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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嫡全文阅读

作者:茗末     金嫡txt下载     金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撒钱买名

    孟春有点意外,跟在他身边一群哭哭啼啼的丫鬟小厮更是意外的一时都忘了哭,呆愣愣的看着翠枫。

    翠枫笑了笑,特别客气的道:“耽误管家一点时间,二小姐有几句话想跟她们说。”

    “翠枫姑娘尽管说。”孟春忙往旁边让了让。

    翠枫往前走了一步,道:“二小姐说,虽然你们不是在她身边的,但终归是为苏府兢兢业业做了这么多年。因为大夫人的事情,也算是受了连累。老爷是一家之主,有些事情必须做给旁人看,因此即使是不忍心也是无法,不过二小姐是不会看着你们无过错的沦落街头的,她准备了些银子,让我拿来给大家分一分,你们拿着这钱,先去给自己赎了身,然后是做小生意也行,当盘缠回家也行,总是有个去路。”

    翠枫一边说着,一边给大家发钱,都是现银,一人五十两。白花花的,这些丫鬟小厮即便是在苏府里,也还从未有过这么多钱呢,这可是几十年的工钱啊。

    虽然大家都不明白苏沫为什么对他们那么好,但是旁的都能是假的,真金白银是假不了的。想想他们从未效过力的二小姐,在最紧要关头,在他们即将要落入火坑的时候,拉了一把。几十个人,这也有一千多两银子,虽然说这钱对苏沫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她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而反观王慧,他们毕竟是她的下人,有些更是在她身边伺候了好几年,又是因为她的错误被赶出府,可王慧却连面都没露,更别说给大家一点盘缠了,连句暖心窝的话都没说。

    人在危难的时候,就特别容易被感动,何况是在悬崖边的时候,萍水相逢的人伸出了援手,不但将你拉上了深渊,还给你吃给你穿,让你过上安稳的生活。

    当即,丫鬟里就有人痛哭了出来,捧着那五十两银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苏沫院子的方向磕了个头,泣不成声的道,二小姐,二小姐您真是菩萨心肠,二小姐您真是个好人,二小姐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翠枫发完钱,丫鬟小厮们已经跪了一地,这可不光光是钱的问题,苏沫的行动,还传达出另一个更重要的意思。孟春是府里的大管家,自然是会看形式的,如今有苏沫表了这个态,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一会儿见了人伢子,商量几句,估计就能用一个很低的身份给自己赎了身,从此,就是自由人了。

    外面生存虽然不易,但变成了自由身,总不是件坏事。手上,有有了些钱,这下,生活有有了指望,可以有新的憧憬和计划了。

    这一切,都是苏沫给的。而事实上,这件事情本与她无关。

    翠枫虽然此时在勾心斗角上还没那么花花心思,但却是个机灵的姑娘,这情形下,自然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时候,钱已经给了,也就什么漂亮话都不用说。你说的越多,越是显得刻意,反倒是有可能让人家感恩的心也淡了。而什么都不说,只叫他们不必放在心上,日后好好地过日子就行,二小姐什么也不缺,不求他们的报答,只是为了良心得安而已。

    事情已经做够了,什么也不必叮嘱,那有良心的自然会刻在心上记一辈子,那没良心的,说得再多,一转身,也就忘了。

    翠枫也只是说了几句,然后便向孟春福了福,转身回去了。

    孟春看着地上跪着的一群刚才还哭天喊地,这会儿却捧着银子,满脸感激的丫鬟小厮,不由的坚定了跟着苏沫的想法。不管苏沫这是真的心地善良,还是仅为了拉拢人心,至少这姿态她是做出来的。跟着她做事,总不会吃亏。

    同样的,即便王慧也没有能力向苏晟求情留下他们,但她至少可以做一些别的事情补偿,比如像苏沫这样最俗气最简单的,一人给点钱,保证他们不会被卖到一个凄惨的去处,保证他们日后基本的生活无忧。与王慧而言,不过是一点胭脂水粉的钱,可对这几十个人,却是身家性命。

    因为谁都不相信,也谁都想不到一贯阔绰的王慧现在囊中羞涩,所以谁也想不到她并不是不愿意给,而是这一时半会儿的,真的拿不出这钱来。

    这么短短的一会儿,王慧不但将这些年在苏晟心中苦心经营的贤良淑德的形象毁了一干二净,而且将自己在下人面前树立起的威信也毁的一干二净。虽然事不关已,但是作为一个主子,平日里耀武扬威,威风八面什么的,事实上却连自己的下人都保不住,而且,冷眼旁观,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翠枫回了院子,苏沫正对着院子里的一株花树作画,几去,便勾勒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形象,看起来,心情很好。

    倒是翠秀一脸的不痛快,撇着嘴,站在她身边。

    “翠秀这是怎么了?”翠枫不由得笑道:“小姐,这是谁惹了她不高兴了,您也不给她出头做主。”

    “还有谁呀?”翠秀嘟着嘴道:“还不是二小姐,翠枫你说说,虽然二小姐钱多,可那钱再多,也是钱啊。又不是咱们相熟的,大夫人房里的丫鬟小厮,这些年多多少少,哪个没跟咱们顶过,现在倒是好了,大夫人甩甩袖子什么都不管,倒是要咱们来出这个钱。”

    翠秀是个会过日子的姑娘,虽然不是自己的钱,也觉得心疼。她看看苏沫和翠枫笑着看她,脸上有些挂不住,有些气恼的道:“二小姐你还笑,我这还不是为了您着想。虽然夫人给您留了不少家私,可终究是有限,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大夫人对小姐您,只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这府里有她把持着,到时候小姐出嫁那嫁妆肯定不多,若不再多留些,可怎么办?”

    翠秀倒是想的长远,不过也都是为了苏沫着想,苏沫听着,止不住的笑道:“翠秀,你这也想的太多了,这苏辛刚嫁出去红喜字还没揭呢,你怎么就想到我了?你放心,我这一时都没有准备嫁人,而且……”

    苏沫顿了顿:“我也并没有将自己的将来押在大夫人身上的打算,你且看着吧,她在这府里横行的日子,没有多久了。这只是一个开头,好戏,还要继续唱下去。”

    如果王慧能一直站在苏府顶端,自然可以把持她的婚事,可她现在连自身也难保,想要为难她也好,报复她也好,只怕都未必有这能耐了。

    翠秀单纯,听着苏沫的话愣愣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有些茫然的道:“小姐,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苏沫一笑:“我知道你为我着想,不过,这一千多银子对我不算什么,对他们,却是救命的。静安大师还教我们要慈悲为怀不是么?何况,这钱也未必是白花的,那些人拿了我们的钱,若是有一天碰着了机会,也一定会报答我们,也许得的好处,远比这一点银子要值钱呢?”

    不过这是一切随缘的事情,就像是苏沫在别院里救下黑衣人时提的要求,若是有机会报答,不妨报答一下。若是再不碰面,那便算了。

    “再者。这府里还有那么多眼睛看着呢。”翠枫笑道:“这钱花的值,咱们小姐对马上要出府和自己无关的下人都这么照顾,若是能为自己做事的,还会亏待不成?这钱啊,其实有一半,是给府里的人看的。”

    翠秀毕竟是个见过世面的姑娘,虽然有点小小心痛,也不至于为了这点银子纠结太久,苏沫劝了几句,翠枫解释了一下,也就了然,这话题便就此打住,轻松的说起了别的。

    而此时,王慧在房间里却是怎么也做不住了,在小小的厅里转了几圈,王惠隔着窗子看了看院子里站着的几个看似守卫,实则看管的家丁,道:“老爷这次是真动怒了,这不行,我们得想想别的办法。”

    “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春梅跟着皱紧了眉头:“要不然,请大小姐回来一趟,给夫人说说情。大小姐虽然是嫁出去了,可嫁得是嘉恩候,她的面子,老爷是一定要给几分的。若是大小姐回来看您,老爷肯定不能再把夫人关着。”

    再者,还可以让嘉恩候府来个帖子,请王慧去府里坐坐。苏晟便是不耐烦自己女儿的面子,嘉恩候的面子,也是要给的。

    王慧虽然不欲这事情让外面知道,但是想想也无他法,道:“也罢,如今也只有这样,我们总不能困在这里。我现在怕是出不去,你去厨房找个小林,让他去嘉恩候给辛儿带个话,他知道怎么做的。”

    王慧这些年,自然除了自己院子里,各处也都有自己的人手,小林是厨房里的打杂,受过她的恩惠,因此,算是让她比较放心的自己人。

第六十一章 请君入瓮

    “是。”春梅先应了,然后有些为难的道:“但是,老爷如今命令我们哪儿也不许去,也不知道我出不出得去?”

    “不过是怕我出去罢了,还能连身边人也都拘了?”王慧还不太在意道:“就说我胃口不好,晚膳要些精细的,怕旁人说不清,也不知道我的脾胃,你要亲自与厨房的人说。”

    春梅点了点头,也觉得是如此,于是应了,开门出去。

    谁知道春梅还没走到院子门口,便被拦了下来,家丁伸手一挡:“春梅姑娘,您不能出去。”

    “怎么?“春梅杏眼一瞪:“夫人最近因为少爷的事情烦恼,身体不适,老爷心疼夫人,让多休息不要出门,怎么连我也不行了?何况我又不走远,我去厨房传个晚膳就回来,不放心的话,你跟我一起去好了。”

    春梅可一点儿都不怕人跟着,她只要悄悄地跟小林说上一句话就行,哪怕是做个手势就行,护院跟着她,也不可能靠的那么近。

    可谁料想,看守的下人根本也不买账,依旧板着个脸:“得罪春梅姑娘了,老爷说了,姑娘和夫人谁也不许出去。夫人若是有什么要跟厨房说得,可以让旁的丫鬟小厮去传,若是怕他们说不清楚,小的给您将厨房里的管事传来也行。”

    春梅跟着王慧,虽然只是个丫头,可却不仅仅是个丫头,便是在姨太太房里,说话也是挺着腰的。对旁的小厮丫鬟就更不用说,总显出点高人一等的架势来,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有心要发作,但是想想在现在的局势,春梅深深吸了口气,赔笑道:“小哥,你想,那旁的丫鬟小厮婆子,都是才到咱们院子来的,能那么清楚知道夫人的口味喜好吗,肯定也说不清楚,若是一时错了,做出来的是夫人不喜欢吃的,挨骂的还不是咱们做下人的。你说让厨子过来,他能把厨房一起带过来?我总得看着有什么新鲜食材,才好要什么东西,这空口白话的,说也说不清楚啊。”

    春梅的话,听起来也有道理,但是守卫听了,只是不出声。也不说不同意,可就是不让开。

    春梅忍了忍,半开玩笑的道:“看你面生的很,应该不是常在府上的吧,该不会老爷上午一时生气说得那些话,你都当真了吧。你初来乍到的不知道,可以随便去找个丫鬟小厮来问问,咱们夫人是什么地位,老爷和夫人一直相敬如宾,成亲数十年感情如一,这府里,夫人说话,和老爷说话是一样的,只是这感情再好的夫妻也难免会闹闹矛盾,你可别拿着鸡毛当令箭,说不准晚上老爷就消气了,到时候得罪了夫人,可没好处。”

    春梅一番威逼利诱下来,只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只要苏晟不在府里,几个小小的家丁而已,还真能骑在她们头上不成。

    谁知道无论她说什么,几个家丁就是寸步不让,只听的在房间里看着的王慧都动了气。

    王慧从小出生官宦,虽然不是什么高官,在当地却也是大户人家,她自小也是娇生惯养,高高在上的。开始的时候,苏晟发作了她一通,那是没办法,苏晟是一家之主,王慧再强也强不过他去。何况她已经不是那个可以发火当天真的少女时代了,跟苏晟硬碰硬,那绝对没有好处,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些年在他面前都以贤良淑德示人。

    更重要的是,这事情她心虚。除了苏晟知道的,她还做了些他不知道的,生怕说多了,说漏了,万一再牵扯点什么别的出来,那就糟糕了。

    但王慧可以被苏晟骂,不代表她可以由着几个下人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春梅是她的丫鬟,在外面说的话,也是代表她的,因此她在屋里一听春梅竟然被如此拒绝,刚才消下去的一点火气,在苏晟那里受的委屈,一下子都冒了出来,哗啦一下子站了起来,大步的走出了门去。

    王慧做了这么多年高高在上的夫人,气势自然还是有的,只是当她怒气冲冲的走到院子里,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院子门便被人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管家孟春,身后还带了几个小厮。

    王慧对这个一贯紧跟着苏晟,对自己不太那么靠近的管家不怎么喜欢,但是又因为他是苏晟最器重的,也不太敢得罪。毕竟她是后院的夫人,即便是再得宠爱,对前面的生意也不太再行,说得多了,反倒是叫苏晟反感。

    而且历来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孟春是苏晟的心腹,王慧虽然看他不顺眼,却也不愿意得罪他。他常年跟在苏恒身边,没事有事儿的说上一句话两句话的,比吹枕头风还利害。

    当下,王慧压了压火气,客客气气的道:“孟主管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吗?还是……老爷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哦,是这样的。”孟春笑呵呵道:“老爷说,夫人最近心事多身体也不好,实在是不宜再费心了,因此,让夫人将手里打理事情都交出来,清清静静的养身体才是正经。”

    “你说什么?”王慧一震:“你再说一遍,老爷让做什么?”

    “老爷让夫人这段时间好好地休息,不要再做费心伤身的事情了。”孟春正色道:“请夫人将府里的一应账册都拿出来,我带走。”

    “带走?”王慧气急反倒是笑了声:“带哪儿去,这府里的事情虽然不如外面的生意那么难道理复杂,但是那么大一家子,要管理的事情也不是一件两件,老爷将账本册子都拿走,是打算自己来管理内宅吗?”

    “老爷倒是没有这个打算。”孟春道:“老爷让小的将府里的账本册子都拿到二姨太房里去,说二姨太将灵儿小姐教养的很好,也是个细心能理事的。夫人修养身体这段时间,府里的事情,就暂时由二姨太打理。如果夫人有什么要交代的,也可以告诉小的,小的会转告二姨太。”

    这个年代,男人最大的本领是当家。女人最大的权利,就是管家。管家了,你就是女主人,手里掌握的权利,能够调动利用的资源,可不比男主人少。

    而苏晟如今让王慧将当家的权利交出来,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像是一个耳光将她从最高处打了下来。而且,这权利不是交给别人,是交给她一贯看不起的二姨太。

    听了这个消息,王慧只觉得头一阵眩晕,扶着春梅晃了两晃,有些不可置信的道:“老爷,老爷真是这么说的?”

    “这种事情,就是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乱说。”孟春淡淡道。

    这话,王慧是信的,孟春传达的,一定是苏晟的意思,这种话,他是不敢乱说的。

    “夫人。”孟春道:“老爷如今正在气头上,小的觉得,夫人还是听老爷话的好,无论有什么事情,也应该等一等,等老爷气消了之后,再好好说不迟。”

    王慧有些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听着孟春的话,有些失神的点了点头,手指颤抖的往里指了一指:“在,在里面……春梅,你拿给他。”

    “夫人?”春梅还有些不情不愿。

    “快,我的话没听懂吗?”王慧道:“去把府里的账目册子,都拿出来给孟主管。”

    春梅有些想不通王慧怎么如此就妥协了,不过主子发了话,她也不能不听,只得进了房间,指点着几个小厮搬了两摞子账册出来。

    小厮捧着账册过来:“孟管家,都在这里了。”

    “好。”孟春点点头,转身道:“夫人,我先告退了,您有什么事情,吩咐给他们就是了。”

    “恩,去吧。”王慧无精打采的摆了摆手,扶着春梅:“春梅,扶我进去。”

    春梅看着孟春领着几个小厮的身影走出大门,往二姨太穆寻芳的院子里去了,虽然心里恨得利害,但却也无法,咬咬牙,扶着王慧进了房。

    翠竹轩里,苏沫听丫鬟们说起这事情,淡淡的笑了笑:“是么,不过说起来,大夫人也曾是姨太太上位,即便现在管家的事情交给了二姨太,这又有什么。二姨太读书识字,心思缜密,一定能够将这事情做好。”

    “是呢。”翠枫笑道:“我也是这么觉得,夫人这些日子想来也没有心思管理府中这些琐碎的事情。”

    “恩。”苏沫放下笔来:“无论府中谁当家,这事情如今也与我们无关,倒是有一点,大夫人现在被爹关着,终究是不好,我想,传个消息给大小姐,让她来劝劝爹。再或者,来安慰安慰大夫人总是好的,危急时刻儿女都不在身边,该有多么凄惨。”

    “啊。”翠枫一愣:“小姐,您不是吧,现在大夫人这样子,咱们不是应该看热闹才是吗?怎么还要通知大小姐来解围?”

