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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嫡全文阅读

作者:茗末     金嫡txt下载     金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避风头

    要说王惠心里不担心那是假的,可这时候,却一点儿也不能表现出来,还是要撑着呵斥道:“怕什么,就算是那几个混混被送去衙门了,还能查到你不成?就算是那几个混混记得你的样子,能说出个四五六来?你这几日别出门就在院子里待着,谁能怀疑到你头上去,何况,衙门的人终究是要给苏家几分面子,还敢进来搜查不成。”

    虽然王惠这说了,但是秋竹始终心里还是有点儿怯,脸上的表情还是忐忑。

    看着她那个样子,王惠又不痛快的斥道:“也是你大意,去找那几个混混,为什么不遮个面纱,要被人看见。现如今,只能像是缩头乌龟一般的躲着。”

    “夫人……”秋竹委委屈屈的,却又不敢说,当时可不也是王惠说的,让她就这么去。

    嵊州城民风开放,女子上街少有蒙脸的,一般蒙脸的,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像苏沫那样脸上长了什么不愿意见人的。再者,就是特别大户人家,或者官家的小姐,特别矜持。而这两种人走在外面,都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你若是因为不能见人蒙着脸,难免有些好事之徒,就想看看你为什么不能见人。你若是大家的尊贵小姐,那就没有孤身一人的道理,大小姐出行,身边怎么不得跟着几个丫鬟小厮之类的才正常。

    而苏沫出行,虽然她是因为脸上的红疹才蒙脸,但是因为肯定不会一个人,身边一定是跟着丫鬟小厮的,所以并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这事情,其实当初王惠说的也是有道理不错的,只不过如今东窗事发,才会反过来责怪秋竹。

    秋竹被数落了几句,心里虽然委屈又害怕,但毕竟不敢和主子争辩,也只得默默的应了。

    此时,最冷静的要算春梅了,她给王惠倒了杯茶,待她冷静下来一点,柔声道:“夫人,我觉得,这事情咱们得从长计议,虽然伦理,衙门的人是无论如何找不到秋竹的,但是,还是谨慎稳妥一些的好。您不觉得,自从二小姐病了之后,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就没有一件事对咱们好的。”

    在苏沫病了之前,府中无论任何事情,都是王惠占上风,当然,那是她一贯是用一种特别和善的面目对着苏沫的,苏沫也颇感激领情。

    而苏沫病了之后,似乎就变了,敢和她大声说话了,还敢站出来,在大街上反驳自己的话。即便是在府里和自己说话的时候,那态度语调,也不同往日了。不能说是不尊重,但总觉得多了几分冷漠,好像有些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确实是有些不妥。”王惠冷静下来,喝了口茶:“不说旁的,就说今天这事情,怎么就这么巧。平日里二丫头从来不出去吃饭,就今天,好好地跑去八珍楼吃饭,那八珍楼巷子后面,是多么偏僻的一个地方,那几个地痞出来把她带走,不过是片刻的时候,这也能给人救下。而且,还正巧给老爷碰上了。”

    “我刚才找二小姐院里的丫头打听了一下。”春梅道:“有件事儿,夫人您可能还不知道呢。”

    “什么事我不知道?”王惠坐直了身体,看着春梅。

    苏晟是苏府的主人,王惠便是苏府内宅的女主人,内宅里少爷小姐姨太太的事情,几乎没有她不知道,因此一听春梅这么说,顿时警惕起来。

    “我见今年院子里这花开的艳,因此刚才去了趟库房,想找几个样式好的花瓶。”春梅道:“谁知道,正碰上二小姐院里的小厮在领东西。本来我也没多想,就在哪儿跟库房说我要的东西。可我在等的时候,却见那小厮领了一套咱们府里护院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去了。”

    “家丁的衣服?”王惠也奇了:“府里新来的护院,怎么会让二小姐院里的小厮去领东西?”

    苏沫的身边,有自己可以使唤的大丫鬟小丫鬟小厮等等,但是不会有护院。苏府只是个生意人家又不是皇宫,即便是主子,也没有配贴身侍卫的。而苏府的护院,自然是保护整个府宅的安全,不会单独的为某一个院子分配。

    所以说,苏沫的小厮去领护院的衣服,这是万万也没有道理的。

    “我也奇怪呀,所以问了一下。”春梅道:“听说,就是那个从巷子里把二小姐救下来的男人,老爷要给他一千两银子酬谢呢,他都不要,只说要是要报答的话,就让他跟在二小姐身边,让他保护二小姐。”

    “哦,还有这回事?”王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老爷竟然同意了?”

    小厮都去领衣服了,这就证明这男人已经是正式留在府里了,可别看苏沫是二小姐,似乎也是个正头主子,这要是她身边留一个丫鬟,那还能自己做主,留一个家丁护院,那是万万不合理的。

    “老爷同意了。”春梅说的越加眉飞色舞:“据说,这男人不要钱,只要留下来,是有原因的。这男人是外族人,流浪到嵊州的,昨天二小姐从衙门里回来的时候,马车不小心撞到了他,然后又是请大夫又是给钱的,于是那人特别感动要报答小姐,所以才会跟着小姐,正好救了他的。老爷也是感念这人知恩图报,才说让她留下。”

    王惠听春梅说完,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这么说,坏了我们好事的,就是这个男人了,哼……”

    “可不是。”春梅道:“要不然八珍楼那巷子那么偏僻,怎么就能那么巧?”

    王惠点了点头,心里的疑虑倒是去掉了一些。

    本来,她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苏沫设下的一个让她钻的套子了,这么一说,心里倒是好受一些,看来这事情中闯出来的不速之客,是那个不知好歹给钱不要的男人。

    “去。”王惠道:“去给我把那个男人叫来,府里新来的护院是吧,既然是做内宅护卫的,少不得,我得给他立点规矩。这里可不是他们那个什么荒山野地里,是苏府的内宅,都是精贵的小姐夫人,走路说话一步也错不得。”

    “是。”春梅应了,走出去跟小厮吩咐。她也知道,这人既然是老爷点头的,那不拿着大错处,是不可能赶走的,但是赶不走,教训教训他,出口今天的恶气,那也是好的。

    小厮应声去了,春梅回到房间,又道:“夫人,我看,秋竹最好这两天也避一避,万一……”

    “避开了,岂不是显得心虚?”王惠也不是没想过,但是春梅秋竹都是从来不离身贴身伺候她的,这会儿支开了,岂不是反倒招人怀疑?

    “恩……”春梅想了想:“去慈云庵吧,每年这个时候,夫人不是都要去慈云庵烧香礼佛一阵子吗,今年正好说家里有事,走不开,让秋竹替您去。慈云庵是庵堂重地,就算是衙门也不敢去搜,何况面子上也抹不开。让秋竹现在慈云庵住着,万一真的事情大了,就让人悄悄通知她,只说是家里有事回老家去,秋竹的老家熙宁离嵊州十万八千里,这小案子又没出人命,不至于他们还真能千里迢迢的去追她回来。”

    “那,那这不是叫我离开夫人?”秋竹万万没想到事情变得这么严重。

    虽然是个丫鬟,虽然王惠的脾气并不像是表面上的那么好,但毕竟在苏府里,秋竹已经是丫鬟中的第一了。除了小心顺着王惠的喜好来,旁的一概不用顾忌,吃穿都是好的不说,甚至还有两个小丫头伺候饮食起居呢,比起那些小户人家的小姐,日子过得还要滋润。

    这要是离了府,天高皇帝远,官差找不到自然是找不到的,可她又到哪里去找这个舒服的一个地方。

    不过春梅这话,却被王惠听进去了,她看着秋竹,缓缓道:“不错,此时也只有如此了。秋竹,你放心,你跟了我这么些年,我自然是舍不得你的,不过是出去稍避一避风头,如果无事,不过是正常住上几日就回来了。若是有事,我也会给你安排好,然后等上一段时间,等这事情风头下去些,自然还是要接你回来的。”

    王惠这话其实是真心,但她让秋竹出去避一避,也是真心。春梅秋竹是她身边两大帮手,少了一个,她也觉得十分的不便,但是相比起来,她更不愿意被秋竹拖下水。

    “可这时候我若是走了,岂不是告诉别人就是我干的?”秋竹哭丧了脸:“夫人,我真的走吗?”

    “就算告诉别人,又怎么样?”王惠有自信道:“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没有证据,没见着人,我倒是要看看谁敢乱定案。”

    事情如此了,王惠话也说的如此了,秋竹知道自己是非走不可,虽然不情愿,却也再没办法。

    几人在房里又商量了些细节,便听到外面丫鬟禀告,说奉命去喊乌木的小厮回来了,有话要回。

第四十七章 不拿白不拿

    王惠只因为是小厮带着乌木来了,忙整理了一番,做出高高再上的姿态来,让将人带上来。

    可谁知回来的,依旧是小厮一个人,并没有什么人跟在后面。

    王惠心下不悦,沉着脸道:“不是叫你去传二小姐院里新来的家丁吗,人呢,怎么没来。”

    小厮看着王惠那烦躁的样子,有点儿害怕的道:“夫人,刚才小的去了二小姐院里,去找那个新来的护院,那人叫乌木,据说今天为了保护二小姐受伤了,所以老爷让他休息呢,谁也不见。”

    “这话是谁说的?”王惠一听火气蹭蹭的往上窜:“是那个叫,叫乌木的人说的?我让他来,他也敢不听?受伤了,有多严重,爬不起来还是缺胳膊断腿?”

    “不是,是二小姐说的。”小厮一脸苦道:“不过那人在房里躺着,是真受了伤。”

    “而小姐说的?”王惠皱着眉头:“她那么维护那个护院。”

    “那护院是为了救二小姐才受伤的,二小姐护着他,也是情有可原。”小厮喃喃道:“夫人,二小姐还说了,夫人传,本来是不敢不去的,但乌木受伤了大夫叮嘱要卧床静养,一会儿,她亲自来跟您解释。”

    也不知怎么的,这若是以前,王惠肯定会在心里盘算一下,等着苏沫来怎么好好敲打敲打她,让她别妄想着爬到自己头上。当然,爬到自己头上她一定是不敢的,但也要定时的敲打敲打,让她知道这府里是谁当家谁说了算,别说是一个下人一个奴才,便是一个主子,若是叫她看的不顺眼了,也能让你过的不舒坦。

    可这一次,王惠听说苏沫要过来亲自向她解释,突然心里冒出种毛毛的感觉,有点儿那么不自在。

    小厮偏偏又补了句:“二小姐还说,今天发生了一些事情,要跟您禀告一下。”

    今天苏沫发生的事情,不就是在八珍楼后巷被几个地痞围堵,然后被乌木救了的事情吗,听了这话,不但王惠觉得不自在,连秋竹都觉得不自在了。

    所谓善恶有报,天道轮回,虽然说做坏事的人往往能够理直气壮的觉得自己对得起天地良心,觉得自己的计划无比周密,但是心底隐约的,却其实什么都明白。心底隐约的,还是担心被发现,担心受到惩罚。

    便是像现在这样,其实王惠心中不断的告诉自己,不可能查到秋竹身上,但是听说苏沫要来,还是有些怯了。

    她虽然一贯在苏沫面前摆出一副慈祥爱护的样子来,但毕竟这是装的,两人总不是太亲厚,见面的并不多,苏沫更不会没事儿主动过来。这一来,必定是有事情要发生了。

    王惠忐忑了片刻,道:“不必了,去告诉二小姐,她今日受了惊吓,也要好好休息,就不用来我这里了。有什么事情,等休息好了,什么时候见着什么时候再说吧。”

    “是。”小厮刚应了一声是,只听外面脚步声响起,已经听到丫鬟给二小姐问好的声音。

    苏沫来的这么快,说是急着解释说的过去,但在屋里几人的心里,感觉这更像是来兴师问罪的。秋竹甚至四处看了看,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王惠自己心里也有些寒,但是看着秋竹那样子,却又很不痛快,斥了一声:“这还没什么事儿呢,你看你这样子,生怕二小姐看不出来是吗?”

    苏沫的脚步眼见着就快到房门口了,春梅赶紧打圆场道:“夫人,秋竹这会儿心神不安的,让她避一避吧,免得在二小姐面前露了怯。”

    不是露了怯,是露了底,她们还不知道苏沫其实已经知道了,还担心一旦她起了疑心,这送秋竹走的事情,会被阻挠。

    王惠点点头:“也罢,你先进去避一避。”

    王惠这屋子是里外两间的,外间是个小厅,里面是卧房。秋竹听了这一声,像是糟了大赦一般,连忙走进了卧房里,装模作样的擦拭起架子上的摆件起来,其实耳朵却是竖着直直的,听着外面的声音。

    秋竹前脚刚转进里屋,苏沫便紧跟着进来了,眼睛一扫屋里,心中暗笑了一声。

    秋竹和春梅是王惠不离身的两个贴身丫鬟,以往哪次来不是站在身边的,可今天却只见春梅,秋竹不见了,这不是有鬼,这是什么。

    苏沫也不多说,给王惠福了福请安,道:“大夫人。”

    以往亲切的时候,苏沫也会叫王惠一声娘,但现如今,却是叫不出来了。

    王惠在苏沫面前,习惯了装慈母,亲切的让她坐下了,让人给二小姐倒茶,这才嗔怪的道:“中午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这会儿你不在屋子里好好地休息休息,过来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叫丫鬟来一趟就是了。”

    “实在是因为有事情要和大夫人说,怕丫鬟们交代不清楚。”苏沫一笑:“再者,我只是开始受了些惊吓,因为有人相救,所以并未受伤,没有什么大碍。”

    “哦,二小姐说的是那个叫乌木的护院吧。”王惠道:“我也听说了一些,二小姐真是个有福之人,能碰上这样的好汉子。我刚才还想传他过来叮嘱几句,好好赏赐他些东西,不过听回来的小厮说,他受伤了?”

