霄把话说清楚,叫他不要再执着用心,免得最终自己会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但为什么被凌霄这么一说,反倒是变成了她在逼婚一样。

    “我知道,我都知道。”凌霄道:“你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但是我知道。”

    苏沫愣了愣:“你知道什么?”

    自己都不知道的,看不清的,他能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凌霄缓缓的道:“离开苏府,一个新的环境,不用压抑,不用做什么都要处处小心,时时提防。还有,将过去的了断,做完自己所有想做的事情,重新开始。”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的心里有太多事情。”

    苏沫察觉到自己不可控制的微微颤抖了一下,垂了头,不去看凌霄。凌霄这话像是一把尖刀直刺靶心,所有深藏在心里的爱恨情伤都翻滚起来,几乎压抑不住。

    她心里确实有太多事情,或者说,太多的恨,还有恨过之后,迷茫和无助。不是不想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但是她却无法让自己相信任何人。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的心里有太多事情。”凌霄想起在苏府门口第一次见到苏沫的时候,那是王慧毫不顾忌对官差大喊大闹的时候,一个典型的泼妇,就在众人都觉得头痛时,她就那么毫无征兆的站了出来。

    在几乎要翻滚的漩涡中心,淡淡的,平静而冷静的,仿佛置身世外。虽然在事后的调查中,凌霄知道苏沫做这些事情都是因为和王慧的仇怨,但她知道,仅仅是内宅那一些有限的恩怨,是不可能将一个闺阁少女变得如此心机深重的。

    苏府中,一定还有其他人所不知的隐情。

    “但再多的恩怨,终究是要解决的。”凌霄道:“你才十八,不是八十,不该在其中消耗一生。苏沫,我不会挡着你做你要做的事情,但是等一切做完之后,答应我不要沉迷其中。”

    “跟我走,去一个新的地方。”凌霄的手掌宽大而温暖:“换一种生活。”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解

    苏沫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这一生,或者说两生。听过奉承,听过指责,听过嘲笑,听过担忧,但似乎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认真的说出要负责的话。即便类似的话以前凌霄也说过,但那总像是意乱情迷后的冲动,即便是可以相信的,却也叫人觉得不安。

    可此时凌霄握着他的手,却叫人有种从未有过的心安,似乎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可以站在身前挡风挡雨,为她解决一切问题。

    而这一幕,这一世的苏沫,即使是在梦中也不曾想象过。

    求人不如求已,信人不如信己,当尝试过交付出一切,然后一无所有的滋味时。即使难一点,苦一点,她也还是愿意将一切都握在自己手里。

    马车中的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苏沫久久的没有说话,但却也并未收回凌霄握在掌中的手。

    沉默中,车轮轧在了小石头上,一个颠簸。随即马车也跟着颠簸了一下,苏沫本来就有些魂游天外的发愣,自然一点儿防备也没有,啊呀了一下,身子往前一倒,被凌霄接个正着。

    温香软玉入怀,即便凌霄知道不是投怀送抱那么回事,也还是忍不住嘴角勾起一点笑意,顺势将人拥在怀中,察觉到苏沫的挣扎,轻轻的在她背上拍了拍。

    “好了,你看着是天意,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沫儿你就别太计较了。”凌霄略握着苏沫的手微微用力不愿意放开:“昨晚上一定没有好好休息,现在离别院还有些路程,睡一会儿吧。”

    这要是在以前,苏沫是绝对不会跟一个男子靠的这么近的,即便这个人和她很熟,也绝不可能。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听到凌霄的话后,竟然真的觉得自己很累很累,眼睛眯上,有些不愿意睁开。

    她确实是很累,昨天白天忙了一天,晚上躺下还没半个时辰便被惊醒。再然后,便是一路莫名其妙的逃亡。今天白天虽然无事只是坐着,但有慕容寒在身边,即便只是寻常的坐着,却也不可能安心,也高时刻提高警惕。

    若是一直撑着不提还罢了,现在被凌霄被一提,疲累困倦都涌了上来。只觉得浑身发软,眼睛更是沉甸甸的有千斤重。

    凌霄虽然将她抱着,但并没有什么不规矩的动作,只是手掌在她背上轻轻缓缓,不急不慢的一下下拍着。苏沫有些好笑,却又有些心酸,这种被人哄着的感觉,似乎离自己很遥远很遥远了。

    一个被伤害的太深的人,会在心中设一道坚固的心防,戴一个冰冷的面具。将心里所有柔软的地方都藏起来,在外面竖起一道道的尖刺保护自己。

    可没有人是真正喜欢孤独的,没有人真正愿意一个人坚强。所以这样的人,有时候却又是最容易被打动的,一点温暖一点善意,都会叫他们舍弃不下。

    马车的晃动像是摇篮的摇摆,凌霄温暖的手掌安慰的轻拍,苏沫终于在纠结中沉沉睡去。

    半路上,红玉接到一份密报,轻轻的敲了敲窗棱,掀开窗帘的时候,却被自己看见的吓了一跳。

    凌霄坐在靠垫上,靠着车壁,两条长腿伸直,将苏沫半抱在怀中。苏沫已经沉沉的睡着了,侧头枕在凌霄臂弯,身上搭着件眼熟的披风。

    这绝对,绝对是热恋中的小情侣才会做的事情,摆的姿势啊。

    红玉忍了忍才忍下憋不住的笑意,本来还以为自家主子和苏小姐两人的婚事那么突然,一定是有些什么旁的原因呢,这么看来,真是浓情蜜意,羡煞旁人啊。

    “什么事?”凌霄压低了声音:“别吵醒了苏小姐。”

    红玉忙不迭的连连点头,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道:“暗羽传来的消息。”

    暗羽是凌霄手下专门负责打探消息的一队人马,只有凌霄和他身边的几个亲信能够联系,低级一点的人,就算是面对面见到了,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凌霄点了点头,看了看怀中睡的正香甜的苏沫,道:“打开我看看。”

    这会儿苏沫正靠在他胳膊上,要是接过信函看,难免会动。苏沫虽然看似睡的很熟,但毕竟是在外面,说不定一点动静就会被吵醒。现在气氛正好,时机难得,凌霄可不愿意打断了。

    红玉这下真忍不住了,不敢出声,扯了扯嘴角,然后才打开手中卷成一小团的纸条,凑到凌霄面前。

    纸条上的字并不多,凌霄两眼便看完了,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了,去吧。”

    红玉应了声是,将纸条在手中一握,顿时成了粉碎,这才放下帘子出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都没有出任何声音,凌霄看了看臂弯中依旧睡的安稳的苏沫,也闭了眼睛,靠着车壁休息。

    苏沫这一觉睡得安稳,晃晃悠悠的一直到了别院门口,马车停了下来,都还没有醒过来。

    苏晟在别院中焦急的很,一直到乌木先到一步报了平安,又听说人是凌霄救下来的,由他亲自送了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马车停下后,凌霄看了看熟睡的苏沫,犹豫了一下,正打算直接抱她进去,不料一动,苏沫便醒了。

    苏沫自从心思多了之后便浅眠,别说是在外面一个不熟悉的环境中,即便是在自己家里,也只要有点儿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没有一夜能睡得踏实。

    不过从深度睡眠中醒来的时候,多少还有些糊涂,茫然的睁开眼睛,眨了眨,这才渐渐的清醒过来。

    凌霄正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笑着看着她。

    苏沫觉得自己的脸似乎有些发热,有些匆忙的直起身子,四下一看:“到了?”

    “到了。”凌霄笑道:“休息了一会儿,你精神好些了吗?”

    虽然时间并不长,但可能这一觉睡得安稳,所以苏沫是真觉得自己精神好多了。缓了缓,由衷的道:“好多了,多谢凌公子。”

    凌霄笑着摇摇头:“唤我湛之,我的字。”

    苏沫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却见他伸手过了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指了指车窗外。

    他们此时还在马车中坐着,而外面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和熟悉的说话声音。

    苏晟在别院中等的心焦,这会儿听说人回来了,也等不及苏沫进去,连忙的先迎了出来。和苏晟一起的,还有穆寻芳和王慧,苏辛,和乌木翠秀等人。

    苏晟已经派人将府里的一干女眷都送回去了,但穆寻芳一定要留下亲自等着消息,苏晟知道她和苏沫的关系好,也便同意了。只是有些意外,王慧和苏辛也一定要留下,一副非常担心的样子,虽然苏晟听了穆寻芳的转述,心里对这两人很不痛快,但这会儿根本忙不过来,也就由着她们懒得去管。

    苏沫一听外面的动静,也就明白了凌霄的意思。

    虽然他们俩私下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密切,但在外人面前,特别是在苏晟王慧一干人面前,那就是装也要装的一副恩爱模样才行。

    当下,苏沫只得点了点头。

    凌霄微微一笑,先下了车,然后探身进来,伸手将苏沫搀扶下去。

    苏晟先一步赶了过来,抓着苏沫的胳膊上下细细的看了看,紧皱着眉道:“沫儿,快让爹看看,你有没有伤着。”

    “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苏沫安抚道:“爹你别担心。”

    虽然衣服上一块泥一块土的是难看了点,但是看的出苏沫此时的精神不错,露在外面的脸上手上也并没有伤痕,好像真的是没有什么事情。

    “伯父您放心,沫儿没有伤着。”凌霄适时的道:“只是昨晚上受了点惊吓,有些累着了。刚才在车上休息了一会儿,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苏晟连声道:“这次真是多亏了湛之你,听说你昨天在外地有事,连夜赶了回来,还要辛苦你送沫儿回来。”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算辛苦。”凌霄自然笑道:“只是我惭愧的很,竟然没能保护好沫儿,让她受了这一日的惊吓。”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苏晟拍拍凌霄的肩:“说起来,这都是我这个做爹的做的不够好。沫儿算命说这一年犯小人,多灾难,我竟然也没想着找几个人随身保护。”

    苏沫见这翁婿两个相谈甚欢起来,不由的道:“爹,湛之……你们先聊,我想去沐浴更衣,休息一会儿。”

    “是的是的,二小姐是要去换身衣服。”穆寻芳见着苏沫完好无缺的站在了自己面前,这才松一口气,那一瞬间觉得自己一颗高高吊着的心总算是落回到肚子里了。这会儿缓过来,听着苏晟和凌霄寒暄,苏沫一声狼狈的样子,不由的接了话道:“老爷,凌公子,我陪二小姐去沐浴更衣。”

    “好。”苏晟不忘道:“再让厨房送一碗人参燕窝粥去二小姐房里,这一天肯定也没好好的吃。”

    “已经让厨房备下了。”穆寻芳一笑:“一会儿就让送过去。”

    穆寻芳此时跟苏沫已经是稳稳地站在了一条船上,苏沫若是出了什么事,凭她一个人,即使现在风雨飘摇,势力大不如以前的王慧,她也不能保证可以压制。

    一个不慎,那不仅仅是回到从前不受任何人重视的位置,而是死无葬身之地。以前她是个不受宠,没有任何争权资本的姨娘,王慧对她,自然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放在心里。

    可现在不一样了,如果现在苏沫倒了,王慧翻身了,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她。她和她的女儿,都将性命不保。

    而如今苏沫毫发无损的回来,一切又重新进入了正轨。

    穆寻芳扶着苏沫进了内院,凌霄表示自己虽然有事,但在重要的事情也没苏沫万分之一重要,无论如何都要亲自护送他们回到嵊州府里才能走,因此和苏晟相谈盛欢的也跟着进了别院。

    苏晟对凌霄虽然第一印象极好,但毕竟只是聊了那么一次。如果有机会,自然想要多接触接触,多了解了解,这样才更加的放心。

    一会儿功夫,门口的人便散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王慧和苏辛带着丫头,苏沫跟所有人都打了招呼,却偏偏将她们俩当做空气一般的忽略了过去。

    看着一点儿没有损伤,精神也很正常的苏沫,王慧心中那一股火气蹭蹭的往外冒,但是又碍着苏晟在场,一点儿也不敢发出来,只得苦苦的压着。待见到人都散了后,一甩手也进了自己的院子。

    关了门,王慧再忍不住的一拍桌子,咬牙道:“辛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跟慕容寒说好了吗?”

    “是,是说好了呀。”苏辛也是一头雾水:“昨天晚上,侯爷也确实是按着计划将她掳走了啊。”

    “那苏沫为什么会一点事情都没有?”王慧道:“你不是说……你不是说慕容寒对苏沫执着的很,一定要得到吗?如今两人在一起过了近一天一夜,怎么苏沫一点事情也没有?”

    本来的计划里,慕容寒是打算直接将人掳走,然后诉一诉衷肠,如果苏沫被他打动了,那自然最好,两情相悦毕竟是一件美事。如果苏沫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那就别怪他霸王硬上弓,总之各有各的情趣,慕容寒又不是什么善男性女,也不在乎多这一点儿罪孽。

    而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苏沫也不可能神清气爽的回来了,而且是被凌霄接回来的。这明摆着,就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啊。说慕容寒和苏沫两人单独相处了一天一夜,都在君子的谈天说地吗,这简直是笑话。

    苏辛被问的哑口无言,一时间也解释不了这是为什么,半响张了张嘴:“慕容寒这个人,想要得到的,一定要得到。而且,对女人,别看表面上温和有礼的很,其实骨子里很冷漠无情,他不可能看上了苏沫,被拒绝了之后什么都不做。要不然……娘,你才会不会其实苏沫是在装?”

    “装?”王慧一愣,随即皱了眉头:“你是说……其实侯爷已经得手了?”

    “很有可能啊。”苏辛分析着:“娘,你在这之前也调查过慕容寒,你觉得他是那种正人君子吗,是心软的好人吗?是不是苏沫说不愿意,他就能放下的?”

    王慧摇了摇头,觉得自然不是。要不然,她也不会一心一意的阻止女儿嫁进嘉恩候府,而一个劲儿的怂恿苏沫去了。

    “那就对了。”苏辛道:“既然慕容寒不是好人,那就没有放过苏沫的道理。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苏沫在装。这事情说起来,只要没人知道,也不是没有装过去的可能。”

    “这怎么能装过去呢?”王慧道:“就算,就算是现在能装过去,那成亲的时候,不就一切都暴露了。那凌霄又不是傻得,洞房花烛夜,自己妻子是不是……是不是个大闺女,这他能不知道?”

    “哪儿想的了那么长远啊。”苏辛道:“苏沫现在怕是这要能将眼前的事儿挨过去就行,总归现在还没成亲,走一步是一步呗。等到成亲了,再说成亲的事情,说不定到了那晚上,花言巧语的多灌凌霄几杯酒,喝多了什么也不知道呢。再者,我听说,坊间也有些老嬷嬷,她们有特别的手法,能够……将那处弄的和大闺女无异。”

    虽然苏辛这话乍一听叫王慧吓了一跳,但是细细想想,却又很有道理。慕容寒怎么也不是个善男性女,有什么可能放弃嘴边的肉不吃。而苏沫自从拒绝了嘉恩候府的婚事后,整个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要是以前的苏沫,好坏心思都放在脸上,但是现在,一肚子的花花肠子,根本看不出想害你还是帮你。

    所以王慧一点也不怀疑,这会儿的苏沫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出一副淡然的样子来。

    越说,越觉得这事情很有可能,王慧斟酌着道:“若是这样,那可不能让她瞒了过去,得找个好时机揭穿了她,叫她在府里从此抬不起头来。”

    王慧感觉自己喜的有些坐不出,甚至有种冲动想要马上冲到前厅去,将这事情告诉苏晟,告诉凌霄,让她下一刻就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不过因为另一边是慕容寒的缘故,王慧总算是将自己这念头忍了下来,决定跟苏辛好好商议商议该怎么办。

    这事情一说出来,苏沫倒霉是必然的。但是也必然会将慕容寒牵扯出啦,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说不定,反倒是逼得慕容寒不得不对苏沫负责,将她娶进府去。要是绕了一大圈反倒是又回到了开始提亲的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边,王慧和苏辛正商量着怎么样才能够,即打了老鼠又不伤了玉瓶。那边,苏沫却已经被穆寻芳扶着进了院子。

    屋子里沐浴的一应用具都摆好了,苏沫脱了衣服泡进去,舒服的叹了口气。

    昨晚上跟着慕容寒逃亡的一路,真是一声的泥土灰尘,特别是后来到了石缝中躲着的时候,感觉处处都是滑腻的青苔,合着土和汗,一辈子都没有这么脏过。

    这会儿清爽的泡在温泉水中,像是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一样。舒服的几乎不想起来。

    等苏沫沐浴好了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出了隔间的门,便被拉到了桌边坐下,桌子上已经摆了四荤四素的八个小菜,四甜四咸的八个点心,满满当当的一桌子。

    穆寻芳亲自给她盛了碗燕窝粥递过来,道:“一天没吃了吧,快,先喝碗粥暖一暖。过一会儿再吃别的,免得吃的太急了积了食。”

    苏沫捧着燕窝粥,笑道:“二姨太,没有那么严重,我中午吃了不少东西。”

    “吃了,能有什么吃的?”穆寻芳道:“那荒山野岭的……”

    说着,穆寻芳皱了皱眉,转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跟二小姐说。”

    一众丫鬟连着红袖她们都应声退了下去,将门带上。

    “什么事?”苏沫喝着燕窝粥,奇怪道:“是不是关于王慧的,昨天我被掳走之后,她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不是找我麻烦。”穆寻芳道:“二小姐,我怀疑昨晚上的事情,就是王慧做的。”

    “你怀疑她。”苏沫道:“为什么?”