    苏沫一笑:“你怎么知道我通知大小姐,是来解围的?说不定,是引她入局呢?”

第六十二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入局?”翠枫吓了一大跳,压着声音道:“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我什么也不做。”苏沫拿过翠秀递的帕子擦了擦手:“就是觉得大夫人一个人是多么的孤单寂寞,我毕竟在名义上,还要喊她一声娘,难道,不应该做点什么么?”

    翠枫沉默了半响,道:“是,我这就让人去传信。”

    “等等。”苏沫抬了下手:“别喊小厮,让乌木去,这事情,不必让旁人知道。虽然我看不得大夫人孤苦无依,但我也不需要她报答,日后看机缘巧合,她知道也就知道了,不知道便罢了。”

    所有事情,可以细细的安排,但是不能做的太刻意。特别像是王慧这种疑心重的人,你无事的,她也能想出些事情来,何况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的滴水不漏,再过于刻意,更难免漏了风声。

    翠枫应了声,出去通知乌木,苏沫想了想,道:“小厨房晚上是不是做了八宝酒酿?我记得灵儿跟我一样爱吃甜食,给她送点过去。”

    “是。”翠秀应着,去小厨房转了一圈,可还没等她出来呢,穆寻芳便派人来了。

    来的是穆寻芳身边的身边的大丫鬟柳儿,进了门后,笑嘻嘻的走过来给苏沫福了福:“给二小姐请安。”

    苏沫一看,笑道:“这不是柳儿么,你怎么来了,不用伺候二姨太吗?”

    柳儿笑了笑,还没说话,翠秀正拎着个食盒出来,看见柳儿眼神一亮:“这不是柳儿姑娘么,你来的正好,我们厨子今天做了灵儿小姐喜欢的八宝酒酿,小姐正让我给送去呢。这下省事了,我少跑趟腿。”

    “刚才我们姨太太还说呢,这苏府里,就属二小姐心最好,最心疼灵儿了。这回,二小姐可和二姨太想到一起去了。”柳儿道:“我们姨太太晚上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好菜,都是二小姐喜欢吃的,让我来请二小姐去用晚饭呢。”

    “是吗?”苏沫有些意外:“怎么好劳烦二姨太亲自下厨?”

    “只要二小姐肯赏光就好。”柳儿笑道:“灵儿小姐也跟着学做了一道桂花酥呢,谁都不许吃,捧在手里等着二小姐去呢。”

    “灵儿小姐做的桂花酥,一定特别美味。”翠枫凑趣道:“小姐,您赶紧去尝尝吧,不然灵儿小姐可要哭鼻子的。咱们也不空手,就带这八宝酒酿去。”

    苏沫应了,让柳儿稍等片刻,回屋去换了身衣服,带着翠秀翠枫去赴宴。

    虽然苏晟房中是只有一个正室夫人的,但是姨太太不少,虽然也有纯粹的花瓶,但能识文断字的也不少。论理,即便王慧因故退了下来,是怎么也轮不到一个不受宠的二姨太当家的,因此当苏晟找到穆寻芳,将他的打算说了之后,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穆寻芳清清静静的在苏府里住了十几年,开始的时候,和苏晟也有过一段浓情蜜意,但后来,看着一个个新人进府,渐渐地,变冷了一腔热情。好在她还有个女儿可以做伴,也不必受旁人的排挤妒忌,生活到也平静。

    但这平静却也是难熬的,穆寻芳虽然女儿已经十一岁了,但因为嫁入苏府的时候年轻,她此时也不过才三十不到,保养得好,看起来更显年轻。

    如果这个时候,穆寻芳已经五六十岁了,或许会再无争夺之心,只求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可她才三十不到,为了自己,也为了女儿日后的前程,在苏晟说完这话,她惊愕了一阵子之后,很快便回过了神,谦虚了几句之后,便接下了这事情。

    有些事情,明知道不适合,自己去争取,那就是自欺欺人。明知得不到还去想,就是自寻烦恼。可若是有人送到了面前,却一味的躲闪,那就是白白放过机会了。

    因此苏晟将有意让穆寻芳管家的事情和她说了之后,她便马上明白,这是自己一跃而上的一个机会。只要能牢牢抓住,无论以后还能不能得到苏晟的宠爱,都可以巩固自己在府中的地位。

    从某些方面来说,苏晟是个绝对讲道理,也重承诺的人,他做一件事之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做完之后,很少会再反悔。既然现在他将王慧管家的权限转交给了她,那么只要她不犯错,就不会再收回来。

    而穆寻芳心中也再明白不过,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是苏沫给的。她已经明明白白的表示出自己的态度,让苏沫看见。因此,在苏晟走了之后,便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苏沫换了身衣服,让翠秀拿了食盒,一起去了芳汀苑。

    果然,芳汀苑里面,已经摆了一桌子的好菜,听见苏沫到了,穆寻芳忙迎了出来。

    “二小姐。”穆寻芳脸上掩不住的笑容:“二小姐您来了,灵儿,二姐姐来了,快来叫人。”

    穆寻芳的话音未落,从房间里蹬蹬蹬蹬跑出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长的清秀可人,手里还端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几块点心。

    小姑娘跑过来的速度快,叮叮当当的,但是到了几人身边的时候,却又腼腆害羞起来,站在穆寻芳身后不说话。

    穆寻芳一笑,将灵儿从背后推出来:“灵儿,你这点心做了几个时辰,不是说只给二姐姐吃么,怎么二姐姐来了,你反而躲起来了?”

    灵儿还小,被穆寻芳拉出来后,还有些不好意思,怯生生的叫了声二姐姐,将手里的点心递了过去,

    苏沫一笑,从灵儿手里捏了快点心吃,然后夸奖道:“真好吃,灵儿做的桂花酥,是姐姐吃过最好吃的。”

    两下皆欢,众人笑了说下几句之后,便进了屋子。

    穆寻芳家里的条件虽然差,可从小知书达理,学问上甚至比大部分男人还强,也是个有心思的。她知道这次是苏沫相助,请吃饭,也无非是表示了自己的态度,知恩图报,她日后是一定会站在苏沫这边的。只是这事情不用多说,大家都不傻,自然明白。

    可到了房间里之后,穆寻芳低声道:“二小姐,我有些事情,想单独跟您说。”

    苏沫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转脸看了眼翠秀翠枫:“你们两先出去。”

    “是。”翠秀翠枫应着,转身走了出去,在屋子外面守着。

    穆寻芳将自己的丫鬟也打发了出去,又让灵儿去屋子里将自己的刺绣拿来给苏沫看看,这才关了门,从卧室里的柜子中,拿出两本册子来,将其中一本递给苏沫。

    “这是什么?”苏沫有些奇怪,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皱起了眉头:“这是店面的账本?二姨太,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苏家生意做的大,涉猎的行也很多,在很多地方都有店铺,在他们的大本营嵊州,就更是店铺林立,说是走在街上随便进一家店,十有五六是苏家的,一点儿也不为过。

    那么多店,苏晟自然没办法都一一亲自打理,他只是把握个大方向而已,因此每家店都有负责的人,账本什么的,除非是到了对账的日子,一般也都是放在店里的。

    但无论这账册在店里还是在府里,都不应该出现在穆寻芳这里。

    而且,苏沫仔细一看这账册的名字,眉头皱的更紧:“这是织锦布庄的账目?”

    “恩,是的,二小姐还有这个,丰恒粮铺的。”穆寻芳道:“刚才孟管家带着小厮从大夫人院子里将内宅要接手的这些账目册子,往来人情的记录一应搬了过来,我随便的翻了两下,看见了这两本册子,这应该不是内宅的东西,应该是不小心拿错了的。这两家店铺都是三少爷名下的,如果说在大夫人那里,也说的过去。”

    特别是如今苏恒去向不明,生死不明,这两家店铺若是有什么事情,说不定就回来找王慧做主。

    “恩,这两本账册在王慧房中,是不奇怪。”苏沫道:“那二姨太拿去还给大夫人便是了,或者,交给孟管家,拿给爹也行。为什么要给我?”

    穆寻芳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道:“二小姐,刚才我看见两本账册,一看是三少爷名下管的那两家,心里好奇,就随手翻了翻,结果,我发现这账册大有古怪。”

    “大有古怪?”苏沫疑惑的问了句,然后,便明白了穆寻芳说得古怪在什么地方,她也已经一页页的看了下去,这账册,确实是不太寻常,这一页一页,一日一日的账记下来,竟然十日中,有九日是亏损的。

    若真是一家店铺是这样的经营状况,那绝对可以关门大吉,不用开着赔钱了。

    苏沫翻了几页之后,心中猛地升起个念头,手上动作顿了顿,哗啦啦的往后翻去,当翻到某一页的时候,停了下来。

    没错,就是这个,在月中结账的时候,所有的亏损戛然而止,一应扭转。

    账目上,白纸红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加资白银三千两。

第六十三章 投桃报李

    虽然苏沫想克制一下,但还是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嘴角。

    她万万没想到,这一趟吃饭,还有这么一个意外的收获。这账本,应该不是别的,正是苏恒打理的那两家店铺的真实账册。记录着这两家店最真实的盈亏情况,而每月结账的时候,就由王慧拿出钱来,补上这笔亏损。

    估计着,是王慧这几日太乱,刚才给小厮们拿府里账目的时候,就顺带着一起将这账本也夹杂在里面给混了。这会儿怕是还没想到,等想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着急呢。

    当然,明面上,还有另外一本光冕堂皇的册子,是每月用来报账给苏晟看的。只能说王慧还是有些本事的,将这两家铺子的账房都买通了,而且这两个账房的做账技术还挺高,假账做的,竟从来没被苏晟发现过。

    苏沫心里暗喜,又再翻了翻册子,侧头道:“二姨太,这账册……是有些不妥,那就更加该交给爹了,交给我,似乎……更不妥吧。”

    苏沫虽然这么说着,不过看着二姨太的眼神中带着笑意,完全没有不妥的意思。

    苏府虽然不似侯门官府那样复杂,但是人也不少,各房间的关系也是纠葛难清,苏沫如果只是想过安稳日子,那短期神就行,她是正房嫡出的大小姐,谁也不能耐她如何。但如果她想要拥有更大的自由和抉择的权利,甚或有一天,可以左右苏府的走向,掌控苏家的命脉,那么,就绝不能孤军奋战。

    苏沫必须有人支持,而这个人,要毫无回头的处境的和她站在同一条船上,要和她利益绝对统一,没有争议。而且,要么够聪明,要么够听话,就算是帮不了大忙,但也绝不能拖后腿,

    无疑,就目前来看,穆寻芳是个好人选。

    她和府中其他姨太太的关系都是一般,不得苏晟的宠爱,而且生下灵儿的时候亏欠了身子,大夫说不可能再生育,这一辈子,也就灵儿一个女孩子,不会有儿子起争夺家产之心。

    穆寻芳是苏家的姨太太,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机会做大当权。而依靠一个可能掌握家事的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这个人如果是苏晟,那当然最好,可是苏晟身边的人太多,他的宠爱是不稳定的,随时可能会被新的颜色带走。

    可苏沫就不一样了,她的要求要简单也很明白,穆寻芳很容易便理解了,然后,她决定相信自己的眼光,表明信念,为自己和女儿,争取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

    苏沫已经在示好的同时,送了穆寻芳一份大礼,一份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大礼。那么现如今有了机会,自然是她投桃报李的时候。

    面对苏沫的明知故问,穆寻芳垂眸道:“今日请二小姐来用晚饭,还有个不情之请,想要麻烦二小姐答应。”

    “二姨太尽管说,不用跟我客气。”苏沫颔首:“都是一家人,但凡是我能做到的,自然会帮忙。”

    穆寻芳笑了笑,道:“我虽然也识几个字,但终究是小户人家出生,没什么见识,也从未管理过这样一个大宅子,老爷突然要我接手,虽然欣喜但实在是诸多惶恐,怕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还希望日后,我若是有什么定断不下来的事情,二小姐能多多指教才好。”

    穆寻芳这话说的十分委婉,但其中的意思却分外的明白,既然她是靠苏沫得了这管家的权利,自然吃水不忘挖井人,她也不会忘了苏沫的帮助,日后在这宅子里,无论有什么事情,都会让她做主。

    苏沫刚才吃了块儿灵儿做的桂花酥,只觉得到现在嘴里还有种香味儿没散,穆寻芳是个聪明人,知情识趣,明白苏沫给她好处,要的是什么回报,这很好。

    无论是生意还是管家,找到一个聪明又懂事的合作伙伴,都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苏沫正要说什么,灵儿拿了她的刺绣脚步轻快的从外面进来了,门哗啦的一声被推开,小脸红扑扑的:“娘,我回来了。”

    穆寻芳看着女儿一笑:“好,回来了就吃饭吧,娘和二姐姐在等你呢。”

    说着,转向苏沫道:“这东西,就交给二小姐了。二小姐,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苏沫点了点头,将两本账册都收了起来,有灵儿在,两人都无意在多说,当下正经吃饭不提。

    一顿饭宾主尽欢,穆寻芳是贫苦人家出身,料理家务是一把好手,厨艺也不差,何况苏家厨房里都是顶级的材料,因此这一顿王慧咽不下的晚饭,苏沫吃的很是满意。

    回到翠竹轩,已经是月色明亮了,苏沫梳洗之后,靠在床上,慢慢地翻着那两本账册,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的为王慧感到悲哀。

    一个这么厉害精明的娘,怎么会有一个这么不靠谱的儿子?

    苏恒那两家店铺,位置不差货品齐全人手充足,按理说只是多赚和少赚的关系,哪怕是只派两个伙计守着什么也不做,也没有赔钱的道理。那为什么,苏恒会做的年年亏损呢?

    以前苏沫也为此觉得疑惑过,不过此时账本一翻,就一目了然了。

    苏恒管理的这两家铺子的生意并不差,每个月的正常盈利也不少,但问题出在苏恒的好大喜功,生意场上总难免有不少坑蒙拐骗之事,于是他每隔一段时间,总是会遇上些奇怪的机遇,然后,赔进一笔钱去。

    这些机遇都不相同,比如低价进了一批劣质的绸缎,比如在某处买了一块宅子,交了钱后发现是处凶宅。或者在郊外买了一片果园,接手后发现土壤中含有大量的盐碱物,根本不能种任何作物,种什么死什么。

    最大的一笔损失,是低价购进了一大批粮食,上面的几层都是好的,下面却全是陈腐霉烂,根本无法出售,一下子损失了万两之多。

    苏沫越看,越皱起了眉头,这事情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就觉得也未免太巧合了,虽然每次事情都不一样,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还是觉得事情与事情之间,好像有什么关联一般。

    而且,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也叫人深思。

    前面的那些,什么低价绸缎凶宅果园之类,只是店铺的银钱损失,只要把钱贴进去就行,绸缎质量再差,那也是布,便宜点一样可以卖得掉。凶宅果园,大不了荒在那儿放着,也没有人管。可是他低价购进的那一批粮食,却有万吨之巨,那么大的一批粮食,是卖也卖不掉,送也送不掉,会到哪里去了呢?