    别以为只有官场商场的人才舌灿莲花,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大宅门里也是如此,在王惠这样善于勾心斗角的夫人口中,同一件事,这样一个说法,那样又一个说法,而且说的都无比真诚,连自己都能相信那是真的。

    不过苏沫此时已经是铁石心肠,别说王惠好言好语,即便是她挖心挖肺,也不会信以为真。

    再好听的话,不过也是随便听听罢了,见王惠这么说,苏沫一笑:“让大夫人费心了,乌木伤的并不重,但因为见了血,大夫嘱咐这几日最好卧床休息,而且,他是异族人初到嵊州,大宅门里的规矩更是不懂,所以我没让他过来,免得言语间有什么不当,冲撞了大夫人就该死了。”

    王惠心里恨得痒痒,以为她不知道呢,苏沫这分明是怕自己为难乌木,才不让他过来,这是明摆着的护着呢。可如今话到了她嘴里,却变成了为了护着自己。

    “二小姐有心了。”王惠不得不笑道:“原来是这样,二小姐想的也是周到,既然如此,就让他先养伤吧,等日后有机会再说其他的不迟。”

    “是,大夫人慈心。”苏沫一笑:“刚才乌木听说大夫人要传他,吓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就安慰他不必担心,大夫人最疼我的,定是您知道了他护主有功,要赏赐他呢,一听大夫人说,果真是如此,如今他不能来,大夫人就将赏赐先给我吧,我回去给他,也让他心服口服,知道咱们苏府的主子是如何的体恤下人。”

    虽然王惠刚才那么说了,但她哪里是想给乌木打赏的,不找个由头赏他跪上几个时辰或者赏个十几大板就算是客气了。

    可如今苏沫这么说了,刚才赏赐的话也是王惠先提的由头,她要是说不给,可就小家子气了。苏家如此有钱,苏府的正室夫人,连给下人的赏钱都要出尔反尔,这要是传了出去,那可是真是丢人现眼了,若是让苏晟听见,少不得要说她一顿。

    虽然说王惠即便是现在穷了,也没穷到出不起一个下人的赏钱的份上,但是这钱给的窝囊,给的心里就跟吞了只苍蝇似的,却还偏偏,要笑着给。

    王惠暗暗的吸了口气让自己维持和蔼的笑意,转头对春梅道:“去,拿个荷包来,给二小姐带去上给乌木。”

    “是。”春梅听了,转身去小柜子里拿荷包。

    通常这种搭上给下人的小荷包,一个里面装的不过三五两银子,实在是不算什么。便是苏沫,也不放在眼里的。

    但王惠的钱,不拿白不拿,而且,看着她给钱时那种隐藏的痛苦,她苏沫心里就觉得痛快。她是不缺钱,乌木缺啊,三五两银子也是可以攒下来做老婆本的。

    接了荷包,替乌木道了谢,苏沫又好似无心的道:“大夫人,平日里我每次来,都是春梅秋竹两人在的,怎么今天只有春梅一个,秋竹有什么事儿吗?”

    “哦,是有些事儿让她去做了。”王惠不在意道:“二小姐找秋竹有事儿吗?”

    “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找她啊。”苏沫一笑:“对了,大夫人还有个事儿,我要向您禀告一声。”

    王惠只觉得眉头一跳:“什么事?”

    “今天我不是在八珍楼的后巷遇上歹人了么?”苏沫道:“后来歹人被乌木纠缠住了,翠枫趁机出去喊了人来相帮,将那伙歹人绑起来送了官,我自然也是要去的。然后,我便给汪捕头提供了一些线索。”

    苏沫说完,便停了停,看着王惠,只看的王惠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二小姐,这可是惹上什么人了?”

第四十八章 等死才是最可怕的

    “我也不太清楚。”苏沫无比纯良的道:“大夫人您也是知道的,我平日里都不太出门,也不与什么人来往,要说得罪什么人,那充其量是在这府里言行有不慎,得罪了这府里的什么人。”

    王惠有些吃不准苏沫这到底是有所指呢,还是无所指呢,只得跟着笑一笑,道:“二小姐这是多心了,你是府里的正头主子,本该是想如何便如何的,就算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还敢有人记着不成?”

    “人心隔肚皮,这谁知道呢。”苏沫也笑道:“我知道大夫人胸襟宽敞,做人做事都明白敞亮,可这世上总有些人见不得光,尽想些腌渍龌蹉的法子害人,也不管法理昭昭,也不管公道报应。”

    这话苏沫说的轻巧,若是清白的人听了,自然会觉得有理跟着附和。可此时王惠心中有鬼,苏沫这话听在耳中,便一万个难过,好像她那点事情,都被苏沫戳穿了,**裸的摆出来了一般。

    不过好在王惠在内宅里斗了这么多年,旁的本事未必有,装模作样,两面三刀的本事,那是信手拈来。

    王惠用帕子抿了抿唇角,笑道:“可不是,那几个凶手,可一定得让衙门的人好好地审审,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连咱们苏家都不放在眼里。”

    苏沫点了点头:“是的,父亲也是如此说的,还问了我些详细的情况。因着那几个地痞交代,说这事情是有预谋背后还有主使的,所以,连着薛大人也重视了起来,说这要是不将背后的指使之人揪出来,这次的目标是我,万一日后又对旁的太太小姐下手,可怎么办?”

    “有,有主使?”王惠咯噔了一下:“谁会指使几个混混去做这事情呢,就算是苏家生意上的对头,也没有对二小姐下手的道理,可是,可是那几个混混受刑不过,所以胡乱说的,想要栽赃别人?”

    “根本就没有用刑。”苏沫道:“汪捕头不过是吓唬了那几个小混混几句,他们就什么都说了,还说指使他们的,是个年轻的女人,穿的衣服很不错,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但这种事情伦理没有主子亲自去做的,因此汪捕头猜测,可能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鬟。”

    苏沫每说一句,王惠心里就跳一下,说到大户人家的丫鬟的时候,只听的内室里咚的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的声音。

    苏沫心中暗笑,却假做不明白的往里看了看:“这是怎么了,大夫人,有人在您房里吗?”

    “哦,小丫鬟在收拾东西。”王惠道:“没事儿……熙儿,你怎么回事,手脚伶俐点。”

    房间里,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熙儿是王惠院子里的一个小丫鬟,都是做些洒扫的活计,根本是不可能在王惠的内室待着的,能在王惠屋里自由活动的,只有春梅和秋竹两个大丫鬟。

    苏沫心里有数,也不拆穿,又道:“对了,还有件事情,一定要跟大夫人说一声才好。”

    王惠此时一听见苏沫说话,就觉得自己脑袋痛,心口也痛,只觉得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如今的苏沫和以往大不一样,再不是有什么说什么,说什么是什么。而是每一句话似乎都是真话,但每一句话,却又都让人不敢相信,总觉得里面含着说不清的意思,一个不留神,就会跌进她设的陷阱。

    苏沫欣赏了一下王惠痛苦却又压抑着不能痛苦的表情,这才道:“衙门里例行问话,问了我最近有什么仇家之后,又细细问了今天去八珍楼的事情,有哪些人会知道,因为我这一趟是突然决定的,我想,知道的人也不多,都是府里几个,我身边的和大夫人身边的丫鬟,都是信得过的,不可能有问题。”

    “可不是,都是府里的丫鬟,都是知根知底的跟着多少年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何况,都是些小丫头,哪儿能有这样的胆子。”王惠此时笑的已经有些勉强了,苏沫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得到内室里秋竹紧张的心跳声。

    苏沫一笑:“不过,这还要请大夫人谅解才行,我也是如此这般和衙门的人说的,可他们说,这道理他们也知道,但是程序不可费,因此,我不得已,还是将那日知道这事情的人都说了一边,不外乎是我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大夫人院子里替身的这几个丫鬟小厮。”

    看着王惠有些说不出话来,苏沫轻飘飘的放上最后一根稻草:“汪捕快听了,说这都是内宅的姑娘,便是丫鬟,也不好随便见的。因此让我将他们的样子都画了出来,说是要拿给那几个小混混认一认。”

    在苏沫来的这么长一段时间里,王惠心里虽然七上八下的,但面上总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的,直到这时候,面色才变了变,觉得自己的笑脸实在是摆不下去了。

    “二小姐。”王惠深深吸了口气,压了压心中的烦躁:“不是我为丫鬟们说话,而是,而是这事情你做的确实是欠考虑。即便是丫鬟那也是未嫁的女孩子,你这样把她们的画像交到衙门去,算是什么呢,若是叫人知道了,对她们的名誉难免有损。便是丫头,这以后也是得嫁人的啊。”

    王惠这话说的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听起来完全是个慈悲为患的善人,即便是丫鬟,也要为她们体贴着想。

    苏沫也跟着王惠一样,特别语重心长的道:“大夫人,您说的我何尝不知道,但是当时实在是没有办法。您知道的,这事情正好被父亲回来见到,他一贯疼爱我们,所以一定要严查,若是我说不能画几个丫头小厮的像,那汪捕头将这事情和父亲还有薛大人一说,那肯定会直接将这几个人带去衙门当场对峙,那岂不是更糟。所以我想想,画像就画像吧,总比当面对峙好,我也嘱了汪大人,看完了就将画像毁了,绝不能传到外面去。”

    苏沫一番话说完,觉得该敲打的也敲打的差不多了,总要留点时间给王惠布置,因此十分知趣的在她赶人之前告辞,将手中的荷包递给身后站着的翠秀,起身道:“大夫人,我先回去了,今日我实在是也受了惊吓,没什么精神,想先回去歇一歇。”

    虽然王惠怎么看苏沫怎么不是没有精神的样子,却还是不得不好好的安慰嘱咐了一番,命人送了出去。

    一出了院子门,翠秀就有点耐不住的道:“小姐,小姐。”

    “怎么了?”苏沫好笑:“刚才就看你有点不自在,有什么事情要说。”

    “您干嘛将这事情告诉大夫人啊?”翠秀不解道:“这事情……这告诉了大人,她们岂不就有准备了。要不然,还能打一个措手不及。”

    苏沫见翠秀说的认真,忍不住的笑了:“不错啊,现在连措手不及都会用了,可见这几天我让你们看书是有用的。”

    虽然苏沫比旁人能多预见这一年的兴衰起伏,但却更知道日后不易,翠秀翠枫两个小丫头,也不能一直如此的纯真懵懂下去,多学一点多懂一点多想一点,不是坏事。因此她如今也有计划的教她们些东西,日后,也好成为自己的助力。

    看翠秀被自己说的有些恼羞成怒了,苏沫忙安抚道:“好了好了,我说的是实话,多看些书,是真的有用的,不过你们这才看了几句,哪儿有这么快见效,而且,这其中也有内情你们不知道。”

    翠秀和翠枫在这几日里,倒是也明白了自家小姐和大夫人不对付。也看出来了,王惠不是好人,虽然面上是带笑的,但是背地里,却对她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们都知道苏沫不喜欢王惠,甚至恨王惠,但是,她们都不知道,苏沫对王惠的恨有多深。

    上一世,苏沫处处与人为善,处处忍让迁就,却逃不了众叛亲离,亲人惨死。有时候,看到翠秀和翠枫两张天真烂漫的笑脸,她眼前就会浮现出她们为了护着自己而被王惠命人活活打死时那张七窍流血的脸。

    这一世,即便王惠不找她的麻烦,她也是要将过去的债,一笔一笔的讨回来的。王惠,苏辛,甚至于还有慕容寒,既然你们都还在,那么,一个都不能少。

    苏沫从过去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冷笑一声:“翠秀,你知道吗,死不是最可怕的,等死才是。什么都不让她知道,只有最后的一刀,那未免太痛快了。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做不了,那才是最难受的煎熬。”

    “何况。”苏沫道:“我本也不指望这事情就将他们如何了,王惠现在肯定已经在着手准备将秋竹往外送了,虽然有些不打自招,但终归没有真凭实据。再者,秋竹只是个丫鬟,凭她,还动不了王惠的根基。我们如今要集中精神对付的人,其实只苏恒。”

    秋竹只是王惠的丫鬟,但苏恒,那可是王惠的命。

第四十九章 惹不起躲得起

    苏沫带着王惠打赏的荷包去了乌木房里,将银子给了乌木。果不其然,乌木对于这种无功受禄,天上掉的钱,而且还是明摆着对头给的钱并不愿意收。

    但苏沫道:“天上掉的地上捡的,就算是人不讨人喜欢,那钱还能咬手不成。千儿八百是钱,难道三两五两就不是钱么,大夫人既然给了,为什么不要?要知道,你拿的越爽快,她给的越不痛快。”

    苏沫说的坦白,乌木想想,倒也就没再说什么,接了钱,说了声谢谢二小姐。

    苏沫摆摆手:“不必谢我,也不必谢大夫人,收着就行。好了,你休息吧,要是明日无恙,我有些事情要你去做。”

    “好的。”乌木应着,将钱放了起来。五两银子是不多,但是对他来说,那也算是笔额外收入了。在苏府做护院,一个月也不过是一两银子而已。当然,苏沫私下还给了几张银票让他收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临走时,苏沫又叮嘱了一遍:“乌木,如果大夫人再来找你,你不用理她,就说身体不舒服就行,装病装上装死怎么都无所谓,然后立刻叫人来通知我。她是要存心找你麻烦的,你去了估计要倒霉,你以为在外面经历的多,大宅门的名堂却是估计想都想不到,除了躲着,没有别的办法。不过你放心,有我在,总不会叫你吃了亏。”

    苏沫上辈子掏心掏肺的人给了她最狠的一刀,这辈子,唯一庆幸的是她不用再去分辨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

    对于苏沫的话,翠秀翠枫在一旁听着都觉得无奈,但是乌木,却认真点了点头。

    乌木是个实诚人,他现在已经认准了苏沫,那么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而且如今看来,苏沫也是个护短的,绝对不会让自己人吃亏。

    给乌木送了赏钱,想着王惠刚才的纠结的神情,苏沫觉得自己心情还不错,可还没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便又看见下人送了张帖子过来。

    下人走到苏沫身边,道:“小姐,这是嘉恩候府上,大小姐给您的帖子。”

    这不是刚拒绝了没多久么,怎么又来了?