    穆寻芳并没意思什么证据,只是觉得那天晚上王慧和苏辛的态度很奇怪罢了,于是当下也不隐瞒,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只是有些意外的,苏沫听完之后,并没有什么吃惊或者是很生气的表示。

    “二小姐。”穆寻芳还以为苏沫是气糊涂了,小心翼翼的道:“二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苏沫一笑:“这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穆寻芳一愣:“二小姐怎么知道的,莫不是……听到她们计划什么了?”

    “是慕容寒告诉我的。”苏沫简略的将昨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没说那么具体,只说慕容寒追求未遂,便接纳了苏辛的建议,想要演一场英雄救美。但是将她救下之后,却又不愿意欺骗她,所以主动承认错误,将一切都坦诚的说了出来。

    苏沫一番话只听得穆寻芳目瞪口呆,半响才道:“如此说来,嘉恩候也是个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苏沫冷笑一声:“二姨娘,我估计你以后和慕容寒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但是一旦有这个机会,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往最坏的方向考虑。这世上有很多正人君子,但无论有多少,也轮不到慕容寒。”

    “为什么?”苏沫一句话说的穆寻芳紧张起来:“是不是他……”

    苏沫摆了摆手:“慕容寒对我很客气,也很尊重,但这跟他是个小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二姨太,你要相信,我总不会害你。”

    穆寻芳自然相信苏沫不会害她,但是对于她斩钉截铁的表示慕容寒是个小人,却实在是有些不解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虎有伤人心

    虽然苏沫不愿意再说太多,但人没事,众人也就都放了心。

    撇下慕容寒这个外人不说,穆寻芳想想王慧和苏辛的险恶用心,不由的直咬牙:“本以为苏辛嫁了人,王慧被夺了管家的权,能够安稳上一阵子,真没想到,竟然还恶心不改,联起手来了。这么恶毒的主意也能想的出来,幸亏二小姐福大命大,才能逢凶化吉。”

    穆寻芳本来想说,幸亏慕容寒是个翩翩君子,但是话到了嘴边,想想苏沫对他深恶痛绝的态度,还是改了口。

    不过细细想起来,慕容寒倒也确实算不上坦荡君子。要真是骨子里就是正人君子,就根本不会同意这样的主意。这充其量只能算是突然的良心发现,甚至于,站在苏沫的角度往坏处考虑,说不定是另有所图。

    “是啊。”苏沫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本来,苏辛已经嫁出去了,我和王慧无论有什么恩怨,都没有打算针对她。毕竟再是母女,也是两个人,苏辛即使这些年有什么针对我的,也都是小打小闹,我都没有放在心上。可如今这样看,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我愿与她为善,她却不愿和我共处了。”

    这样阴损无比的主意,苏沫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王慧。倒不是说慕容寒没有这么坏,而是他是个高高在上的侯爷,除了够坏之外,还够要面子,就算是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找苏辛和王慧同流合污。而王慧,她又不够了解慕容寒,很难在计划的时候,将他牵扯进来。

    可以将两方面都设计的恰到好处的人,只有苏辛。

    “我本来并没有打算对苏辛做什么。”苏沫道:“我对苏恒下手,那是因为他自己做错了事,杀人偿命,他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苏辛……呵,既然她那么急着送上门来,那我也不会让她失望。”

    王慧这辈子最在意的人,无非一个苏辛一个苏恒,苏恒现在陷在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身上背着一条人命,苏沫料他不会安于现状,先只能静观其变。而苏辛,不知死活一头撞上,正可以先拿来排遣寂寞。

    穆寻芳听着苏沫的话,不由的奇道:“二小姐打算怎么对付苏辛?要么,要么这事情让我去做吧,如今王慧母女正盯着你呢,若是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一定会第一个怀疑到二小姐身上。”

    苏沫笑了笑:“二姨太关心我,我心里明白,不过不用担心。苏辛若是我们府里的人,二姨太还能安排,可她如今是嘉恩候府的人,二姨太也未必能插手进去。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让她即便心里怀疑,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嘉恩候府里那么多莺莺燕燕的,争风吃醋是再正常的事情不过。一个苏辛,根本就不需要旁人动手。

    穆寻芳知道苏沫是个有主意的,见她这表情,似乎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办,也就叮嘱了一句若是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一定要开口,再就没多说什么。

    这一趟意外的很,苏晟在嵊州城里还有生意,因此苏沫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也就没有多住。休息了一阵子,浩浩荡荡的回府。

    凌霄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献殷勤的机会,当下好好的将苏沫送回了府上,送到了院子门口,殷殷切切,仔仔细细的叮嘱了一番,这才告辞。直看的苏晟笑眯眯的心里比喝了蜜还甜,一众丫鬟一个个羡慕赞叹不已。

    虽然慕容寒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模样并不比凌霄差,但是他肯定没有凌霄那么温柔体贴,那么平易近人,他跟苏辛的感情,一定没有凌霄低苏沫那么深。

    娶妻当娶贤,嫁相公也是一样,谁不想找个对自己情深意重的呢。

    凌霄离开之后,苏沫回了院里,便喊来了乌木,将香染坊的事情和他说了一下,让他去看看进度如何。

    本来,苏沫是打算在嘉恩候府里安插一个自己的人手的,不过那是为了时时刻刻的掌握慕容寒的动静。可如今,苏辛既然已经先动手了,这步棋也就可以派上别的用场了。

    而且,苏沫隐约的觉得,此时,慕容寒心中对苏辛也一定有了不满。

    苏沫对这人太了解,虽然有什么好事他未必会跑在最前面,但有了坏事,一定先想到的是推别人上。

    就像是这次的事情,苏辛提出来的时候,他估计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但是现在,事情有了其他的发展,慕容寒在自己面前揭了底,想要做一个好人了,就不会去想当时自己为什么会答应,而是会想,苏辛这么会出这么个馊主意,然后将所有的火气,都撒在苏辛身上。

    何况自己又在他面前明确表示出看苏辛不顺眼,就更不用说他会做些投其所好的事情,来表明他的态度了。

    苏沫笑了笑,觉得说不定自己不用急着动手,就能看到一场好戏。

    虽然她以前从来没有打算借着慕容寒的手对付苏辛,但是现在,却可以考虑。

    反正无论是否与她有关,王慧也一定会将这帐算在她头上。无论是否与她有关,慕容寒认定的事情也没那么轻易松手。既然该付出的一点儿都少不了,那又何必那么执着的置身事外呢。

    翠枫看着苏沫静静的坐着,突然脸上便有了笑意,亲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的凑上来道:“小姐,你没事吧,真的没事吧。”

    “没事啊,有什么事。”苏沫瞥一眼翠枫:“有事我还在这安稳坐着吗?”

    “那……你早点休息吧,天也不早了。”翠枫替苏沫将床铺铺好,然后慎重道:“今晚上我不睡,小姐要是有事就喊我,一声我就到了。”

    被强人掳走在山里过了一夜什么的,这哪儿是她们家小姐能受的了的事情啊,可别被吓出个什么来,要强又不说,都积在心里,积成了病。

    见翠枫一副太担心的样子,苏沫无奈笑笑,还是起身休息。虽然马车上睡了一会儿,不过毕竟这两天发生了不少事情,也确实还是疲劳的很。

    一夜无话,第二天起了身后,苏府里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翠枫将人接进来后,苏沫也意外了一下:“红玉,你怎么来了?”

    “苏小姐。”红玉恭恭敬敬的给苏沫行了个礼:“今天早上,有人送了一封信来给公子,公子看了之后,让奴婢送来给小姐看看,说小姐一看,就明白了。”

    “恩。”苏沫点了点头,又有些奇怪:“不过你们公子怎么让你来送信,府里的小厮呢?”

    红玉是凌霄的贴身信心腹之一,平日是不离左右的,若是凌霄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就会留守嵊州的宅子,是个相当于管家的身份。送信这种事情,是怎么也轮不到她的。

    “公子说,这信里的内容要紧的很。”红玉道:“绝对不能让旁的人看见,所以让奴婢跑一趟。本来公子想自己来的,但是因为苏老爷在家,怕是他来往太勤,对小姐的名誉不好。”

    就算是情投意合的男女,毕竟还没有成亲,甚至都还没有定亲。苏晟自然是愿意看着凌霄常来常往的,可却总不合礼数。凌霄来的多了,叫嘴碎的人看见了去,难免会有闲话。

    闺阁女儿,最怕的就是被人说闲话。凌霄不在乎,但是要为苏沫多想一步。就不得不在乎。

    “你家公子倒是细心。”苏沫笑了笑,接过信来,展开细看。

    不看还好,这一看,苏沫本来还带着笑意的神色,慢慢的凝重起来。

    “二小姐。”红玉也没看信,不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但是凌霄在接到信看了之后,也是这样的表情,她想,这信里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二小姐……”红玉见苏沫没回应,犹豫着又唤了一声。

    “恩。”苏沫回过神来,应了声,道:“这封信,你们公子看完之后,有没有说什么?”

    “哦,有的。”红玉微微皱了皱眉,显然是对凌霄说出的话有些不明白:“公子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听起来挺可怕的一句话,但饶是红玉跟着凌霄十数年,也不知道这句话对苏沫说出来有什么意思。

    苏沫却知道了,沉默了片刻,点累点头:“回去转告你们公子,我自有打算。多谢他提醒。”

    “是,奴婢一定转告。”红玉连忙应着,随即又道:“二小姐,奴婢多嘴问一句,是不是……有人要对二小姐做什么不好的事。不知道有没有我能帮忙的事情,公子这几日有些事情不总在嵊州城,吩咐了若是二小姐这边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尽力相助。请二小姐不要客气。”

    有了这次的事情,其实凌霄是想直接拍几个侍卫跟在苏沫身边的。但是想想,这有些不合时宜,又没成亲,又不是乱世,派几个保镖跟在苏沫身边,这算是怎么回事呢,苏晟见了,估计也不会高兴。好像他无法保护女儿的安全一样。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补药

    “好的,我知道了。”苏沫笑了笑:“若是有事情需要,我会让乌木去找你们的。若是凌霄不在,你们有什么不凑手的,也不要和我客气。”

    跟下人搞好关系也是很有必要的,做事的人可能没有决策权,但是可以决定和你的合作是否愉快。

    红玉对自家主子找到这冷静有能力的未婚妻感到十分满意,因此自然的也就将苏沫当成了自己人,笑嘻嘻点头应了一点不见外。

    红玉送完信就告辞回去了,翠枫翠秀虽然一直站在旁边,但是也没看见信里写的是什么,直到这会儿才忍不住的问。

    苏沫唇角溢出一点冷笑:“还能有什么,来来去去不过是些老招数。”

    “又跟王慧和苏辛有关?”翠枫提到这两个人就觉得头痛。

    “恩,这次的事情,她们计划良久,自以为周密的很,谁知道没有伤我分毫,岂能善罢甘休。”苏沫道:“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商量的,觉得我和慕容寒独处一夜,不可能清白守礼,所以写了封匿名信去给凌霄,泼我的污水。不过倒是不太蠢,她们没敢将慕容寒拎出来,只说了深夜被掳的事情。”

    “真是蠢的厉害。”翠秀道:“凌公子怎么会相信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封信。”

    苏沫点了点头:“他自然是不信的,也能猜出大约是谁所为,所以让红玉将信给我送来。”

    凌霄又不傻,又不是那种冲动挑剔的大户人家子弟,不可能为了这一封子虚乌有的东西来指责苏沫什么。更何况,王慧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只以为真的是一对浓情蜜意的情侣。

    不过苏沫自己知道,她和凌霄之间的关系,是从合作开始的,合作的前提,是双方都有利可图,有力可用。她求助凌霄,这是一份人情,在凌霄需要的时候,自然会还回去。所以即便真的有什么,凌霄装也会装出毫不介意的样子来。

    “小姐。”翠枫道:“我觉得,王慧真的留不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的小姐下手,这么下去,总难保会有防范不到的一天。”

    “我知道。”苏沫让翠枫点了个烛台出来,将信纸在上面仔细的烧成了灰,拍了拍手:“也确实是该做个了断了。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后面也确实没有精力在小心提防着她。”

    锦绣布庄开门大吉,正在繁忙的时候。现在慕容寒对自己表现出更大的兴趣,苏辛也蠢蠢欲动,为了知已知彼,香染坊的事情也要提前。还有到京城里告状的罗氏一家,算算日子,估计也快回来了。

    锦绣布庄如今已经差不多步入了正规,将织锦布铺的布商抢走了一大半,虽然对苏家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影响,但对苏沫来说,这第一步走的却是相当成功,可以满意了。

    香染坊的进展要加快,还有不少事情要筹划准备,苏晟在家,这会儿苏沫也不好出门,于是细细的将紧急着要做的事情,一步步的写了,打算等乌木回来后,向他交代一下。

    虽然说舅舅也留了人手下来帮忙,红玉也表示有事欢迎找,但是对苏沫来说,最信任最不必客气的,自然还是乌木。

    从山间被救出来直到现在,乌木并没有和她多说什么,但是在看见自己那一瞬间放下心的眼神,却是丝毫也没有逃出苏沫的视线。这个人就像是前世自己所看见的那样,忠心耿耿,可以完全放心。

    待到快吃中饭的时候,乌木总算是回来了,交代了一些香染坊的事情后,便道:“小姐,有人揭了我们贴出去的那张方子。”

    “恩?”苏沫一听,瞬间撩起了眼皮:“是什么人?”

    “是位外地的老大夫,姓楚。”乌木道:“是路过嵊州的,当时我正好在药方边站着,楚老先生经过时,就看了两眼,然后捻一捻胡子,摇头说作孽啊作孽。然后便要走。我一见这情形,觉得他可能知道什么,就跟了上去。”

    苏沫让翠枫给乌木倒了杯水:“坐下说。”

    “是。”乌木也不客气,做苏沫对面坐下,道:“我追上去后,跟老大夫聊了聊,才知道这药方叫做十三不正,是将十三位补气养血的药材放在一起,达到恰恰相反的疗效。可以让人精神紧张,产生幻觉,并且意志消沉,长时间服用的话,甚至可能让一个人变得疯癫,失常。”

    苏沫听的面色铁青,冷冷的道:“还有呢?”