    丰恒粮铺在嵊州城一条繁盛的大街上,店面的地方非常有限,虽然后院也有仓库,但那仓库的规模不大,不可能放得下那么多粮食。而且,丰恒粮铺虽然是苏恒管理的,苏晟也不时的会去看看,如果仓库里屯了那么一大批发霉的粮食,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那这批粮食,如果不在库房里放着,去了哪里呢?种不出果子的果园,还是卖不掉的凶宅?

    苏沫合上了账册,陷入了沉思,不知过了多久,门上轻轻敲了一下,翠枫从外面推门进来。

    苏沫想心事想的入了神,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账册差点掉在地上,一转头看见翠枫,道:“怎么了?”

    翠枫似乎已经睡了,披着衣服进来,道:“没事,小姐,我看你这么半夜房里的灯还亮着,就来看看,您还不睡,有什么事吗?”

    苏沫摇摇头,却紧皱着眉,她心里有些模糊的概念,但是又说不上什么。

    “我没事,你去睡吧。”苏沫想了想,道:“明天一早让乌木到我这里来,我有事让他去做。”

    “是。”翠枫应了,却不出去,走过来一些,看着苏沫手中的账册,有些担忧的道:“小姐,您也早点睡吧,很晚了。”

    “恩,这就睡了。”苏沫应着,往下靠了靠,看着翠枫一脸担忧的样子,笑道:“好了,看你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告诉你吧,今天二姨太给了我几本大夫人送错的账册,是苏恒管着的那两家铺子的,我觉得这册子有问题,所以看看。”

    “三少爷管着的铺子?”翠枫有些意外:“那,要不要将账册还给大夫人,或者,交给老爷?二姨太也太乱来了,这东西为什么要给小姐,万一……”

    毕竟店铺账册什么的,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是不能落在旁人手里的,翠枫担心万一被苏晟知道了苏沫拿了店铺账册,会生气发怒。

    但是翠枫这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她看着苏沫带了点笑容,那笑容里,实在是有些得意。

    苏沫将账本往枕头下一放,躺好拉起被子,笑道:“好了,你别瞎操心了,这事儿,也别往外说,该拿出去的时候,我自然会拿出去。别忘了明早上让乌木过来。”

    翠枫等着苏沫一会儿,叹了口气,熄了灯出去了。

    似乎是一夜之间,那个曾经天真善良的二小姐就变得心机重重起来,可这一切,她却不敢肯定,是好,还是不好。

第六十四章 穷凶极恶

    翠枫出去后,苏沫闭了眼睛,正打算要睡,窗户上,突然轻轻的被敲了两下。

    苏沫睁开眼,皱了皱眉,这个时候来敲她窗子的人,想来没有别人,只有一个凌霄无疑。

    起身披了衣服,说了声进来,苏沫有些淡淡的不悦,上一次是情况紧急,这一次,又能有什么事情。她这是闺阁女子的闺房,又不是街上不打烊的客栈,没有总是半夜三更到访的道理。

    旁的倒是不怕,就怕夜路走多了难免撞上鬼,万一哪天不留神给人看见了,凌霄是没事,嗖的一声就走的无影无踪了,可她的麻烦,可就大了。最不济,也要被苏晟拎过去教训一通,万一那时候王慧还在垂死挣扎,雪上加霜就更麻烦。

    苏沫想着前几日府里的风言风语,更觉得有些烦躁。她可不会天真的觉得那是一场意外,这事情,必然与王慧有关。不过最近的事情发生的太多,无论是她,还是王慧,怕是都抽不出手来顾及这个。

    不过凌霄人都已经到了窗外,也没有不让进的道理。苏沫也让他进来过一次,现在说什么男女收受不清,未免有些矫情。

    窗子掀开,像上次一样,一个黑影一闪跃了进来。

    凌霄还是一身黑衣,见到苏沫先拱了拱手:“苏小姐。”

    苏沫往外看了眼,关上窗子:“凌大人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桌上点了盏并不太明亮的油灯,但已经足够将屋子里照亮了,凌霄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随意看看,他一眼便看见了苏沫床头压着的那本账册,刚才苏沫起身的时候没注意,露了一半的封面在外面。

    “账册?”凌霄也不知道为什么意外了一下:“苏小姐,也管着府里的生意吗?”

    苏沫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大半夜的跑来,有事不说事,管着与他完全无关的事情。

    “这与凌公子要说的事情有关么?或者,与衙门现在的案子有关?”当下,苏沫便有些语带不悦:“如果没有,恕我就不必像凌公子解释太多了。”

    凌霄这半夜不请自来,倒是也有自知之明,看出来苏沫被打扰了心情不太好,当下笑了笑:“对不住,只是随口问问罢了。这么晚来打扰,是想告诉姑娘一件事情,昨天半夜,我们在罗家门口抓了几个行凶的蒙面人。拿着兵器,下手非常凶残,后来抓回去一查,都是附近一带的盗匪,都是有人命在身的。”

    虽然苏沫知道王慧找人谋害罗家一事,可听了这消息,却还是吃了一惊,她没想到王慧竟然能请的到那样的人。

    说到底,就算是心思再狠毒,王慧也不过是个深宅的妇人,就算是有钱,又怎么可能和山林土匪之流的扯上关系,那些人可不是你想请就能请的到的。就算是苏沫现在能拿出这笔钱来,也没办法有途径联系上这样的人,还要被他们信任。

    苏沫愣了愣,道:“既然抓到了,审问出什么了么,是什么人指使的?”

    虽然按这情况看,八九不离十是王慧下的手,但这不是空口说白话的事情,要有真凭实据。要有凶手的指证才行。

    凌霄摇了摇头:“没有,那几个都是有不止一条人命在身的,被抓了也就明白了难逃一死。还没审讯,就都自杀了。我们虽然救下罗氏一家,但是并没有得到其他的线索。”

    果然是够狠够决断,苏沫深深的吸了口气:“那么说,这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本来,这是王慧头上一顶翻不了身的罪名,足以让她万劫不复,身败名裂。但是现在凶手畏罪自杀了,招供不出任何人,这无疑是让她逃过一劫,虽然罗家救了出来,但是无论苏恒如何判决,也不会对王慧产生影响。

    这样,就说的过去了,难怪今天苏晟从衙门回来,只是因为八珍楼绑架的事情对王慧发了脾气,而没有说别的。若是他知道心爱的夫人还试图买凶杀人灭口,应该不仅仅是关在院子里禁止走动那么简单吧。

    “虽然我们也知道这事情另有内情,但是苦于死无对证,所以也无法再查。”凌霄道:“本来是想早来和苏小姐说一声,有些事情耽误了,到现在才抽出空来,耽误了小姐休息,还请见谅。”

    “只是为这事情,凌大人大可不比那么着急。”苏沫道:“明日白天再说,也是一样。”

    就算是不说,她也总会得到消息。

    凌霄摇了摇头:“若只是这事情,自然不急。但是有件事情,我想尽快提醒姑娘。昨夜我们抓的几个,都是惯犯,能够请来这几个人,可见对方有一定的势力,也够狠心。所以请苏小姐在这件事情彻底查清楚之前,一定要特别注意安全,免得对方杀人灭口不成,心怀恨意,做出对苏小姐不利的事情来。”

    凌霄没说这话前,苏沫即使想了很多,也没想到这一点。在她看来,不说是一家人,王慧也不过是一个豪门夫人,勾心斗角什么的会,但是雇凶杀人,就有些不可理解了。但是他这么一说……既然王慧能请亡命之徒对罗氏一家下手,那么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对她下手,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凌霄看着苏沫的表情沉了下来,道:“我只是担心而已,所以来打个招呼,不过,苏府在嵊州最繁华的地方,府中家丁护院众多,只要苏小姐出入小心些,多带些随从,应该是无碍的。”

    苏沫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凌大人关心,这么晚了,还让凌大人跑这一趟。”

    虽然自己如今和过去天差地别,但毕竟是一直生活在重重保护之中,对外面的凶险所知自然不及凌霄。不说别的,但是这一层,若非是他来打个招呼,自己就很那想到。

    而无论什么事情,事先有了防备,自然是要好上许多。

    凌霄是来示警的,苏沫有些抱歉开始的时候自己还对人冷面相向,因此着实的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将人送走。

    这么一耽误,夜色更深了,苏沫关好窗子,躺上床,原先的一点睡意烟消云散,直到快天明才浅浅睡着。

    第二日早上,是被翠枫喊醒的,隔着帐幔,翠枫小小声地道:“小姐,小姐……”

    “恩……”苏沫半响昏昏沉沉的醒来,含糊应了声:“什么事?”

    “您昨晚不是让一早把乌木传来,有事吩咐他吗?”翠枫道:“我已经让乌木过来了,在院子里候着,怕耽误了您的事情。”

    “对,我有事情要让乌木去做。”苏沫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坐起身来:“让他等一下。”

    翠枫应了是,转身出去,一边招呼丫鬟们进来伺候苏沫洗漱。

    除非是什么大日子要正装出席,平日里苏沫也都是简简单单的稍加修饰便罢,一小会儿功夫就梳妆好了,开门出去。

    乌木已经等在院子里了,以他的身份,有事情也只能进苏沫的院子,房间里面,是绝对没资格进的。

    苏沫出来后,先不顾吃饭,向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乌木毕恭毕敬的,道:“小姐。”

    苏沫点了点头,看看院子里现在没什么小厮在,低声道:“你今天去两个地方,一个是西郊的一处果园,一个是尚林路上的一家凶宅,你帮我看看,这两个地方,有没有屯着大批的粮食。少量的不算,至少是几千斤,然后,再看看这粮食是不是霉烂有问题的。”

    “粮食?”乌木一脸的茫然:“小姐您这是要……”

    “照我说的去做吧,回来再告诉你是做什么。”苏沫道:“我不确定这两个地方现在有没有人看守,你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

    不过想想,就算是那批粮食还在某一个地方,又不是什么金银宝藏,也不可能有什么严密守卫的,顶多雇两个人看着罢了。不会多难接近。

    而最有可能的,苏沫觉得,这批粮食应该已经不在了,已经处理掉了,因为她昨夜细细的看了账本,在那个月的账目中,虽然有一笔巨大的亏空,但是后来,这个亏空分两部分填上了,而正个账本中,只有这一次,是分成两笔填上亏空的。

    王慧的手头一向阔绰,即便几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但也不至于让她为难,没有理由会分两笔入账。所以苏沫觉得,这钱,怕是另有隐情。

    而只要乌木在这几处地方找不到那一批粮食,也就说明,那批霉烂的粮食很有可能早就被处理掉了,换成了一笔钱。

    这样一批霉烂的粮食,根本就没法入口,即便低价卖给农户养猪养鸡怕是都没人要,能一次处理掉,还换了一笔可观的进账,这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之处。甚至于,有触犯律法的地方。

    苏沫虽然心中对王慧也是恨之入骨的,但是违法犯忌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雇凶杀人,这种愚蠢的事情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无可自拔。

第六十五章 祸事上门

    想要扳倒别人,自己首先要站稳,否则的话,一不留神,没害成人,反倒是害了自己。

    王慧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害苏沫不成,反倒是成了自己的把柄。害罗家不成,却为自己埋下隐患。可别以为凶手都畏罪自杀了,这事情便尘埃落定,悬案之所以称之为悬案,只是因为缺少证据而暂时无法破解,却并不代表凶手可以一直逍遥法外。

    也许在某一天,被谁也想不到的一件事情牵连,一件尘封多年的案件就会水落石出大白天下。即便这真相永远埋藏,可身上背着命案,这是心里永远也不能摆脱的沉重负担。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或许就会变成那最后一根稻草,将你压垮。

    苏沫昨晚上没睡好,早上精神不佳,吩咐了乌木去做事情之后,便有回了屋里,有些仄仄的靠在床上,也不想吃什么,让翠枫端了碗燕窝粥来喝了,考虑要不要睡个回笼觉。

    那两本账册,苏沫已经放到很隐蔽的地方去了,这东西虽然对苏沫来说是个意外之喜,但现在该怎么用,她还没考虑好,还是先收着。

    想来这个时候王慧已经发现这账本不在了,稍微考虑一下,就能想到是不小心跟着一起给了穆寻芳。这会儿,肯定不知道急成了什么样子,但是急还不能声张,只能闷在心里。不但只能闷在心里,而且这事情一日不发,她就一日提心吊胆。

    所谓等死的滋味儿就是这样,知道自己最不能见人的东西丢了,有把柄捏在了别人手上,于是时时刻刻的提着心,见着一点风吹草动的,便担心害怕,日夜南岸。

    更何况她现在还被下了禁足令不许出门,院子里使唤惯了的丫鬟婆子又都被赶了出去,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就算是往常最管用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苏沫冷冷一笑,只怕她现在身上,也还未必有什么钱。

    苏沫虽然身体有些乏了,但是想想王慧现在的处境,心情却是不错,正闭着眼想小憩一会儿,外头翠秀走了进来,到了床边,低低的道:“小姐。”

    “怎么了?”苏沫半睁开眼:“这一大早,可是大夫人那里又有什么新鲜事情了?”

    难不成王慧真的已经蠢成了这样,这样一份假账本丢了,也敢大吵大闹,弄的人尽皆知?

    翠秀的神色有些古怪,犹豫了下道:“小姐,三姨太来了。”

    “三姨太?”苏沫一愣:“她来干什么?”

    苏沫在府里一直不太与人来往,更何况谁都知道三姨太是王慧这一条线的,从来都跟着她唱念俱佳,听风跟雨。这如今苏沫已经摆明了和王慧对立,难道三姨太就这么沉不住气,这么急着便来投诚了吗?

    “我也不知道三姨太来做什么。”翠秀道:“听她说,知道小姐这些日子身体不好,恰好,前些日子她也得了风寒,因此不敢来探望。这不,今日风寒好了,就急忙来看看小姐。”

    说得倒是理由充分,关心爱护,苏沫不由的一笑:“罢了,既然来了,也没有不见的道理。免得人说我年纪轻不懂事,狂妄自大。”

    苏沫被这一闹,去了几分睡意,重新披衣服起床,让人招呼三姨太先在偏厅里先坐着,点心茶水招待。

    苏沫不急不慢的又略收拾了一下,这才去见三姨太,隔着窗子,便看见刘秀娥面上有些焦急的神色,手里虽然端着茶杯,但是却不住的往外面看,当一看到苏沫的时候,却又好像害怕被发现一样,赶忙收回了视线。

    苏沫心里略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她本以为,刘秀娥来,应该只是单纯的示好才对,如今看来,难道还有什么事情。

    不过这也有可能,刘秀娥一向和王慧关系好,是她的马前卒,如果王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旁人不知道,她说不定能知道一二。

    这么一想,苏沫原本冷清的脸上,便带了三分笑意,走进屋后,先笑道:“三姨太怎么这么有空,过来看我。”

    刘秀娥因为和王慧关系好的缘故,以往和苏沫便有些间隙,虽然苏沫不清楚,但她自己心里有数,以前那十来年,她可没少在王慧面前说苏沫的坏话,虽然直接的陷害没有过,但是那些阴损的主意,也有发表过几句意见。

    因此,刘秀娥鼓起勇气来找苏沫的时候,心里还是很忐忑的,直到看到她笑脸相迎,心里才稍微安稳一点。

    无论要掌权要争宠,苏沫在这府里,唯一要对付的人,应该只有王慧。其他的姨太太那些年纪还小的小姐,都不会成为她的拦路石,也不要成为敌对的存在。

    刘秀娥这么想着,安慰着自己。但是却又不可抑制的担心一旦王慧倒了,曾经唯她马首是瞻的自己会跟着成为苏沫看不顺眼的对象,以后在府里的日子,会很难过。

    这几日王慧出事后,刘秀娥就想了很多,一直犹豫忐忑,一直到听说苏晟将掌家的权利给了穆寻芳,这才真的坐不住了,才确定苏沫如今在府中的影响力有多大,第二日一早,便收拾停当,过来探病。

    说是探病,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一种示好。

    刘秀娥见苏沫进来,忙站了起来,陪着笑脸道:“二小姐,这么一大早,也不知道打扰了您休息没有,但是不来看看,我这心里又实在是不安稳。”

    苏沫笑了笑,客气道:“这怎么好意思,让三姨太担心了。我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并无大碍。”

    “那我就放心了。”刘秀娥似乎很欣慰的道:“我就想着,二小姐是个有福之人,即便难免有一点小病小痛,也很快会好的。”

    两人不着边际的客套了几句,苏沫有些没了耐心,不由的道:“三姨太这一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旁的事情?若是有的话,尽管直说,都是一家人,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的。”

    刘秀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虽然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但是下一步该如何,却一点儿数也没有。单纯的来看一看,笑一笑,说几句客套话,这确实是示好,但为免太没有诚意。可若是说得太深,毕竟王慧如今还是名正言顺的正室夫人,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说得太深,日后让王慧知道了,也是件糟糕的事情。

    而且王慧这刚一落难,她马上就转变方向,这也为免变得太快太现实了。

    即便深宅大院人人都是如此,可这都是私底下的事情,摆在明面上,还是让人觉得于心不安。

    见刘秀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苏沫心中暗暗的笑了笑,道:“三姨太可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事情,其实无妨,我这里没有几个下人,无论说什么话,也传不到外面去。您放心的说便罢了。”

    刘秀娥尴尬笑笑:“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觉得惭愧。这些年,我在府里和二小姐走动不多,这,若不是前些日子二小姐身体不适,我也一直没想到要来看看,如今来了,二小姐这么客气,倒是叫我心里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的。”苏沫道:“我不也没去三姨太院里走动吗,前几日三姨太染了风寒,我也没能去看看,倒是叫你先过来了,若说起来,是我过意不去才是。”

    苏沫虽然知道自己现在多交一个朋友,王慧便少一分势力。但是这段时间毕竟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没有空闲下来的时候,她还没法子刻意来张罗这事情。再者,苏府人多,即便是要结交,她的首先也是二姨太这样和王慧不亲近的人,谁都知道刘秀娥是王慧一边的,她这么凑上去,算是怎么回事?