    苏沫拿了帖子,当下便拆了开来,果然,帖子跟前一封的内容差不多,还是那些话,不过这次说的具体了一点,说今日**灿烂,王府花园里的花开的极美,所以请了嵊州城里的一些太太小姐去赏花。因为苏沫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所以想为她介绍些朋友。

    其实这若是换在平常的人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特别是关系好的姐妹。一个嫁的好了,结交了一些有身份的夫人太太,自然会带着自家未出嫁的妹妹多见见人,好未将来的婚事打算。

    闺阁中的女孩儿,若是没人引荐,很难认识什么人,也不能被人所知,对婚事是很不利的。而对大部分的人来说,她们一辈子最大的事情,就是嫁人了。嫁对了,一辈子风光享福,无忧无虑。嫁错了,一时没脸不说,后半辈子也难过。

    这时候女孩儿嫁人的年纪都早,十五六岁,十六七岁都算是晚的,她们的人生才开了一个头,大部分的时间,是属于婚后的。

    但苏沫绝不以为苏辛会是这么好心,从小这所谓的姐姐就看她不顺眼。虽然说在府中有自己亲娘照应,苏晟也并不偏袒,所以苏辛的日子其实过得比苏沫要滋润娇贵很多,但小时候还不显,大了之后,她也渐渐懂了苏沫与她们的关系,又有王惠在其中搬弄挑拨,因此她只觉得,是苏沫的娘抢了她娘正室的名分,导致她现在细细说起来,还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嫡女。

    羡慕嫉妒恨,让苏辛对苏沫也是憎恶万分,绝不可能存着一点好心。

    苏沫将帖子合上随意递给小厮:“去告诉王府的人,我病还未好,大夫说,不宜见光,不宜吹风,不宜饮酒,不宜劳累,大小姐的好意心领了,日后等我身体好了,再去与她叙旧。”

    苏沫在府里已经不戴面纱了,虽然脸上的红斑还未消失,但她中午才出门吃饭回来,人也并没有病态,说什么不宜见光不易见风的话,实在是任谁都能听出推脱。

    可推脱归推脱,苏沫将推脱的话说的心安理得,理所当然,领命而来的小厮也是无法,只得将帖子拿了,回去复命。

    看着小厮走了,翠秀有些不安道:“小姐,您说大小姐总让人来请你,是为什么呢?她想干什么?”

    虽然翠秀不像苏沫想的长远,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苏辛请苏沫赏花,这绝对是鸿门宴,不安好心。

    “谁知道是为什么。”苏沫哼一声,袖子一甩进了自己的院子:“不用管她,我现在还腾不出手来对付她,先想办法料理了苏晟再说。”

    若是按着前世的进展,苏辛那边根本就不需要她伸手。这才新婚几天,正是苏辛和慕容寒恩爱的时候,因此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就算是天仙下凡,这新鲜也吸引不了慕容寒几天,最多也就是再过三五天吧,他肯定就会恢复以前花天酒地的做派,对苏辛冷淡起来。

    可苏辛哪里是那种经得起寂寞的性子,慕容寒宠她的时候又宠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这一时间受了冷落,肯定受不了,难免要在府里大吵大闹。

    到那个时候,可就热闹了。

    苏辛在苏府里,那是横着走习惯了的,仗着苏晟和王惠的宠爱,没有不敢做的事情,没有敢和她说不的人,这到了外面,这性子自然不可能一时都改了。

    可她现如今在嘉恩候府里,不过是一个侍妾而已,即便你娘家有钱,也不过是个有钱的侍妾而已,想在嘉恩候府里翻天做主,这简直是痴心妄想。

    不用说,上一世在自己身上种种,嘉恩候府后宅里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都会自然的落在苏辛身上。

    苏沫想想便忍不住嘴角边一点笑意,以前苏辛暗地里给她下了无数的绊子,现如今可好了,让她的聪明才智,在府里练出的手腕心思,都去对付慕容寒的姬妾们吧,这才是物尽其用不是。

    苏沫回了自己的院子,让人将门关上,回了房间。

    房间里,苏沫内室的桌子上平铺着一块块裁的四四方方的布块,而且每一块的料子都不相同,有薄透的轻纱,有粗糙的麻布,有光滑的丝绸。

    不过这些料子似乎都沾了水,乍一眼看不出来的,但是靠过去细看,却是能看见上面都有些和平日不同。

    “呀。”翠秀突然呀了一声,拿起离她最近的一块绸子:“这布料有点烂了。”

    “恩,这边的纱也不好了,硬邦邦的。”翠枫也跟着几乎将眼睛贴在了上面检查,一桌子七八种布料上,多多少少发生了些状况。

    几人一一的看过去,最终将视线落在了放在桌子边上的麻布上,这是一种细麻布,不厚但是粗糙,非常廉价,一般是底层的贫苦穷人才会穿。

    苏沫将这布拿了起来,细细的看,脸上笑容慢慢扩散:“你们看,这布料真的起变化了,上面有颜色,而且,抓在手里的感觉……轻软了许多。”

    苏沫一说,翠枫和翠秀两人连忙过来摸一摸,果然的,一个个脸上都现出惊喜的神色来。粗麻布也好,细麻布也好,摸着都是粗糙的,不过是非常粗糙和比较粗糙的区别罢了。

    但是现如今这块本应该粗糙的布,摸在手中的感觉,却有了那么点柔软水滑,但又不像是绸缎,毕竟再是细,这也比绸缎要厚一些。

    苏沫很满意,笑道:“看来,古法上用的,就是这种细麻布了,这种布,咱们小库房里有么?”

    苏沫的院子里,有自己的小库房,她从小库房里拿东西是不需要跟任何人申请的,也就可以不让任何人知道。

    可惜苏沫说完,翠枫就苦了脸:“小姐,这种布,别说您的小库房里没有,就是府里的库房,我估计也没有。咱们府里的库房放的都是好东西,针线房里,也都是各位太太小姐少爷做衣服的,要找什么好布料那肯定能找到,但找这种这么廉价的,可能真没有。”

    苏府里,再大的地方也不会放这种细麻布,放着了给谁用?便是苏府里的下人,穿的衣服也比这好多了。

    “这样啊。”苏沫略有些郁闷:“不过,即使大库房里有,我也不能去拿,大夫人现在正盯着我呢,无论去拿点什么东西,肯定离不开她的视线。”

    “那倒是呢。”翠秀道:“要是小姐拿几匹绸缎出来,大夫人还不会多想。可您要是拿几匹麻布出来,那她肯定要起疑心的。”

    这一起疑心,就要调查,一调查,说不定就会查出点什么来。更何况,即便是现在查不出,到时候东窗事发了,王惠也不是傻子,一联想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第五十章 神奇之术

    苏沫在房间里转了两圈,道:“不行,这事情看来还是得交给乌木,不过好在买几匹麻布而已,应该不会引起注意。”

    苏沫虽然活了两辈子,但你若是问她哪里能买到好的绫罗绸缎,她知道。可问她哪里能买到麻布,就两眼一抹黑了。她甚至都不能肯定,在寻常的绸缎庄布铺里,有没有这个品种卖。

    翠秀看着苏沫这纠结的样子,捂嘴一笑:“小姐,你不用担心,这细麻布什么地方都有的卖,若是担心在城里买日后被人认出来,大可以让乌木去城西,城西那边有好些农户家里都有小型作坊,好布他们做不出来,都是做这些细麻布粗麻布来卖。而且也不卖给布铺,都是卖给穷苦人家,让乌木穿一身便装去买上三五匹的,那肯定没人注意。而且这种农家多,可以让乌木一大早天没亮去买,估计他们连脸都没看清,东西就买来了。”

    “恩,这个办法好。”苏沫沉吟一下:“本来,我是想乌木能把伤先养好的,不过现在看来时间不够了。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回来的那么急,他这一回来,苏恒的事情就拖不下去了,我也不能拖下去了。”

    说起苏晟这么快就回来了,苏沫和王惠一样不解,而且,也一样不太愿意。只不过估计王惠在想为什么的时候,说不定还会以为是她动的手脚。但她却知道,这事情肯定和王惠无关,怕是其他什么地方出的岔子。

    听着苏沫疑问,翠秀却是一笑,神秘道:“小姐,我知道。”

    “你知道?”苏沫疑惑的看着翠秀。

    “恩。”翠秀解释道:“今天小姐在衙门里画画的时候,我出去端了个水,正好听见几个衙役聊了几句三少爷的案子,他们说,薛大人这次是真急了,怕苏府的人脚程不够快或者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所以另外派了人去追的老爷的车呢,因此老爷才能那么快赶回来。”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呢。”苏沫恍然:“罢了,这也是天意,既然老爷回来了,这事情拖不下去了,只得让乌木辛苦些了。好在他的伤我看了,倒是不碍事。”

    苏沫说着,让翠秀从柜子里拿了些银子,又再细细的写了一张纸的东西,一并交给翠秀:“大夫人虽然没办法决定乌木的去留,但是心里肯定不痛快,这会儿说不定找人盯着呢。我不便总过去,你一会儿晚上的时候,去厨房里弄点滋补的东西,就说乌木病了要多吃些,然后连着这个银子和信,一并交给他,他看了,就知道怎么做了。”

    翠秀接了东西揣在怀里,道:“好的,小姐放心吧。”

    苏晟一回来,薛尚阳可就算是有主心骨了,也不用再有顾忌了,也不用再忍着苦主一天三回来衙门口上哭闹上吊了,所以这事情,肯定会尽快着手查办。

    这事情现在已经传得满城皆知,无论苏恒开始知道还是不知道,现在想来已经知道了,估计正躲在什么地方想对策。

    不过他那样的大少爷,从小到大就没经过什么挫折,没遇见过这么复杂的事情,除了会吃喝玩乐,怕是遇见急事的处理能力还不如王惠,他能有的办法,第一个是找王惠,第二个就是跑路。

    苏恒肯定在知道这事情的第一时间里就想找王惠,在他心里,无论出了什么事,哪怕是他杀人放火了,王惠也是会护着他,为他找理由,觉得他的对的。

    当然,在这一点上,他是对的。他这十几年的人生,王惠都是这么做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用钱给儿子铺路,摆平各种麻烦,这一次,他觉得自然也是如此。

    但是因为这一次事情闹得比较大,所以苏恒虽然相信王惠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他却还是难以抑制心里的恐慌,怕被别人看见,因此躲了一天,直到感觉心里不那么慌了,也找到了个机会,这才偷偷的溜进了府里。

    那时候天已经黑了,乌木已经出了府,苏沫正盯着桌上的那块细麻布发呆,她身边,翠秀和翠枫两个小丫头,也正盯着那块原本是麻布的布发呆。

    在明亮的灯光下,那匹原来暗淡无色,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麻布,已经完全的变了一副模样。

    刚才吃晚饭之前,那麻布上还只是有些暗暗的模糊光泽而已,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等苏沫吃了晚饭喝了杯茶消消食之后,再从外面转进来,点了灯,才发现桌子上那小小的一块,竟是和刚才吃饭前看的完全不同了。

    吃饭前,这还是块寻常的麻布,不过是比一般的看起来要柔润一些,但是此时,这却已经和麻布完全没有了关系。

    苏沫将那块方方的布料拿在手上,只觉得触手柔光水滑,既有些像是丝绸,却又比丝绸柔和,没有麻布的粗糙,又有些柔软的凹凸。细细的看上去,这布上没有花纹,可靠近灯火,却仿佛有暗花流转,像是有隐约的水在其中流动一般。

    而且,这麻布原本是暗黄色的,现在这黄色淡了些,乍一看,是淡淡的黄,近看,却说不出来这是什么颜色。似乎只是白色,但却

    即便苏沫上辈子就见过这样的东西,而且当时也被这美轮美奂的一块布料给震惊过一回,这一回见了,也还是一样的震惊。而且上一次她直接见到的就是成品,虽然惊愕,但只是惊愕这东西如此的美轮美奂。

    而这一次,她亲眼见着一块粗糙平常的麻布变成了比丝绸还水润的布料,这震惊,还是难以掩饰。

    苏沫这心里有准备的都这样了,就更别提翠秀和翠枫两人了,两个人张着嘴,眼睛直直的盯着苏沫手上的布块,几乎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翠秀和翠枫两个可不是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山野村妇,虽然她们没有怎么在外面待过,但是苏府这样富贵繁华的地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好东西,什么做为苏家嫡出的小姐,即便不入王惠的眼,但无论有什么好东西,也缺不了她一份的。

    苏沫有了,翠秀她们自然也跟着能够见识见识,因此说起来,她们比起旁的人家的小姐太太来,反倒是更见过无数的好东西。

    而此时,三个见过无数好东西的嵊州首富家的小姐丫鬟,便大眼瞪小眼的围着这一块小小的布料移不开眼。

    半响,翠秀方才叹道:“天啊,小姐,虽然你开始就跟我们说了那古法的作用,可即便是如今亲眼见了,我还是不太相信。”

    而且看苏沫的表情,似乎她自己也不太相信。

    不过苏沫只是短暂的愣了愣,随即笑道:“亲眼所见尚且不信,若非是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呢。而且,这布料的神奇之处,还并不止是如此。”

    “还……能如何?”翠秀咽了下口水,将信将疑:“还能更神奇不成?”

    “自然。”苏沫一笑:“这布料在不同的光线中,会有不同的变化。在灯下水波盈盈,在月色下却是星辰变化,白天看,又有五彩隐在其中,其实说穿了不过是因为这上面沾了按着那古法配出来的药水,那药水的妙处就是在不同的光线下,呈现出不同的样色。不过这药水对布料的腐蚀性极强,不过是一两天,最多两三天的功夫,一来药水也退的差不多了,而来,布料也基本腐蚀的不行了。”

    “即便是如此,在这一两天里,也真是够令人惊异了。”翠秀和翠枫两人还是不错眼的看着,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的玩意儿一样。

    “可不是稀奇。”苏沫一笑,将那块布料凑到火边上烧了:“若不是稀奇,又怎么能钓到苏恒这条大鱼呢?”

    苏恒做为苏家的三少爷,见识过的好东西可不比苏沫少。若不是稀奇再稀奇,又怎么能骗过他?

    苏沫心情十分的好,将那块布料毁尸灭迹之后,便打算休息。却见翠秀面上有些犹豫的神情,似乎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

    “怎么了?”苏沫道:“有什么事情?”