    “据老先生说,这药方是失传多年的古方了,是前朝皇宫的秘药,是一个知晓医理的贵妃用来对付皇后的。”乌木道:“因为这药方上全都是好药材,所以开始的时候,人人都没有怀疑,只以为皇后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才会精神不好,直到一次在配药的时候无意被人听见了和贴身侍女的说话,才暴露出来。老先生说,这药方因为太过阴毒,所以据说当时便被销毁了,若是有流传出来的,估计是当时宫中有识字的太监宫女记在脑中的。只是没想到,这么歹毒的方子,竟然也会有人用。”

    “再歹毒的方子,难道还能比用药的人更歹毒?”苏沫纤细的手指握着白色的细瓷茶杯,微微用力:“只是难为了王慧,为了对付我娘,竟然找到了这样一个方子。”

    看着苏沫阴沉的脸色,翠枫翠秀都不敢出声,半响,还是乌木道:“小姐,我觉得这楚老先生的话可信,这事情,王慧一定做的出来。只是时间已经久远,公孙大夫如今又已经不在,想找证据,却是不易。”

    “我只想要真相,证据什么的,并不强求。”苏沫道:“乌木,替我重酬那位老先生,看看他需要什么,若是一人不便,就雇人雇车,送老先生回乡。”

    “是。”乌木道:“我明白。”

    苏沫站起了身,在院子里转了两圈:“香染坊的事情,抓紧进行,越早开张越好。双儿那边,翠秀,你也尽快联系一下,让她告诉杏儿,这次的事情,慕容寒一定会迁怒在苏辛身上,正是上位的好时机,不要错过。”

    “是。”翠秀先应了声,又道:“这药方的事情呢,小姐,你打算怎么办?要不,咱们也找个机会给王慧下药吧,总不能只有来没有往。”

    有仇不报非君子,王慧既然能想出这么歹毒的法子来,如今报应回去,再是适合不过了。

    不过苏沫却摇了摇头:“同样的法子,用第二遍就不好使了。何况王慧见过这方子,心里肯定有数,不会上当的。我有其他的打算,她欠的,自然要一一还回去。而且,要连本带利的还回去。”

    苏沫这神情太阴冷,即便翠枫知道她要对付的是王慧,也不由的揉了揉胳膊,觉得有点心生寒意:“小姐,您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我会用其他的方法。”苏沫冷冷道:“什么药也不需要,当一个人看着身边在意的人一个个被折磨致死时,自然会精神崩溃。”

    王慧所在意的,不外乎苏辛苏恒,还有自己的娘家。或许还有苏晟,但她对苏晟的关心更多的来自苏晟带给她的身份和优渥的生活,而不是苏晟本身。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翠枫听着自家一向心地善良的连受伤的鸟雀都捧回去悉心照料的小姐说出这样的话来,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但是细细的想想,却又说不出半句劝说的话来。

    乌木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听着苏沫的话,眼睛都没眨一下,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苏沫笑了笑:“对了,我贴药方的事情,王慧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吧?”

    “应该不知道。”乌木道:“如今府里王慧身边的人不多,春梅又是个丫头,不会轻易出府。何况,这药方是贴在锦绣布庄旁边,也没人知道锦绣布庄其实是小姐的产业。”

    “恩,其实知道也无妨,不过不知道的话,暂时也没必要让她知道。”苏沫道:“翠秀,你将这药方拿着带给双儿,让她将药方给杏儿,带去苏辛面前献殷勤去,苏辛害我不成,又被慕容寒迁怒,现在心情精神恐怕都不佳,正好需要补血补气,平心静气。”

    翠秀接了药方,有点儿不安:“小姐,那要怎么跟杏儿说呢,说是我们送的,她一定会起疑心的。”

    “不必瞒着杏儿,实在的告诉她。”苏沫道:就说这是当年府里给我娘治病的时候,请的名医开的药方,给她这么好的方子,是为了让她更加得到苏辛的信任。”

    翠秀吐了吐舌头:“那被发现了以后怎么办,杏儿这人胆子小,肯定没那么讲义气,一定会将我们抖出来的。”

    “一个小丫头,跟我们又没什么交情,你让她讲什么义气?”苏沫笑道:“而且,我既然敢下药,便不怕被抖出来。能够发现苏辛服用的药方有问题的人,第一个一定是王慧,但请名医开的补血补气的方子,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王慧当年自己说的。怎么对我娘的时候,这是个补元气的好方子。到了自己女儿这里的时候,就成了毒药?”

第一百五十六章 礼轻情意重

    苏沫一番话,翠秀这才彻底明白过来,不由的暗暗有些心惊。

    虽然自家小姐现在仍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可这心眼比过去,可多的不止一心半点。而且,心狠手辣比起王慧,也不遑多让。

    用王慧的刀,杀王慧的人。叫她知道了之后,也只能打落牙齿带着血往肚里咽。不然顺着药方一番彻查,就一定会将当年薛婉华的死因查出个七七八八,即便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会公之于众。

    即便没有办法证明当年给薛婉华下药的人就是王慧,但谁都不是傻的,薛婉华死了,谁是最大的得利者,这个人自然就是最有嫌疑的人。退一步说,即使这事情真的不是王慧做的,到了那时候,她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不会有人相信她是无辜的说辞。

    苏沫笑了笑,又再细细叮嘱了几句,让大家各去做事。她本来还有着十足的耐心,想和王慧再耗上三五个月无妨,但是此时,却只想速战速决最好。

    她有时间,王慧有时间,但或许慕容寒和凌霄的时间不多了。朝中局势这一场混乱,本来应该是在一年之后,但如今未必就不会提前。她要赶在这乱之前,从苏家手里接过大半生意,这样才能保证在苏家陷进混乱崩塌之后,能够有足够的力量撑起家业。

    乌木和翠秀出去之后,苏沫还没待一会儿,孟春便找上了门,送了好些补品药材过来。锦盒装的人参灵芝,燕窝珍珠粉,样样都是上品,有些看成色还是上用的,估计是皇帝赏赐的珍品。

    苏沫有些奇怪,打开两盒看了看,不解道:“孟管家,这是谁送来的?”

    不可能是苏晟,苏家虽然好东西多,但是商贾人家,是不会有皇帝赏赐的东西,这个苏沫心里明白的很。要说凌霄吧,前几日已经送了那么多好东西来了,里面也不乏极品的补品药材,就是一日三餐人参鹿茸当饭吃,这会儿也还没吃完呢,再送没什么意思。可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孟春笑一笑躬身道:“回二小姐,这是嘉恩候送给小姐的。说是连累了小姐受惊,所以送些补品过来,给小姐压压惊,补一补身体。”

    “嘉恩候?”苏沫听到这个名字,瞬间觉得手上的燕窝有些烫手。

    慕容寒这么大张旗鼓的送礼来,是什么意思?道歉?示好?还是表示自己没有打算放弃。

    “二小姐。”孟春道:“这东西是给您放在库房,还是放进小厨房。我看了礼单,都是些好东西,正适合小姐补补身子。”

    说着,孟春一笑:“说起来,二小姐不要怪我多嘴,这嘉恩候对小姐可真是与人不同,这么些个好东西,比起当年大小姐出嫁时,送到府里的聘礼可要好多了。”

    “是吗?”苏沫淡淡接了一句,半响也没说话。

    孟春虽然知道苏沫和王慧的那些恩怨,但并不知道她和慕容寒之间的宿怨。本以为是高高兴兴很有面子的事情,谁知道只等来苏沫这一句轻飘飘,听不出情绪的是吗?不由的有些忐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往下接一句什么话才好。

    翠枫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打破这个僵局,她知道苏沫对慕容寒是非常讨厌的,但是那毕竟是个侯爷,人家这么赶着上门送礼,又并未说什么逾礼的话,要是就这么退回去,似乎有些太落面子。就算是不能结亲,那也不能得罪啊,要不然,估计第一个不高兴的就是苏晟。

    民不与官斗,苏晟只是个做生意的,自然怎么也不想得罪一个侯爷。

    院子里一时安静无比,半响,苏沫缓缓应了声,然后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看过去,拿了盒珍珠粉出来,盖上盒子,往外推了推:“嘉恩候府上送礼的人,走了吗?”

    “还没走。”孟春眼皮直跳,连忙道:“在外面候着呢,让我来问问这些东西小姐可得用,可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侯爷做的。让小姐尽管吩咐,他们会带话回去。”

    当时孟春看着慕容寒送来的这一堆东西时,心里只觉得怪异无比。慕容寒这举动,傻子也看的出是在示好,先是不顾风言风语的提亲,提亲被拒,又毫不气馁的继续讨好。这简直不是喜欢到了一定程度也不会做出来的事情。

    可若是真的那么喜欢,当时为什么苏家提出换人的时候,要答应的那么爽快。要不然的话,当时将病重的苏沫迎娶过门,不离不弃,端汤端药,那还不是最培养感情,冰美人也化作了温柔乡,这会儿还不顺利抱得美人归。

    苏沫将一小盒珍珠粉递给翠枫拿着,道:“剩下的东西,让他们带回去吧。”

    孟春不由的目瞪口呆,翠枫也捧着一小盒珍珠粉茫然的很。这算是怎么回事?

    “二小姐。”孟春半天回过神来:“你这,这是什么意思?让我怎么跟侯府的人交待呢?”

    这算是收了,还是没收?

    “让他们原话转告就行。”苏沫道:“礼轻情意重,侯爷的心意我心领,东西不必。这比当时大小姐的聘礼还要贵重,我若是收了,怕是家宅不宁。”

    孟春听的嘴角直抽,苏沫这话说的实在是实在,但是这样的话,一旦传了出去,还不是一样啪啪的打苏辛王慧的脸,难道就不会更加的家宅不宁吗?

    不过苏沫显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见孟春发呆,将桌上的锦盒往前推了推:“孟管家,你按着我说的去做就行。”

    “是,是,好的,我这就去。”孟春回过神来,连忙应着。伸手招呼身边刚刚将东西放下的小厮:“将东西搬出去,都搬出去。”

    小厮们一个个在旁边一头的雾水,刚搬进来放下还没来得及擦擦汗,又再哼哧哼哧的往外搬。

    待到孟春领着小厮将东西全部搬走了,关上了院子门,翠枫这才忍不住道:“小姐,你退了嘉恩候的礼,是不是不太好?”

    “我怎么退了嘉恩候的礼?”苏沫看一眼她手中的珍珠粉:“这不是还留了一盒子下来吗?”

    “这,这算什么呀?”翠枫无语:“那么多礼,就留了这么一盒子,奇奇怪怪的,还不如一样都不留呢。”

    一样都不收,所幸断的干干脆脆。不痛不痒的留下一样,这算是怎么回事呢,反倒是更有种嘲讽的感觉。

    “留这一盒,是为了告诉慕容寒,他的礼,我收了,并不是拒人千里之外。”苏沫将珍珠粉往翠枫怀里一塞:“给你留着用,成色很不错。嵊州城都买不到的好货。”

    说着,她自顾转了身:“退回去,是为了告诉他,这些东西,我不满意,不想要。”

    翠枫愣了半响,小跑着跟上:“小姐,小姐,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嫌弃这是嘉恩候送的,而是嫌弃东西不合心思,让嘉恩候重新准备,再送一次?”

    “差不多吧。”苏沫道:“不过嘉恩候在这方面心思比你活络,不用提醒,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那他也能明白小姐想要什么吗?”翠枫有些疑惑道:“这些补品药材都应是极好的了,再好,还能有什么?”

    “好与不好,不在于价值,而在于是否投其所好。”苏沫道:“你说,如今在嘉恩候府,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苏辛倒霉。”翠枫这下倒是不假思索的就说出了口,然后吸了口气:“小姐,你可真敢想啊,你觉得侯爷会为了讨你欢心,就……就出手对付苏辛?”

    “不是为了讨我欢心,而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苏沫淡淡道:“慕容寒这个人我敬而远之,本来,是不想和他有一点交集的。但是如今看来,并不是想躲就能躲掉,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利用来为我做些事情。”

    自己上辈子为慕容寒做了许多事情,说是这辈子他来偿还,也未尝不可。情债是最难还的债,这一笔两笔,又算的了什么。

    虽然翠枫对此表示了一些小小的怀疑,但是很显然,情场经验无数,见过的姑娘比翠枫要多的多的嘉恩候慕容寒在听到手下一脸苦相的回报之后,并没有勃然大怒或者什么,而是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然后当天下午,苏沫便收到了来自慕容寒的另一份大礼。

    “什么,辛儿跟侯爷闹起来了?”王慧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一下子站了起来:“是为什么事情闹起来,快,仔细的说说。”

    “夫人莫急。我也是听下人们闲聊说起来的,也不知道准不准。”春梅道:“听说,是因为大小姐知道侯爷上午遣人来给二小姐送礼,那礼单上的东西,一件件好的,比当时的娶大小姐时的聘礼都好,还有不少上用的珍品,因此一时心里气不过,所以抱怨了两句。您是知道大小姐那脾气的,性子上来了,便有些按耐不住说话不好听。”

    王慧听到这里,便皱了眉头直怨道:“这都怪我,怪我宠坏了她,也不知道分个轻重场合。做人妻妾,不顺着哄着,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尽管私下里寻别人的错处,跟侯爷顶上了,那哪里有好处。”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谁心疼

    “可不是。”春梅也道:“这话夫人和大小姐说了不下十次,跟去的嬷嬷也都耳提面命的,日日苦口婆心的叮嘱。可是大小姐总是听的时候答应的好好,可到了事情面前,总压不住自己的火。而且,大小姐这才新婚,跟侯爷感情好,估摸着,多少也放松了警惕。”

    “等等……”王慧刚才听春梅说到苏辛和慕容寒发了脾气时,便心里急的要命,也每顾着她别的话。这时候方才想起来:“你刚才说什么,嘉恩候给苏沫送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今天上午。”春梅道:“我听门房的小厮说的。”

    现在王慧和当年那个在苏府里手眼通天的管家夫人再不能相比了,通府只有一个春梅是可以信任的。

    即便这些日子她又给了身边的人不好好处,态度也变得和蔼了许多,可是前事就在眼前,现在苏沫和她在府里谁有地位谁没地位,谁有前途谁没前途,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到,只有脑子缺根弦的才会来对她示好。

    吃穿用度什么的,下人是没那个胆子克扣的。穆寻芳刚接了管家的事情,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明着来挑衅她的权威,因此分列里该有的都有半点不少,并不比以前差什么。但是其他的,却是不行了。

    比如没了眼线,她直接变成了瞎子聋子,府里发生的事情,再也没人第一时间来告诉她,消息闭塞了许多。

    春梅和王慧,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主子风光不在,丫鬟自然也跟着要低头做人,跟着风光不在了。只不过丫鬟毕竟是丫鬟,别人对她的防心没那么重,只要自己放低了姿态,时间长了,还是能够取得一些同为下人的同情,不被拒之千里之外的。

    “嘉恩候给苏沫送礼?”王慧皱了眉头:“这礼品是什么眉目,送了些什么东西?”

    “据下人说,是些补品。”春梅道:“燕窝人参,灵芝什么的,东西都很好,孟管家看了礼品单子,说还有些都是上用的东西,寻常世面上根本没有的。据送礼来的小厮说,是因为前天晚上嘉恩候被人追杀,连累了苏沫被惊,所以心里不安,送来给她压惊补身子的。”

    “看来慕容寒对苏沫还真是惦记上了,这男人果真是贱骨头。”王慧听了冷笑一声:“俗话说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着不如偷不着,辛儿除了没苏沫那么多心眼之外,哪里就不如她了,不过是明媒正娶的,没让他碰过钉子,这就不如偷不着的有味道了。”

    “可不是。”春梅也跟着道:“而且,若是论长相,咱们大小姐可比二小姐还要胜一筹呢。二小姐不但从来都没给过嘉恩候好脸色,如今又有了虽然没订婚但上了门也算是定下来的未婚夫,嘉恩候这是哪里想不开了,非盯着她念念不忘的。”

    “我对苏沫找了什么样的男人并关心,但偏偏慕容寒不行。”王慧捏了捏手里的帕子:“慕容寒不是个专情的男人,不可能只喜欢辛儿一个,但她一旦对苏沫动了心,就必然会对辛儿有意见,甚至于,知道我们的不合,他会故意针对辛儿来讨好苏沫。”

    王慧在之前曾对慕容寒下了很大一番功夫调查,因此对他的了解虽然没有苏沫那么彻底,但是却也有十之四五。知道这是个为达目的,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男人,为了在苏沫面前邀功,牺牲自己的女儿,几乎是一点儿压力都没有的事情。

    若说以前,他可能还要顾忌着苏恒将会继承苏家的生意,不能对他们母子三人太差。那么现在这一层顾虑又轻了不少。

    王慧现在虽然知道苏恒似乎是靠上了个有势力的靠山,但那到底是官场上的事情,她知道的并不太多。而苏晟的苏恒的态度,却是明明白白的不如以前了,即便苏恒可以成功的拜托人命官司平安回来,这个家业最终会落在谁的手里,她心里也不像从前那么笃定了。

    苏家的家谱一直往前翻,也是有过女儿继承家业的。不过女儿是嫁人的,终究只是帮着打理,到最后还是又交回了男丁手中。

    王慧觉得如今的情况也和当年有些相似。苏晟除了苏恒,不是没有儿子,而是儿子庶出并且还小。若是真心打算,大可以将姨娘扶正,他正值盛年,再管理个十年二十年的,一点儿也不费力。那时候,别说现在已经六岁的小少爷已经长大,便是赶着再生两个,也够时间长大了。

    到时候,这府里可就真的没有她和苏恒的容身之处了。

    王慧越想越是觉得坐立不安,还是春梅细细的劝了几句,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夫人,依我看,现如今想要侯爷断了对二小姐的心思,只有一个办法。”春梅道:“就是让二小姐尽快嫁人。二小姐嫁了人,侯爷自然就绝了念想。我看那凌公子也不是寻常人物,一旦两人成了亲,他能愿意自己的妻子叫人惦记着?到时候就算是侯爷再放不下,也不能如何了。就算是想如何,他的对手就会变成凌霄,跟咱们大小姐没有什么关系了。”