    若刘秀娥有心要和王慧离心,也就罢了。若是没有,倒是自讨没趣。

    而且,苏沫一笑,对她而言,在这府宅后院,没有谁有什么特别。抬谁都是抬,少一个刘秀娥,并无大碍。

    当然,她若是自动送上门来,那当然也是好事。毕竟,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若说对王慧和她做的那些事情的了解,这苏府里,除了秋竹春梅两个丫头,怕是就剩下刘秀娥了。

    不过,还没等苏沫想出到底该从三姨太这儿得到什么消息呢,房门彭的一声被撞开了,翠枫从外面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一手扶着房门,一手扶着膝盖,喘着气道:“小姐,小姐,不得了了。”

    “怎么了?”苏沫皱着眉看一脸惊慌失措,上气不接下去的翠枫。

    翠枫不似翠秀那般的大惊小怪,这几日下来越发的沉稳干练了,又是有外人在的时候,到底是什么事情弄的如此紧张?

    “外面……外面有个男人……”翠枫涨红了一张脸,磕磕巴巴的道:“说跟小姐您……”

    有些话,未嫁的女孩儿说不出口,翠枫纠结了半响,一跺脚:“小姐,您快去看看吧,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让您赶紧过去。”

第六十六章 失算

    “男人?”苏沫脑子里第一个闪出来的是凌霄,但这不可能。

    凌霄跟自己虽然晚上见过两次面,但是他脑子坏了才会光明正大的嚷出来,还公然跑来大门口,不说他跟自己无冤无仇,就是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何况那都是无凭无据的事情,凌霄虽然未必是什么大官,但身在公门,总也要顾忌自身的名誉把。又没有深仇大恨,应该不会这么往自己身上泼污水。

    但除了他,苏沫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跟什么男人有牵扯。总不能是……她脑中一亮,难道是前几日在三泉山别院里见过的那个男人,可那也不太可能,即便那男人有事情相求也罢,相逼也罢,这么兴师动众的闹出来,都不是个好主意。

    苏沫脑中一时也是一片茫然,不过脚下却一点儿也不敢耽误,匆匆的往外走去。

    苏晟此时在偏厅中,心里的火气简直是按耐不住。

    苏辛嫁进佳恩侯府做妾,就那性格脾气,惹事只是早晚。王慧对苏沫下手,虽然现在没有证据,但苏恒心中已经有数,这个一个心思狠毒的夫人,自然再容忍不下,可是这些多年感情,一下割舍也难。

    苏府后院这几天本已经是一事接着一事,叫苏晟心烦的很了,没想到一早上起来,还没来得及出门,下人便来报,有个男人在门口要见他,说自己,和二小姐情投意合,已经私定终身。

    苏晟只觉得这口气堵在胸口咽不下吐不出,压下想让人乱棍打出去的念头,命传他进来。

    乱棍打出去不是难事,但是你总不能把他打死,这人都敢找上门来,估计也是铁了心的。一旦没解决好赶出去了,还不知道会在外面乱说什么话。到时候流言蜚语一旦散开,再想解决,问题就大了。

    苏晟按捺着心里的火气,匆匆赶到偏厅里,一看站在厅中的男人,火气更大了。

    这人年纪倒是不大,十八九岁,长的也还算周正,但是以苏晟阅人无数的眼光,一看便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人。一身衣服虽然料子不错,但是站在那个的架势,却有些吊儿郎当,一身游手好闲的痞子气。

    就算苏沫到了该动少女春心的年纪,可她好歹是嵊州首富的嫡女,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拿不上台面的男人。而且,竟然不顾女子的矜持,弄些私相授受的事情。

    而这竟然还不是偷偷摸摸的,这男人竟然还敢找上门来,这种事情只怕是不用多久,就丢脸丢的全城皆知了。

    苏晟觉得自己今年一定是犯了太岁,才会如此家宅不宁,事事不顺。

    苏沫赶到的时候,只觉得偏厅的气氛低迷的可怕,丫鬟小厮一个个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个不留神,不小心就被苏晟的怒火连累。

    苏沫刚踏进偏厅的门,就听到一声激动的二小姐,声音里,还带着说不出的关切。

    苏晟一见苏沫来了,马上道:“沫儿,你过来。”

    “爹。”苏沫叫了声人,走到苏晟身边,皱着眉看厅中的男人:“爹喊我来,有什么事情?”

    苏沫表情茫然,心里却已经明白了几分。

    这人她认识。

    苏沫虽然以前并不常出门,但毕竟也是府里的人,苏府的规矩并不那么严格,出了小姐太太的院子层层看守外,来来往往的,旁的地方,倒是并不多拘着。因此府中的家丁护院,大多至少是脸熟的,而这个男人,很巧合的,她曾经见过一次,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是却知道。

    她知道这是王慧院子外一个婆子家的小子,再多的,就不太清楚了。

    可对苏沫来说,想起来这一个消息就足够足够了,一旦这事情与王慧车上了关系,似乎一切谜团都迎刃而解。这个男人的来意,似乎也就明白了起来。

    苏沫心中冷笑一声,看不出来啊,她还以为王慧如今被关在院子里,总该能安稳上几天,却没想到,自己一口气还没喘安稳,这麻烦事就又找上门来了。

    “这个人,你认识吗?”苏晟指了指站在中间的王山全:“他说……”压了压心中的怒意,苏晟道:“他说认识你,本来约好了前日出去见面的,但是没见你,又听说你病了,所以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才大着胆子来见我,让我成全你们。”

    说着,苏晟将手中的一条帕子丢过来:“他还拿来了这个东西,是你的东西吗?”

    苏沫不用看,便知道这是自己的东西,她的帕子都是府中的绣娘特制的,一条帕子费工费时,外头买也买不来,一眼便能认得出来。

    闺阁女儿的东西,是不能外传的,苏沫的随身物品自然也是如此,即便是不用了,也不能随便乱扔,外面的人,自然是得不到的。

    当然,别人做不到的事情,王慧说不定能做到,从苏沫的院子里拿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出去,这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随身物品这概念太大了,苏府也只是个富豪之家,不可能什么东西都严防死守,看管的太过紧密。

    苏沫心里有数,便稍微安稳一点,接了那帕子只是一看,随即便丢给翠枫,冷冷道:“拿出去烧了。”

    翠枫接了帕子,愣一愣,在苏晟还没开口的时候,站在厅中的王山全便激动道:“二小姐,二小姐,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啊,您不能烧了它。”

    苏沫转身看着一身流里流气的王山全,一点儿也不掩饰眼中的厌恶鄙视。

    一个粗做婆子的小子,不学无术,不知道拿了王慧什么好处,听了几句哄骗,便胆大包天的赶来污蔑与她。还定情信物,私定终身,这种愚蠢之极的事情也做的出来,看来王慧这安稳日子过得太久了,非要做些寻死的事情。

    “沫儿,这,真是你的东西?那这个人……”苏晟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咚咚的,苏辛嫁人做妾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总是佳恩侯府,不算是丢人的事情,而且日后的生活,总是富贵平稳的。

    但眼前这个呢,要找来的是个年轻有为的男子,那也就罢了。苏晟也曾经年少,明白什么是情难自禁,但是,他却绝对不能允许女儿嫁给这种一眼看上去便不正经的男人。

    苏晟其实想的开,他家已经够有钱了,家中的女儿,若是找个家世好的,那自然好。可若是家世差的,那也无妨,难道他还没有能力帮衬着自己的女婿。

    但这前提条件,是人一定要好,有能力最好,可以将家业发扬光大。若是没能力也无妨,老老实实的做点营生,有苏家的家底,不怕日子过得不富裕。

    可这人若是不好,就算是送他万贯家产也经不住挥霍,女儿是一定会吃苦的。

    眼前这个人,苏晟在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将他归在了绝对不能嫁的人里面,刚才他还有点担心,如果苏沫真是一时爱情冲昏了头脑,寻死觅活的要嫁,该如何镇压呢?

    “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得了女儿的东西,想来可能是哪个下人手脚不干净或者大意,才落在了外人手上。”苏沫道:“爹,这事情,您可要仔细的查清楚,还女儿一个清白。”

    苏沫一句不认识,苏晟一颗悬着的心算是落了地,刚才还纠结的脸色,瞬间就严肃了起来。

    而王山全一听,顿时一副呆了的样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苏沫哭道:“二小姐,我知道我不该来找你,但是听说你病了,我实在是担心,又没别的法子能见到你,实在是没办法,如今你不认,我也不怨你,但……但我真的是真心的啊……”

    王山全在外面混了几年,平日里做的都是些坑蒙拐骗的事情,说起谎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一边说一边哭,一套一套的,那表情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不过他此时心里也已经开始有些嘀咕了,当时秋竹跟他说得,可不是这样的情况啊。

    秋竹说,苏沫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生性软弱没有主见,若是见到一个男人前来,拿着自己的私人物品,就指不定慌成什么样子了,立刻会失了主张,到时候任由他将黑的说成白的,没的说成有的,估计也只剩下哭的份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但此时明显不是这样的情形,苏沫像看一堆垃圾一样的看着他,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光洁的额头。那眼神中,有厌恶,有不屑,却没有半点慌乱失措。

    “爹。”苏沫唇角微微挑了挑:“不说别的,您觉得,我会看上这样的男人?女儿虽然没去过外面,但总归是苏家长大的,也饱读诗书,知道这世间的的英伟男子该是什么样子,这样的,即便是到咱们府里做小厮,也嫌不够资格。”

    苏府里的小厮,特别是贴身伺候几个主子的,那都是足够机灵的,像这样没脑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可不是不够资格。

第六十七章 好人好报

    苏晟心中,自此算是彻底轻松下来,觉得虽然流年不利,但终究还有一个让人欣慰的。顺带着,不由的再有些感慨,以往他不觉得,如今遇上了事情,方才发现,这嫡庶之间的差别,是如此之大。

    同样是府中千娇万贯,吃喝不愁的,苏恒如此不成器,苏辛如此刁蛮任性。而苏沫,却是这么的叫人放心安慰。

    苏晟点了点头,再看向王山全的时候,面色沉了下来,如果这男人真的跟自家女儿有情,那还要顾忌几分,可既然是假的,那还得了?这人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活的不耐烦了,敢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上门敲诈勒索。

    王山全在苏晟的狠厉眼神中,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转头看向苏沫,还犹自不死心的道:“二小姐,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只是想看你一眼,只要知道你没事就好,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苏老爷,我也知道唐突了小姐,要怎么处理,悉听尊便。”

    王山全心里虽然打鼓,但这个时候想想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怎么也要硬一回了。他还想着王慧当时说的,期盼着她能出来救场,却万万也料不到,这个时候,她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苏晟放下心来,便开始想这人该如何处置,这也是个难题,竟然敢跑上门来污蔑自家女儿的名声,这简直是死罪一条。

    但这事情又不好对外宣扬,要是往官府里一送,这消息传开了,难免有些不知真相的人乱说,王山全自然是要付出应有的代价,可苏沫的名声怎么办?

    苏沫可是苏家的二小姐,为了一个小混混,搭上自己的名誉,这不划算。

    但若是打一顿赶出去,苏晟又觉得心中这口气难消。可毕竟律法森严,总不能直接将人打死了吧。

    苏沫看看苏晟,看看王山全,淡淡道:“爹,送官吧。”

    送官?王山全一愣,苏晟也是一愣,这种处理方法,对他们来说,都不好。

    王山全这样的混混,自然是不愿意和官府打交道的,如果是私了,大不了被打一顿扔出去,出来混的,挨几下没什么。但是一旦送官,就没那么轻松了,金晟王朝的律例,有恶意损毁女子清誉的,最轻是杖责五十,监禁三年。若女方是苏沫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姐,再从中使些手段,流放都是有可能的。

    而且,王山全这些常作奸犯科的,衙门牢房那种地方三五时的就要去呆上几天,那里面的犯人过得是什么日子,再是清楚不过了,挨打挨骂,若是有人再打了招呼,都未必能活着走出来。

    即便薛尚阳还算是个正直的官员,可是监狱里的都是犯人,有所死伤根本是无人出头的,也无处伸冤。

    因此一听要送官王山全的汗就下来了,有些不安的不停的往门口看,焦急的等着,王慧怎么还不来救场。

    可谁想,王慧没等来,却突然听着门外脚步匆匆的,闯进来一个五十来岁的婆子。

    那婆子冲了进来,大家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呢,先照着王山全的脸上抽了两巴掌,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声哭道:“二小姐,我们对不住你……”

    厅中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呆住了,只有婆子的声音,一边哭着一边说二小姐我们对不住你,您是个好人,大人大量,千万不要跟这混小子一般见识。

    说着,还起了身,随手拿了厅边上靠着的一个鸡毛掸子,没头没脑的往王山全身上抽去,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不学好,什么事不做,要来陷害二小姐,二小姐这么好的一个人,你到底拿了什么人的好处,为什么要做这种没良心的事情……

    看来这几下打的不轻,王山全被打的叫了两声,护着脸,一边躲,一边喊:“娘,娘你干什么,别打,别打了……”

    苏沫恍然,就说这人怎么这么眼熟,这一喊,她算是想起来了。这是王慧院子里的一个婆子,好像男人叫王顺,这男人她也见过一次,似乎是她的儿子。

    刚才没人说,她虽然也想到了这男人是有人指使来的,但还没想太多,可如今一认出这婆子的身份,她心里一下子就想通了。

    难怪前几日宅子里就略有些风言风语,说什么她装病不愿意嫁入佳恩侯府是因为心有所属呢,当时她还想了下,这流言蜚语是从哪儿出来的,或者哪里走漏了她装病的风声,现如今倒是豁然开朗,原来,前面都是埋伏,正主在这儿等着呢。

    而这人,是王慧院子里婆子的儿子,这事情还用说么,跟现如今被软禁了的大夫人肯定跑不了关系。只不过因为这几日事情进展的出乎意料,所以她没有过多的心思进一步发展这事情,估计,王山全是早和她商量好的,这一等二等没等到消息,想钱心切,这才鼓起勇气上了门。

    却没想到,他以为已经商量好了,在关键时刻会出来替他说话的王慧,现在连院子门也出不来。

    “都给我停下,来人,把他们拉开。”苏晟气炸了肺,一叠声的叫小厮:“这事情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你是哪里的婆子?”