    翠秀犹豫了一下,道:“小姐,是这样的,晚上,我去厨房的时候,正巧碰见大夫人院里的一个小丫头,叫双儿的。等点心的时候,我见她脸上好像有伤的样子,眼睛也红红的,就随口问了句,她当时就哭了。”

    “出了什么事吗?”苏沫皱了皱眉。双儿虽然只是个小丫鬟,不过她倒是也见过,是王惠院子里的一个做杂事的小丫鬟,长的还怪清秀的。

    翠秀道:“那小丫鬟是本地的,爹娘都是嵊州附近村子的。昨天接了家里的信,说她爹病了,让她想办法弄点钱送回去。小姐您也知道,她这样的小丫鬟,一个月没什么银子,想来平日里也补贴了不少家里,因此没办法,去找大夫人,想要支半年的月钱,请几天假回家。可谁知道,被大夫人骂了一通不说,还打了几个耳光,脸上都被指甲划伤了。”

第五十一章 广结善缘

    虽然说大宅门里,人人都是带着笑脸的,时时处处都似乎都彬彬有礼,可事实上,这是世上最阴暗暴力的场所,有权有势的人目空一切,为所欲为,丫鬟小厮低人一等,主子想打便打想骂便骂,不给饭吃更是家常便饭。更别说像是小双这样被打几个耳光而已。

    而且,这是在苏府,还是生意人家,多少要顾虑一些。若是官宦世家,王府侯门,丫鬟小厮的命就更不值钱,即便是主子一气之下将你打死了,也就是给点钱了事,主人家不会受到任何法律的处罚。

    苏沫以前的性子一贯的好,无论对谁都温和,虽然没事也不会对下人嘘寒问暖,但是却也从不责罚,这一辈子,虽然心里冷硬了许多,但这性子是不会改的,没事迁怒下人,她更是不屑。

    “那丫头也是倒霉。”苏沫道:“也不看看大夫人这几日是什么心情,也敢凑上去触霉头。”

    说起来,王惠也不是苛刻下人的人。若是她心情好的时候,去求一求她,说不定还会赏她点银子让她回家住几天笼络人心,可这个时候,王惠正是特别烦躁的时候,没事躲着说不定她还会看着不顺眼找个由头训你一顿,何况是还凑上去。

    “哎,我也是这样说的。”翠秀道:“双儿说,她又哪里不知道,心里也害怕的人,但这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壮着胆子去说的。”

    苏沫点点头,小丫鬟们有时候可怜,她以前不明白,现在却是明白的。别看几两银子,对她们来说,根本是掉在地上也不会去捡的,但是对穷人来说,却是救命的事情。

    “拿十两银子去给双儿。”苏沫道:“别让大夫人知道了,你偷偷的去给。让她出府回家的事情,这个要瞒着大夫人不可能,我也不方便出头。这个银子让她托人带回去,只要有了银子,能请了大夫,想来她回去不回去,问题也就不大了。还有,大夫人最近有事缠身,为了三少爷的事情心情不好,让小双若是还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告诉你,能帮忙的,我会帮忙的,不必去劳烦大夫人了。”

    翠秀听着苏沫这么说,脸上一喜,笑道:“是,我这就去。”

    说着,翠秀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就觉得小姐心地那么好,是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我刚才就跟她说,回来问问二小姐,看看二小姐能有什么法子。”

    苏沫看着翠秀那猛献殷勤的小样子,忍不住一笑:“行了,就你机灵,去吧,让双儿告诉她关系好的丫鬟小厮,以后若是有事情为难的,都可以来找我,不过最好别让大夫人知道。若是被大夫人知道了,我倒是无碍,但怕他们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是,我知道了。”翠秀应着,从小柜子里拿了个装着十两银子的荷包,便小跑着车去了。

    苏府里每日都有出去办事的小厮,丫鬟和小厮都是府里最底层的下人,除了有些特别得主子青睐的自以为高人一等外,旁的,都是互相照顾,彼此同情的。因此往往丫鬟不方便出门办的事情,都会请小厮帮忙。

    苏沫知道,只要双儿手里有了钱,自然可以让人帮忙送去家里,这就不用担心了。

    翠秀出去了,翠枫帮苏沫下着头上的首饰,慢慢道:“小姐,插手大夫人房里的事情,会不会不太好?”

    这虽然不是什么明文规定的事情,但却也是忌讳。每个院子有每个院子固定的下人,每个丫鬟小厮有自己的主子,你越界了,别人就不好管理了。

    苏沫一笑:“这有什么,她自己的丫鬟出了难事,可怜成这样。她不愿意相帮,难道,还不许旁人伸手吗?放心吧,这事情她一时半会儿不会知道,双儿也不是傻的,这事情若是叫大夫人知道了,对我她就算是心里不痛快,也不能如何,但是对她,日子可没那么好过了,因此,她一定瞒的比我们谨慎。”

    “是。”翠枫道:“其实我也明白小姐的意思。”

    “是吗?”苏沫笑着看她:“你明白我什么意思。”

    翠枫和翠秀同样都是跟在苏沫身边,但是翠枫比翠秀大上半岁,成熟却不止是半岁。有很多事情,她会看的更深一点,更明白一点。

    翠枫道:“如今这样,小姐和大夫人之间虽然没撕破脸,但却是已经闹得有些僵了,无论三少爷这事情如何收场,想来,这梁子也算是结下了。既然如此,大夫人疏远的人,咱们都可以拉拢,府里就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虽然说大夫人是苏府的正室太太,但小姐还是府里唯一的嫡出大小姐呢,一点儿也不比她差。”

    翠枫说的一本正经,苏沫忍不住的道:“你倒是看的明白。罢了,翠秀那丫头糊里糊涂的,你明白就行。不过这不是一时的事情,我们即便是做,也不用做的那么张扬,让该知道的人知道我们的态度就行了。对了,我听说,这几日二姨太是不是不太舒服?”

    “是呢。”翠枫道:“据说是老毛病了,一到这个季节便容易病,是娘胎里带下来的,体虚之症。”

    “恩。”苏沫想了想:“我记得库房里有两只好参,你会儿去拿了,送去给二姨太。还有一个赤金的小锁我记得很精美,也带去给灵儿,灵儿今年也有十一岁了吧,我记得是个很水灵的姑娘,挺可爱的。这有好些日子没见了,跟二姨太说,我这些日子身体也不好,不过去免得沾染了孩子,等身体养好了,再去看看她,给她带好吃的。”

    “是。”翠枫一边记着,一边忍不住的道:“小姐,你真的还记得灵儿小姐长什么样子吗?不是有些日子没见,是总共也没见过几面吧?”

    翠枫说着,往外走,苏沫忍不住在她背后推了下:“快走,就你话多。这东西你亲自去送知道么,嘴甜点会说话点,恶心死人不偿命。”

    什么是真情,什么是假意,这根本不是在这样的大宅门里需要考虑的事情,你只要知道在现有的利益中,你应该站在谁这边就行了。

    而这一点,能在苏府里站稳的,无论是得宠还是不得宠的,自然都有心得体会。

    苏沫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会多一个对手,但只要是上辈子没有明确的害过她的人,能拉拢的做朋友的,又何乐不为。多一个朋友,总比对一个对手好,即便这个人不能帮你什么,总少起点害你的心思。

    将明日的事情略想了想,苏沫便睡了下来,可没想到,才翻了两个身还没睡着,门上便被急匆匆的敲响了。

    苏沫裹着被子坐了起来,道:“谁?”

    “是我,小姐,是我。”翠秀的声音带着从来没有的急切:“小姐,您睡了么,我有事情要跟您说。”

    “睡了也被你吵醒了。”苏沫无奈:“进来吧。”

    翠秀虽然是个喜欢大惊小怪的姑娘,不过倒也不常这么失态,看来,是真有什么事情。而且她刚才是去找双儿给她送钱的,说不定,是王惠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一想到这种可能,本来还有点儿睡意的苏沫一下子清醒了,从床边拿了件衣服披上,下了床。

    翠秀一进来就关上了门,然后将桌上的灯拨亮了些,然后掩不住一脸的兴奋道:“小姐,小姐,出大事了。”

    “怎么了?”苏沫无奈看着翠秀一脸的汗。现在的天气并不热,入夜就更凉快了,这得急成什么样子才能这一头汗啊。

    翠秀喘了两口气,将声音压得低低的道:“小姐,三少爷回来了。”

    “三少爷会来了?”这消息虽然在意料之中,可苏沫听了也还是一惊:“你怎么知道,双儿说的?”

    “不是。”翠秀道:“我刚才不是去大夫人院里想把银子给双儿么,因为怕被大夫人看见,晚上的时候,我就约她在没人的地方等。大夫人的院子大,侧边的花园里有个小门,那门长期是没有人走的,我跟双儿,就约在那个地方。刚才我们正偷偷摸摸的在那儿见面呢,又看见有人过来,然后我们就急忙找个地方躲了。本来还以为是哪个私会的丫鬟小厮,却没想到,是春梅带着三少爷急匆匆的从后门里进去了,三少爷穿着身下人的衣服,带着帽子,领子竖的高高的,若不是因为春梅喊了一声,我都没看出来是他。”

    “果然回来了。”苏沫想想,道:“回来就好,先不必理他们。”

    “不必理他们?”翠秀奇怪道:“小姐,三少爷现在就快成通缉犯了,这事情,我们不要告诉老爷吗?”

    “先不急。”苏沫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苏恒跑不掉,可以不用急在一事。”

    翠秀想法简单,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大好的机会苏沫不用,却也没多问。而是道:“不止这一件事情,还有另一件事情,小姐,这事情,恐怕不管不行的。”

第五十二章 不用说你懂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苏沫好奇道:“看来我这十两银子一点儿都没白花,你们除了看到三少爷进去,还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这事情我也不知道该和谁说,但,我觉得总不能不管的。”翠秀紧张兮兮的道。

    “有什么不知道跟谁说的?”苏沫道:“难道连我也不能说?”

    “当然不是,是我觉得,这事情总还是要和旁人说的好,比如报官。”翠秀道:“三少爷进去后,我和双儿都傻了,不过傻了一会儿,也没说什么。双儿毕竟是大夫人房里的,我不可能跟她说什么。双儿又是个小丫头,不怎么出门,对这事情就算是略有耳闻,三少爷的事,她也是不敢多说的。所以我们两都没说这事情。”

    “这事情,确实是不要和旁人说。”苏沫道:“除了翠枫,还有乌木,对府里其他的人,什么都不能说。即便她们表示出来来善意,也不要当真,听听就罢了,这府里除了你们几个,旁的人,都不是那么可靠。”

    哪怕是苏晟,苏晟倒是不会害自己的女儿,可问题是他并不止苏沫一个女儿,他对王惠对苏恒对苏辛,都是同样的感情,所以在目前,也不是可以依靠的。

    翠秀点点头,这回倒是不糊涂:“这个我知道的,小姐。不过是我觉得跟大夫人房里的丫鬟搞好关系没坏处,至少以后也能打听点事情什么的,于是就多跟双儿聊了几句,谁知道没聊上一会儿,又有人出来了,于是无奈,我们两只好又躲了起来。只是这回可不得了,我见着春梅跟一个小厮一起出来,然后春梅在门口叮嘱了那几个小厮几句,说的声音不大,但因为我们离得近,所以听见说的什么要做的利落些,别像这次一样。什么那边是贫民窟,失踪几个人根本没人察觉,让他们做完后拿钱走远点……”

    苏沫仅剩下的那点儿睡意全消,蹭的一下子坐直了:“你真听春梅这么说的。”

    “是啊,小姐,虽然不是很清楚,但这几句肯定没错。”翠秀道:“双儿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没想太多。但是我知道前面的事情,那日小姐就让罗家小心,那话里,似乎就有人会去找他们麻烦的意思。所以刚才听见春梅书说这话,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的事情,这,大夫人这是要杀人灭口?”

    说到杀人灭口,翠秀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她虽然见多了宅门里的各种斗,但是真正的杀人,却一直感觉离的很遥远。虽然她不属于见血晕的,但也还是小姑娘家,毕竟胆小。

    不过翠秀怕,苏沫可不怕,她如今只怕王惠安安分分的,让她找不到把柄。可她自己找死,这就怪不得别人了。

    苏沫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好在房间里也不冷,她披着衣服在房间里转了几圈,道:“去,给我把林申叫来。”

    林申是苏沫院子里的小厮,在苏沫的记忆中,虽然不如翠秀翠枫这般忠心,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有些事情,比如这大晚上出门的事情,就没法让姑娘家去,只能让小厮跑一趟。

    虽然翠秀不知道苏沫要做什么,不过还是飞快的去了,不一会儿小厮就来了,晚上了他不方便进苏沫的门,站在门口道:“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一趟衙门。”苏沫道:“去找一个叫做凌霄的人,他不是衙门的捕快,是京城来有事的,你去打听一下,应该可以找到。”

    林申愣了愣,随即紧张道:“小姐您要找捕快,出什么事了吗?”

    苏沫道:“没什么事,你只要找到这个人,然后告诉他一声,就行了。”

    林申依旧是觉得自己一头雾水:“告诉他什么,小姐,这么晚了,我去找那位凌捕快,告诉他什么呢?”

    苏沫说告诉他,这总得有点内容告诉他吧,不然的话,算是个什么事情?