    王慧沉吟片刻,道:“这话说的有理,苏沫虽然是妹妹,但比辛儿也小不了几个月,也到了该成婚的年龄了。我可以旁敲侧击着跟老爷说,催她早日成婚。”

    王慧如今虽然在苏晟面前的地位不怎么样,但也没到什么都不能说的地步,至少,看似为了苏沫好的话,她是可以无限委屈的说出来的。

    想了想,王慧又道:“再有,你最近刻意和五姨太屋子里的丫鬟走近一些,也别叫人察觉出你的意思。我想,万一不行,咱们还得铤而走险一回。”

    苏晟有钱有闲,自然不是个多专情的男人。屋子里的妻子只有王慧一个,但姨太太却有好几个。这五姨太何婉珊,便是唯一一个生了儿子,并且现在还儿子还在的姨太太。

    苏家虽然一向的财运极好,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财运好过了头,所以人丁从不兴旺。到了苏晟这一代,也是如此。和王慧虽然恩爱和睦了十几年,但只有苏晟苏辛两个孩子,再无所出。

    接二连三进门的姨太太,不是怀不上的,便是怀了几个月便小产,要么,即使生下来,也往往会无故夭折。因此直到现在,除了苏晟,也只有五姨太下面有个小少爷,今年六岁,名唤苏景。

    嫡出的孩子,若是母亲受宠,那还好些。若是不然,在家中的地位其实是很低的,即便是个男孩子,也没什么人重视。而这何婉珊也是个不会来事的,生了儿子后不但没恃宠而骄反而更低调,安安分分在自己院子里待着,不相夫只教子,便再没什么想的。

    这要是在以前,这个年幼的孩子是绝对不可能进王慧的眼的。现在才六岁,能够成事至少是十年以后,而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苏恒按部就班的成为新一代的家主,逐渐将全力过渡。而善待一个没有任何竞争力的幼弟,这只会被人赞颂。

    可现在形势完全不同了,王慧喝了口已经冰冷的茶,眼神有些阴冷。如果早知道有这么麻烦的一天,她就不会让那个孩子平安长到六岁。那时候自己在府里一手遮天,什么事情做起来都容易,不像是现在,到处有人盯着,无论做什么,都不如以前方便了。

    王慧知道的消息,苏沫自然不会不知道,而且只会知道的更早,更详尽。

    在王慧还在为苏辛和慕容寒不合的事情烦恼的时候,苏沫已经得到了新的消息。

    “怎么,吵得那么厉害吗?”苏沫心情不错,看着乌木从香染坊拿回来的单子,心不在焉的听翠枫眉飞色舞的转述。

    “是啊。”翠枫道:“据说大小姐跟侯爷闹翻了之后,侯爷便去书房处理公事。大小姐在房里委屈了一阵子,气也消了点,还以为侯爷跟以前似的,过阵子就会回来哄她。可是等来等去也没等到,自己估计也有点心慌,身边的嬷嬷也劝了几句,便泡了壶茶,去书房送给嘉恩候,算是示好。”

    “然后呢?”苏沫的视线从单子上挪开,笑了道:“咱们家的大小姐心高气傲,即便是做了人姨太太也还是一身傲骨,想叫她低头示好,这可不容易。”

    “可不是不容易。”翠枫也笑道:“不过再不容易,嘉恩候也没领这个情。据说他喝了口茶,说难喝,然后看着大小姐为了沏茶还烫红了手指,就说大小姐是千金小姐出身,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都不会也很正常,不必为了他特意去学。侯府里的姨太太,只要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待在院子,自然也不会亏待了谁。”

    “其实大小姐哪里是去送茶的,分明是去撒娇邀宠的。”翠秀笑道:“还故意烫红了手,就指望着嘉恩候一看见就心疼的不行,好好地哄上一番呢。谁知道被侯爷又训了一顿,哭哭啼啼的回去了。”

    苏沫笑盈盈的听着,只觉得慕容寒虽然不是个好人,但是看一个坏人折腾另一个坏人,也是件挺叫人心旷神怡的事情。以前觉得她和王慧之间的恩怨是上一辈的恩怨,不想把苏辛拉扯进来,现在苏辛既然已经对她下手了,她也就不不必再客气了。

    听翠枫和翠秀一人一句的说完,苏沫道:“这是发生了多久的消息,怎么传回来的?”

    “大约……两刻钟之前吧。”翠枫想了想:“没多长时间之前,是嘉恩候府的一个丫鬟,正好跟咱们府里一个丫鬟是姐妹,来给她送点东西,正好就聊了起来。”

    “恩,真巧。”苏沫笑了笑:“挺好的,以后再有这样的消息,倒不用急着告诉我,先去让二夫人知道是正经。大小姐在苏府里过得如意不如意,跟我们总归没什么关系,真正牵肠挂肚的,可不就是二夫人一个吗?”

    翠枫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赶紧应了声,麻溜儿的出去了。

    王慧现在不如以前,新消息不一定能那么快的传到她耳中。可这消息要是传不到她耳中,那还有什么发生的意义呢。

    说话间,乌木一直立在苏沫身边,他是从香染坊刚回来的,带来的单子上,是香染坊的老板丁槐列出的清单。因为苏沫想赶时间,因此一切从简,低调奢华,从京城来的大批胭脂水粉还在路上,老板娘便自己做了一批。

    香染坊是传了几代的老牌子,家里本身就是做胭脂水粉起家,因此这手艺是绝对没话说。只是因为要做出成色好的成品,就必然要成色好的原料,然后,还要精致的包装,这几样加起来,那成本可不小,万一卖不掉,这钱就积压的多了。

    香染坊店面不够精致,又没有那么多本钱积压,因此一直有这心也没这力,只能老老实实的做普通的货色,卖低廉的价格。

    但这回不一样了,苏沫给了足够的钱,将店铺装饰一新,不但精致大气,连装饰的花瓶摆件字画都是名家所出,件件真品。又给了钱,让丁槐配齐了所需最上乘的原料,还找金银饰品加工的店铺,连夜赶制了一批精致的胭脂盒子,真金白银都用上,光是单个盒子的价钱,便已经不菲。

    虽然丁槐夫妇只有两人,时间又紧,没办法批量生产,但这个恰好是苏沫最不在意的,什么东西,少就值钱了。多就不值钱了,她如今要的是质而不是量,物以稀为贵,不怕找不到有钱的买主。

    苏沫看着翠枫出去传八卦了,笑着将单子交给乌木:“很好,就按这个来,我很满意。让丁老板放手做吧,他是内行,生意没做出来唯一的缺点是因为没有本钱。如今有了本钱,就没什么可愁的了。”

    说起来,丁槐在胭脂水粉这一行自然是极熟悉的,但多少老实了一些。可是他的妻子,却更合苏沫的心意。觉得有她在,香染坊要做大,应该指日可待。

    乌木应着,接过单子。苏沫又看了看翠秀:“你也去找个小厮陪着,去找一趟双儿。告诉她香染坊马上就要开张,让她先去熟悉熟悉。虽然我让她去店里待着是另有目的,但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平时就直愣愣的站在那儿吧。”

    翠秀已经去找过双儿,也说好了这事情。双儿本来就对苏沫心怀感激,如今一听能帮上忙,又能得一份稳定且收入不菲的工作,自然是一万个愿意。

    将翠秀和乌木打发走后,苏沫也没旁的事情,稍微眯了一会儿,可没想到出去散播消息回来的翠枫,又急匆匆的带回来另一个消息。

    一见着翠枫的眼睛都发光了,面上喜气盈盈的,苏沫就知道必然事情又有了新的发展,只是没想到,这才多会儿的功夫,竟然接二连三的,这慕容寒的诚意也太足了。只是下手这么快,也不怕人在背后说闲话吗?

    “这又是怎么了?”苏沫倒了杯茶给翠枫推过去:“坐下慢慢说,你看这头上的汗,一路跑回来的?”

    “哪儿有,就是走的快了点罢了。”翠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跟苏沫也不客气,坐下喝了口茶道:“小姐,我刚才跟荷香院的丫鬟说完大小姐的事情之后,便想着顺路去一趟大厨房,让她们晚上做清淡点的菜色。结果到了厨房,便看见一堆人凑在一起正说着事情。我就过去凑了个热闹。”

    翠枫在苏沫身边算是个沉稳的丫头了,至少跟翠秀比起来,沉着老练的多。但其实也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以前总是和苏沫一样低着头做人,遇见谁都让几分,无论什么委屈都憋在心里。这段日子总算是扬眉吐气了,自然,听见王慧苏辛倒霉的事情,心中就难以抑制的觉得痛快。

    翠枫道:“我刚才不是说,嘉恩候府来了个丫鬟,给咱们府里的丫鬟送了点东西吗。她出来的急,漏了东西,被相熟的姐妹看见了,正好要回家休息,便顺便送了过来。然后就又顺便带了些嘉恩候府里的消息过来。”

    “这回又是什么?”苏沫这次真的有些觉得奇怪。苏辛一贯是个心高气傲的大小姐,一辈子也没低过几回头。这次向慕容寒示弱示好,已经是非常少见而难得了。在被打了脸之后,怎么也要消停几天再说吧,怎么可能迎难而上呢。

    即便不是苏辛这样心气的大小姐,就算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吧,应该也要缓上几天吧。

    “这回,不是跟嘉恩候闹了。”苏沫道:“小丫鬟说,大小姐在嘉恩候那里碰了钉子后,就捧着茶气冲冲的往后走。走到了花园的时候,遇见了府里的另一个姨太太。嘉恩候府那么多姨太太,彼此间虽然都是客客气气的,但小姐您也知道,肯定是互相看不顺眼,互相看不上,咱们大小姐自觉地家里有钱,更是高高在上,前些日子又受宠,就更别提了,没少对旁人冷嘲热讽。现在风水轮流转,到了她失宠的时候,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姨太太们,还不都赶着上来落井下石。”

    “恩,很正常。”苏沫点了点头:“即使你平日里与人为善,倒霉的时候也未必有人伸出援手。何况苏辛以前那么嚣张,得罪的人肯定不少。慕容寒的姨太太多,自然有草包,但肯定也有有眼色的,说不定能看出来慕容寒对她的不满,想帮着教训教训,以讨他的欢心呢。”

    “可不是。”翠枫道:“跟苏辛掐起来的那姨太太可不是个傻的,句句话里夹枪带棒,却偏偏叫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苏辛又正是火气头上,估计口不择言的说了些什么不该的话,那姨太太哭天喊地的一阵冤枉闹到了嘉恩候那里。当下嘉恩候便当着众下人的面狠狠地呵斥了苏辛一番,让她去禅房跪一晚,静心礼佛思过。”

    “那禅房里这个季节虽然不冷不热,但是青砖地面,整个房间连个垫子都没有。别说跪一晚,就是坐一晚也不是好受的,可怜我们家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啊。”翠枫啧啧的道:“哪里受过这个苦,真是叫人心疼。”

    翠枫这样子十分的好笑,苏沫不由摇了摇头道:“你便是跪一个月,大小姐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她只是跪一晚罢了,你有什么可心疼的。那该心疼的人,知道了吗?”

    “知道了。”翠枫立刻应着:“我记着小姐的话呢。一得了消息,便先去了荷香院。估计这会儿,二夫人正心疼着吧。”

    “哎……”苏沫没笑,而是有些落寂的叹了一声:“有个时时心疼自己的娘亲,可真好啊。我若是有苏辛这么好命,就舒舒服服的过千金小姐的日子,不去折腾这么事情。”

    逆境催人老,逆境催人狠,苏沫如今走到这一步我,完全是逼不得已。若是可以,谁不想舒舒服服的过好日子,要每日每夜的想着怎么防人,怎么害人。

    苏沫沉浸在自己的感叹之中,而此时,荷香院里,得到了消息的王慧却是正心疼的都不行。

    “辛儿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慧这会儿坐也坐不住了,站着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好好地,怎么会让侯爷发这么大的火呢。禅房里连个床铺也没有,还要跪一晚上,这可怎么受得了……”

    “是啊。”春梅也跟着不解的很:“听丫头们说,大小姐已经听了嬷嬷的话,斟茶倒水的去向侯爷示好了,但不知道怎么了,侯爷的火气特别大,将大小姐训斥了一番。大小姐回去的路上,碰上了个府里的姨太太,那姨太太平日里估计就眼红咱们小姐受宠,这会儿见她和侯爷闹了别扭,自然要冷嘲热讽几句,咱们小姐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就吵起来了。”

    王慧虽然诸多不是,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尽心尽力。苏辛长这么大,真是娇惯的不像个样子,小心的连皮都没蹭破过一块。如今嫁了人,到了别人的手下,竟然不被同样的呵护,想着她要在黑暗冰冷的禅堂里过一夜,她只觉得心里简直都要滴血。

第一百五十八章 血债血偿

    “这府里姨太太间拌几句嘴,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王慧急道:“又没什么大事,就算是侯爷心情不好,说两句也就罢了。做什么要罚跪禅堂这么严厉,再说,两人拌嘴,又有什么道理这罚咱们小姐一个……”

    苏辛也是倒霉,这会儿虽然是春末夏初,但气温还不稳定。晴天的时候便暖和的很,阴天时候特别是到了夜里,还真有些寒冷。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天有些阴了,寒风阵阵的刮了起来,眼见着,是要变天了。

    “不行。”王慧顿了顿:“我不能看着辛儿受这罪,我要去找老爷。”

    “找老爷?”春梅吓了一跳:“夫人,这事情找老爷有什么用?”

    苏辛已经嫁了人,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就算苏晟是她的父亲,也管不了嘉恩候府的事情。

    “老爷虽然不是做官的,但是有钱,一贯的也支持嘉恩候,这点面子,我相信嘉恩候还是会给的。”王慧道:“他一直也疼辛儿,这么冷的天让辛儿在禅室跪一晚上,我舍不得,难道老爷就舍得吗?”

    春梅还是隐约的觉得不妥,苏晟自然是心疼女儿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若是在他和王慧感情极好的时候,她这么去哭一哭求一求,说不定还有这个可能。但如今不一样了,如今苏晟对王慧的感情已经明显的不如从前,顺带着,的苏晟苏辛也都有意见。这会儿让苏晟去出这个头,只怕是不容易。

    春梅还想再劝几句,王慧却已经急匆匆的往外去了。

    这天晚上果然变了天,不但降温还刮起了风,雷雨交加。本来温暖的春末夏初,竟然一下子变得寒冷了起来。

    不过房间里可一点儿也不寒冷。

    因为苏沫前一晚在山崖里被困了一晚受了惊吓,因此翠枫翠秀坚持一定要让她好好地补一补。苏沫无奈,也只得应着让厨子做了一桌子菜,关了门,也不分什么主仆,三人坐了一桌子,吃吃喝喝聊聊。

    乌木没一会儿也顶着狂风暴雨回来了,他是男子不好进内宅,苏沫便将桌上的菜按着他的口味每样都装了让人送去,还另外从厨房要了坛酒,让他沐浴换了干衣服之后,好好地吃一顿舒服的。

    而最好的下饭菜,则是进来送点心的小丫头笑着道:“小姐,刚才听厨房送点心来的丫鬟说,二夫人晚上气的连晚饭都没有吃,将一桌子的饭菜都扔到了地上,还不小心被热汤烫着了手。”

    “怎么,是不是晚上的菜不合二夫人的口味?”苏沫喝了勺青笋鸡汤,慢悠悠道:“厨房的人是怎么回事,都是做了这些年饭的老厨子了,还会犯这样的错误?”

    “跟厨房没关系。”小丫头道:“二夫人是生老爷的气呢。二夫人知道了大小姐被嘉恩候罚跪禅堂的事情后,可着急了,跑去求老爷,想让老爷去找嘉恩候求求情。但是被老爷骂了一通,气冲冲的回了荷香院。那一桌子饭菜,可不是替罪羊吗?”

    “原来是这样。”苏沫道:“那可就没办法了,爹和二夫人不合,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可插不上话,只能由他去了,你也下去吧。”

    小丫头应了声,笑了笑,转身退了出去。

    自从二小姐腰杆子硬了,连着翠竹轩的下人也扬眉吐气起来。特别是苏沫心情好的时候,她们的日子过得更是舒心,而苏沫心情好的时候,大部分,就是王慧心情不好的时候。

    “小姐。”翠枫见一碗汤见了底,便又给苏沫盛了一碗:“我觉得以大小姐的脾气,就算不用慕容寒推波助澜,也一定会闹出事端的,这王慧一定也有心理准备。只是,这样的一点事情,真的能让她神智失常吗?”