    “这是大夫人院子二门上的婆子。”孟春忙上来,在苏晟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苏晟听了,眉头皱的更紧:“你说,你儿子诬陷二小姐,是有人指使?这话可不能乱说,王山全,我问你,这指使的人,是谁?”

    王山全是王顺家的老来子,自小宠的不行,在家里别说打骂,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这会儿突然被当妈的冲出来打了一顿,不由的有点儿发蒙,直到苏晟逼问,这才反应过来,条件反射的就道没有。

    可谁想没有两个字还没吐全呢,就又被一鸡毛掸子抽在了肩膀上,王顺家的哭道:“你这个孽畜,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辨是非的东西,二小姐这么好的人,你,你还是个人么你,你知道么,若不是二小姐,咱们家就完了。”

    王山全听的一愣一愣的,他知道自己娘一直是在王慧手下做事的,跟苏沫并没有什么关系,这怎么突然的,口口声声的二小姐这好的人,这苏沫,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

    “山全,你知道吗?”王顺家抹着眼泪道:“娘在苏府里做了一辈子,给大夫人看了一辈子的门,今天出了事,大夫人不闻不问也就罢了,连一句暖心窝的话都没说。可二小姐呢,我这么多年跟二小姐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可关键时刻,是二小姐伸出援手,给了钱还出面打了招呼,患难时刻见人心,山全,能遇上二小姐这样的好人,我这辈子都值了,而你,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我老婆子真是没脸活了。”

    “沫儿,这是怎么回事?”苏晟转头看着苏沫:“这是王慧院子里的人?”

    苏沫一脸无奈的摇摇头,低声道:“爹,您气大夫人,这也就罢了,但这一院子的人都是无辜,这么被赶了出去,生计全无,也是可怜。我给他们些钱,让孟主管打了个招呼。这对我们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对他们,可是救人一命的事情。”

    虽然当时火气上来的时候,苏晟实在是想将那一院子的人都打死了事。但这会儿气消了之后,倒是也觉得苏沫说的有理。毕竟那院子里当家的是王慧,即便有什么糟心事情,也都是王慧一手做出来的,煽风点火的,也顶多是她的两个贴身丫鬟。这院子里看门洒扫的,都是无辜。

    因此,此时苏晟听了苏沫的话后,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是觉得欣慰的很。这孩子,是真的心善啊。

    如果说苏沫对府中的人示好,哪怕只是下人,也难免让人怀疑她另有所图。如果她示好的,是王慧身边的人,就更让人产生疑心,觉得她是不是要利用别人做点什么。可如今他对一群被赶出府的人还有如此善举,对一些完全不可能给予自己帮助的人,还给了她们最大的帮助,这就是真的心地善良了。

    苏晟在这几日的焦头烂额中,突然发现自己还有个如此既大气又冷静,还心地善良的女儿,这简直是冬天中的一阵暖风,顿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此时,王顺家已经将事情跟王山全说了一遍,王山全一副发蒙的神情,他万万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如此进展,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本来,王山全是跟秋竹说好了,等通知再行动的。可是他一等两等三等,也没等来消息,那边却因为欠了赌债被逼的没办法,于是左思右想之下,咬咬牙,拿着秋竹给的那块帕子上了门。

    王山全本以为,王慧没找他,或许是舆论造的还不够,觉得时机还没成熟。但只要自己找上么门了,那么一闹,她自然就知道了,那时候虽然不痛快,也一定会出来帮着自己说话的,却没想到,王慧的帮腔没等来,反倒是等来了老娘的一顿打。

第六十八章 背后主使

    这事情,本来苏晟就在犹豫着怎么处理的为难中,如今一看事情似乎有了新的进展,反倒是不急着说话了。

    虽然这事情明摆着是王山全讹诈上门,但由于涉及了苏沫的名声,所以苏晟投鼠忌器,但如果王山全的家里能出面,就是另一回事了。

    厅中几人,各怀心思,苏沫看着对王山全一行打一行骂的张顺家,抿了抿唇。

    以前她不知道,觉得王慧即便对她有些不认同,但还是个好的当家主母。可如今,自然再不会这么想,宅门内院,虽然看似风平浪静,但其实内种波涛汹涌,杀意重重,她相信,只要有一点儿机会,王慧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紧紧抓住,然后竭尽全力的将事情扩展到最大化,让她有多痛苦就多痛苦,为此,无论什么样恶毒的手段都是使的出来的,无论什么歹毒的点子,都是想的出来的。

    苏沫想了想,觉得如今一下子扳倒王慧的可能不大,毕竟苏恒还未找到,苏辛跟嘉恩候正是新婚感情尚好,无论看哪一方面的面子,苏晟能做出最严厉的惩罚,也就是将她关在院子里不让出来了。

    而且,这件事情虽然严重,却终究是王山全空口白话,王慧如果咬死不认,还真拿她没有什么办法。即便苏晟看的明白,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也必须顾及佳恩侯府,还有王慧的娘家。

    苏沫抿了抿唇,道:“爹,这事情,我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头一则,我那院子虽然不是什么戒备森严,但贴身的这些东西,却也不可能到处乱丢,一个外人能拿到,必然和院子里的人有所勾结。再者,王山全不过是一个婆子的小子,为什么会起这个念头,有这个胆子?他就没想过,万一找上门来,府里为了面子,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事情压着,然后暗地里找人处理了他?可见,他是心里有数的?”

    苏沫看着王山全,说到暗地处理的时候,声音一冷,只听的他心中一个咯噔。

    三教九流的混了几年,王山全自然知道无论在多繁华的地方,也有许多阴暗的事情发生。一个有权有势的人,想让另一个人消失,那再是方便不过了。就比如,眼下的苏府。

    如果苏晟真的有心压下这事情,直接命人绑起来堵上嘴往柴房里一关,甚至于打死了往乱葬岗一扔,除了自己的娘,只怕根本没人知道他就这么消失了。外面认识的那些人,都是顾得了今天顾不了明天的,身边的人多一个少一个,谁也不会在意。

    杀人是要偿命的,但这前提是,有人知道这事情。自己的娘不过是一介妇孺,到时候怕是除了抹眼泪,根本做不了其他的事情。而苏府院子里的小厮,一人拿上几十两的封口费,谁又会多这个嘴。

    王山全之所以鼓起勇气找上门来,很大部分的一个原因是相信王慧会出头帮腔,要早知道是现在这个情形,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迈进苏府的门。

    于是这个时候,王山全除了感到一阵阵的后怕外,还有对王慧深深地不满。

    苏沫边说着,边注意着王山全的表情,此时见他神情有所松动,又道:“爹,这事情,本来是要送官的,虽然对我名声不好,但我相信天理昭彰,黑白是非自有公断。可如今既然事情和内院有关,这家务事,就不好外传了,倒不如问问他,到底是谁指使的,我想到我们家中有如此阴狠之人,就觉得不寒而栗。”

    苏晟也觉得不寒而栗,这不是简单的一个诬陷一个谎言,这是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女人的名誉一旦毁了,毁了的,可就是一生啊。

    想到这,苏晟恨不得将面前这个男人碎尸万段,但他也清楚,王山全不过是一个棋子,幕后一定另有主谋,而这个人,可能现在依旧藏在苏府之中。这次他下手的目标是苏沫,那下一次呢,苏晟如今是妻妾儿女成群的人,一点儿危险也不敢冒,绝不能容忍家宅中有这样一个隐患。

    “王山全。”苏晟沉下脸来:“你做了这样一件事情,按理是绝无宽恕的。但是,幸得不曾闯下大祸。如今,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将这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上一遍,只要能揪出幕后指使的人,你不过是受人挑唆,我可以考虑既往不咎,饶你一回。”

    苏晟话一落音,还不待王山全说什么,他娘就先急着,一叠声的催道:“你快说啊,二小姐的帕子怎么来的,谁让你做这事情的?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想要害二小姐,二小姐这么好的一个人,我老婆子就是拼了这条命,也饶她。”

    本来,从王慧院子里出来的这一干下人现在正是对苏沫感恩戴德,恨不得肝脑涂地的时候,自家儿子却不但没有报答,还做出如此污蔑的事情来,这叫王顺家的这心里又急又气的,恨不得抽死这丢人现眼的。

    而现在,听苏晟的意思,也相信这事情王山全是受人指使了,只要他肯说出来并且指正,这幕后凶手一找到,他立刻就能由主谋变成从犯,身上的罪行,一下子就能小了许多。她看着苏沫,也不会抬不起头来了。

    王山全此时早已经后悔了,而且是后悔不迭,这都闹成了这个样子,即便是苏晟命令小厮守着门口不让人进来,也不让消息外传,但是他想王慧一定是可以得到消息的,而且,如果她想过来,也早就过来了。到现在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看来王慧是彻底的放弃了。

    王山全是个小混混,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他对自己的母亲还是比较尊敬的,这一听王顺家说了被赶出府多亏苏沫救助的事情,心中便已经动摇了三分。又听苏晟承诺了,交出主谋既往不咎,心中又动了三分。

    沉默中,左等右等也不见王慧来救场的身影,王山全终于在母亲的眼泪里一咬牙,道:“苏老爷,我说。”

    一听王山全说了,当场的三个人六只眼睛全部盯住了他。

    苏晟倒要听听,到底是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往自家女儿头上泼脏水。王顺家也竖起了耳朵,看看是谁扯着自家的儿子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在娘的心里,孩子自然是最好的,即便知道王山全平日里是什么样子,王顺家的在心里还是自然的觉得,这事情他一定是受了蒙蔽,最坏的,是那个指使的人。

    只有苏沫,她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大致已经明白。

    现如今,在这府里,除了王慧,还有谁对恨之入骨,不除不快?

    王山全闭了闭眼,道:“苏老爷,是大夫人手下的丫鬟,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还有这块帕子,让我这么做的。”

    苏晟只觉得自己耳边轰的一声,深吸了一口气:“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爹,您快坐下,喝口茶。”苏沫忙过来扶着苏晟在椅子上坐下,接过管家倒得茶,然后转脸看向王山全,冷厉道:“王山全,谁给了你天大的胆子,怎么敢这么胡说八道,苏府的大夫人,也是容得你污蔑的?来人,给我……”

    “等一等,沫儿,等一等。”苏晟坐下来喝了口茶,摆了摆手,呼出口气,看着王山全:“你说是大夫人让你做的,王山全,这事情,你原原本本的给我说出来,有半句不实的地方,信不信我能让你在牢里待一辈子。”

    “爹。”苏沫好心劝道:“这人的话不可信,从他上门污蔑女儿,便可见其人品低劣。如今,污蔑女儿不成,又想诬陷大夫人,您可千万不要听他胡说。”

    “哎……”苏晟叹了口气,拍了拍苏沫的手,摇头道:“沫儿,你不明白,你坐下,且先听听他这么说,或许……”

    在苏晟眼中,苏沫是个单纯懵懂,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虽然王慧一次次针对她,可她却一贯的与人为善,还时时刻刻的想着维护阖府和睦。

    可王慧,若是以前,苏晟定然不会相信王山全所说这一番话。但现在不同了,刚才王山全说有人指使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他脑子中第一个出现的名字,就是王慧。

    “小的不敢说半句假话。”王山全听苏沫还在维护王慧,心中突然现出一点不忍,大声道:“苏老爷,小的虽然不知道当时那个丫鬟叫什么名字,但是我见穿着打扮都极好,也有身份的样子,应该是大夫人身边的人。她还答应,说这事成了之后,还要再给我四百两银子。哦,还有,她还说,叫我不必担心,这几日她们会府里先传出些风言风语,这样等我寻上门来的时候,别人就会先从心里先信上三分。”

    既然开了头,王山全就知道没有回头箭了,当下,将这事情原原本本,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虽然他不知道秋竹的名字,但是将那衣服首饰脸型仔细一描述,苏晟苏沫不清楚,王顺家的先一拍大腿:“没错,老爷,全子说的这个丫鬟,一定是秋竹。”

第六十九章 无处可躲

    苏晟听见秋竹两个字的时候,只觉得心里一团火一下子就蹭的冒了上来。啪的一声,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苏沫吓了一跳,只见苏晟阴沉着脸道:“你能肯定那个人就是秋竹?”

    “秋竹是尖下巴有酒窝的,大夫人府里,只有秋竹一个人喜欢穿一身翠色的衣服,而且,头上戴着个红宝石垂珠的梅花型金簪。”王顺家道:“那是几个月前大夫人赐给她的,说可名贵,当时她得意了好久,给我们都看过。全子,你没看错吧,她头上的首饰,你也看的那么仔细。”

    王山全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娘你知道的,我平日里虽然吹得厉害,但是苏府宅子里,其实并没有来过几次,便是有事进来,也是见不着小姐太太的。如今突然说大夫人要见我,我自然是新奇的很,想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因此见了那丫头,也特地仔细看了两眼,不会记错的。”

    “如果真的像是全子说的,那定是秋竹无疑了。”王顺家此时急着将自己的儿子摘出来,道:“老爷,我相信全子虽然平时糊涂了些,可这时候定是不敢说一句谎话的,如今只要把秋竹喊出来,当面对质,就一切清楚了。”

    “秋竹现在不在府里。”苏晟道:“她去慈云庵替大夫人还愿了。”

    “啊。”王顺家一愣,随即大声道:“老爷,这……这往年去慈云庵还愿,都是夫人亲自去的。即便事情多一时走不开,或者身体不适,也是一定抽出时间来自己去的。这十几年,从来没有例外。没道理今年突然叫旁人去了,老爷,这其中一定有猫腻,说不定,秋竹畏罪潜逃了。”

    其实在王顺家的说出秋竹两个字的时候,苏晟就已经相信了。秋竹畏罪潜逃,他也相信,不过不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是因为上一件事情。

    当然,秋竹只是表面上的一个名字,更深一层次,王顺家的不敢说的,自然是王慧。

    秋竹只是王慧的一个丫头,跟苏沫又没有血海深仇,不至于三番两次不择手段不计成本的害她,有这个能力的人,不用说,只有王慧。

    苏晟沉沉的坐在椅子上,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半响没吱声。

    王顺家在这府里多年,又是王慧院子里的,自然常见苏晟,但却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的神情。心里害怕的紧,胆战心惊的抓着儿子的手跪在堂中,也不知道会被怎么处置。

    苏沫见了这情形,凑过去低声道:“爹……爹……”

    苏晟回过神来,用手撑着额头,长长的一声叹息。在偏厅不太明亮的光线下,似乎是很疲劳的样子,活生生的老了几岁。

    苏沫心中不忍,道:“爹,我看您挺累的样子,先回去休息休息吧。这事情,如今也没闹出来还压得住,秋竹又一时找不见,不急着处理。先让人将王山全拘着,日后再说。”

    “恩。”苏晟应了声,让人先将王山全和王顺家的都带下去,不让走,也别饿着冻着。

    如果事情只牵扯一个秋竹,那么苏晟毫不犹豫的会动手,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可如今明摆着是王慧做的,凡事一旦和王慧搭上了边,处理起来牵扯就大了,即便是苏晟如今对王慧的感情已经消磨的所剩无几,也要慎重又慎重。

    下人将王山全母子带下去后,苏晟叹了口气,道:“沫儿,扶爹回去休息吧。”

    苏晟年纪不大,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苏沫也少见他这疲累的样子,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应了,扶着他胳膊,慢慢地往院子里走。

    苏晟虽然一月没几日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歇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有单独的居处。如今,被王山全这一折腾,他只觉得身心俱疲,哪儿也不想去,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静一静。

    两人慢慢地往前走着,孟春和翠枫翠秀三人隔着几步路跟在后面。孟春自幼便跟着苏晟。看多了他在生意场上咄咄逼人,意气风发。也看惯了他周旋在红粉堆中,风流不羁,游刃有余。除了曾经父母过世那时候,还从没有见他疲累至此。