    苏沫想了想,道:“昨日,他到咱们府上来了一趟,不过那时老爷没回来,我也不便招待,想来有失礼的地方,我想想觉得过意不去,你去替我陪个不是。”

    “……”林申站在房门口,无语问苍天。这算是个什么事情啊。

    这么晚了,从苏府跑去衙门,找个捕快,告诉他一句这么不痛不痒的话。这是个人,就不相信苏沫这是真的心里过意不去吧。

    “快去吧。”苏沫道:“避着点人别让府里瞧见,抓紧时间,跑过去,准你慢悠悠的回来,回来领赏。”

    林申虽然自始至终也没听明白苏沫到底想让他给凌霄传达个什么意思,但是这最后一句话他听懂了,本来,主子的意思也便是他能多问的,因此应了声是一溜烟的跑了。

    无论什么年代,整体社会的对男人的包容度还是高的多的,这个时候男人在外面跑一趟没有什么,要是女孩子,可就不一样了。

    这事情,苏沫不欲让别人知道,因此最好的,是让乌木去,可是一来乌木不是本地人,也不认识凌霄,一个外族人跑到衙门,碰上个多事的就说不清楚。二来乌木毕竟受了伤,明天一早还有事情,苏沫也不忍心让他此时出去跑。

    打发了林申,苏沫在房里转了几圈,心里细细的想了想,便也打发翠秀去休息。

    凌霄为了这事情专门来了一趟,可见他心里是挂记着的,那日,自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因为什么证据也没有,完全只是自己的猜测。可今日,她算是知道了些王惠行动的内情,没有不通知的道理。即便是不为坑苏恒一回,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罗家一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害。

    苏沫心里有数,但翠秀什么都不知道,可把她纠结的不行,跟着苏沫转了好几圈,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现在这个时候,有些事情苏沫还不愿意对她们说的太明白,虽然她们是不会起害了自己的心的,可这两丫头经历的太少,和以前的自己一样,对人也没有什么防备之心。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怕是虽然不想说,但是别人一哄二骗的,有时候说出来不该说的,自己都不明白。

    所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在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她们安全,苏沫也安全。

    翠秀念叨了苏沫半天无果,终于唠唠叨叨的去睡了,苏沫在房间里,熄了灯,却是睡不着,将衣服穿的整整齐齐的,坐在椅子边等着。

    只要凌霄对这事情还感兴趣,然后又不是那么傻,按理说,他应该是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的。

    所幸苏沫这次没有猜错,她在房间等了不过两刻钟的时间,窗子上,就被轻轻的敲了一下。

    苏沫的这扇窗子对着几棵花树,虽然谈不上花园的规模,却也自是幽静的一个所在,平日里没有人会过去。

    光明正大的人,都是敲门从门进来的。走窗子的,自然是见不得人的。

    苏沫笑了笑,先出去关好了门,这才回到内室,去开窗子。

    好在苏沫这屋子也是里外两间,这原本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姑娘家的清誉用的,便是开着门,也不叫人看见闺房的情况。如今,却成了幽会的好场所。

    苏沫只要把门栓好了,在房间里面见个心上人,谈谈情聊聊天什么的,只要不弄出太大的动静,都不会被人发现。

    何况,即使是不把门栓上,正常情况下也没什么敢擅闯她的屋子。来的,一般也只是翠秀和翠枫两人。

    此时,苏沫便是虽然第一次做这种半夜私会男子的事情,却倒也并不是很紧张,关了门之后,便去打开窗子。

    窗子外面黑黝黝的一片,一个人影带着夜晚的寒气和一阵风,跃了进来。

    这人并不是别人,赫然正是那个斯文儒雅,彬彬有礼的凌霄。

    凌霄此时一身的黑衣,进了屋之后,四下一看,然后对苏沫一抱拳:“苏小姐,半夜相邀,您找我有急事?”

    凌霄即便是觉得自己这张脸皮还挺英俊,还算是有吸引大姑娘大小姐的资本,但他还没有自大到觉得苏沫这么晚了让他给他消息给他暗示,是因为看上了自己,想要约出来私会一诉衷肠什么的。

    苏沫点了点头,将窗子复有关上:“凌大人来的快。”

    “苏小姐这么晚了让人去找我,想必是有急事。”凌霄道:“府上的小厮一走,在下马上赶来了,半点不敢耽误,怕误了小姐的事情。”

    让一个闺阁中的女儿这么晚了来找,可见这事情万分着急,一点儿都不能耽误。要不然的话,说什么也是要等到第二日天明的。

    别的不说,但是苏沫这行为,自身就冒了极大的风险。凌霄知道自己是个正人君子,可那也是个单身男子,苏沫这么见他,可不是很安全的。再者,万一被人看见,那这辈子的名声都毁了,怕是嫁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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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秘而不宣

    苏沫对凌霄并没有什么好感,这个时候也没空跟他调侃,这事情,确实是十万火急,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晚了还冒险让小厮去找他。

    苏沫压低了声音道:“今天晚上,也就是在我让小厮去找你之前,我的丫鬟在大夫人院子门口,无意中听到大夫人身边的丫鬟让小厮出去找几个人,说什么做的利落点……”

    苏沫也不夸张也不含蓄,将翠秀听见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又道:“我也不能百分百肯定,不过是丫鬟无意间听来的,但是这事情非同小可,所以觉得要跟凌大人说一声才好。白跑一趟还无妨,若是一时疏忽冤死了无辜,那可就叫人寝食难安了。”

    凌霄点了点头,也觉得此事严重,想了想,道:“那苏小姐可知道,这几人此事去了何处?”

    “这我就不知道了。”苏沫道:“我并不常在外走动,嵊州城里能找到这种人的地方我也不熟,不过想想凌大人即便是京都人,也应该调查过苦主的地址。现如今只去罗家等着便罢,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抓一双。”

    凌霄一笑:“正是,我也想着如此。多谢苏小姐侠义心肠,事不宜迟,在下先走一步。”

    苏沫点了点头,刚要说话,门上传来了两下敲门的声音,是才跑了回来的林申,气喘吁吁的压着声音道:“小姐,小姐您睡了吗?”

    “没有。”苏沫应了声:“凌大人怎么说。”

    见林申回来了,凌霄做了个手势便要先走,苏沫却摇了摇头,示意等一下。

    虽然凌霄心急,但却不知苏沫要说什么,也只得等着。

    门外,林申不知房里的情形,尚自道:“小的刚才去了趟府衙,也寻着了凌大人,将小姐的话转告了,凌大人愣了下,然后说知道了。然后,小的就回来了。”

    苏沫一笑:“凌大人知道,我礼数也就算是全了,这就行了。明天来拿赏钱。”

    林申虽然直到现在还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苏沫在做什么,不过这就行了,欢欢喜喜的谢了,回去不提。

    林申走了后,苏沫道:“凌大人,事不宜迟,我也不多说,有一个要求,今晚不管你看到什么,秘而不宣,等到明天……一切等明天下午再说。”

    “明天下午?”凌霄一愣:“苏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苏沫摇摇头:“我有我的打算,各种细节现在还不方便告诉凌大人,只希望凌大人也答应我的要求。”

    时间紧急,凌霄虽然好奇,但也没时间多问。而且苏沫的要求也并不很过分,只要不耽误抓人救人,其他的延后个一天半天的,问题不大。

    当下,凌霄点了点头:“好,就依苏小姐的,我先走一步,日后再叙。”

    说完,苏沫开了窗,凌霄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黑暗中,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看着苍茫夜色,苏沫定了定心,将窗子关上,宽衣休息。

    第二日苏沫倒是没有起早,虽然今天估计着会发生不少事情,但是似乎都与她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坐在房里等消息就行。

    不过府里,除了苏沫的院子安安静静以外,苏府里旁的地方,可是一点都不太平。

    这消息,苏沫还是快中午的时候就知道的,她今天睡了个好觉,直到巳时四刻才起身,梳洗好了,传了几样合胃口的点心,然后便听着翠秀绘声绘色的说起今天上午宅子里面的热闹事情。

    “小姐您今天睡得好,可是不知道,上午的时候,大夫人和老爷吵得可凶,差点没打起来呢。”翠秀给苏沫舀了碗鸡汤:“小姐,喝碗鸡汤,我知道小姐最近有大事儿要做,特别让厨房给您做点滋补的东西。这是刚下了蛋的小母鸡,加了黄芪和人参,炖了两个时辰呢,可香了。”

    苏府的厨子都是精挑细选的大师傅,苏府厨房的材料,自然也是极好的,这些在豪门里做久了的,心里都有雪亮的一本帐。

    以前在苏府的时候,苏沫是个不太受重视的二小姐,但即便是这样,吃的喝的穿的也没有人敢亏待她。现如今这府里的风头有些变了,翠秀一声招呼,底下的人还不上赶着的巴结伺候。

    苏沫喝了两口鸡汤,觉得十分的受用,道:“恩,这个好,味道不错,是很香。中午让厨房用这鸡汤下点面条,不用上饭了。”

    虽然嵊州不算是北方,但苏沫挺喜欢吃面食,包子馒头饺子混沌都喜欢,可以连着吃上几天也不腻。

    苏沫一边吃着点心喝鸡汤,一边道:“对了,你刚才说,早上大夫人和爹怎么了?”

    “恩恩,吵得可凶呢,院子门关着,外面都听的一清二楚。”翠秀道:“事情倒不是别的事情,还不是因为三少爷。听丫鬟们说,似乎是大夫人让老爷帮三少爷,但是老爷不但没有答应,反倒是训了大夫人一顿。您也知道的,大夫人就三少爷这一个儿子,旁的事情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件事情是一点儿都不能退步的,因此就跟老爷吵了起来,说要是老爷没本事救三少爷,她就自己去救。要是救不了,就陪儿子一起死。”

    “呵,这话倒是像她会说的。”苏沫哼笑一声:“但这事情,我可不相信她敢做。苏恒要是出了事,她难过伤心是肯定的,那是因为她日后的指望盼头都没了,但要说她跟着不活了,那我可不相信。没有苏恒,她还有苏辛呢,就算是没有苏辛,她也不会去寻死,像她这样的人,无论到了什么地步,也不会想到死的。说起来,也算是难得的优点。”

    翠秀道:“说起来也是,我也觉得的大夫人只是摆摆样子而已,一哭二闹三上吊,前两样她肯定做的出来,上吊……她舍得她的首饰么,她舍得她的绫罗绸缎么,她舍得她苏府大夫人的地位么?”

    “可不是。”苏沫笑道:“她只知道责怪爹不帮她,却也不想一想,为什么不帮。苏恒现在不是欠人钱或者把人打了,他是杀人啊,我朝律法一向严格,这事情现在又人尽皆知,想维护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苏恒是大夫人的儿子,难道不是爹的儿子吗,如果能救,难道爹不想救他。”

    “我想也是。”翠秀道::“老爷也一贯是心疼三少爷的,要是有可能,怎么可能会不救呢。现如今这么说,肯定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不过,大夫人说她去救,老爷都没有办法,大夫人能有法子吗?”

    说到这,苏沫更想笑了:“大夫人肯定有法子,但估计都是些糟糕透顶的。你们且看吧,她只会将事情弄的更加严重,然后把自己搭进去。最后,再让苏辛来救场。”

    苏辛虽然在慕容寒眼里未必有什么份量,但毕竟一来是新婚,二来,慕容寒跟苏家毕竟做了亲,现如今苏家出了这样的事,他也没脸。而且,苏家毕竟财大气粗,说不定以后是可以给他助力的,若是苏家因此没落,对他也没有好处。

    当然,苏家不太可能因为少了一个苏恒就没落下去,但是苏恒不能做主的苏家,以后就跟慕容寒没有太大的关系了。苏辛只是苏家的一个女孩儿,左右苏家的能力毕竟是非常有限的。

    所以慕容寒即便是不看苏辛的面子,为了自己,恐怕也是会伸出援手的。

    苏沫想着,不由的冷笑了一下:“这事情,到了最后大夫人一定会求助苏辛,慕容寒一定会插手。但是,我只怕到了那地步,就算是慕容寒插手,也未必能救得了苏恒。”

    慕容寒只是个侯爷,而且是世袭的,自身与本朝没有功勋在身。也就是说,除了身份尊贵点,并没有什么实权,他说的话,给面子,薛尚阳可以听一听,不给面子,或者是和律法相违背的,完全可以不理喻。不但可以不理喻,还可以向上参他一本。

    苏沫半点儿都不担心慕容寒会不会出手救下苏恒,心情舒畅的喝了两碗鸡汤,又喝了碗燕窝粥,吃了不少点心,这才放下碗。

    翠秀在一边看着不由的道:“小姐,都这个点了,您少吃点,不然的话,中午该吃不下了。”

    苏沫恩恩的应着,缩回还想再去夹个蒸饺的手,还没说话,只见翠枫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拿着个小小的荷包。

    “小姐。”翠枫笑盈盈的过来,将手里的荷包递给苏沫:“这是灵儿小姐送给您的。”

    “灵儿送给我的?”苏沫有些意外,接了细细的一看。果然,这小荷包的刺绣看上去有些粗糙,绝对不是出自针线房那些绣娘的说。

    翠枫转告道:“二姨太说,谢谢小姐送的参,特别的合她心意,也替灵儿谢谢您。知道您不缺什么东西,怕送别的您笑话,灵儿这几日正学着刺绣,听说小姐送了好吃的给她,便亲自绣了个荷包一定要送给您,只是绣工不好,一片心意而已,请您不要嫌弃。”

第五十四章 挖坑

    “原来是灵儿绣的,难怪……”苏沫看着荷包一下,低头在腰上挂起来:“很不错,去库房里收拾点东西送给二姨太,告诉她我很喜欢灵儿的礼物。大家都是一家人,常来常往才是,不必客气。”

    翠枫应了声,转身去小库房。翠秀却是凑过来仔细的看苏沫挂着的香囊,然后面上带着点嫌弃的道:“小姐,你可别跟我说你真看不出来……这么丑的一个香囊,您真的觉得不错么,还挂在身上。”

    苏沫一笑:“你知道,为什么,二姨太要送我一个灵儿缝制的香囊吗?