    “这么一点不行,这只是第一步,不要着急。”苏沫起身从柜子里拿了个纸条,道:“明年早上把这个交给乌木,他知道怎么办?”

    翠秀好奇,先拿过来打开看了看,只见这是个外面算命看相的常用的签文,上面写了一行字。

    血债血偿!

    “攻心为上,方能兵不血刃。”苏沫拿筷子点了点桌面上的菜:“快吃饭,别太操心,这些事情,我会安排好的。”

    两个小丫头虽然这些日子看了许多,比以前也懂了许多,但成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苏沫也没想过让她们从懵懂少女一下子成为一个心机沉重的人,揠苗助长是不理智的,对她们,也不公平。

    在苏沫吃喝说笑的这一夜,苏辛在空寂无人,冰冷坚硬的禅堂中哭哑了喉咙。王慧也辗转反侧了一夜,彻夜未眠。

    暴雨过后,又是个明亮而灿烂的清晨,被暴雨洗刷过的天空在阳光下清澈透亮,让人看了便心情愉悦。

    乌木一早便接了翠枫给的纸条,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出去了。

    今日本来也要去锦绣布庄的,三教九流的人,他认识的不多,但是王山全认识的多,想找一个算命卜卦的,或者说找个人扮成算命卜卦的,那再是容易不过了。

    王慧煎熬了一夜之后,早上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有些精神不济的靠着床边发愣。

    春梅敲了敲门进去后,见王慧这样子,有些担心,小心翼翼的道:“二夫人……”

    “恩。”王慧被喊得惊了一下,转头看是春梅,这才缓缓的呼了口气:“什么时辰了?”

    “已经巳时四刻了。”春梅小心翼翼道:“夫人,要起身吗?”

    “恩,起吧。”王慧有些无精打采的道:“一会儿我想出去一趟。”

    “夫人要去哪里?”春梅看了看王慧的脸色,犹豫了下道:“夫人,我去给您端些膳食来,您吃了后,还是再休息休息吧。昨晚上是不是没睡好,您的脸色不太好。”

    “昨晚没怎么睡着。”王慧摆了摆手,虽然没什么精神,但还是起了身:“想着昨晚上辛儿要在禅堂里跪一夜,叫我这个做娘的可怎么能睡着。我的心肝啊,从小也没受过这样的苦,可怎么能受得了。”

    “说不定嘉恩候只是说说而已呢。”春梅只得劝道:“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了。自己的身子要紧。”

    “怎么能不担心。”王慧一边起身让春梅伺候着穿衣装扮,一边道:“辛儿这会儿还不知道有多难过呢,虽然有自幼伺候的老嬷嬷跟去,但到底不是自家的地方,那些都是看人下菜碟儿的,也不知道如今对辛儿怎么样。我想想不放心,要亲自去看看。”

    “亲自去看看?”春梅愣了愣:“二夫人,您要去嘉恩候府?”

    “恩,先去西街买点辛儿最爱吃的芝麻糕芋头酥,再去嘉恩候府。”王慧道:“老爷不愿意去替自己的女儿出头,辛儿这会儿肯定也不方便出来,我这个做娘的去探望探望她,总不坏了规矩吧。”

    金晟王朝民风开放,无论皇族还是民间,和别的朝代比起来,都要自由的多。嘉恩候府里也是一样。虽然内院外院分的清楚,但对姨太太们的约束并不太多。有家里人上门来试探,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并没有什么。

    春梅虽然觉得王慧的精神不太好,但是想想她是担心苏辛,若是不去看看,只会越来越担心,怕是也没心情休息。而且,苏辛从来没有被如此对待过,这会儿怕是又气又急又委屈,除了王慧,可能还真没人能安抚的了她。万一一时情绪激动又闹了什么事情,那就更糟糕了。

    想到这里,春梅也就没再劝,点了点头应着,伺候王慧起身后,又再略准备了一下。命人准备了顶轿子,两个丫鬟两个小厮,一同出了门。

    苏府离嘉恩候府并不太远,做轿子也不过是两刻钟的时间,不过中途王慧让拐了下弯,先去了西街。

    西街有家极具盛名的点心铺子,里面的点心味道极好,王慧心疼女儿,想着要买点点心过去,这是侯府里厨子也做不出的味道。

    轿子到了西街街头就进不去了,西街是嵊州城的吃喝玩乐一条街,一路都是吃的玩的,摆摊的杂耍的,这个点正是热闹的时候,人来人往。

    轿子停了下来,春梅往前看了看,凑近轿子道:“夫人,前面人多,轿子不好过去。您等一等,我叫小厮去买点心。”

    王慧将轿门的门帘掀起来一点,道:“不用了,我亲自过去。”

    给苏辛带的点心,不能亲自买,亲自做,也算是尽了点心意吧。

    春梅明白王慧的意思,应了声,小心的扶了她下轿。让两个小厮在前面开路,扶着她一路往西街里面走。

    今日天气极好,阳光明媚,西街热闹的很,行人熙熙攘攘,即便有两个小厮在前面开路,有春梅在一边扶着,王慧仍然不小心撞上了一个迎面而来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长褂,手里举着个竹竿,杆子上挂着个招牌,招牌是双面的,一面写着李铁嘴,另一面,写着知天知地四个大字,这人,是个算命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鬼由心生

    李铁嘴啊呀一声被撞的一个踉跄,王慧也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子。

    春梅连忙扶住王慧,眉头一皱:“什么人也敢挡我们夫人的路,还不快让开。”

    苏家在嵊州城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王慧在外面自然也是一贯的昂首挺胸。这样的市井小地方,别说是她,连春梅也极少踏足。当然,她们觉得她们的身份高贵,是完全不应该和这些人挤在一起的。

    这李铁嘴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高瘦高瘦,脸上没什么肉,一缕胡子,但是面相看上去,倒并不给人油嘴滑舌的感觉,反倒是有些仙风道骨。

    李铁嘴一眼看见王慧,便眼前一亮,听春梅斥了一句之后,不但没有让开。反倒是掐指一算:“这位夫人,要不要算上一卦。”

    像王慧这样的人,其实是很矛盾的。她既相信这世上有鬼神,有因果,有轮回,但又觉得鬼神是可以糊弄的,只要有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便什么都敢做。完全不怕因果报应。

    或者说,在做的时候,她想不了那么多。只能想到什么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等到结了果,才会开始后怕后悔。

    不过无论王慧是相信鬼神还是不相信鬼神,一个自觉得有身份的人,也不会相信游走四方的江湖术士,一看便是档次不高的骗子。

    翠枫是最明白王慧心意的人,当下便挥了挥手:“不算不算,快走开。”

    说着,便扶着王慧往旁边绕来绕,想要绕过李铁嘴。

    李铁嘴见王慧要走,也并不开口阻拦,只是慢悠悠的来了一句:“这位夫人,最近犯小人,诸事不利啊。”

    王慧的脚步顿了顿,停了下来。

    这句话说的太准了,再她看来,最近可不是犯了小人,所以才诸事不利吗?以前苏沫老老实实的时候,她从来顺风顺水,何尝有过这些不顺当的事情。

    见王慧的脚步停了下来,李铁嘴又眯着眼睛,摇头晃脑的掐了掐手指:“啊呀呀,大事不妙啊大事不妙,夫人,我看你印堂发黑,心火晦暗,不日便有大灾难要降临。而且,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身边的人,都要受到牵连,啧啧啧……”

    李铁嘴又再看了眼王慧,叹了口气,扛起挂着知天知地旗子的竹竿,径自往外走去。

    王慧最近过的实在是太不顺,而李铁嘴说的,正是她最担心的。因此即便是觉得这样的人都是江湖骗子,却还是没忍住回头道:“你等等……”

    李铁嘴悠悠的停住脚步,笑嘻嘻道:“夫人你叫我?”

    “是,这位大师。”王慧按捺住自己烦躁的心情:“这位大师,你怎么知道我最近有大灾难降临?”

    李铁嘴又上上下下端详了王慧一番,道:“相由心生,我看夫人的脸,便知道夫人遇到了麻烦事情。啊呀呀,这麻烦还相当的大,可是要命的事情。”

    王慧只觉得眉心直跳,深深的吸了口气,看了眼春梅。

    春梅会意,从袖子里摸出个银锭来递给李铁嘴。

    李铁嘴毫不客气的接了银子塞进袖子里,然后又说了一句:“夫人这事情太大,这一点银子,可是不够啊。”

    一锭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何况,嫌少你可以不接,别那么利落的装进了口袋里,再说不够。

    王慧是大户人家的夫人,自然要保持形象,但春梅可按捺不住,当下便竖着眉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贪心,一锭银子还嫌不够,不够就拿回来,我们不算了。”

    “哎,小姑娘,这话你说的可不对。”李铁嘴并不在意春梅的态度,而是笑嘻嘻的道:“一分价钱一分货,只有买错没有卖错,小事情就小钱,大事情,自然要花大代价。”

    李铁嘴的话说的可谓张狂无礼,但王慧却心中一动:“李大师,你……真的会看相。”

    “自然。”李铁嘴捻了捻小胡子:“夫人的面相倒是极好,是大富大贵的面相。但乌云压顶,不日便有大难啊,若是信我,还能帮夫人排忧解难,化解一二。要是不信,可就……啧啧啧……”

    李铁嘴是个走南闯北算命的,有没有真本事姑且不论,但是从七八岁起就跟着师父装神弄鬼混饭吃,几十年的时间过去了,至少架势上是炉火纯青的,糊弄人起来一套一套。

    王慧被李铁嘴眯着眼睛摇头的样子弄的心里有些慌张,看了看挤着不少人的点心铺子,带着笑道:“李大师,不知道有没有空,我们找个茶楼坐坐。”

    虽然这李铁嘴看起来就是个游方术士,但能够一眼看出她最近不顺,也算是有本事。当然她不至于就这么相信对方相信的死心塌地,但所谓病急乱投医,她现在正是方寸大乱的时候,因此心里便先有几分怯了。

    李铁嘴又摸了摸胡子,欣然点头。

    有钱有点心,何乐而不为。

    王慧当即转身去了临街的一座茶楼,让小厮在门口候着,只带了春梅进要了个僻静的包厢。给了小二一块碎银子,让他在门口守着,不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李铁嘴乐呵呵的,半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小二进来问点些什么的时候,想也不想的便开口要了壶好茶,要了四盘点心。竟然还要了二斤好酒装葫芦带走。幸亏这早不早晚不晚的不是吃饭的点,要不然,估计他要先上个满汉全席吃饱再说话。

    不过少见的,王慧倒也没说什么,虽然她是没怎么见过外面世界的夫人,但是却也知道,虽然有脾气的人未必就有本事,但是有本事的人,大多有脾气。特别是那些世外高人,总会做些旁人不能理解的事情,并不稀奇,她以前也常听苏晟说一些商场上遇到的事情,那奇奇怪怪的多了去了。

    李铁嘴喝了一壶茶,将桌上的点心一扫而空,然后抹了抹嘴边的碎屑,感叹道:“啊,好久没吃过这么贵的点心了,不要自己付钱,这感觉就是好啊。”

    李铁嘴颇有些无赖的样子,春梅只觉得蹭蹭蹭的脑门上火星直冒,刚想要说点什么,却被王慧扯了扯袖子。

    “李大师。”王慧毫不在意的道:“如果大师能够帮我指点迷境,渡过难关,别说这一顿点心,十顿一百顿点心,就算是将这茶楼买下来送给大师,又有何难。”

    “哦?”李大师眼睛一亮:“这话可大了,夫人……不知道夫人如何称呼,能许的出这样的承诺,可别空口说白话,叫人空欢喜一场啊。”

    王慧笑了笑:“听大师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是啊,我是从南方来的。”李铁嘴笑道:“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从来不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昨天晚上才到嵊州,人杰地灵,这是个好地方啊。一直到,我一眼看见夫人为止。”

    王慧点了点头:“李大师不是本地人,这就难怪。我姓苏,在嵊州城,不夸张的说一声,只有我不想要的,没有我得不到的。”

    王慧矜持的微微笑了笑,春梅接着道:“我们老爷姓苏,嵊州苏家。我们夫人,是苏家的正室夫人。”

    苏家在嵊州是一个很值得骄傲自豪的人家,能嫁进苏家,并且成功的上位,这是王慧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情。让她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仆从成群,金银满屋。而如今,这种优越的生活正摇摇欲坠,渐行渐远,让她从心里涌上慌乱。

    “原来是苏夫人。”李铁嘴一副惊愕的样子:“失敬失敬。若是苏夫人,那刚才您说的话,我就信了。”

    “那还请大师指点一二。”王慧正襟危坐:“刚才大师说我身边犯小人,所以诸事不利,这……可有什么办法破解?”

    “唔……”李铁嘴又顺了顺胡子:“犯小人,也有很多种,还要看看苏夫人具体是哪一种。”

    “犯小人也分很多种?”王慧第一次听有这种说法,不由的道:“大师,此话怎说。”

    “这难道不好明白?”李铁嘴吃喝的满意,说话也就随意了些:“天下万物,没有平白无故的,因果轮回,总是事出有因。犯小人,招是非,这都是有原因的。有些小人,是随缘偶遇,你不欠他他欠你,这样的就好打发。有些小人,是你上辈子做的孽欠的债,这样的,就难一些……总之,这就和看病是一样的,要先望闻问切,看一看你生的是什么病,这才能对症下药。”

    见王慧听的认真,李铁嘴一笑:“也才好对症收钱。越好解决的越便宜,越麻烦的越贵……我虽然算命但可不是江湖骗子,该我赚的,一分不能少。不该我赚的,赚了,那也是要折寿的。”

    这话李铁嘴说的认真,倒是叫本来还有三分怀疑的王慧更觉得这人靠谱。

    想了想,王慧道:“李大师,那你看,我这犯的小人,属于哪一种?”

    李铁嘴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一回王慧,从身后的箱子里拿出一个盒子:“请苏夫人抽一张签,我就知道到底是如何了。”

第一百六十章 局中局

    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排的黄色签文纸。

    李铁嘴做了个请的手势:“苏夫人,请抽出一张来,不要紧张,随意就可以。”

    “好。”王慧点了点头,看了看,从中抽了一张出来,有些忐忑的递给了李铁嘴。

    李铁嘴接过王慧抽出的签纸,这时候的表情还是很轻松自若的,便打开,便道:“不是我李铁嘴吹牛,苏夫人碰到了我,可算是……”

    签纸打开的那一刹那,李铁嘴仿佛是被人猛地掐住了喉咙一般,所有的话都截然而止,脸色也一瞬间变得很难看。手臂无意识的一挥,甚至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茶杯碎裂的声音让李铁嘴猛然回过神来,接着努力想扯出一个笑脸,但是笑的太勉强,十分的难看。

    “怎么了?”王慧的心一下子被扯到了嗓子眼,有些紧张的道:“李大师,是不是很难办?”

    李铁嘴手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咽了下口水,道:“夫人,麻烦您,再抽两张。”

    “再抽两张?”王慧有些疑问。

    “对,再抽两张。”李铁嘴道:”一而再,再而三,我需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一个常年占卜算卦的人,最大的本事就是制造气氛,叫人能够从表情语气,肢体语言上,不知不觉的被感染,从而选择相信。

    更何况是心中本来就有鬼的王慧,她被李铁嘴这么一吓,跟着紧张了起来,让她再抽两张,她也就顺着又伸手过去,悬在木盒上半响,这才犹犹豫豫的又抽了两张。顿了顿,递了过去。

    “李大师。”王慧不待李铁嘴打开签纸,便有些迫不及待道:“刚才那张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啊。”

    李铁嘴没有先回答王慧的话,而是急忙的打开了另外两张,随着纸条被打开,脸色也白的不像样子。

    “李大师,大师……”王慧这会儿慌的不行了,连着喊了几声,几乎恨不得伸手去抢:“签文上,到底写的什么?”

    李铁嘴盯着手里的签文半响,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将三张签文都往前一推,然后合上手里的盒子收起来,起身将刚才收了春梅的银锭放在桌上,道:“苏夫人,我能力有限,这一劫,无能为力,告辞了。这顿饭,送夫人一句话,早备后事吧。”

    王慧被李铁嘴这句话说得心中一阵寒意,也顾不上李铁嘴起身往外走,一把抓过桌上的签文,颤抖着打开一个,然后像是沾上了什么毒蛇猛兽一般,啊的一声将签文扔到了地上。

    黄色的符纸上,四个朱笔写的大字。

    血债血偿!