    孟春不由得也在心里叹了口气,都说娶妻要娶贤,古人诚不欺我。王慧当年婚前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可见不是个贤的,不谈婚嫁,若是风月场上玩玩也就罢了,这真娶回来了,还管着这么大的一摊家业,可不是管着管着,就出问题了吗。

    想到这里,孟春看着和声细语和苏晟说话的,苏沫,又再叹口气。

    苏沫的母亲薛婉华,虽然在苏府中的时间统共也没有几年,但当时不觉得,如今细细的想来,再一对比,却是真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心地和善,跟王慧天差地别。

    过去的总是美好的,人一旦离开了,就不可能再犯错,被念起的,也都是些美好的地方。薛婉华此时就是这样,更何况她嫁入苏府的时候,本就是二八年华的好岁数,她也本身是个俏丽美貌的女子,若非那时候苏晟正和王慧打的火热,又带着点家里不同意我就偏偏要的逆反心理,说不定,真的也是一双佳偶。

    而如今,苏晟看着苏沫和薛婉华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想想王慧做的那些糟心事,再忍不住悔不当初的心。

    苏晟握着女儿的手,无比感慨:“沫儿,沫儿……哎,爹年轻的时候,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对你娘更好些。而是,哎……爹知道你娘去的早,这些年在府里,生怕你受了委屈,所以总是盯着盯着,可没想到,这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还是让人伤了你。”

    薛婉华嫁进苏府的时候,正是苏晟和王慧打的火热的时候,而且王慧挺着肚子在苏府做了妾,更让苏晟觉得内心有愧,要加倍补偿。因此对这个新进门的正室夫人,虽然说不上迁怒,但一直冷冷淡淡的,感情方面,从未给予太多。

    但好就好在,虽然苏晟对薛婉华平平淡淡,可对自己的孩子并无偏薄,特别是苏沫丧母,由后妈养着,他平日里更是会多费心思,怕受了欺辱。而也正是因为这个,苏沫虽然在心里怨恨他当年对母亲不够好,和这个父亲,却也还亲厚。

    父辈的感情,苏沫不宜多说。见苏晟如此感慨,只能安慰道:“爹您也别太放在心上,秋竹如今已经跑了,也未必找的回来。今天的事情,幸得没闹出去,也算是虚惊一场,过去了也就罢了。”

    “你真是……”苏晟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沫儿,虽然心善是好,可你这孩子,有时候也未免太心善了,这么下去,自己是要吃亏的。爹年纪还不大,还没有那么糊涂,这事情,是秋竹出的头,但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是谁做的,王慧,枉我这些年如此厚待她,可她竟连你都容不下,两次三番的相害,女儿家的闺誉何等重要,她却连这样恶毒的法子都想的出来,看来,苏府是容不下她了。”

    听苏晟这意思,是要休妻了?苏沫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心中,却淡淡的冷笑。

    上一世,她逆来顺受,自己的一条命,翠枫翠秀的两条命,加上府中死的不明不白的父亲,这一条条血债,都是要用血来偿还的。

    休妻?那就是将王慧赶回娘家去,到时候虽然她是被休的弃妇,可还有个嫁在嘉恩候府的女儿,名声不好但日子不会差,一样是逍遥自在。

    那也未免太便宜她了。

    沉默了一下,苏沫和声劝道:“爹,您的事情,女儿不好多说。但这事情,却是一定要慎重。我觉得,这事情虽然是秋竹出的面,但是如今没有对证,也不能就这么确定是大夫人做的,万一冤枉了,岂不是不好。再者,大夫人一贯平和,这么会突然性情大变做如此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儿做了什么不自知,惹了她生气。”

    “你如此懂事乖巧,能惹到她?”苏晟如今看着苏沫舒服顺眼,就觉得哪里都是好的:“若是有什么事情,那也一定是她心胸狭隘。一家主母,如此糊涂歹毒,万万不行。”

    苏沫短暂的笑了笑:“即便是如此,也请父亲暂时按捺按捺,女儿的意思,总是要等三弟有了确切的消息再说。不然知道的人知道爹大夫人是罪有应得,不知道的,还以为爹是急着撇清关系呢,到时候被人说不顾亲情什么的,也是不好。何况万一三弟有什么不妥,大夫人肯定会非常伤心,此时雪上加霜,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苏沫低声细语的一番劝,只说得苏晟心中舒服是舒服了一些,却更加的后悔当年自己怎么瞎了眼,不分玉石和杂草,竟然看着王慧觉得好,而没有对薛婉华更好。

    如今,斯人已逝,所有的亏欠,只能在女儿身上去补偿,对她更好了。

第七十章 不知旧事

    而苏沫,她如今还有些旁的想法。

    送了苏晟回房休息,又再安抚了一番之后,苏沫缓缓的走了出来,父亲的院子她记事起便没来过几回,上一回似乎是十岁生辰的事情,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也全不记得了。

    苏沫在院子里站了站,翠枫翠秀两个小丫头只以为她心有感慨,也不去打扰她,只在后面静静的候着。

    一会儿,孟春伺候苏晟休息了,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苏沫还在,便上去试探着低声道:“二小姐。”

    从前的苏沫,不过是苏府里的一个小姐,虽然身份在这一众儿女中应该是最尊贵的,但因为早年丧母,所以并不多受重视。苏晟虽然心疼女儿,但毕竟是个男人,成日的在外面跑生意,内宅的事情只能大致的问问,再细致的关怀,也是很难了。

    孟春是跟着苏晟的,自然也是如此。所以在前面的十几年中,他对苏沫并无太大的印象,也万万没有料到,这短短的不到十日里,这人,像是变了一个一样。

    而如今苏府动荡,这焕然一新的苏沫,让孟春眼前一亮。经历过无数人看了无数事,眼睛雪亮,却又旁观者清的他敏锐的感觉出,苏府的天,可能要变了。

    如何在动荡变故中跟对人,站好队,这不仅是一门学问,而且是一门关系着身家性命的大学问。苏沫想的,苏晟想的,他都要想的再长远一些。

    苏沫似乎是被这一声唤惊醒了过来,怔了怔,回头看着孟春道:“孟管家,爹睡了?”

    “是,老爷已经休息了。”孟春道:“二小姐尽可放心,有什么事情,我一定第一个通知小姐。”

    苏沫点了点头,斟酌一下,道:“孟管家,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

    孟春心里一紧,忙道:“二小姐请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沫开了口,等于抛出一个信号,这可就是他选择表示的机会了。

    苏沫笑了笑,看孟春有点紧张,安抚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最近府中的事情太多,我一时有些感慨,近日里,总是想起夫人来。

    孟春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自然明白苏沫口中的夫人,说得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嫁进苏府不过三年时间便香消玉殒的薛家大小姐薛婉华。

    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苏沫会突然提起这事情,难道时隔十五六年,才想要替自己的母亲讨回公道,清算旧账吗?

    苏沫抿了抿唇:“母亲去世的时候,我才两岁,还不记得什么事情。那时候的种种,都是后来听人说起,何况怕惹我伤怀,这事情,寻常也不会有人提。但我这几日总是午夜梦回,看见母亲。孟管家在府里有日子了,当年的事情,一定记得清楚,能不能和我详细的说说。”

    孟春只觉得自己声音发苦:“二小姐这几日总梦见夫人,自然是母子情深,即便是相处的时日不多,但这血缘中的亲情却是断不了的。当时夫人入府的时候,我自然已经在府里,知道也是知道一些。可是内宅不能入,详细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

    孟春这话说的其实实在,他当年不比如今,在苏府里颇有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那时候苏晟还是个不掌权的公子哥,他也只是个跟着跑腿的陪读,府中尚有苏老爷子老夫人在,别说能管什么事,但是稍微紧要点的事情,他不但插不上话,连知道都未必知道。

    但这会儿这么说,不说苏沫,连孟春自己,也觉得有些糊弄的嫌疑,怕是很那让人满意。

    好在苏沫并没有多说,她在问孟春之前,也想过这事情。便是如今,妇人姨娘院子里的事情,孟春也不会知道太多,何况是当年,不过,因此从他这里得到太多详细的信息,这是不可能的。

    但大面上的事情,孟春总不会错。

    苏沫想了想,道:“孟管家,你说的也确实是如此,内宅的事情,你一个男人,确实不会清楚。但这些年,有一件事情我总是觉得疑惑,这一点,孟管家应该是知晓的。”

    孟春见苏沫没有不满意的样子,松了口气,正色道:“二小姐请说,但有知道,绝无隐瞒。”

    苏沫笑了笑,但面上却没什么笑意:“我娘当时在府里,虽然和爹不和睦,但终究是正室太太,列上的东西,应该是一样不少的,她是薛家的小姐,从娘家应该也带了陪嫁的丫鬟嬷嬷贴身伺候,这些人,如今都去哪里了?”

    像是王慧身边的秋竹和春梅,苏沫身边的翠秀和翠枫,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身边,总有那么几个贴心的随身丫鬟,薛婉华自然也不列外。而这几个丫鬟或者嬷嬷,无疑,是对当年的内宅事务了解的最清楚明白的人,无论她们现在是出嫁了还是去了何处,只要将这几人找回来,当年的事情自然能弄清楚个七八分。

    说到薛婉华身边的丫鬟,孟春脸色也凝重起来,皱着眉沉吟了半响方才道:“说起夫人身边,确实是有几个从娘家来的贴身丫鬟,还有一个随侍的嬷嬷,我记得姓严。但……那几个丫鬟说起来真是可敬可叹,在夫人病逝后的第三天,她们给夫人守夜,竟然留了遗书,一起服毒自尽了,说要追随夫人与九泉之下。当时,阖府震惊,老爷子老夫人感慨她们衷心,还收了她们做义女,以小姐礼葬了,入了苏家祖坟,即可以陪着主子,也受苏家日后的香火供奉,免得做了孤坟野鬼。”

    无家未嫁的女孩儿,若是死了,只能葬在乱坟岗里,没有后人祭拜,魂魄无处容身。

    苏沫只听的心里沉沉的,道:“丫鬟们都死了,你……严嬷嬷呢?”

    孟春沉吟了一下:“说起来这也是当年一件奇怪的事情,在那之后,严嬷嬷就像是失踪了一样,不知道哪里去了。府里也派人出去找过,但没有找到。当时夫人过世,府里忙乱的很,一个下人失踪,找了两回没找到,也就没有再找了。后来,自然也不会有人提起。”

    苏沫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感觉苏沫要问的似乎问的差不多了,孟春心里轻松一点,试探着道:“二小姐,那……可有什么要我做的?”

    “帮我找到严嬷嬷。”苏沫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道:“我们假设,这个嬷嬷现在还活着,并且,还在嵊州城,或者,在嵊州城的周边。孟管家,我要你帮忙把她找出来,用多少人,花多少钱,都算我的,尽管到我那里来支。”

    孟春被苏沫这个假设的开头给噎了一下,有些为难道:“二小姐,这个……怕是不好找吧。当年那嬷嬷便已经三十岁了,现如今过去了十几年,只怕已经是垂垂老矣。而且,她是京都人,即便当年出了苏府,只怕也不会留在嵊州。这全无线索的……”

    “那就坚信严嬷嬷还活着,并且,就在嵊州城。”苏沫先是不容置疑的说了句,随即放缓语气道:“我也明白,这十几年过去了,物是人非,莫说不一定找得到,即便是能找到,当年和这嬷嬷相熟的人也都不在了,只怕是站在面前也未必认识。我也不抱太大希望,只是希望孟管家尽力而已,而且,这只是我私下的主意,这事情,暂时不想烦扰爹。”

    孟春心里暗暗叫苦,可如今却是箭在弦上,现在退缩的话,日后再想搭上苏沫这船,怕事就不容易了。左思右想,一咬牙:“成,二小姐,我这就安排下去,尽力去找,哪怕让人将嵊州城筛一遍,只要这严嬷嬷还在,就一定给您找出来。”

    孟春表了决心,苏沫也不再步步紧逼。这事情她也明白确实是难办,这么多年了,又无人熟识,严嬷嬷还留在嵊州的可能性太小,甚至于,还活着的可能性更小。

    但无论多小,只要有希望,苏沫就一定要去试一试。

    别了孟春,苏沫缓缓地往自己院子里走,翠枫翠秀两人跟在后面一起沉默了许久,终于翠秀忍不住小声道:“小姐,我刚才听老爷的意思,是不是,是不是想要修了大夫人啊?”

    苏沫恩了一声:“大概是吧,爹虽然和王慧多年夫妻,感情也不算不深,可她最近做的这些事情,实在是离谱。后宅里争风吃醋什么的那都是寻常事,不算什么也不可避免,可一旦动了心思,谋害子女,这估计是谁都不能忍受的。爹自然也是如此。”

    “恩,我也是这么想。”翠秀道:“我不明白的是,小姐您为什么还要替她说话啊,让老爷把她赶走,岂不是好?这女人这么歹毒,要是还留在府中,指不定还会生出什么事情来,给小姐添多少事情呢?”

    即便是苏沫想在苏晟面前保持一个心地善良的形象,也实在是没有必要做这样的牺牲。

    苏沫听了这话,冷冷一笑:“翠秀,刚才孟管家的话,你相信吗?”

第七十一章 疑点重重

    “信……应该可以信吧。”翠秀脱口而出的话在苏沫的注视下又咽了回去,但是顿了顿,又不太服气的道:“小姐,我觉得孟管家的话真的可以信的,他骗您做什么呀,现在大夫人又不得势。何况,即便是在大夫人得势的时候,孟管家跟她也不对付。”

    孟春也不知道是看不惯王慧,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总之这些年来,虽然王慧在府中地位牢不可破,但他却从来不愿意奉承讨好。只不过仗着自己是苏晟最得力的助手,因此王慧也拿他无法。

    况且,虽然孟春不讨好王慧,也不会刻意跟她过不去,因此两人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一个帮着苏晟打理生意,一个帮着苏晟管理内宅,和睦相处。

    因此翠秀一直觉得孟春是个比较正直的人,要不然的话,没有理由不但不讨好王慧,也不接受王慧的示好。

    苏沫深深的吐出口气:“我相信孟管家没有骗我,但是,孟管家未必知道全部的真相。要知道,他当年并不是如今这样的地位,所能知道的有限。估计,也就是对外公布的那些。何况,这事情若是其中有蹊跷,也许除了当事人,其他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说到底,死的只是几个丫鬟,大家哀叹几声也就罢了,有谁会真的放在心上。

    虽然这阳光明媚,青天白日的,可是翠枫却被苏沫的话说的打了个冷颤,她今日里每每无事回到屋里,就会想很多很多,越想,越是觉得心惊。

    但是渐渐地,她有些开始猜测出苏沫想做什么。

    “小姐。”翠枫低声道:“小姐您怀疑,那几个丫鬟不是自杀的?”