    “为什么?”翠秀皱着眉:“该不是二姨太那么小气,不舍得东西,随便拿个不值钱的来混弄小姐吧。”

    什么在翠秀脑袋上拍一下:“瞎说什么,这话可别被外人听去。你有空也多和翠枫学着点,对宅子里的事情,也多上些心,虽然我会护着你们,可终究是自己多懂些的好。”

    “哦。”翠秀揉揉脑袋,有一点不好意思,但又有点不服气。二姨太虽然说不如大夫人富有,也不是最受宠的姨太太,但是苏晟对自己家的这些妻妾子女一贯不薄,便是个现在不受宠的姨太太,家私想来也不会少,即便是苏沫真的什么都不缺,但是送礼不过是表的心意,只要是好东西就行,也未必就要送旁人缺的。

    翠秀正在纠结呢,便听苏沫道:“二姨太之所以送来一个灵儿亲手绣的荷包,正是要表达这样的一个意思,她接受我们的示好,而且,也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你要知道,灵儿虽然还小,但闺阁女儿家的东西向来是不外传的,只会送给亲近的人。而且,我确实什么也不缺,她再是送什么来,好的,且不说她舍得不舍得有没有,便是再好的,也未必有我库里的这些东西好。送上自己的心头肉,却不过是人家眼里的一件寻常品,这可就没意思了。”

    翠秀受教了一番,恍然:“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二姨太还真是心思缜密啊,想的如此周到。”

    “不错,二姨太是个聪明人。”苏沫道:“跟聪明人人合作,会很愉快。”

    一时,用了早餐,东西都撤下去之后,林申抽了个空跑了过来,也不说话,请了安后,嘿嘿的看着苏沫。

    苏沫一笑,叫翠秀拿了个沉甸甸的荷包出来赏他。

    林申接了荷包喜得眉开眼笑的,连声道:“谢谢二小姐赏。”

    苏沫正色道:“林申,你是个机灵的,以后也总还有些事情要你去做,也还少不了赏。不过说你机灵,你就得真的机灵点,事情做了也就做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

    其实苏沫也并不太在意林申昨晚去找凌霄的事情是否会被人知道,虽然闺阁女儿向外男私递消息这是大忌,可苏沫让林申传的这消息却是再光明正大不可。

    凡事最怕的,莫过于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昨晚上苏沫最开始的时候,是想让林申带一句话,让凌霄过来一趟。但是想想不妥,这话虽然带的清楚明白,凌霄想来是不会会错意的。但是旁人就说不定了,这种话若是传到了旁人的耳中,那还不知道会被联想出什么样的后续来。即便是流言并不可怕,但万一被苏晟听见了,却是很难解释。

    但现在却没有这个顾忌了,她让林申穿了句特别正式的话,敢宣与天下。即便是人都会觉消息很诡异其中定有内情,但也只能猜测而已,便是林申也不知道个中原委,就算是他想散播点什么,怕也是有心无力。

    当下,林申一叠声的应了,指天画地的表了忠心,

    此时,苏沫的院子中一派平和,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嵊州城内的一家叫做织锦布铺的地方,却是将要发生一件大事。

    乌木昨日好好地休息了一番,今天一早天还未亮,黑漆漆的便出了门。

    那个点苏府的大门还没开,但是后门便是却是有家丁值班的,都是替人做事,半夜的时候主子就有吩咐的也很常见,因此并没有人多心,见着乌木说是替主子办事,就开门让他出去了。

    乌木从府里牵了匹马,出了门就直奔城西,那是果然是个规模颇大的居住地,而且一间房连着一间房的,密密麻麻的挨得紧紧的。

    不过这个时候,大多数的人家都已经起来了,准备去摆摊做早点的,下地干活儿的,卖菜卖肉的,砍柴拾荒的额,这都是靠自己辛苦生活的人,没有时间能睡懒觉。

    乌木将马在远一些的地方栓了,走近过去,挑了一家还没亮灯的,敲了敲门。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微微的亮了,虽然不是很清楚的,但却能看个大概,农家贫寒,既然能看见了,自然也就不点灯了。

    “有细麻布吗?”乌木开门见山:“老乡,我想买一匹布。”

    不多时,门便开了走出来个一身布衣的农夫,他看见乌木的时候愣了愣:“你要买布?”

    虽然现在光线不明,但想来这附近人家都是大抵认识的,偶尔来一个陌生人,自然会让人注意。

    “是啊,我想买匹细麻布。”乌木不多说,先从兜里拿出银子来:“我听别人介绍说,这里的农家通常都有自己织的,大哥你家里有吗?”

    农家一听乌木是别人介绍的,又见了真金白银,当下再不疑心,应着有有,马上变进屋里扛了一匹布出来:“都是自家织的,不好看但是结实耐穿,特别实在。”

    细麻布便宜,买的人肯定是家境不好的,卖的人,也都是妇女在家劳作补贴家用。大家都是穷苦人,互相更鞥体谅。

    乌木看了看东西没什么问题,当下并不多说,给钱拿了东西走人。

    出了村庄,乌木在织锦布庄对面找了个客栈要了个房间,然后给了小厮点赏钱,让他准备一个沐浴的桶和热水来,自己要洗澡。

    虽然这个点洗澡有些奇怪,不过开客栈的,奇怪的客人见的多了,没准这是晚上有什么事情现在要休息的,因此小二也没多想,收了赏钱,开开心心的去准备,不多一会儿就将东西都备妥当了。

    小二走后,乌木关上了房门,将苏沫给的一包药粉全部倒进了浴桶中,然后,将那匹布也放了进去。

    苏沫当时在屋里试验的时候,用了差不多半天的时间,将一块细麻布变成了一块流光溢彩美轮美奂的绸缎。如今,这布虽然多了,但是药的剂量也大了,也就是放进去浸一浸,确定布全都沾上了药就可以拿出来了。

    更多的时间,其实是用在将布料吹干,好在这个天虽然不冷但是风大,将布料摊开,平铺在窗边,也不过是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能吹干。

    乌木一边吹着布料,一边眼神不错的盯着布铺的门,快到中午的时候,果然,看见一个男子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出现在巷子口,然后低着头,匆匆的从后面进了布庄。

    乌木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匆匆将布卷起来,用一块旁的布遮上,也跟着下了楼。

    苏沫再见到他的时候,正好刚吃完中饭,果然早上吃多了吃迟了,中午没什么胃口,一桌子的菜只随意动了几口。

    还没放下碗,便看见乌木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怀里抱着,一大堆的东西。

    乌木看见了苏沫,便快步走了过去,向她略弯了弯腰:“二小姐,我回来了。”

    苏沫点了点头:“让你买的东西,都买齐了么?”

    “买齐了。”乌木应着,将买来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放在桌上,有胭脂香粉,有小吃点心,有串珠镯子,零零总总的二三十样。

    放完了东西,乌木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这是小姐要买东西的单子。”

    苏沫刚接了单子在手里,苏晟就推着院子门进来了,一看:“沫儿,这是在做什么呢?”

    苏沫笑道:“爹,你怎么来了?”

    苏晟一脸的痛苦样子,叹了口气:“哎,我来坐坐,跟你说说话。”

    这一两天苏晟可烦的不行,在外面要应付薛尚盯着案件的进展,私下要让自己是势力去找苏恒,家里要对付王惠的胡搅蛮缠。

    而最让他糟心的是后者。

    在外面烦了一天,好容易回到了家里,苏晟自然希望能有人理解他,说说知心话,安慰几句。可即便是他一遍又一遍的说自己也心疼儿子,王惠就是不信,总认为他没有尽心尽力,总觉得他在薛尚阳面前说的那些话,什么应该秉公执法之类的,完全不管儿子死活。

    苏晟是有苦说不出,跟王惠吵了一架之后,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吃了个中饭,还是觉得气不顺心里堵得慌,索性想过来和苏沫说说话。

    这事情他觉得连王惠也不明白,那后院里的那些姨太太就更说不出什么来了,反倒是苏沫,平日里不见声响,可这次家中无主的时候,却很能撑得住场面。

第五十五章 一份大礼

    苏沫心里明白,也不说破,让人撤了饭菜,给苏晟泡一杯清新降火菊花茶来。

    看着还候在一边的乌木,苏沫道:“辛苦了,你也去休息吧。今天的事情,我很满意。”

    “是。”乌木应了声,转身出去。

    父女两个谈心,有一堆下人站着也不方便,待茶送上来,苏沫便挥手让他们都下去,顺便将桌上的菜指了几样,送到乌木房里去。他忙了一早上想必还没吃中饭,这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厨房里怕是没什么菜饭了。

    虽然苏府的厨房是十二个时辰不填灶的,但那吩咐一声就有山珍海味的毕竟是少数主子的特权,小厮丫鬟什么的,都有吃饭的点,若是因为为主子办事错过了吃饭的点,想弄点吃喝,就得看你的人缘关系了。当然,你去厨房拿两个馒头什么的自然是可以的,但却有限,像乌木这样大个子就怕是吃不饱了。

    而苏沫那一桌子七八个菜,只有一两个是尝了两口的,其他动也没动,并不是残羹剩饭,端给乌木,并没有什么不妥。反倒是一种赏赐。毕竟她的伙食,是丫鬟小厮们平时尝也尝不到的。

    苏晟自然不会阻止女儿赏赐下人,只是看着半桌子的东西道:“这是干什么,都是府里有的东西,怎么让人出去买?可是府里采购来的不好。”

    苏沫摇摇头笑道:“没,府里的很好,我故意的,想试试乌木能不能做事。”

    “哦。”苏晟听了这话,暂时将旁的事情丢到一边,感兴趣道:“如何?”

    “恩,是个能做事的。”苏沫道:“我昨夜开了张单子给他,让他今早上照着单子给我买回来。东西东一点西一点的,都是零散。不过现在看来,买的还挺齐全。”

    “这就行了?”苏晟忍不住笑道:“你就要个会买东西的?”

    “那倒不是。”苏沫道:“我倒并不是要个会买东西的下人,只想看看他到底能做什么。我们家是做生意的,又不是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会几下拳脚功夫自然是好,但我想,若是常年跟在女儿身边的,至少要机灵点。做生意上,要是有些头脑,能帮上些忙,那是最好的。”

    苏恒被骗的这个上午,乌木不在府里,这其实本来也没有什么,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苏沫还是给他找了些事情做,给他找个不在场的证据。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若是真买起来,那可不是得忙一个上午,而且她选的都不是大店面的东西,都是流动的摊位,或者是人特别多的地方,每天早上都有很多人光顾,多一个少一个,店里的人根本就不糊注意。

    苏晟点了点头,算是赞许了苏沫的话,而也因为苏沫的话,他心中涌上点模糊的念头。

    自己年纪渐大,家业越来越大,而唯一现在能帮上忙的儿子苏恒,又是如今这样子。现在只盼着能逃过死罪就是福大命大,祖上有德了。让他接手生意什么的,简直是无法想象。

    即便从这两年看,苏恒将他的两家铺子打理的还不错,但是仅仅有生意头脑显然是不够的,苏晟也不要求他的接班人是个菩萨心肠什么的,但是最基本的,总是要遵纪守法。当然私下的送礼之类对生意人来说再正常不过,但是强抢杀人,这就过分了。再大的家业,也受不了你如此的做。

    更糟糕的,这次苏恒得罪的是一介平民百姓,说起来,只要能盯住百姓的舆论,给薛尚阳施一施压的话,活罪难逃但是死罪可免。但下一次呢,天下之大,有权利的人太多,他若是一直如此,早晚在不经意间,会得罪根本得罪不起的人,到时候,只怕不止是自己的命,连苏家都要搭进去。

    苏晟如今再不是那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了,而是肩上挑着一个家族的家长,无论做什么事情,第一个要考虑到的都是苏家的利益,所以,他即便是再喜欢王惠,再喜欢苏恒,也不会用整个家族的将来讨他们欢心。

    这念头一闪而过,苏晟想到苏恒,又不由的长长叹一口气。

    苏沫心知肚明,低声道:“爹这是,为了三弟在烦恼吗?”

    苏晟又叹了一声:“哎,爹能不烦吗?你说嵊州城那么大,家里又不是没钱,喜欢上什么样的姑娘不能娶进府里来,非要闹这么一出,现在杀了人,怎么办?人家苦主不要钱,只要偿命,苏家是商界表率,这么多年是靠嵊州城里父老乡亲支持才做到如此家业,现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难道要爹做出徇私枉法的事情来,不说没这个权利做不了,就是能做,日后苏家还要不要在嵊州立足了?传了出去,莫说嵊州,整个金盛王朝,只怕都不会再和苏家做生意了。”

    “是啊,这事情,爹是真为难了。”苏沫道:“早上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二,三弟是大夫人最疼爱的,想来也是关心则乱吧,爹您别放在心上。”

    “子女是父母的心头肉,她心痛,难道我不心痛么,难道我舍得吗,可现在有什么办法呢?”苏晟想起王惠就觉得烦躁:“在外面和薛尚阳周旋了一上午,这回了府里连坐还没坐下,又被她闹了一场,哎,爹真觉得,这整个苏府,也只有你这儿才能喘口气了。”

    苏晟一脸苦相,苏沫不由的笑道:“爹,瞧你这话说的可怜。那您能在我这喘口气,还能住在我这儿不成,这家里除了大夫人,又不是没有旁的人了。早上二姨太还给我送了个灵儿亲手绣的荷包来呢,您看,虽然比不上绣娘做的,但是很认真,有那么点儿味道了。”

    “哦,是吗。”苏晟低头看苏沫腰上的荷包,夸赞道:“是不错,挺好的,灵儿才十一岁吧,你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绣出来的东西可难看,根本带不出去见人。”

    苏沫一笑:“这可比不得,二姨太本身是个温柔手巧的,灵儿有她教,肯定心灵手巧。我那会儿,可没个那么心灵手巧的娘教我。”

    苏沫的娘去世的早,虽然苏晟对薛婉华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对自己幼年逝母的女儿,还是心疼的。听见苏沫这么说,不由得又是感叹又是唏嘘。很说了几句心疼的话。

    苏沫笑道:“好了,爹,我如今已经长大了,这些年,在府里有爹疼着,也没人敢欺负我。倒是灵儿,灵儿现在还小,您不怎么去二姨太那里,二姨太又温和不会抱怨,倒是惹的府里的下人不将她们母女放在眼里,早上我去二姨太哪里,灵儿还问呢,爹是不是不喜欢她了。”

    姨太太么,说起来便是妾,虽然苏府里的姨太太物质生活不会有亏待,可苏晟也和旁的男子一样,喜欢的时候万分喜欢,娶进府来。过了新鲜这阵子,也就丢在了一边,想起来便隔三差五的去住一晚,这些日子忙,也就根本顾不上。

    二姨太穆寻芳,父亲是个教书先生,虽然清贫却是知书识礼,苏晟本来觉得她有些懦弱和温吞性子而并不太喜欢,但是经过了王惠这几天的闹,想想她的温婉可人,却是动心了起来。

    女儿这里毕竟不好说的太多,苏晟觉得自己现在需要的,的确是一个温柔的可以安抚他的怀抱。而且灵儿十一岁,正是活泼可爱天真无邪的时候,也正可以说话逗趣,解解烦闷。

    见苏晟动了心,苏沫正色道:“爹,不是我不顾惜三弟的性命,只是这事情闹得太大,依我看,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苏沫道:“人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我们只是一介商贾,难道犯了法,还要死不认罪不成?若说三弟是有什么冤屈在身,那我们自然应该竭尽所能的为他脱罪,但若真是他错了,那就万万也不能护短,不能让他一个,连累了整个苏家。”

    苏沫的话,字字句句正说在苏晟心里,他沉默半响点了点头:“不错,你说的很有道理。沫儿,我一直都说,这一干儿女了,你是最有天分的,果然的,大事面前,更见风范。你休息吧,我去二姨太哪里看看,也叫灵儿给我绣个荷包。”

    说着,苏晟起了身,苏沫笑笑,应着好,送了苏晟出去。

    关上院子门,回了身,却见翠枫冲着自己挑了挑大拇指:“小姐,你真厉害。”

    “怎么?”苏沫失笑:“我只是劝了爹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罢了,怎么就真厉害了?”