    春梅也惊了一下,连忙将另外两张都打开,一模一样的黄色符纸,一模一样的红色字,血债血偿。

    那红色,就像是鲜血在纸上晕染出来的一样。简直红的要滴下来。

    王慧抽了三张签条,却抽出三个一模一样的结果,血债血偿,是什么意思,李铁嘴刚才说,让趁早准备后事。

    王慧在一瞬间目光有些呆滞,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春梅也被惊了一下,随即被王慧坐下的动作又惊了一下,然后急忙的道:“夫人,夫人您别被骗了,那人一定是个骗子。”

    “骗子?”王慧有点发蒙,茫然的抬起头来:“是个骗子?”

    “对。”春梅道:“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能抽出一模一样的签来,说不定……说不定他那盒子里的签条都是一模一样的,为的就是吓唬人,好多骗点钱。”

    春梅这么一说,王慧顿时有点活络过来了,猛然坐直:“对,一定是这样……快,给我把他抓回来,来人……”

    这李铁嘴也是倒霉,他往外走的有点慌,因此一个没留神和上来给其他包厢送酒菜的小二撞到了一起,虽然没撞翻一身,但是却也挡了下去路,慢了几步,因此王慧身边的小厮给冲出来抓了个正着。

    “你们干什么?”李铁嘴被小厮抓着,一下子不乐意了。

    “我们夫人还有话要说。”小厮面无表情的说了句,两人一边一个抓着胳膊,将李铁嘴往回扯。

    “我没话对你们夫人说了,放开我,快放开我。”李铁嘴挣扎着,但他身材实在是干瘪瘦弱,怎么也不是两个正是年轻力壮的小厮的对手,虽然手舞足蹈的,还是被拽进了包厢。

    王慧被春梅安慰了一句,越想越觉得她的话有道理,这会儿稍微缓过来一点,看着李铁嘴进屋,目光中不由的多了几分阴冷和恨意。

    李铁嘴倒是真正走南闯北世面见的多了,倒是并不害怕,小厮一松手后,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道:“苏夫人,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这个劫劫数难逃。我没这个本事化解,拽不到这个钱,请你另请高明吧。”

    “我这劫,真的就这么厉害?”王慧恶狠狠的盯着李铁嘴,转脸对春梅道:“去把他的签文盒子拿来。”

    “是。”春梅应了声,走过去,对李铁嘴伸手:“把刚才装签文的盒子交出来。”

    李铁嘴自然是不乐意的:“那是我吃饭的家什,不能给你。”

    春梅也是跟久了王慧,对着旁人的时候,脾气并不好。见李铁嘴不给,便对他身边两个小厮说了句抓住他,然后径自动手去拿。

    李铁嘴背后背了个小框子,里面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桃木剑香炉鼎,各种各样的家伙。

    虽然李铁嘴反抗了半响,不过还是轻易被春梅从框子里的一堆东西中翻出了刚才那个木盒子,连忙拿出来,送到了王慧手中。

    直到这时,李铁嘴似乎才知道王慧这是要做什么,反倒是一肚子的气都消了,看着王慧叹了口气:“苏夫人难道觉得,我是在诓你?觉得你抽到的三张签文,是假的?”

    王慧没有回答,而是咬了咬牙,伸手将木盒打开,然后哗啦啦的,将一盒子的签文全部倒在了桌子上,然后打开了其中一张。

    这是张再平凡不过的签条,上面写着,缘来缘散。

    又再打开一张,又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签语。

    春梅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也走上去连着打开了两张签条,可无一例外的,都是些很寻常的签语。好像刚才血淋淋的四个大字,三张签条,只是她们的一场错觉,根本不存在一般。

    转眼间,一盒子签文开了一半,王慧终于慢慢的住了手,失神的往椅子上一坐,靠着椅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李铁嘴长叹了口气,慢慢地走上来,将一张张被打开的签文条折好,又放回到木盒子里。

    “我这里有三百零八张签文,其中上上签四十八张,下下签四十八张,而死签,只有这三张。”李铁嘴一边收拾着,一边缓缓道:“本来,若是一张死签,只要多费些事,多费些时,纵然没有办法起死回生,也可以死地求生。但是三张死签……”

    李铁嘴摇了摇头:“夫人难道就没有听过那样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世上的人啊,做好事的时候就生怕老天看不到,做坏事的时候,又以为老天看不到,真是可悲可叹。三张死签,血债血偿,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夫人心里一定是明白的,冤魂缠身,噩梦不散,漫天血光,生不见人,死不见魂啊……”

    李铁嘴念叨着,晃晃悠悠的出去了,这回,再没有人拦着他。

    王慧已经彻底的呆了,李铁嘴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并没有收走那三张死签,桌上的点心盘子杯子都已经被扫落到了地上,杯盏一片狼藉。只有那三张血红一片的签条,像是一张张狰狞的脸,狞笑着看着王慧。

    一片血红中,仿佛有无数黑影从血迹中游荡出来,被吊死的丫鬟,脸色惨白望着她,疯疯癫癫的薛婉华,还有些看不清脸,甚至尚不成型的婴孩,伸着双手,扑了过来。

    “啊……”王慧两手抱住脑袋,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李铁嘴出了酒馆,晃晃悠悠的在西街转了一圈,进了一家客栈,上了楼,进了一间客房。

    很意外的,客房里已经有人在了,见着李铁嘴推门进来,那人便站起了身,赫然正是王山全。

    李铁嘴小心的锁上了门,快步走了过去,笑道:“王老板,成了,成了。”

    王山全现在可不再是以前那个小混混模样,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虽然还是那样的眉眼长相,可整个人的气质全都变了。似乎比以前瘦了一些,但是精神了许多,整个人给人种精明精干的感觉,腰身也挺的笔直,穿着一身得体的衣服,即便是随意的坐着,也没人会相信他曾经是个地痞无赖。

    “如何?”王山全道:“李大师,一切可顺利。”

    “非常顺利。”李铁嘴呵呵一笑,放下箱子,从桌上倒了杯茶一口气喝了:“这王慧果然不是好轻易糊弄的,要不是我们准备周全,差一点就露馅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各有所长

    李铁嘴说着,从框子里拿出给王慧抽签的木盒子来。

    这木盒子看起来普普通通和一般的盒子没有什么不同,但李铁嘴将盒子放在桌上,不知按了什么机关,啪嗒一声,竟然抽出了两层。

    “这小东西做的真是精致。”王山全赞叹一声凑过去,拨拉了两下。

    李铁嘴嘿嘿一声:“也是王老板见多识广,这阴阳盒可是我们走江湖混饭吃的压箱宝贝,轻易不见人的,知道的人极少极少,糊弄起人来,十有九准。”

    两层的盒子,上下都是排列整齐的签纸。李铁嘴从将下面一排的抓出来,有不少散了开,一张一张,都和王慧抓出来的一模一样,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写的四个字。

    血债血偿!

    “这也不算是糊弄人。”王山全道:“至少,有句话是实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如果是一个无辜的人,在遇到了这种事情的时候,第一反应一定是喊冤。而她整个人都呆了,不是心里有鬼,又是什么?”

    “那倒是。”李铁嘴捻了捻胡子,回忆起王慧的表情,点头道:“王老板这么说,我赞同。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了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的事,别的不敢说,看人还是准的。一个人确实只有在心里有鬼的情况下,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王山全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包裹,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么,还挺沉的样子。

    “这次多亏了李大师,才能如此顺利。”王山全将包裹推过去:“这是说好的报酬,您过目。”

    李铁嘴也不客气,将包裹拿在手里,不过并没有打开,只是摆了摆手:“不用看不用看,我信的过王老板。我看了一辈子人,什么人可信什么人不可信,一眼就够了。”

    王山全笑了笑,起身道:“事不宜迟,迟恐生变,我已经准备了马车,就在客栈的后门,车上的车夫都是信的过的伙计,大师现在就可以离开。想到哪里去,只要跟车夫交代一声就行了。”

    “好,那我就先告辞了。”李铁嘴抱了抱拳:“后会有期。”

    虽然王慧如今对李铁嘴是深信不疑,但说不准回去想想又会有什么其他的主意,为了以防万一,他如今还是早点离开嵊州的好。这在开始,也是王山全和他说好的,反正他四海为家,没有什么长留的地方,一个城一个城的走下去,再是正常不过。

    “后会有期。”王山全也抱了抱拳:“日后,若是有机会,李大师再来嵊州,一定要来找我,我一定好好招待。”

    “一定,一定。”李铁嘴一笑:“倒时候若有机会,我想拜访一下王老板身后的人。虽然王老板没说,但是我看的出,你在为人做事,这人,一定是个非凡人物。”

    李铁嘴这样的人都有双透视眼,王山全被他说穿,也不尴尬也不生气,反倒是有种挺自豪高兴的感情,当下哈哈一笑:“好,到时候一定为大师介绍。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快则半年,慢则一年,李大师就可以重回嵊州,不用遮遮掩掩了。”

    从一个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混混,成为今日有人尊敬看的见前途光明的店掌柜,王山全对苏沫的感激尊敬自然不用多说。而且,对苏沫的行事手段也敬佩的很,如今苏沫对王慧出了手,他便相信,即便是后面有慕容寒撑腰,血债血偿也是件必然的事情。

    看着李铁嘴上了马车离开,王山全这才不急不慢的回到了西街,买了几包母亲喜欢吃的点心,回了锦绣布庄。

    苏府里,苏沫昨晚上和翠枫她们略喝了几杯,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梳洗完了,正打算吃一顿早中饭。

    苏府里都知道苏沫前几天社险,受了惊吓,因此顿顿都特意准备些滋补的汤水。苏沫正舀着勺子冰糖乳鸽送进嘴,便看见翠枫眉眼难掩喜色的进了院子。

    “怎么了?”苏沫咽下汤,抬头看她:“一脸春色都挡不住了,是不是见着什么合心意的小子了?说出来,我给你做主,风风光光的嫁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翠枫脸一红,嗔道:“小姐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你还是个没嫁的闺阁小姐呢,什么荤话都敢说。”

    “这算什么荤话。”苏沫正色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正经不过的话了。难道你不要嫁人,这么害羞以后可怎么得了。”

    翠枫一个这辈子没跟异性说过几句话的小丫头,哪里是苏沫的对手,被调侃的脸颊飞红,见旁边站着伺候的小丫头都忍不住的掩了掩嘴,有些恼羞成怒的跺了跺脚:“小姐,你想不想听我带回来的消息了?”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苏沫笑道:“看你笑的那么开心,又听到什么消息了?”

    “二夫人病了。”翠枫道:“刚才我去针线房想拿点金银线来,正好见到大夫匆匆的往大夫人院子里去。我挺好奇的,就去问了问。听丫鬟说,今天上午二夫人出门,想要去嘉恩候府看看大小姐。这中间,想去西街买点大小姐喜欢吃的点心,然后也不知道是被人碰着了,还是怎么了,突然就昏过去了。”

    “是吗?”苏沫一副完全不意外的表情,反倒津津有味道:“就这样?”

    “就这样。”翠枫道:“不过小丫鬟偷偷的跟我说,她感觉大夫人不像是病了,倒像是受什么刺激了。她进去送了一次水一次药,一直听见大夫人在说胡话,说的是什么放过我,不是我,求求你之类的,语气特别惊恐……”

    “她还会说求求你?”苏沫挑了挑眉,心里明白,哼笑了一声:“只不过,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你的,求也求不来。是你的,求也求不走。”

    早些年不将别人的命当做命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能放过则放过呢?如今报应到了自己身上,才想着要求饶,要别人放过自己,又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

    那张血债血偿的字条,今天早上是翠枫亲自交给乌木的,因此虽然洛芊芊并没有说的太清楚,她也隐约的知道些什么。想想让苏沫身边的小丫头退了下去,关上门,这才按捺不住的低声道:“小姐。”

    “怎么?”苏沫盛了碗乳鸽汤递到翠枫手里:“想问问王慧生病和昨晚上的字条有没有关系?”

    “我觉得肯定有。”翠枫见小院子里没有旁人了,也不见外,端了汤喝了一口:“但王慧一个疑心防备心那么重的人,怎么会相信呢。小姐,你是怎么让她相信的啊?”

    “我也不知道。”意外的,苏沫两手一摊:“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有一个大致的想法,然后就让乌木将纸条交给王山全了。这事情,是王山全一手计划的。乌木还没回来,所以我也不太知道具体如何。”

    “王山全计划的,小姐你也不知情?”翠枫有些意外的睁大了眼睛:“小姐,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放心的交给他做,你还真是够相信他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况王山全也算是为我做了不少事情了,自然是可以相信的。”苏沫笑道:“当然要说两者相比较,我还是更信任乌木的。但这事情乌木未必能做的比王山全好。”

    一个少数部族出来,对嵊州城了解的不太多,骨子里是个老实忠诚的乌木。

    一个从小在嵊州摸爬滚打,坑蒙拐骗,三教九流都结识遍的小混混王山全。

    无疑,在装神弄鬼吓唬王慧这件事情上,王山全一定会做的比乌木更好。歪门邪道的主意,也一定会比乌木更多。

    苏沫知道自家的生意很大,不是一个人可以事事躬亲的。想要顺利的接下这些生意,并且继续经营下去,她就必须有自己的人。

    苏沫收留乌木最开始的原因,那时候只想能够在王慧的杀招频出中博得一线生机,活下去,并且好好地活下去。可如今越走越远,看的也越来越远,早不是那么简单的愿望可以满足的了。

    翠枫显然也是更信任老实本分的乌木,但是想想苏沫的话,却也不得不承认。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自己的门道。装神弄鬼的事情,王山全显然更有经验能耐。

    “别笑了。”苏沫看一眼面上笑意还没退的翠枫:“今天早上是不是有人送帖子来,拿来我看看。”

    “哦,是啊,都差点忘了。”翠枫拍了拍脑袋,赶忙起身进屋,拿了张拜帖和一个小小的盒子来:“小姐,香染坊的送来的礼品还有拜帖。我见您还在睡,就先收下了。”

    “香染坊的?”苏沫愣了下:“说明了是送给我的拜帖?”

    香染坊就是她已经盘下来的那家胭脂铺子,定在两日后正式开张,不过,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给自己送拜帖的?让乌木带个信来不就行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别有所求

    苏沫有些奇怪的看翠枫进了屋,一会儿捧了个盒子出来,盒子上,还放着封帖子。

    先拿了帖子过来打开一看,苏沫不由的挑着唇角笑了:“恩,丁老板是个会做事的,这帖子精致。一张纸看着比他店里的那些胭脂水粉都要贵些。”

    烫金的帖子,精致小巧,倒是并没有长篇大论,而是简简单单的,说明了香染坊新店重开,时间地点,特送上一份礼品试用,小小敬意,还请笑纳,希望到时候苏小姐能够赏光光临。

    不罗嗦,也不过分的掐媚客气,但是给人很有档次的感觉。

    “小姐,更精致的在这里呢。”翠枫将盒子递过去:“小姐你看看,上次我们去金店定的盒子,当时也没见着东西,这会儿见到了,果然是精致的很。”

    苏府里虽然现在大部分人都是很有眼光的,已经不敢再招惹这个权限渐渐大起来的二小姐,但毕竟人多口杂,王慧也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所以很多东西,苏沫都不敢带回来,怕万一一时不慎走漏了风声,功亏一篑可就不好了。

    这装着胭脂的小盒子,是王山全去跑的,在金店里找老板商量了好几种,将款式并价格尺寸等等一起统计了,拿来让苏沫翠枫一起挑的。所以她知道有这么个存在。

    但是实物出来了之后,连着发生了一些事情,却没看到东西。

    不过这会儿见了,苏沫满意的很。镶金嵌银丝的小盒子,做的非常小巧精致,看上去便高贵却又不过分富贵,正是大家族里小姐太太最喜欢的感觉。

    不能像个贫民,也不能像个暴发户。低调的奢华,有品味而不是满身铜臭味儿。

    盒子里,是两种颜色的胭脂。一种是淡淡的粉色,一种是稍艳丽些的正红。正适合一样是正装出席正规场合时用。一样是家居时不过分的修饰。

    苏沫将小盒子放在鼻子边闻了闻,又再用指尖沾了一点点,细细的看了看,点头道:“果然是制香世家,丁夫人好手艺,开着一家廉价的胭脂铺子,真是屈才了。”

    盒子精致,盒子里面的东西也绝对的上乘。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对胭脂水粉,首饰衣服的研究往往比做这营生的行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差的,看一眼闻一下就能知道,无论如何也糊弄不了。

    “不但颜色好,据说还很滋养呢。”翠枫笑道:“我前几日听乌木说起,这胭脂里放了好几味上好的药材,春秋夏季节都是分开的料子,夏天用的不腻才,秋天用的而不燥。”

    “恩,我当时也听丁夫人说了。”苏沫道:“现在看来,所言不虚。”

    翠枫又喜滋滋的接了胭脂盒子过去看了半响,这才道:“对了,小姐,倒时候香染坊开业,咱们要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苏沫合上帖子:“去打听打听,咱们府里有些什么人收到了帖子,大家都是怎么想的。”

    “好,我这就去。”翠枫又陶醉的闻了闻胭脂,再点了点头:“恩,味道真的很好,小姐,你明天要是去,多买点回来呗,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词用的,苏沫忍不住笑了一下:“放心吧,丁夫人已经说了,给我做了全套的胭脂水粉,这几日便让人偷偷送来。她是个会做人的,少不了你们的份,那成色,比这还好呢。”

    “是吗?”翠枫惊喜了一下,笑盈盈的出了门。

    苏沫对她们从来不管着,吃的穿的用的,都随她们喜欢。从来不按着规矩分列来,名分上说是丫鬟,其实,更像是姐妹。

    翠枫乐颠颠的跑出去没多久,翠秀就回来了,苏沫看着翠秀从外面进来的样子,莫名的有一种日理万机的感觉。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这么的忙了,即便是生意上的事情有舅舅派来的人帮着,有王山全和丁槐夫妻分去了大半,但有些事情,是无法假手于人的,必须自己做。

    苏沫眯着眼睛看了看翠秀:“你上午是去做什么了,怎么一脸那么痛苦的表情?”