    “很可疑。”苏沫道:“且不说丫鬟自杀殉主,这是需要多大的忠心和勇气,若那几个丫鬟真的和娘感情如此之深,那么她们一定知道娘最牵挂的担心的是什么,那么她们一定不会自杀,而是会代替娘照顾好我。大宅门里失了亲娘日后会如何艰难,但凡是身在其中的人都不会不知道,若是忠心至此,就算是想跟着去,也一定会忍辱负重,看着小主人长大。”

    “是了。”翠秀若有所思道:“小姐若这么说,确实是叫人生疑。当时小姐尚小,夫人身体不好,这边又无亲无故,只有丫鬟嬷嬷是家里带来的,若是真忠心至此,那么一定会将小姐托付她们日后照看。她们若忠心,就一定会好好活着伺候小姐。若不忠心……不忠心的话,何来殉主一说。”

    苏沫冷笑一声:“还有那严嬷嬷。严嬷嬷若是娘的奶嬷嬷,那么感情比起几个丫头只会更深,怎么丫头都殉葬了,她却失踪了?这种种,细细推敲起来,都说不过去。”

    十六年前的旧案,当时无人觉得蹊跷,可如今有心的慢慢推敲,却无一不是漏洞。这其中,似乎藏着巨大的阴谋。

    一行人慢慢地往院子里走去,翠枫斟酌再三,小心道:“小姐,你如今……是想将当年的事情重新翻出来吗?虽然当年的事情破绽重重,但是时隔多年,严嬷嬷失踪许久,想要找回来,怕是很难。”

    “我知道很难。”苏沫轻轻地吐出口气,但是语气却从未有过的坚定:“但是再难,我也要试一试。我娘,那些丫鬟,都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就去了,我要提她们讨回一个公道,要让做坏事的人知道,善恶终有报,就算你瞒得了十年二十年,也瞒不了一辈子。”

    “难怪小姐拦着老爷休了大夫人。”翠枫此时,才恍然道:“若是真休了,大夫人回了自己娘家,那无论要查什么,都无从下手了。”

    “可不是。”苏沫挑了挑唇角:“在苏府过了十几年的舒服日子,如今想走,没那么容易。当年她做了什么,我要一桩桩一件件的翻出来,放在她面前,看看做了那些事情之后,她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以前,苏沫一直以为王慧是欠自己一条命的,可如今,随着时间推移,一点一点接触的更多,她感觉自己挖掘出的越来越多。真相被时间重重掩盖隐藏。而王慧欠下的,可能比她想象的要更多,更多。

    苏沫回了院子,仔细的想了想,这事情,若真说起来,也不是完全没有着落下手,只是比较困难而已。

    当年的事情,离现在有十五年的时间,说长不上,但是说短倒也不短。苏府的下人不少,因为待遇好环境好,干一辈子的大有人在,因此想找几个十五年前就在府中做事的人,并不难。

    再进一步,如果能找到当年时间中心的人,比如,在薛婉华院子里做事的人,或者,在王慧院子里做事的人,那都行。即便她们未必知道什么,但总归是有希望的。

    想了想,苏沫去找了穆寻芳,如今她管着苏府的内宅,手上有一本详细的人员名单的册子,每每有人进来,有人出去,什么原因,都是要写清楚做备案的。

    穆寻芳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那事情太严重,因此苏晟严厉压着,听见的几个小厮丫鬟统统打了招呼,半个字也不许外传,要不然的话,立刻发卖了出去。

    穆寻芳刚吃了早饭,正在房里熟悉着接手的各项事务,旁边一张小桌子,灵儿正趴在上面写大字。

    穆寻芳父亲是教书先生,虽然生的是女儿,但教书识字一点儿不少,所以穆寻芳对灵儿也格外上心,从小便让她博学百家。以后未必有什么用,但总归没有坏处。

    刚坐下没多久,便听见外丫鬟传,说二小姐来了。

    穆寻芳愣了愣,连忙的亲自迎了出来。

    苏沫只带了翠枫一个人,看见穆寻芳后,笑了笑:“二姨太,忙着呢?”

    “也不多忙。”穆寻芳笑道:“只是熟悉一下府里的各项事务,以前也没接触过,难免有不懂得。二小姐这个时候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穆寻芳对苏沫如今是感恩戴德的,也知道苏沫这些日子事多,因此见她来了,心里明白一定有事,总不是来找自己闲聊话家常的。

    “是有些事情,要二姨太帮忙。”苏沫也不客气,直入主题:“二姨太,府中是不是一直有记载人员流动的册子,是不是在你这里。”

    “有。”穆寻芳一愣:“二小姐这是,要找什么人吗?”

    “是要找一些人。”苏沫抿了抿唇:“这册子,方便给我看看吗?”

    “自然自然。”穆寻芳一叠声的应着,引了苏沫往房里走,进了门后,对灵儿道:“灵儿,你也写了有时间了,别总坐着,出去转转吧。翠枫姐姐来了,你把你绣的花儿给翠枫姐姐看看。”

    苏灵一见,知道娘有事情要和苏沫说,乖巧的叫了人,应了声,就出去了。

    等关上门,穆寻芳一边从柜子里找出几大本人口记录的册子,一边低声道:“二小姐要找什么,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如今这形势较前几日又明朗了不少,穆寻芳对苏沫,更是死心塌地。而且她也知道,自己只是姨太太,生的又是女儿,苏家的大业,无论如何跟她也不会有关系,她想在府里站住脚,站稳脚,就一定选对人。

    而如今,她已经把赌注都压在了苏沫身上。墙头草是永远也成不了气候的,选定离手,是输是赢,都有一个明白。

    苏沫也不瞒着穆寻芳,一边接过一本来翻了翻,一边道:“我想要所有在苏府里做了十六年的老人的资料,园丁花匠,小厮丫鬟,护院家丁,都可以。现在还在府中的,现在已经不在府中的,都要。”

    穆寻芳觉得苏沫的每一句她都能听懂,但是都听不明白,她入府的时间短,当年的事情没有经历,也不怎么知道,因此也没办法联想到那上面去。

    “二小姐找这些做什么?”穆寻芳疑惑着:“十六年前,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苏沫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穆寻芳一眼,缓缓的道:“二姨太进府的时间晚,所以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十六年前,我的亲生母亲在府中病逝,没过两天,她的几个贴身丫鬟殉主自尽。从小看她长大的奶嬷嬷失踪,下落不明。”

    穆寻芳只听见自己心里咯噔一声,她不是笨的,苏沫这一句,她顿时便明白了。

    “二小姐。”穆寻芳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您是怀疑,怀疑……”她压低了声音:“怀疑当年的事情,其中有蹊跷?”

    “三姨太慎言。”苏沫淡淡道:“无凭无据的,我不想也不会怀疑任何人任何事,只是这几日我总梦见母亲,因此想找几个府中当年的老人,细细的问问当年的情况,听听我母亲的事情,也好做个念想。即便我们相处极端,但母女情分却是不会减浅,若连母亲的事情都不知晓,没的叫人说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是,是。”穆寻芳呐呐应道:“二小姐所言极是。确实是应该如此。”

第七十二章 嚣张回门

    见穆寻芳有些怯意,苏沫安抚的笑了笑:“二姨太不必多心,我只是找些老人来话话家常罢了,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况且,我自己看看册子就行,二姨太有事情,尽管忙活,不必理我。”

    “不,不是这个意思。”穆寻芳忙道:“二小姐,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

    穆寻芳顿了顿,斟酌着道:“二小姐,如今这屋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也就不遮着掩着,将话明白的说了。我和灵儿在这府里,说是无依无靠也不为过,我倒是罢了,一辈子如此,但是灵儿还小,日后还要嫁人,单凭我的能力,想为她觅一门好亲事,这是很难的。如今,我的依靠,就是二小姐了。”

    穆寻芳的坦白,叫苏沫反倒是有些意外了:“二姨太这是怎么说,灵儿还这么小,怎么就想着亲事了?何况,爹也是疼灵儿的,自然会帮着选个好亲事。”

    “不,不是这样的。”穆寻芳摇了摇头:“我相信老爷也是疼灵儿的,但是私底下说,老爷看中的好人家,或许是有钱有势的,绝对是个好人家,但……我只是个做娘的,老爷看中的人家,未必是灵儿最好的归宿。”

    穆寻芳垂了眸:“按理,我只是府里的一个姨太太,这话是万没有资格说得。但身份再低下,我也是个做母亲的,所以我这么说,即便是旁人不能理解,二小姐,一定是明白的。这一次和佳恩侯府的婚事,就我看,二小姐这一场病,其实是福不是祸。家里已经足够有富硕了,便是随便给些嫁妆,也够富足一世,为什么不找个人品好,去了可以做主说得上话的夫家。而要凑那热闹趟那浑水,去做侧室和人争风吃醋呢?”

    当年,穆寻芳嫁给苏晟,感情是一方面,但不能否认,经济也是一方面。私塾先生虽然是个受人尊重的职业,但是薪水微薄,穆寻芳母亲又身有旧疾,而嫁进苏府,即便是做妾,也能完全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

    但那是当年穷困潦倒的穆寻芳的无奈之举,而不是今天她女儿的选择。

    即便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出小姐,苏灵也是正经的千金小姐。从小锦衣玉食,金银不缺。不必要用婚姻来换取更加奢华的生活。

    感情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穆寻芳当年无奈的苦楚,万万也不愿意女儿再尝。

    穆寻芳说得认真,苏沫点了点头:“没想到,二姨太是这样的明白人。这事情……真的没想到,这府里这么多人,竟然只有二姨太看的明白。”

    当然,王慧也看的明白,但是王慧是站在苏辛的角度看的明白。而且,她的立场也不是十分的坚定,要是换了苏沫,就算是狠下心来也让女儿重病伤一场,或者干脆就派人送走避一避风头,总而言之,是万万不会去那不见天日的地方的。

    “所以我唯一指望的,只有二小姐了。”穆寻芳道:“无论二小姐做什么,我都是愿意帮忙的。我唯一的希望,日后在府里,若是二小姐能说的上话的一天,在灵儿的婚事上,可以让我这个做娘的说几句话,旁的,再没有什么了。”

    能说的上话的一天?苏沫一笑,二姨太这说的虽然含蓄,但是想的,倒是和自己一样了。一个做姨太太的,平日里不说什么,这一旦有机会了,敢这么想这么说,倒是让她很意外。同时,也越加肯定,帮扶穆寻芳,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苏沫在苏府中,需要一个伙伴,当时她在诸多姨太太中选择了穆寻芳,即不能有争夺之心,又有女儿有牵绊,而且如今看来,胆大心细也够聪明。

    “二姨太放心。”苏沫当下道:“若是我能说话的地方,自然不会叫二姨太为难。灵儿的终身,说到底,亲娘是最紧张的,二姨太看的人,自然是对她最好的。”

    得了苏沫的保证,穆寻芳松了口气:“多谢二小姐。还有件事情要跟二小姐说。”

    “二姨太尽管说。”苏沫道:“你我之间,不必客套。”

    如今,她们有着共同的利益,站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是什么话都可以敞开来说。

    穆寻芳道:“二小姐想要查十六年前的事情,这我没什么说的,而且,若是真像二小姐所说,这事情,确实疑点重重。但有一点二小姐一定要谨慎,无论是没查到之前,还是查到了什么,都不宜先暴露出来。”

    “怎么?”苏沫也没说自己要做什么,只是直觉的道:“二姨太知道什么?”

    穆寻芳点了点头:“二小姐可能不知道,昨晚上老爷在我这里过夜,闲聊时说了几句,如今咱们家北边的生意,丝绸药材什么的,有不少要靠着王峰,也就是大夫人的兄长,他在临县奉城做知府,官虽然不大,但是县官不如现管,他要是从中作梗,那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麻烦。也正是因为这个,老爷对如何处理大夫人,头疼的很。”

    苏沫一贯是个大小姐,只在院子里看书画画的,对于苏家的生意,确实知道的不多,穆寻芳说得这事情,她还真不知道。难怪前面出了这么多事,苏晟也只是将王慧关在院子里,直到今天王山全找上门来,才忍无可忍的要休了她。

    不过这确实是个重要的消息,苏沫可以不管家里的生意,但苏晟一定要管,所以有王峰为王慧保驾护航一天,就不能对王慧如何。何况,现如今王慧还有个做了嘉恩候姨太太的亲生女儿,那更是双重保险。

    说起来,苏沫算了算,这个时候,苏辛在嘉恩候府里,应该已经得了王慧被软禁的消息。她那个脾气那个性子,又正是和慕容寒新婚恩爱的时候,估计未必知道自己姓什么,肯定心急火燎的过来,说不准,还要跟苏晟大吵一架。

    苏沫有时候虽然心疼自己父亲被这些事情烦扰,但是想想却又不得不狠下心,若苏晟不能看清局势和他们华清界限,早晚有一天,会连带着苏家的百年基业都一起赔进去。

    穆寻芳提供了这么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苏沫细细的想了想,道:“二姨太说得很有道理,此事,我会先暗中调查。无论如何,先不外传,看情况再说。二姨太这边,也请暂时保密。”

    虽然本来苏沫也没有打算对外宣扬,但是既然穆寻芳说了,她便也就让她放心,再确定一遍。

    说完,当下穆寻芳也不含糊,拿出三本厚厚的册子来,里面是苏家这几十年来所有的人员记录,另外又准备了纸笔,两人一页页的翻过去,将但凡是十六年前在府中做事的人全部都抄录下来,即便是已经过世的,如有家人还在,也记录了下来。

    十六年的时间足以让无数的秘密消失不见,如果想要让它重见天日,自然要付出许多想不到的艰辛和曲折。

    苏沫这次在穆寻芳这里逗留的时间有些长,两人就在书房吃了中饭,整理到半下午的时候,穆寻芳的丫头柳儿咚咚咚的跑来敲门。

    穆寻芳出去开了门,看着柳儿喘着气的样子,奇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柳儿呼呼的喘了两口,道:“二姨太,不好了,老爷和大小姐,吵起来了。”

    “大小姐?”穆寻芳有点儿发愣:“哪个大小姐。”

    苏府的大小姐,是只有一个苏辛的。但是苏辛刚出嫁,所以穆寻芳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来府里,因此一时没转过来。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啊。”柳儿道:“就是大夫人院子里的大小姐,二姨太您糊涂了,咱们府里,什么时候有两个大小姐了?”

    “你说苏辛?”二姨太更奇怪:“她怎么来了,还跟老爷吵了起来?”

    “这个我也不清楚。”柳儿道:“我见二姨太和二小姐在书房里忙了这半天,想来辛苦了,就想让厨房炖点乳酪来,晚饭前先垫补垫补。然后小厨房的鸡蛋不够了,我就去了趟厨房,然后,听厨房的丫鬟说的。说大小姐下午跑了来,先去了大夫人的院子里,然后下人们守着,不让大夫人出去。于是她一气之下,就跑去找了老爷,吵吵嚷嚷的,闹得可凶呢,说什么,别以为三少爷出了事,自己出了阁,大夫人在府里就可以随人欺负了,说虽然三少爷如今不知踪影,但是她这个女儿可还没死呢……反正说的可难听了,估计老爷气坏了。二姨太,二小姐,是不是要去看看?”

    穆寻芳还没说话,苏沫放下册子从房里出来,冷笑道:“说什么,三少爷虽然不知踪影,但她这个女儿还没死?这看真像是咱们家大小姐会说的话,只是没想到,嫁进嘉恩候府这也有些日子了,侯门府邸,不但没让她学一点儿规矩,反倒是更加口无遮拦了。”

    但,这其实是好事不是吗?

第七十三章 我看见了谁

    “哎,大小姐这样的性子,也不知道在佳恩侯府里,是怎么过日子的。”穆寻芳摇摇头道:“自己家里也就罢了,吵闹些就吵闹些,谁也不会和她计较。但是外面,特别是嘉恩候府里的那些小姐太太,怕不会让着她吧?”