    “我不是说这个。”翠枫道:“我是说二姨太,上午二姨太刚送了个荷包来,算是,接受了小姐的好意,表示愿意站在小姐这边。这才多长时间,小姐就给她送去了一份大礼。”

    在豪门后院里,最大的礼,就是相公的宠爱。苏晟几月没有进穆寻芳的院子,如今只不过苏沫的两句话,便让他找上了门,这不是大礼,是什么?

    当然,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翻身,就看她自己了。

第五十六章 上钩

    苏晟走了之后,苏沫便饶有兴趣的一一看起乌木买回来的东西,当看着一样的时候,皱皱眉头:“这不是我要的口味,去把乌木喊来。”

    “不是小姐的口味吗?”翠秀愣了愣,探身过去看:“哦,这是红糖的甜糕,果然不是小姐喜欢的口味,小姐喜欢桂花糖的。我这就去喊乌木。”

    “看他吃完没有。”苏沫加了一句:“让他吃完了再过来。”

    “是。”翠秀应了声,正往外走呢,乌木倒是自己先过来了。

    “呦,你来了?”翠秀道:“小姐正要找你呢。”

    乌木点点头,道:“小姐,我有事情和你说。”

    “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苏沫放下点心:“你们先下去吧。”

    翠秀和翠枫两个是苏沫的贴身丫鬟,自然是寸步不离不用回避的,站在不远处的几个小厮听了这话,却都退了下去。

    退下去的时候,小厮正听着苏沫语气不悦的道:“你看你买的东西……”

    不过等他们退出去之后,她就顺畅的换了个话题:“罢了,这个不说了,今天的事情办的可顺利?”

    “一切都顺利。”乌木压低了声音:“我按着小姐的吩咐,趁着夜色去城西农家买了匹细麻布,然后在织锦布庄对面找了个客栈,一边泡布,一边看着窗外。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果然有个人鬼鬼祟祟的从后门进了布庄,我就下去,到巷子口去等他。果然,过了一会儿,他就从后门又出来了,然后我就上去跟他搭话。”

    苏沫一笑:“是苏恒吗,对了,你没见过苏恒,恩,他是不是个子高高,浓眉大眼,二十来岁,左边眉梢上有一道浅浅的疤。”

    “恩,是的,就是小姐描绘的样子,不过他包裹的很严实,就漏着眼睛眉毛,眉梢上,确实有一道疤痕。”乌木道:“他慌慌张张的要走,我就上去,问他要不要好东西。他开始的时候,很不耐烦,但是当我把不了亮出来之后,就看呆了。”

    “我就料到如此。”苏沫心情大好的拿了块不是那么喜欢的红糖甜糕:“苏恒一贯是个眼高手低的人,又见钱眼开,他昨天回了府,今天又出府,必然是和王惠商议了,这回的事情太严重,苏晟又不肯出面担保,因此她知道压不住了,第一个念头,必然是让儿子跑路。当然,她是不舍得儿子吃苦的,就算是跑路,也得多带点钱。”

    “恩,那男人身上是带了不少银子。”乌木四下一看,从怀里掏出一叠子银票来递过去:“小姐,这是那匹布换的,一起是五千两银子,还有一张地契,说是城郊的一家庄子,我虽然不知道那庄子如何,不过反正也是钱,就一起收了来。”

    苏沫接了钱,点了点,转手递给翠枫:“好好地收起来,不能用。地契也要放好,谁也别让瞧见。”

    翠枫接了钱点了点,吐了吐舌头:“小姐,真的好多钱啊。咱们就这么守着,好么?”

    “拿出来用就不好,收着,不碍事。”苏沫道:“藏好就行。我估计,苏恒在花了五千两买了你的布之后,身上也剩下不了多少钱了,虽然王惠定然不会让儿子吃亏,但是以前她家私丰厚,给个五六万两也不在话下,现在却不同往日,值钱的东西,她可能还有一些,不过现银怕是不多了,就这五六千两,应该还是凑了店里的资金。”

    “不错,如果不是拿布铺的钱,他不用鬼鬼祟祟的冒险去布铺,应该是拿着钱直接走的。”翠枫道:“我估计三少爷应该打算拿着那匹布进京,或者干脆离开金盛,躲一段时间再回来。”

    “但那布……”翠秀有些不明白:“三少爷都带了那么多钱了,为什么还要买乌木的布呢,难道,五千两还不够他花的么,一辈子也够了啊。”

    五千两银子,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别说一个人,就是一家四五口人,也够他们富足的过一辈子了,根本不需要做任何事情。按理说,这个紧急时候,苏恒就应该什么都不管,赶紧离开才是,所以当时苏沫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她们还很担心,他会不会上钩。

    “对任何一个普通人来说,五千两自然不是小数目,够一辈子花了。但是对苏家大少爷来说,五千两,未必够过一年,钱,怎么会嫌多呢?”苏沫道:“而且,若这是旁人,他未必能看出这布料有多之前。但苏恒虽然是花花公子,却毕竟在布铺里混了几年,这料子有多值钱,他一定知道,只要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买家,别说五千两,就是五万两,也能卖得出。”

    “看来,三少爷对这布料真是势在必得。”翠秀道:“不但给了五千两银子,竟然还给了织锦布庄的地契,这要是被老爷知道,还不得活活的气死?”

    银子倒也罢了,反正苏家钱多,五千两也罢,五万两也罢,并不算是什么,眨眼也就赚回来了。但是店面的房契,却是两回事了,这是根本是安身立命的东西,特别大部分的产业都是祖上传下来的的,一代一代,到了苏晟的手里,只能越来越多,越做越大,卖给了旁人,这简直是一件没办法向老祖宗交代的事情。

    苏沫想着便觉得自己像是捡了钱一样,爹要是知道了这事情,只怕真是要气的不轻。自己本来只想落井下石再坑苏恒一把,没想到,他却给了那么大的一个惊喜。

    只是这东西,现在可不能给任何人知道,还是得先藏起来,等日后看形势再说。

    苏晟再是恨铁不成钢,对儿子也还是心疼的,苏恒自己不争气也就罢了,这是没办法的。若是知道被人陷害了,还是被自己的女儿陷害了,那可就不是恨苏恒了,而是恨苏沫了。

    “行了,这事情就这样,我们不用再管了,尽人事听天命吧。”苏沫拍拍手:“后面的事情,自然有人接手,乌木你伤还没好,去休息吧。”

    “是。”乌木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苏沫仰头看了看蓝天白云,阳光灿烂,只觉得心中有种说不清的爽快。

    上一世,自己与人为善,觉得谁都是好人,觉得家里都是亲人。可谁知道,那些所谓的亲人,无时无刻不想着陷害她,只怕她日子过得有一点舒坦。而这一世,她终于可以先走一步,将上一世所有的亏欠,都拿回来。

    更何况,她也不曾主动做什么,若非是苏恒自己草菅人命,又何至于此走到这一步,人在做,天在看,自己为非作歹,自然会有报应降临。

    凌霄很守诺言,虽然昨天晚上就守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但是却一直秘而不宣,直到半下午的时候,这才将人一串的送进了府衙,带到了薛尚阳面前。

    王惠这一天都心神不宁,今天清晨的时候,将所有的现银都拿上,送走了偷偷摸摸的苏恒,然后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到了中午的时候,织锦布铺的管家来了一趟,带来一个令她更不安的消息,苏恒在拿走了织锦布铺所有的现银之后,又回去了一趟,让管家在门外等着,在库房里翻了一阵,然后急匆匆的走了。

    苏恒走了之后,管家有些不安,进库房一阵检查,然后发现,装着地契的匣子竟然空了。

    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少了银子,王惠还可以贴补的上。她虽然现银不够,但是身上值钱的东西还是有的,只要有几天时间,就可以将银子兑换出来。但是地契没了,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无论是他,还是王惠,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管家虽然一直忠心与王惠,但也是苏府的老人了,自然知道地契对苏家来说代表什么,这苏恒把银子拿走的时候,他还不是很担心,但地契不在,这当下就让他出了一身冷汗,原地待了几秒钟之后,便急匆匆的去找王惠了。

    王惠听见这消息之后,也立刻烦躁了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忍不住的涌上些责骂苏恒的话,忍了又忍才压了下去。

    王惠安抚了焦急的管家,说了这事情她会负责,让他先回去,然后,又再摔了一套茶具。

    秋竹这时候已经被打发到慈云庵去躲着了,春梅心里暗暗叫苦,小心翼翼的扫了地上的碎片,低声道:“夫人,这,少爷要是嫌钱不够,这还说的过去,可是他拿布铺的地契做什么?这,这是当也没处,卖也没处卖啊。”

    “我怎么知道,他,哎……恒儿他这是想做什么?”王惠转了两圈:“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就算是这事情过去了,再回来。只怕老爷也不会再信任恒儿了。拿家里的地契,这是大忌啊。”

    春梅跟着叹了两口气,虽然一贯能明白王惠的心思,但这次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不找边际的劝了几句做吧。

    只是王惠还不知道,更让她烦心的事情,还在后面。

第五十七章 等待是种煎熬

    王惠也不知道怎么烦躁了半下午,到了快要准备晚饭的时候,丫鬟来问晚上想吃点什么,她一点胃口也无,摆了摆手让人下去。

    春梅见了,走了过来,让丫鬟先等一等,然后过去道:“夫人,多少吃些东西吧,身体要紧啊。”

    “我怎么吃的下。”王惠紧皱着眉头道:“你看这几日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昨晚上去的人,到现在也没个消息。”

    “夫人太多心了。”春梅低声道:“昨晚上的事情做得小心谨慎,不会有人知道的。我说句不该说的话,若是被人知道了,那早就该有人来找才是,又怎么会到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呢,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昨晚上的事情,王惠是给了不少钱的,和上次那帮小混混不同,这次她让家里帮忙找了几个亡命之徒,手上都有案底的,做事心狠手辣干净利落,一旦得手就远走高飞。到时候死无对证,苦主不再,也没了证人,苏恒说什么可不就是什么。

    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一旦苏恒的案子坐实了,后果太严重。王惠想来想去,找了自己娘家的兄弟来商议。

    王惠的娘家兄长本是嵊州的一个小官员,不过前几年便调去了隔壁县,只是离的也不远,每逢年节都会互通往来,送礼宴请。

    王惠这几日事事不顺,自从让秋竹去找了几个本地的混混想要对付苏沫却反倒被拿了把柄之后,她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当下,便让人送信给自己的兄长。

    王惠和自己的兄长之间的关系一贯都好,虽然她当年要死要活嫁进了苏家做妾这事情叫家里丢了大脸,但那口气散了之后,王家看见的得到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因此时间长了,关系也就缓和了。

    苏家虽然是以妾的名分娶了王惠,可没有几年正室病故,也就将她扶了正。而无论在这之前之后,苏家都觉不小气,当年大婚时的聘礼也罢,日后节礼或者府中有红白喜事随份子,就没有一次不让王家满意而又感慨的。

    自家的女儿虽然当年不懂事了些,可是嫁进苏家的日子,过的还真是阔绰而自在,比起当年家里看中的几门同样为官的人家,那是要好太多了。

    王家只是个小官,虽然在本地有点儿权,但也仅此而已,跟苏家的财富自然是完全不可比,因此这些年,也靠着王惠得了不少好处。而且心中还想着,等苏晟年纪大了,苏恒当家了,跟它们会更亲厚,那不用说,后面的好处,还多的多。

    因此不但是王惠要保着自己的儿子,王家也要保着自家的侄子。如今苏辛嫁进了嘉恩候府,已经算攀上了高枝。苏恒若是再继承了苏家的家业,那就是如虎添翼,王家也跟着可以高人一头。可若是苏恒不在了,连王惠自己能不能在苏府站住都是个问题,王家的好处,自然的也就一起烟消云散了。

    王家兄长接了信后,吓了一大跳,他知道苏恒是个花花公子,早晚要惹麻烦。但是却万万没想到,一惹就惹了这么一个烦,人命关天,这事情,看来是不容易摆平了。

    王峰很是纠结了一下,他虽然职位低,却也是朝廷官员,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万一被查出来了,那可不止是丢官,简直是要命的。到时候倒霉的,可就不止是一个苏恒和王惠,而是整个王家了。

    而如果这事成了,就能保住苏恒和王惠,日后,王家自然还可以搭着这条大船,有数不尽的钱财和好处。

    王峰做为现在王家的家长,很是考虑权衡了一下其中的利弊关系,最终咬了咬牙,一拍大腿,自古富贵险中求,何况那又不是别人,是自己的亲妹妹,不管是看钱还是看情,都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于是王峰当即让心腹给王惠送了封信,并且帮她找了几个人。别看王峰是个官,但平日里还真根些亡命之徒有点联系,当下拿了笔不少的银子出来,部署了一下。

    王惠对自己兄长自然是一万个放心的,也知道他们还想着苏家日后的好处,万万不会袖手旁观,于是,还算是比较安心的等着消息。

    可这都一天了,嵊州是个一贯平和的地方,若是出现了有人家被灭门的消息,是不可能封锁消息的。何况这一家子,又是现在站在风口浪尖的罗家。

    就像是苏沫说的,比死更可怕的事情,是等死。王惠这一天没有等来任何坏消息,可却一点儿也没有轻松,反倒是活活的受了半天的煎熬。

    春梅做为一个长期在王惠身边的最受宠的丫鬟,最善于揣摩主子的心情,最善于察言观色,她小心翼翼的劝了几句,正说得王惠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刚要吩咐上些清淡的饭菜,却听到大门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一脚踢了开的声音。

    然后外面便传来一连声丫鬟小厮惊恐的声音,老爷,老爷……

    王惠今天惶恐了一天,这会儿有些听见这声音,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一下子弹了起来,脑中一个声音反反复复,完了,被发现了,完了,被发现了……

    这如果被发现了,不单单是她和苏恒完了,整个王家,有可能都会一并遭殃。包庇杀人凶手,徇私枉法,雇凶杀人,无论任何一件事情拎出来,都足以让王峰丢掉官帽,并且直接将他送上断头台。

    怒气冲冲的苏晟毫不犹豫的推开一个不明所以站在一边的丫鬟,大步的走了进来,半点也不停顿的一把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看见王惠后,将一张纸往桌子上一丢。

    王惠没来得及看桌上的纸,她心里有鬼,心虚的厉害,看着苏晟这样子,便已经吓的不轻,心里想着要从容点带着笑意迎上去才好,但事实上却是腿一软,不自觉的便坐在了椅子上。

    “老爷,您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这么生气?”王惠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发生什么事情,你还好意思问发生什么事情?”苏晟脸色铁青:“我问你,你那个丫鬟秋竹呢?”