    翠秀比翠枫小些,比她更加的藏不住心事。遇到顺心的事情和遇到不顺心的事,从脸上便能看的清清楚楚。

    果然的,听苏沫这么一问,翠秀当下便苦了脸:“小姐,我刚才去见双儿了。”

    “双儿?”苏沫想了想:“她联系上杏儿了?”

    “恩,嘉恩候府里对这些姨太太们管得不严。”翠枫道:“丫鬟什么的也没有太大限制。当然不是时时可以出门的,但是只要主子不需要伺候的时候,见个外人什么的,基本没有问题。杏儿和双儿以前在府里就熟悉,去找她聊聊,也没人会多心多想什么。”

    “恩,那就好,双儿怎么说?”翠枫道:“难道杏儿不同意,我不相信苏辛会待杏儿太好,让她放弃上位的机会。”

    苏辛这样的人,一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是看不起其他人的。即便是自己贴身的丫鬟,心情好的时候或许也不会亏待了她们。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绝对不会给好脸色,或打或骂,都肯定是有的。

    主子打骂丫鬟,这在宅门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要有个分寸就行,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是做下人的,心里自然有一本帐清清楚楚。并不是你心情好的时候像打发要饭的一样赏点甜头,她就能忘了你曾经不把她当做人看。

    “那倒不是……”翠秀犹豫了下,想了想:“有点复杂,小姐,杏儿想要见你。”

    “见我?”苏沫不由的也皱起了眉头:“双儿说是我让她去的?”

    “双儿没说,是杏儿自己猜出来的。”翠秀苦着脸:“双儿跟我说的时候都快哭了,她说她真的真的什么都没说,甚至把当时说的话都重复给我听了一遍,确实是并没有点提及咱们的地方。但是杏儿还是猜出来了,她说双儿一贯不是个有心眼的,跟苏辛也没有什么仇怨,怎么可能话里话外的提着让她想办法讨嘉恩候的放心,跟苏辛作对呢。这一定有问题。”

    “真没想到,杏儿那丫头还是个聪慧的。”苏沫不由的笑道:“她还说了什么?”

    翠秀道:“杏儿说,双儿自己是不可能让她去争宠对付苏辛的,一定有人叫她怎么做。这个人一定和苏辛有仇,而且,对双儿有恩,或者,有本事可以给双儿好处。这一想,再没有别人了,我和双儿好大家都是知道的,小姐曾经出手帮过她们,大家也都知道。杏儿只要想明白了一层,一个串一个,也就都想明白了。”

    “不错,有些事情,看似不可能发生,但其实只是一叶障目,关键的一点解开了,便能顺藤摸瓜。”苏沫无奈道:“说破就说破吧,我和王慧苏辛不和,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叫人知道也无妨。”

    顿了顿,又有些奇怪道:“那杏儿到底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她想见我,有什么要说的?”

    “杏儿愿意帮我们对付苏辛。”翠秀道:“但是,她不愿意去勾引嘉恩候。她想求小姐答应她别的条件。”

    “说了是什么吗?”虽然杏儿的回应让苏沫很意外,但是大方向总是没问题的,她找杏儿的目的是对付苏辛给她添堵,只要这个目标不变,其他的都好商量。

    “并没有说的很清楚。“翠秀道:”我觉得她可能还是不太信得过双儿,所以让双儿带信,说想见见您,和您当面说。”

    原本,苏沫对杏儿是没什么兴趣的。她并不会看不起某个丫鬟,但是现在这时候,无关紧要的人,多见一个不如少见一个。她现在还不想站在台面上去,目前她还没有这个力量应付一旦曝光后,可能出现的各种局面和压力。

    但杏儿的反应在她意料之外,杏儿这个姑娘的灵敏也在她意料之外。既然如此,一见不妨。或许,她对杏儿的期待,可以再高一些。

    “行,我见她。”苏沫道:“你去问问香染坊有没有给苏辛发帖子,如果没有,补发一份。到了开张那天,苏辛一定会带杏儿去,我们也去,到时候找个机会见一下,应该不是问题。”

    不管什么事情,真要说起来,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而且,即便杏儿真的是站在苏辛那边,故意给自己下套,让自己承认是为了对付苏辛。那也没什么好怕的,她和王慧撕破脸的事情,如今已经不仅仅是苏府里的人知道了,嵊州城里,下至丁槐夫妇那样的贫民,上至嘉恩候那样的富贵人家,谁没点小道消息的来源啊。

    这次要是能和王慧一起去参加香染坊的开业,倒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正好可以叫嵊州城上层社会的夫人小姐们都擦亮眼睛看清楚些,她和王慧不共戴天,那些和苏府有相互来往的,要仔细的考虑了,到底要站在哪一边。

第一百六十三章 推波助澜

    时间不长翠枫就在苏府转了一圈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果然王慧和几个姨太太们都收到了拜帖。正在聊着这事情呢。

    一家胭脂水粉店开业这没有什么,嵊州城这么繁华的地方,有钱的人家多,有钱的太太小姐也多,自然就有许多人想着点子的赚这些人的钱。

    不过香染坊是用实力说话的,送来的胭脂的成色即便是再挑剔的小姐也心里暗暗的觉得满意。因此大家在开始看见香染坊的帖子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想了又想,才想起来,有些甚至想不起来,要丫鬟提醒一下,这是街上一家只卖廉价胭脂的寒酸小店。

    但是在看完香染坊送来的赠品后,却都转了念头,虽然香染坊的东西都很低廉,但人家到底是几百年的老牌子,多少代人都是靠这吃饭的,说不定,真的有什么祖传的技术呢。

    除非是管家的太太,否则的话,这些豪门里的太太姨太太小姐门,大多是无所事事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也无不可。

    苏沫自然也是其中一个,当下,便和现在交[好的穆寻芳约了,后天一起去看看。

    锦绣布庄的开业,苏沫是不能出现的。一个主做批发的布庄,她一个小姐万万没有过去的道理,是以就算是心里好奇的很,也只能偷偷的找个地方看一看。但是香染坊不同,胭脂水粉铺子,又只是一间店面,至少现在不存在和苏家抢生意的可能。她大大方方的去看看,买点东西,再是正常不过。

    此时,王慧和苏辛也都接到了香染坊的邀请帖子,但是她们两,现在却并不好受。

    苏辛昨晚上在空空荡荡的禅房里待了一夜,虽然没人那么计较她是跪不是跪着,但仅仅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冷硬的地面,这就足以让一个从小没吃过任何苦的大小姐受了。

    何况苏辛还委屈的紧。她这辈子都是被人捧着的。心情好给谁一个笑脸,谁都要感恩戴德半天。这些日子和慕容寒蜜里调油的,就差觉得自己才是嘉恩候府的女主人了。

    谁知道慕容寒翻脸比翻书快,上一刻还闻言软语。下一刻便冷若冰霜。连她忍着委屈上前示好。竟然也丝毫不给情面。

    豪府后宅,相公的宠幸虽然不是一切,但重要程度不言而喻。苏辛自己也非常明白。一旦她失了嘉恩候的宠,又没有怀上身子,那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杏儿和几个贴身的丫鬟也是焦急了一夜未睡,好容易到了早上,一边在房里准备了热水饮食,一边赶紧去禅房接苏辛。

    看守的嬷嬷都是嘉恩候府的老嬷嬷,别看是下人,但一个个比这些新晋的姨太太要有威严的多,平日里,只要有颜色些的姨太太,谁也不敢在她们面前自觉是主子,一个个都客客气气,温温顺顺的。

    当然也有例外,苏辛就是这个例外。她早被王慧宠的没这个强硬的背景却有那么强硬的脾气,连旁的姨太太她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对自觉得是下人的嬷嬷有好脸色呢。

    不与人为善的后果就是,到了自己出了事的时候,别人就算不刻意的刁难你,也不会给你开方便之门。

    慕容寒是只负责下个命令的,让苏辛去禅房跪一夜闭门思过。他虽然这么说了,但是绝对不可能跑去看着,所以如果和下人关系好的话,让丫鬟给送两床被子,偷偷送点吃的,这都没什么,谁都不会去多这个嘴,虽然是跪禅房,却也和在自己屋子里过夜无异。守夜的嬷嬷说不定还开着半扇门和你聊聊天,安慰安慰你。

    而不像是今日,苏辛的丫鬟在门外说尽了好话,也没得来半点通融。甚至于第二日一早,嬷嬷锁了门去吃早点,一直磨磨蹭蹭的到了日上三竿,这才拿着钥匙来放人。

    丫鬟们虽然知道她是故意的,但又能如何,得罪不起。只得陪着笑脸说些辛苦了之类的话。

    杏儿一进了禅房,便看见她们一贯打扮的仪态万方的小姐仄仄的坐在地上,靠着墙壁,半仰着头,头发凌乱,眼睛红肿,似乎是哭了半夜。

    “小姐……”杏儿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半蹲下来,低声道:“小姐,你没事吧……可以出去了。”

    苏辛也不知道是气傻了,还是一夜无人吓傻了,眼神有些空洞,杏儿喊了两声,这才缓缓的眨了眨眼,将视线移到她脸上。

    “小姐。”杏儿被苏辛的眼神看的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咽了下口水,有些怯的道:“小姐,咱们走吧,给您准备了热水……”

    杏儿话没说完,便被苏辛一个巴掌给打断了,虽然她的手还有些颤抖,但是丝毫也不妨碍这一个耳光响亮的落在了杏儿的脸上,让她的白皙的皮肤上顿时便出现了五个指印。

    “小姐。”杏儿被打的懵了,一时还不过神。

    “你还知道来接我,昨晚上干什么去了?”苏辛像是压抑了一个晚上一下子被点着一般,扑过去撕扯杏儿的头发,一边骂道:“你个没用的丫头,主子被困,昨晚上怎么不来给我送吃送喝的,让我在这里熬了一夜,说,是不是我被关了,你们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多开心,正好可以偷懒,还可以乘机勾引侯爷……”

    杏儿长的漂亮,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当时王慧让她跟着苏辛嫁来嘉恩候府,也多少存了点这样的心思。一旦苏辛有了身孕,就让她把杏儿推出去,让别的姨太太缠着了慕容寒,倒不如自己的丫鬟好掌握。

    在一个妻妾成群的后院里,虽然很无奈,但王慧这么想是没有什么错误的。但是苏辛不会这么想,将自己的男人推到别的女人身边去,这个女人不管是谁,都叫人心里堵得慌。

    所以纵然杏儿本身一直中规中矩的,从没有任何在慕容寒面前过分的举动,但在苏辛眼中,对这个漂亮的丫头始终是有些不满意。找到了机会,便会敲打她一番。

    这会儿,苏辛遇到了这辈子从没有过的羞辱和委屈,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自然的,出现在她面前的杏儿就成了撒气的对象。

    苏辛虽然饿了一夜,又是个千金小姐,不会有什么力气,但是胡乱的又掐又打,却也叫杏儿有些接受不了。何况杏儿也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小丫头,被这么污蔑,又不敢还口不敢还手,一时间眼泪汪汪的,委屈的不行。

    好在跟在后面的下人很快都冲了过来,好言好语的劝着苏辛。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嬷嬷一把按着苏辛的手道:“大小姐快停手快停手,辛苦了一夜,咱们先回去。到了屋里,您有多少气撒不得,别在外面叫人看见了不好。”

    其实已经迟了,两个守门的侯府里的嬷嬷在门外冷眼看着,心里都不屑的很。

    其中一人道:“果然商贾人家就是不入流,苏家可算是嵊州的首富了,教养出来的小姐,也和个泼妇无异。自己惹了事情,就在丫鬟身上出气,真是丢人现眼。”

    另一个道:“话倒是也不能这么说,我听人说,苏家还有位小姐,就是先要定给咱们侯爷的二小姐,那是苏府正经的嫡小姐,长的美就不说了,待人接物都是极好,遇事也是一派大家风范,温和又有礼,那才是真的名门千金。”

    这个又道:“这说起来也是,我也听人说起过苏家的二小姐。说虽然都是苏家的小姐,但是一个天一个地,可见嫡庶之分还是有理的,不然的话,同样都是苏家,怎么养出的两个小姐天差地别。”

    两个嬷嬷在外面聊天,倒也未必就是要给苏辛听的。但是,她们也不怕给苏辛听到,所以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巧就一字不落的到了她的耳中。

    苏辛一辈子用来攀比的人就是苏沫,原先在府里,处处都能压她一头,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用,都是紧着自己先。可自从定下和嘉恩候的婚事之后,却好像一下子颠倒过来了,风水轮流转,这实在是叫人受不了。

    但见识过这两个嬷嬷的彪悍,苏辛却又不敢再去挑衅,咬了咬唇忍了下来,狠狠将杏儿推开,厉声道:“我们走。”

    望着苏辛离开的背影,杏儿整理了下自己被抓乱的衣服,摸了摸还隐约刺痛的脸颊,面沉如水。

    苏辛在禅房里一夜,精神上受的折磨大过身体上的,回到房里后沐浴更衣吃了些东西,才稍微缓过来些。

    一转头看到桌子上放的拜帖,皱了皱眉:“那是什么?”

    “是一家新开的胭脂店送来的请帖。”杏儿垂首站在一边,虽然刚挨了打,但她是苏辛的贴身丫鬟,还是不得不跟在一旁伺候,头也不敢抬,低声下气的应着。

    “什么胭脂水粉店,这个时候,我还有心情去看那个?”苏辛没好气的挥挥手:“以后再有这种直接扔了。”

    “小姐。”杏儿的拳头在身侧微微的捏了捏,道:“奴婢有个提议,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第一百六十四章 舌灿莲花

    “什么提议?”苏辛皱着眉头看了眼杏儿,不在意道:“说。”

    杏儿现在,对苏辛自然是恨之入骨的。但是苏辛却没什么感觉,在她看来,对下人打骂几句这是正常不过的事情,怎么可能被对方放在心上。

    杏儿略上前一步,道:“我觉得,这香染坊开业的请帖,是个机会。”

    “怎么说?”苏辛皱了皱眉,看向杏儿。

    杏儿道:“我刚才打听了一下,这香染坊挺大手笔,给嵊州城里有身份的小姐太太都发了请帖。咱们府里,也是每位姨太太人手一份。”

    “所以呢?”苏辛有点儿不解,顺手将请帖扔回桌上,将下面的小盒子拿了过来:“这盒子倒是精致,就是香染坊是个小作坊吧,东西的便宜的不能看,也敢给侯府发帖子,不嫌自己丢人吗?”