    “现在估计是让着的。”苏沫道:“宅府后院里,还不是看着相公的风向。如今新婚,慕容寒和苏辛两下感情正好,只要是有眼色些的,谁也不会来触这个霉头。但是我估计心里都在等着看热闹呢。花无千日红,人无百日好,等不上多久,自然就不是这个光景了。”

    “二小姐说的是。”穆寻芳觉得也不必在一个已经嫁出去的人身上操太多的心,再怎么样,那也是人家的人了。再怎么闹腾,也是在人家家里闹腾,苏府她一辈子也回不了几次,大吵大闹个一两次也就罢了,真有什么事情,怎么也轮不到她说话。

    “不过。”穆寻芳想想,还是道:“老爷这几日本就心情不好,被大小姐这么一闹,怕是气坏了。二小姐,你去去劝劝老爷吧。哎,大夫人如此,三少爷如此,大小姐又如此,老爷这几日,可真的愁得不行。”

    苏沫一笑,往外走道:“二姨太,爹现在是要个解语花暖暖心,但这个人可不是我。晚上让灵儿到我院子来吃饭吧,你好好陪陪爹。让他别烦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没旁的法子。”

    苏沫说着,翠枫牵着灵儿的手便问她愿不愿意去翠竹轩吃完饭,让翠竹轩的厨房做她喜欢的芋香奶黄的小包子。灵儿欢欢乐乐的应了好,收拾了东西,便跟着翠枫出了门。

    小姑娘说起来年纪不大,但是十一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个时候的人更是早熟,生长在大宅门里,她很多事情都已经懂得。她自然愿意自己的娘跟父亲多在一起相处,感情更好。也自然的喜好这个跟王慧过不去,却对自己娘好的二小姐。

    穆寻芳看着灵儿的背影,感念笑道:“那晚上就让灵儿打扰二小姐了,小丫头有时候絮絮叨叨的,二小姐不要嫌烦就好。”

    “二姨太快去吧。”苏沫一笑:“灵儿很可爱,晚上我会让人送她回来的,玩的晚了,歇在我那里也行,不用挂心。”

    穆寻芳点点头,让丫鬟柳儿陪着,去找了苏晟。

    她与苏沫的关系便好在这里,他们要的不一样,无需争夺。穆寻芳要的是爱情,苏沫有的是亲情,可以互助互利,不会起嫉妒正强之心。

    穆寻芳去寻苏晟之后,苏沫也就回了自己的院子,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有一会儿,灵儿知道她忙,只跟翠枫翠秀一处说笑,苏沫则是进了屋子,将刚才在穆寻芳那里抄来的人员册子好好地整理一下。

    苏府里因为薪水高条件好,因此下人比较稳定,又有不少家生子,都是一干一辈子的。因此苏沫整理出来当年就在府中,现如今还在府中的,有八十几人之多。还有在这十六年中陆续离开苏府的,更有一百多人,这其中有一部分人离开府里的时候年纪已大,此时或许已经过世。但也有一部分是年轻的,只要没有变故,肯定还活着。

    苏沫看着厚厚的一叠子名单,有些发愁。如果三五人,哪怕十来人,她一个一个的去找,暗暗的查一查,这都是可以的。但是这个数量就有些多了,至少,比她想象的要多的多。再又不能大张旗鼓的情况下,如果一个个的问过去,那花的时间会太长。

    时间长,就意味着消息可能会泄露,会有许多变数。会给王慧察觉的机会,然后进一步的做出反应。

    苏沫现如今早已经和王慧撕破了脸,但她并不想在明面上那么对立。毕竟她只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而王慧无论是娘家的势力还佳恩侯府的助力,都是不可小看的。

    在自己还不是很强大,不能一下子将敌人扳倒的情况下,隐藏锋芒还是必要的。至少,不需要将自己的姿态挑的那么明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和阻力。

    苏沫细细的想了一想,将一份份的名单分出来。

    苏家宅子庞大,人口众多,各司其职安排的仅仅有条。

    如果当年的事情真有猫腻,苏沫估摸着,只有王慧和她的亲信知道,连老太爷老妇人和苏晟,都应该是蒙在鼓里的。

    那也就是说,越是有机会靠近王慧院子的人,对当年的秘密,知道的可能性就越大。

    苏沫正在一张张资料仔细的看着梳理着,突然外面报乌木回来了,有重要的事情要回报。

    重要的事情?苏沫一愣,赶紧让他进来。

    乌木跑了一天,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一身灰扑扑的颇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也勾破了一些,走进了,还能看见胳膊上似乎蹭掉块皮。

    “你这是去哪儿了?”苏沫有些疑惑:“该不是在凶宅里遇见什么了吧?”

    乌木虽然一身的狼狈,但是精神很好,他有些压抑不住兴奋的道:“小姐,我发现一个人。”

    “谁?”苏沫奇道:“不是让你去看看西郊的果园和尚林路上的宅子吗,你去哪儿了?”

    “我今天就是去这两处的。”乌木道:“今天一早,我先去了上尚林路的宅子,那宅子不小,但是没人,里面全是杂草,屋子虽然看的出建的不错,但是也破旧了,风一吹直往下掉灰。那屋子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我在里面转了几圈,连可能有地窖的地方都找了,连个谷壳都没找到。”

    “都说那是凶宅,闹鬼。”苏沫道:“乌木,你倒是胆子大,也不怕有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有什么。”乌木一笑:“就一个空宅子,有什么可怕的。我小时候,总是林子里山里的乱跑,乱坟岗也睡过,还就是没见过鬼呢。”

    乌木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苏沫无奈笑道:“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在宅子里细细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找到,然后我就去了西郊的果园。”乌木道:“那果园挺大的,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果树,反正只有树没有果子。园子门是关着的,我就找了个地方翻了进去,然后开始找。我想着,如果是粮食,无论是好的坏的,怎么也不可能放在露天,于是就专门找有房子的地方,但谁知道,粮食我是没找到,但给我找到一个人。”

    乌木顿了顿,苏沫不禁追问道:“别卖关子了,你找到谁了?”

    “秋竹,我看到秋竹了。”乌木一字一字的道:“果园里有一排房子,三四间吧,看起来也不像是住了人的样子,我正想一间间的进去看看,谁知道房门一开,走出个女人来,那女人正是秋竹。”

    听乌木说出秋竹的时候,苏沫一下子挺直了背脊:“你见过秋竹么,没看错?”

    乌木进苏府的时间不长,不过几天而已,苏沫也从没让他做过跟王慧有接触的事情,生怕一个不留神,被王慧抓了毛病拿去敲打。对于自己的人,苏沫一向都很护着,何况是自己要重用做事的人。

    宅门里的那一套,苏沫自小看大,明白的很。主子想折磨下人,那理由多了,方法也多了,恶毒起来,不比那衙门酷刑差。自然能弄的你一身伤却还看不出来。

    乌木是在外面野惯了的,不知道宅门里的勾心斗角,阴险毒辣,所以可能没有那么警惕。但是苏沫就不得不防,她可不愿意好容易有了个可以做事的人,又被王慧给折磨了。

    “我见过秋竹一次。”乌木道:“有回出门的时候,正遇见大夫人带着几个丫鬟不知做什么路过。小姐您让我遇见她们绕着走的,所以我立刻就回避了,不过还是躲着看了两眼,我听大夫人唤的名字,就是秋竹,那张脸,我记得。”

    苏沫点了点头:“很好,我还以为秋竹已经远远的躲出去了,也没打算大老远费尽心思的去找,谁知道她竟然胆子不小,就躲在眼皮底下,这可就怨不得谁,只能怨自己命不好了。”

    王慧身边的两个丫鬟,苏沫也听说一些,都是无亲无故在府里的,没听说有什么家人老家什么的。因此开始的时候王慧说秋竹家里病了回了老家,她心里便嘀咕,只是那时候,以为王慧为了稳妥起见,定会将她送的远远地,也就没想大费周折的去找一个无足轻重的下人。

    可谁知道,秋竹竟然就在嵊州城没有走,当真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却没想到,被乌木阴差阳错的发现了。

    乌木道:“我躲着看了一会儿,看着秋竹晒衣服收衣服,还生火做饭什么的,觉得她不是赶着要走的,因此就没有打草惊蛇,想着先回来向小姐说一声。”

    “恩,你做的很好。”苏沫赞许的肯定了一声,随即想起什么:“那屋子,你后来看了没有,有粮食吗?”

    “绝对没有。”乌木肯定的道:“几万斤粮食不是小数目,不是一个房间两个房间能堆的下的,我在果园里转了几圈,如果有,绝对不会发现不了。”

第七十四章 招兵买马

    苏沫点了点头,沉吟道:“不过这两个地方也只是我们知道的,也不好说他是不是还有旁的地方我们不知道。而且,王慧的哥哥在奉城,他若是有些什么,也未必就一定留在嵊州,奉城是不是……”

    说到这里,苏沫顿了顿,有些什么模糊的印象从心里浮了出来。

    以往的日子,她都是千金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此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对政治,就更是一窍不通。但她说到奉城,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奉城和嵊州虽然离的不远,但是却和经济繁盛的嵊州不同,奉城自古以来便是鱼米之乡,是个产粮食的地方。无论是近的嵊州,还是远些的地方,很多周边的地区,都是靠嵊州的粮食贴补。

    而且,嵊州还供应军队的部分粮草。当然王峰只是一个知府,他的权限是管不到这一块的,每年到了收成的时候,自然有朝廷专门派来的官员,为军队征收粮食。

    但是官官相护的事情苏沫再清楚不过了,无论是哪朝皇帝,管的再严厉,自己再清廉,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也有许多管不着的。什么官官相护,巧取豪夺,水至清则无鱼,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那么也就是说,即使王峰没有权利管军队粮草征集,但至少,他是能说的上话的,退一步,他一定认识能说的上话的人。

    见苏沫不说话,乌木不由的唤了声:“小姐……小姐……”

    “恩。”苏沫回过神来,这事情牵扯太广泛,别说没有确凿的证据,就算是有,也不是一下子能揭开的。没有把握之前,她不欲向乌木多说。

    苏沫笑了笑:“这就很好,秋竹既然是躲在那里的,就让她先躲着,反正她一时也不打算走,一个棋子而已,不用急着对她下手。”

    “可如果抓了秋竹,不是就能坐实大夫人的罪名了吗?”乌木有些不解:“为什么我们要放过她?大夫人屡屡找小姐麻烦,岂能由得她这样下去?”

    “不抓秋竹,正是因为不想放她。”苏沫道:“秋竹不过是个丫头,和那些亡命之徒不一样,只要被抓,两下吓唬,必然就什么都说了。王慧一定难辞其咎。到那个时候,爹就一定会休了她,出了苏府,天高皇帝远,再想做什么就难了。”

    目前,苏沫觉得,还是将她放在眼皮子低下比较安心。她现在背后可以依仗的力量还太多,出了府也有逍遥自在的日子,在这段时间里,不但不能让她觉得走投无路,反而还要给她些希望,让她安心的待着。

    苏沫想的长远,乌木虽然不是很明白,却也没有多问。他进府的时间毕竟还短的很,对苏沫也不那么了解,并不多嘴。

    苏沫看了看乌木,走到房里去,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布兜来,递了过去。

    乌木接过来一看,吓了一跳:“小姐,这是……这是做什么?”

    布包里,是一叠子的银票,都是五十两的面额,估摸着算了算,怕事有七八千两之多。

    乌木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感觉厚厚的拿在手里,挺没有真实感的。

    “这是给你交朋友用的。”苏沫道:“后面,也许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很能干,但是仅你一个是不够的,我需要更多的人,不同身份,不同能力的人。”

    乌木很厉害,但一个人无疑是不够的,而且让他这样能力的人做些跑腿传信的人,那太浪费了。苏沫虽然不是困在深宅,但是却非常明白在这个世道上,一个女人可以做的事情太有限。她可以在幕后运筹帷幄,执掌全局,但是不能事事躬亲,无论是现在和王慧还是嘉恩候对抗,还是以后掌管苏家,都需要自己的势力。

    她如今不便出面,但她可以提供足够的钱,让乌木出面。

    当时为了避免王慧窥伺,苏沫将母亲留下的嫁妆都送到了安福寺让静安大师保管,谁知道没过几日,静安大师又送了一部分回来,还附带了一封信。

    信上说,苏府的事情,他大约的知晓了,想来苏沫后面的日子,少不了要用钱的地方,因此将她母亲的遗物清点了一下,留下了些有纪念价值或者世面难寻的,待日后再送回。这一部分,是寻常的金银珠宝,没了既不可惜,又方便变现。

    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师,却将人心看的如此透彻,如此的为她着想。苏沫心中感念,当下,她便将这批珠宝分开几家当铺全部换成了银票和现银,以备不时之需。

    薛家是京都两大商家之一,薛婉华是薛家的嫡出大小姐,她的嫁妆自然是价值千金,即便是挑出来的这种相对不值钱不可惜的东西,那也都非凡品。苏沫很是换了一比款子放在了房里。因此比起王慧的拮据来,她手头阔绰的很。

    而且,还有苏恒送上来的那五千两,虽然不太多,也是笔款子。

    这么一说,乌木便明白苏沫的意思了,当下将银子揣好:“小姐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

    士为知己者死,乌木虽然不明白苏沫为什么如此信任他,但是这种信任,丝毫不将他当做外人,也不当做下人,却叫他很是感念。

    乌木走后,苏沫又细细的想了一回,她还有些更深层次的想法,但那都不是一时的事情,急不来。如今先要做的,还是尽可能的还原当年的真相。

    将几十人的信息按着可能和王慧亲疏度的不同分来,苏沫很快的便敲定了一个人,这人正符合了她需要的所有条件。

    在苏府做的时间够久,离王慧够近,还有,最好是现在已经和王慧撕破脸,容易接近,而且,还有弱点可以拿捏。

    要说以前,一贯只在自己院子里活动的苏沫还真是对这事情一筹莫展,至少,要花很长的时间去打听删选,但是现在,一个现成的人选摆在了面前。

    苏沫看着面前的一份人员资料,忍不住的笑了。

    “翠枫。”苏沫唤道:“装些饭菜,拿两床棉被,去送去给王顺价的,还有王山全,安慰他们几句。”

    “啊,给他们?”翠枫一愣,随即有些不乐意的道:“小姐,您这也太好心了吧。虽然说这事情是大夫人指使的,但这王山全也不是好东西,拿了这点好处,就来陷害小姐。这是没成,要是成了呢,或者,被人传了出去呢?要我说,他也该死。”

    苏沫无奈笑笑:“我没同情他,也没有到处好心,只是我有些事情要找王顺家的打听。本来,我还愁着要怎么去找呢,这下可好,正送上门来,翠枫,这王顺家的,可是在大夫人院子里干了一辈子的老人啊,除了当年王慧身边的丫头,估计就数她看的最清楚,知道的最多了。”

    王慧从王家嫁过来,身边自然也是有几个陪嫁丫鬟的,不过没过几年,就得了病陆续过世了,这才换了秋竹和春梅。因此她们的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年轻的很。

    翠枫开始还有些对苏沫不满,一听这理由,顿时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小姐放心,我明白怎么做。”

    翠枫了解了苏沫的想法,当下,让人装了饭菜自己拎着,让乌木帮忙抱着两床被子,就出了院子。

    饭菜只是普通的下人吃的饭菜,虽然不是残羹冷炙,但也不是美味佳肴。被子也是下人房里的,再寻常不过。

    翠枫明白苏沫想从王顺家的嘴里套出些话来,但这话,想要最真实可靠,就得让她心甘情愿的说,绞尽脑汁的想,逼迫威胁,那只会适得其反。因此现在这个大好机会,一定要做个好人,做些好事,让她本就感恩戴德的心理,上升到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一切都要自然而然,若是好饭好菜的送过去,那可是无事献殷勤,就显得太假了。

    苏府不是官宦人家,只是个商贾世家,因此平日里有什么作奸犯科之辈都是送去衙门的,自家里不可能有什么牢狱一类的地方,关押些犯了忌讳的下人,一般都是关在破旧的柴房或者放杂物的屋子。虽然有墙有屋顶,但是四面透风,星光满屋。

    而现在这样的季节,白天阳光下虽然温暖,但是夜晚却还是冷的。

    王顺家正和王山全蜷缩在角落里,又冷又饿。铺盖是没有的,晚上虽然有人送了饭来,但那不过是一点点的份量,下人虽然不知道他们两犯了什么事儿,但是知道苏晟大发脾气,因此对他们也就特意的折腾一点。

    母子两正瑟瑟发抖呢,突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苏沫如今在府里的地位与过去不同,但凡是稍有眼色的下人,都知道要高看几分,因此翠枫到了关押着的院子门口时,只跟看守的小厮打了个招呼,就顺利的得到了探视的许可。

    小厮过来将锁着的大门打开,赔笑道:“翠枫姑娘,不是我说,这二小姐心地可真好,这还惦记着来给他们送吃的。哎,也就是二小姐了,旁的人,哪里会顾这些下人的死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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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嫡介绍:
豪门是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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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侯府受尽欺凌,被折磨致死的三姨太苏沫,重生回到未嫁前
再不愿意让自己成为替罪羊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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