    不过顺手打开盒子后,苏辛倒是愣了愣,随即用手沾了点正红的颜色,凑在鼻子边闻了闻:“呦,难怪敢往侯府送东西,这胭脂的成色不错,很细腻,也很好闻,看来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杏儿在心里冷笑一声,觉得王慧真是非一般的能耐,自己将苏府后院管理的铁桶一般滴水不漏。但是自己的女儿,竟然半点儿也没教,这个当口上,竟然不想想怎么扭转现在的局面,而是去注意什么胭脂水粉。

    年轻和美貌,自然都是女人自带的强大武器。但这绝不是无敌的,因为美貌,你有的别人也有。年轻,你有却不会一直有,青春易辜负,如果你不懂得充实内在,外表的光鲜美丽,也不过是短短的几年罢了。

    “小姐。”杏儿不理会苏辛在那儿品评胭脂,径自说自己的事情:“我觉得,这回香染坊开业请大家去,正是小姐和四姨太搞好关系的一个机会。”

    “搞好关系?”苏辛一皱眉:“怎么,你让我去讨好四姨太?”

    苏辛的话里,隐约有些要发怒的迹象。四姨太便是昨天跟她交恶的姨太太,全名叫袁海情,是个琴姬。

    琴姬,这在社会上是个地位很低的身份。也就比青楼女子要好上那么一点点罢了,说的是卖艺不卖身,但是钱到位或者遇上有身份的人,也不太好说到底是卖身不卖身。

    只不过袁海情进门比苏辛早,又懂得一套取悦男人的法子。每每都能恰到好处的哄的慕容寒心情愉悦,而且又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从没有过多奢想。

    这种长得美有一技之长,不惹是生非,老老实实的做一朵解语花的姨太太,就算是激情过去新鲜不再,自然也不会让人反感。

    慕容寒没有正妻,上面也没有个内宅管事的女性前辈。但内宅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又不可能自己去管。因此管理内宅的事情,便交给几个进门早的姨娘,而这个四姨娘袁海情虽然不管事,但因为也算是侯府里的老人了,和前面的几个姨太太关系都处的不错。

    苏辛进门便不是一般的嚣张,自觉自己是嵊州首富的千金,和袁海情她们完全没有可比性,每每都恨不得用眼角看她们,觉得嫌弃无比。

    这态度自然叫旁的身份低些的姨太太心里不痛快,但是因为新人进门,和慕容寒感情正好,所以谁也不会去触这个霉头。但现在,墙倒众人推。

    而这个主推的人,管事的几个姨太太是不会露面的,太没地位的呢,又说不上话,自然的袁海情就当仁不让了。她是温柔和顺的性子,但那只是在慕容寒面前而已,琴姬没个八面玲珑的心思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哪儿能在那么混乱的场合中自保。

    “不是讨好四姨太。”杏儿冷静的道:“是让四姨太消除对我们的戒心。”

    “恩?”苏辛心中叮的一声:“什么意思?”

    “小姐。”杏儿道:“我觉得,即便您再不喜欢四姨太,或者说,您再不喜欢府里的其他人,也不应该表现出来。您想想,夫人是怎么做的?”

    “娘?”苏辛毕竟也是勾心斗角的大宅门长大的,有些冷静下来:“你是说……表面上和她们打好关系,然后,一个个的……”

    杏儿笑了笑,转身去将大门关上再回来。

    可不是,王慧最擅长的,就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上,无论对着谁,她都是笑盈盈的,让苏晟觉得她再是宽容大度不过,是个做当家主母的绝佳人选。但是暗地里,会冷静的审视每一个出现在苏晟身边的女人,然后将所有对她有威胁的挑出来,不动声色的除掉。

    “侯府毕竟不比家里,侯爷这么多姨太太,就算是心里最喜欢小姐,但也不可能完全不给别人面子。”杏儿道:“小姐,我这些天和府里的丫鬟聊天,其实这内宅的事情,侯爷是不怎么管的,只要不闹得鸡飞狗跳,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做的。”

    杏儿一席话,说的苏辛眼前一亮。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你说的对。是我太冲动了,我不应该当着侯爷的面和袁海情闹矛盾,这是不是让侯爷也觉得没面子?”

    杏儿一笑:“我的大小姐,您总算是明白了,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大小姐您的性子豪爽,直来直往,对谁都是好心,但其他人不是啊。那些人表面上都对您笑语盈盈的,但是一转过身去,还指不定怎么想法子害你呢,所以,您可不能再这么直爽了。”

    杏儿是个会说话的,又足够了解苏辛。偏偏这会儿苏辛又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慌乱,更是一说一个准,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而事实上,杏儿这话说的确实是很有道理的。在这上面,王慧也没少劝过她,几个嬷嬷也没少劝过,但是那时候她不太放在心上。这会儿刚受了这么一夜的罪,才觉得杏儿说的很有道理。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这么冲的脾气,什么都压不住,在苏府里,因为大小姐的身份,谁也不敢跟她顶,那自然没有问题。但是到了这里,可不一样了,直来直往的,确实是要吃亏的。

    见杏儿一席话说的苏辛动了心,苏辛身边的老嬷嬷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要是她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昨天晚上哪儿会在禅房里待一晚上。

    杏儿见苏辛的火气消了不少,终于也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道:“小姐,这个香染坊开业,您一定要去,而且,要和大家开开心心的,就算是有点什么不痛快,您也得忍着。这样,即便他们心里会不屑,可至少不会在表面上闹的不愉快,只要大家表面上和睦了,咱们自然有接近她们的机会。”

    苏辛想了想,点了点头笑道:“辛儿,你不愧是一直跟我的,果然还是替我着想。你说的对,这回,我也要像娘一样,让她们笑到最后,哭都哭不出来。”

    苏辛面上露出些笑容来,杏儿也跟着笑了。打好关系才能够下毒手,下毒手,才能被人揪出来。苏辛要是一直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那就让人太失望了。

    一时间,无论是商家还是管家,但凡是有身份地位的小姐太太,都在说着香染坊的事情。一间平日只卖廉价胭脂水粉的铺子,倒是一下子火了起来。

    而苏沫在问了丁槐对于发邀请帖的人的身份确定时,他让乌木带回了一个无可辩驳的理由,有钱买的起他们的胭脂水粉的,都在邀请之列。

    苏沫在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不由的笑了笑:“我开香染坊的初衷,是为了让双儿能够方便的联系上杏儿,成为我在嘉恩候府的眼线。现在看来眼线未必做的称,但是钱,一定不会少赚。”

    “能赚钱也很好。”乌木淡淡的接了话道:“小姐,苏家的生意太大,我们要开始的太多,如果多几个像是丁槐这样的人,我们的进展会快许多。”

    乌木如今可以说是苏沫最得力的住手,她虽然并没有向他说过自己的一切,但是对苏家的一切,都曾经说的清清楚楚。苏家所有的生意,她都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接手,无论是从苏晟手里接下来也好,用另外的方法接过来也好。

    苏家虽然如今看上去枝繁叶茂,繁荣鼎盛,但是苏沫心中知道他有衰败的一天,而且这一天,在前世的记忆中,离现在不过是短短的一年多。

    一年多,说短不短,说长却也绝对不长。而且,苏沫重生后,有很多人和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发生了改变,那么将要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也会跟着改变?一年后的衰败,是不是有可能不会出现。或者,会出现的更早?

    苏沫不能拿整个苏家来冒这个险,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想着能够尽快的做到最好。

    乌木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他这些天查到的消息中,苏恒出去了一趟,搭上的背后势力,似乎就是现在的二皇子一派。而两派夺嫡的一战势在必得,苏家确实非常容易卷进这场战争中,血本无归。

第一百六十五章 强抢民男

    而苏沫是苏家的女儿,从继承家业来说,这个身份没有半点优势。但是在某些时候,却进可攻,退可守。在情形不对的时候,只要嫁了人,就可以火速撇清和苏家的关系不受牵连。

    金晟王朝的律法规定,若是大家族招惹到大的是非,无论是抄家流放还是灭九族,媳妇都是包含在内的,但女儿如果已经嫁了出去,就算是夫家的人,冠了夫家的姓,不会受到影响。

    “是啊,能赚钱也很好,现在,我正需要这样能为我赚钱的人。”苏沫笑了道:“苏家经营了上百年,几代人的心血,手下做事的人,也都是千挑万选,有些都是为苏家做了几辈子的,想要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接手,这谈何容易。”

    虽然在商贾世家长大,但苏沫毕竟不是苏晟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不可能从小便教她生意上的事情。即便她多了一年的阅历,比旁人更能准确的知道将来的事态发展,但也仅仅是占了这一点的便宜而已。其中到底有多少艰难,苏沫心里有数。

    怕苏沫钻牛角尖,一贯不会说话的乌木有些笨拙的安慰了几句,反倒是叫她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苏沫正色道:“乌木,这话我跟翠枫也翠秀说过,对你也同样适用。你要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不管是小商小贩家里的,还是富商官家的,主要是两情相悦的,都可以告诉我,要宅子要聘礼都没有问题,不许强抢民女就行。”

    “小姐说话果然越来越不靠谱了。”翠秀笑道:“你要说王山全也就罢了,乌木这么老实,打死我也不信他能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情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苏沫看一眼脸上有些发红的乌木,觉得她将乌木从慕容寒身边捷足先登的抢了过来实在是造福于民的一件事情,这也不知道会好了嵊州城的哪个姑娘。或者,近水楼台先得月,看看自己这两个丫鬟有没有谁有这个能耐,找到个这么好的夫婿。

    虽然乌木谈不上太英俊,但是高大威猛,五官也端正,比起慕容寒和凌霄来说,更有一番粗矿的男人味道,是非常吸引女孩子的类型。更重要的是善良老实,忠诚不二。这样的人无论对朋友还是对家人,都是绝对忠诚的。爱上便是爱上,一定会一生一世的只对一个人好。

    “我倒是觉得,小姐不要担心乌木会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情来,倒是要小心看着他,别让他被那些民女强抢了。”翠秀一本正经道:“瞧瞧咱们乌木,这身高,这长相,这气质,以后也一定前途无量。其实一点儿不比什么嘉恩候凌公子差,只要一放出去,肯定一眨眼就被嵊州的大姑娘们瓜分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苏沫和翠枫翠秀一块儿打趣乌木,只叫老实小伙子简直是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应对,半响说了句我先出去了,便落荒而逃。

    乌木不是汉人,小时候生活在偏远的部族里。稍微大一些,在一次跟着父母外出的时候走失,接着,便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除了印象中的父母之外,从来不曾与什么人有过太亲近的接触。也不曾有什么人和她开过这种,似乎是肆无忌惮,却没有丝毫恶意,反倒是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而在一场意外跟在苏沫身边后,苏沫从不将他当做下人看,两个小丫头也在短暂的陌生疏离后,善意的接纳了他,闲暇时的打趣,认真时认真的为他着想,甚至于,为他的未来着想规划,不是一个永远只能站在苏沫身后的下人,而是一个可以站在明处,可以风光自在生活的人呢。

    这种真心实意的着想,有时候叫他觉得,恍惚中有种家的感觉。

    翠竹轩里,几人有说有笑的聊得轻松。荷香院中,春梅却是忧心忡忡的将盒子和拜帖都让小丫鬟小丫鬟拿了出去,又再轻声的走回到床前。

    不过是一夜之间,王慧好像老了十岁一样。脸色苍白,发髻凌乱,躺在床上,双眼无神。额上搭了块热毛巾,两鬓的头发,竟然有些花白。

    王慧的年纪也并不大,今年也才三十五而已,又一贯保养的好,日子过得精细,打扮起来,说是二十五六也有人信。

    可现在躺在床上,乍一看,却像是个四十岁的妇女,再没有一点昨日的风韵。熟悉的人见了会吓一跳,不熟悉的人,简直会完全认不出来。

    从西街回来后,王慧就一病不起,大夫来了好几个,但是检查来检查去,也没检查出有什么病。最终只能说是在外面受了冲撞,被惊吓了,精神不济。但具体到底是受了什么惊吓,被什么人冲撞了,王慧又说的含糊的人,怎么也不肯细细的说。

    王慧不肯说,大夫们也面面相觑,最终只好叮嘱好好的休息休息,精神上受了惊吓吗,也没有其他的方法。苏家的条件好,吃的一贯滋补,也不劳累,再也没什么可多补的,只能是靠时间去安抚惊吓了。

    略抬了下眼皮,王慧无精打采的道:“怎么回事?”

    “哦,没什么事,是一家新开的胭脂铺子,新店开张,来送拜帖。”春梅道:“夫人,我已经告诉她们了,近期这些事情就不要来烦您了。您还是好好休息吧。”

    “恩。”王慧应了一声,闭上眼睛,侧了侧脸:“天色有点暗了,在屋子里再点两盏灯。”

    “再点两盏灯?”春梅有些迟疑:“夫人,现在太阳还没下山呢?”

    桌子上已经点了两盏灯了,而且,靠着床极近。屋子里的门和窗户都打开了,房间里此时是很亮的,再点灯并没有什么意义。

    “点上,点上,我说点就点上。”王慧睁大眼睛:“春梅,今天晚上你别走,你搬个榻来,就在我跟前睡。”

    “好好好。”春梅见王慧有些暴躁,连连的应着,赶紧让小丫头再点灯上来。

    屋子里又在明亮了一些,王慧按捺着心里的烦躁,勉强闭上眼睛。她连春梅都没有告诉,昨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四个血淋淋的字,血债血偿。

    她一直以为这些事情她做的天衣无缝,当年就没有什么人知道,时隔十六年之久,就更不会有人知道。而宅门里其他的那些事情,不说滴水不漏,也都是捕风捉影,根本不可能有人翻出旧案。苏沫一个当年不过还在襁褓中的婴孩,就更不可能知道。

    “乱说的都是乱说的,我是自己吓自己。”王慧胡乱的安慰着自己,不一会儿,便又陷入了混乱的睡眠之中。

    香染坊的开业可比锦绣布庄要热闹了很多,本来只是一间不大的铺子,现在却将后面的院子也打通了,楼上也重新布置了一番。零零总总的加起来,容纳个四五十人也并不显得拥挤。

    开张这天是个好天气,苏沫还是第一次名正言顺,正大光明的到自己的铺子,虽然表面上表现的还挺镇定,但其实多数有些激动,早上早早的也就起了。

    梳妆打扮一番,换了身偏红色的衣服,虽然年轻姑娘家穿艳丽点的颜色很正常,显得青春靓丽,但苏沫一向偏向素色,最多也不过是淡粉淡蓝之类,常常被翠枫取笑少年老成。

    看着苏沫低头审视自己的衣服,翠枫笑道:“很好看,小姐,我第一次见您穿红色的衣服呢,恩,以后要多做几件这样的,穿着显得人特别精神。”

    “是吗?”苏沫转了圈,也觉得衣服不错,自己穿上也不错。

    花一样的年纪,又天生丽质,苏沫虽然不像是王慧那么在意保养,但苏家的大小姐,自然也是什么苦都没受过的,十指不沾阳春水,淡妆稍抹,想不美艳动人都不行。

    打扮好了没一会儿,穆寻芳的丫鬟便来询问,见苏沫也准备好了,便一同备了轿子出门。

    本来这样的出门,带着几个丫鬟几个小厮也就行了,但是自从苏沫屡屡遇事之后,乌木便叮嘱再叮嘱的,最好不要一个人出门,无论是有什么事情,都要让他跟着。虽然王慧王峰现在都已经有些自顾不暇,慕容寒也应该不会再低苏沫出手做什么,但总是觉得不安全。

    香染坊今日很热闹,门前一地红色的鞭炮碎屑,苏沫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夫人小姐,而且往往都是和交好的姐妹结伴前来,两个小姐身后,往往要跟上四个丫头。

    香染坊门口,站着两个迎宾的小姑娘,接过苏沫的名帖后,眼前一亮,福了福身子道:“请苏二小姐稍候,我马上喊我们老板出来。”

    “喊老板出来做什么?”苏沫笑了笑:“今天你们老板一定忙的不可开交,我自己先看看就行。”

    “不行的。”小丫鬟认真道:“老板特意说了,要是苏二小姐来了,一定要马上通知,千万不能有一点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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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2444/ 第一时间欣赏金嫡最新章节! 作者:茗末所写的《金嫡》为转载作品,金嫡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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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嫡介绍:
豪门是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富贵荣华是让人趋之若鹜的诱惑
在侯府受尽欺凌,被折磨致死的三姨太苏沫,重生回到未嫁前
再不愿意让自己成为替罪羊死不瞑目
生为首富嫡女,家产,是我的。
二八花样年华,美男,是我的。
再活一次,自然要精彩无限,名利双收。
金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