    “秋竹?老爷问秋竹做什么?”王惠这下是真的愣了愣,他以为苏晟这么气势汹汹的进来,是知道了昨天晚上她兄长的事情,或者是知道了苏恒私自拿了织锦布庄地契的事情,来兴师问罪的。当然前者比起后者来更加的可怕,后者只不过是家庭内部矛盾,是可以随着时间而缓解的,但前者可是触犯了律法的事情,是即便苏晟想要谅解,都没有这个权利的事情。

    但是苏晟这开口第一个问起的是秋竹,这是什么意思?王惠面上有些呆滞,但是脑子却是飞速的转了起来。

    这几日和秋竹有直接关系的事情,无非是她出面去找了几个小混混,试图绑架苏沫未遂。

    王惠想明白了这一层,心里一下子轻松下来,感觉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腿脚都软的站不起来。

    不过如果苏晟这兴师问罪的原因是秋竹,即便这事情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却是可以推脱的。而且她早已经把秋竹给打发了,只要衙门找不到人,没办法当面对质,从秋竹口中审问出什么来,单凭那几个混混的单方面供词,是没有办法定罪的。

    “老爷,您消消火,这到底是怎么了,秋竹,秋竹这几日都不在府里,到底是做了什么惹老爷生气了?”王惠缓了缓,镇定了一下,从桌上拿起那张纸来看,那纸上,画的是一副惟妙惟肖的丹青头像,这头像不是别人,正是秋竹。

    王惠心里有数,她也认得苏沫的笔锋,这丹青头像,应该就是出自苏沫之手了。于是不由的,又在心里将她狠狠地诅咒了几句。

    “别废话,我问你秋竹去哪里了?”苏晟烦躁的很,也没这个耐心和王惠和声细语。他不是傻的,秋竹只是一个丫头,跟苏沫又没什么深仇大恨,能做出雇人绑架的事情来?何况,她能拿出这么多银子?这事情,自然是受人指使,而这个指使的人,除了王惠再无第二人想。

    王惠定了定神道:“老爷是知道的,每年我都要去几次慈云庵进香还愿。前些日子二小姐生病,我去寺里为她祈祷祈福,求老天爷保佑,二小姐的病早日痊愈,身体康复。果然,慈云庵的神仙是灵验的,我回来后,二小姐的身体便一日日的好了起来,于是我便想去还愿。但是这几日家中事情多,恒儿又被人诬陷现在去向不明,我走不开,便让秋竹替我去还愿。昨日一早,她就到慈云庵去了,至今还没回来呢。”昨日一早,她就到慈云庵去了,至今还没回来呢。”

    这解释是王惠几人前日便想好打好腹稿的,自然说的滴水不漏,说完了,疑惑的看着手中的画像:“老爷,这画像,这是什么意思?这……这上面的人是秋竹?”

第五十八章 咬死不认

    苏晟压了压火气,看了看窗外,道:“行了,王惠,你就别装了,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狠毒的一个女人。这是沫儿画出的那日知道她出行的人的图像,那几个小混混指证,就是秋竹给了他们钱,让他们做这个事情。”

    “可这只是那几个小混混的一面之词,这怎么可以做准。”王惠狡辩道:“老爷怎么可以凭这个,就认定是我做的。秋竹,也或许是二小姐什么时候得罪了秋竹呢,我身边这几个丫头……我待这几个丫头极好,她们手头也是有钱的,或许这是秋竹自己的意思。”

    “一个丫头,跟小姐能够有这么大的私人恩怨?”苏晟气的不行:“王惠,你是自己傻,还是把我当傻的。你这些年对沫儿,我也看在眼里,虽然不说亲近,但是场面上做得还是到位的,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起这么歹毒的心思,幸亏沫儿福大命大,被人救了。要不然,要不然……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苏晟想起那日的事情就觉得后怕,如果不是苏沫前一天好心的救了乌木。而恰好乌木又是那么知恩图报的人,苏沫就很可能被那几个小混混掳走,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落在几个混混手里,便是那几人害怕苏家的势力而不敢做什么,日后,这名誉也就都毁了。

    苏晟犹自火气冲天,王惠一听这话,眼圈瞬间就红了:“老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这些年为了这个家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

    跟苏晟对顶无疑是一件很傻的事情,王惠这些年能牢牢地拴住苏晟的心,坐稳这个大夫人的位置,靠的可不是年轻时的泼辣无礼,而是温柔和善解人意。她会揣摩苏晟的心意,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但是这一次,当事情关系到苏恒的性命的时候,她有些忍不住了。

    对王惠来说,苏恒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要靠后,因为她只有这一个儿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对苏晟来说,苏恒固然重要,但是苏家更重要,除了苏恒,他还有旁的子女,手心手背都是肉。

    当利益和目标出现分歧的时候,两人的矛盾就自然的显现出来了。王惠做不到站在家主的高度去顾全大局。苏晟也没办法为一个儿子舍尽所有,不管不顾。

    虽然苏晟并不喜欢薛婉华,但对于她留下的孩子苏沫,还是爱的,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而且长得也讨喜性子又温婉。再加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从未在外面有什么历练的苏沫那种与生俱来的冷静和大气让苏晟大吃一惊,吃惊过后,就是惊喜。

    做父母的,自然希望孩子能够有所成就。即便只是个女孩儿,若是能够得到一段美满幸福的婚姻,那自然是很好很让人欣慰的。可若是自己有本事,那当然也叫人开心。

    如今,王惠竟然对苏沫动手,即便是不成,那也足够叫苏晟生气了。而且,见着王惠这个样子,自然的,他还会将苏恒的过失也算到她的头上去,若非是她教子无妨,苏恒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别说这样的话。”苏晟冷哼一声:“这些年在府里,我可也从未亏待过你。你和你娘家,能够照顾的地方,我没有一处不照应的,该得的不该得的好处,一两也没有少了你们的。有些事情我不说,但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动府里的钱,不是动摇根基的事情,我都不在意。但是,你动我的孩子,这就绝对不行……来人。”

    苏晟一声令下,院子里涌进十来个家丁护院。

    王惠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老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虽然家丁护院什么的都只是在院子里,房门也关着,但是只隔着一扇门,还是很轻易的便能只得外面的动静。

    “因为三少爷的事情,大夫人这几日情绪不好,心里不安。因此这段时间诸事不理。”苏晟道:“你们几个分为三班,给我好好守着大夫人的院子,不得让任何人进来打扰。也不许任何人出去。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伺候不周,全部拉出去发卖了,换一批别的人来。”

    “老爷,你这是,你这是软禁我吗?”王惠的声音一阵的发颤:“你不能这么做。”

    “我不能这么做?”苏晟转头看王惠一眼:“那我应该怎么做,把你交出去,交给衙门。告诉他们,雇小混混绑架沫儿的事情,是你主使的,那样,你就能离开这里了,不过,可能要换一个地方,到牢房里去待着。”

    “老爷。”王惠尖叫一声,难掩的恐惧:“老爷你瞎说什么,你们怀疑秋竹,那就去抓她,抓她来和那几个混混当面对峙……”

    “那是肯定的。”苏晟冷冷道:“这不用你说,那几个混混供出了秋竹,自然是要抓她来对峙的。你最好求神拜佛她足够忠心,或者最好别让衙门的人找到。”

    王惠不说话,心中却暗暗的觉得侥幸。幸亏她们一早考虑到了这一点,让秋竹先行避开了。慈云庵那边,也已经打了招呼,随时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只要有一点儿不对,就让秋竹马上离开。

    既然苏晟还是关着门说这事情,也就是说,虽然气愤,但还是要保自己的。若是这样,他也不愿意秋竹被抓,也害怕秋竹把自己牵连进去,若是如此,即便是衙门现在去慈云庵,应该也找不到人了。

    王惠略定了定神:“我倒是希望衙门能够早点找到秋竹,不管这侍寝如何,至少可以还我一个清白。”

    虽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但只要不是铁证如山,王惠还是死也不会认的。认了,就坐实了,不认一天,她一天都是清白的被冤枉的。

    苏晟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认识王惠这些年,大抵也明白她的性格如何。想想外面还有那么多事情,也不欲和她多纠缠,看了春梅一眼:“你是夫人的陪嫁丫头,夫人做的这些事情,你必然心里明白。我暂时不动你,你小心伺候着,若是让我知道再兴一点风浪,我就将你也一起卖了。若是你家夫人再做什么糊涂事情,不管与你有关无关,我也第一个拿你开刀。”

    苏晟是苏家的家长,在这个年代,是绝对的权利顶端。但凡是这个宅子里,丫鬟小厮姨太太不用多说,只要有一点看不顺眼的,一句话而已,都能像货品那样卖了,谁也不能多说一句。

    即便春梅是王惠从娘家带来的丫头,若是苏晟真的要将她发卖了,那她也是无法。

    春梅大骇,慌忙的跪了下去,求饶道:“老爷,老爷……”

    苏晟摆了摆手,他如今看王惠尚且是一阵的心烦,何况是春梅。不过因为和王惠毕竟是多年夫妻,总是有感情的,因此还愿意多说几句,但是春梅是什么人,一个丫鬟,而且苏晟如今想想,估计在这其中推波助澜的事情没有少做,因此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多说。

    也不用多想,但凡是日后再有一点儿看不顺眼的地方,直接叫人伢子来发卖了便是。

    苏晟说完,便将秋竹的画像拿了往外走。虽然王惠心中也是又怒又急又惊又气,但是看着苏晟出去,竟然还有些轻松。

    她做的那几件事情里,如今苏晟发现的这一件,无疑是最无关痛痒的。如果再发现了另外几件,那她简直不可想象结果会如何。

    王惠还没将心完全放下,苏晟却又停了脚步,站在门口,回头道:“夫人,今天衙门里,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事情如今尚未查明,我也不便多说。只希望和你没有关系。大家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我且劝你一句,安分守己的,苏家的荣华富贵你几生也享受不完。但若是再有什么自作聪明的举动,不但救不了恒儿,只怕反而是要害了自己。”

    苏晟说完,再不看王惠,迈步便走,然后啪的一声,关上了放慢。

    一贯天不怕地不怕,觉得自己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王惠,第一次有种深深地无力感。她恍惚间觉得,一切才刚刚开始,似乎有更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

    苏晟走后,春梅才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额上的汗,看着王惠面色灰白的样子,自己也有些底气不足的道:“夫人,您宽心,我们已经将秋竹送走了,根本找不到的。更何况,我听老爷这语气,即便是知道什么,也是护着夫人的呢。”

    他虽然是来兴师问罪的盘问一番,但事实上,根本就不打算追究。要不然的话,不会放了几句狠话就走了。

    王惠半响方才呼出口气:“我明白,幸亏苏沫早来告诉了我们,我们才有所准备,要不然,若是秋竹被抓了,那就全完了。”

    王惠有些庆幸苏沫早来告诉了她一趟,可是想想,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五十九章 孤家寡人

    慢慢的平静下来,王惠挽了挽刚才弄乱了些的头发,缓缓的道:“春梅,你说那日二小姐来告诉我们那消息的时候,是什么神情?”

    “二小姐是什么神情?”春梅细细的想了想,有些纠结的道:“这个,奴婢也不太说的上来,当时光顾着着急了没有细想,如今说起来,倒是真的很奇怪。”

    “你也觉得奇怪?”王惠道:“我当时也没多想,只是看着她就觉得心烦,现在想来,确实是奇怪的很。”

    “是啊。”春梅道:“虽然我当时觉得幸亏二小姐提前来告诉了我们一趟,这才能让我们提前做准备,把秋竹送走,但是现在细想想,当时她那神情,可不像是单纯来告诉我们那么简单。我觉得,她那神情虽然压着,但是透露着些得意。”

    “是,当时我也心里疑惑了一下,但是因为后来急着安排秋竹,也就没想太多。”王惠喝了口茶:“因为这事情,细说来,是有些解释不通的。这事情我们也是临时决定的,如果你说二小姐提前便猜了出来,做出了应对之策安排了那些人,我不信,她一个闺阁中的大小姐,和外界又一直没有什么来往,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样的反应,而且从我们这事情做得也很保密,便是院子里的丫头都不知道,她根本没有渠道也打听的去。”

    “那……”春梅在这不冷的季节里,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夫人,那这事情,该不会是二小姐故意给咱们设的陷阱,就等着咱们往下跳吧。要不然,您想,二小姐一贯是不出门的,怎么那日突然想起来出去吃饭呢,还挑了个那么偏僻的地方?”

    “我当时也怀疑了一下。”王惠道:“但是,二小姐是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可以说,我对她的了解不比辛儿少,她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个手段。而且,若真是她估计设局陷害,那为什么还要特意过来跟我们说一声?岂不是功亏一篑,她总不能真的是跟秋竹有仇吧,如果她不提前打招呼,让衙门找到了秋竹,说不定能将我们都带进去。可她来这通风报信了一下,这个局,可就白设了。她费尽心力的将秋竹赶走,这有什么意思。”

    秋竹再是得王惠信任,也不过是一个丫头,无足轻重。更何况,只要秋竹在,过上一年半载的,等这事情平静下来,再寻个由头将她弄回来也不是难事。苏恒绝不会和一个丫头过不去的,他是什么身份,秋竹是什么身份,跟秋竹计较那是掉架子的事情。只要这阵子过去了,

    其实什么没心思没手段这样的理由,都是王惠说出来糊弄自己的,这几日里,她已经隐约的察觉到,苏沫自从出嫁未成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得。和过去完全不同了。

    本来,苏沫那院子里王惠是有安插人手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有小丫鬟悄悄来告诉她。但是最近,据那小丫鬟说,苏沫似乎对下人提防起来,倒不是说她怀疑谁,而是对所有的人,除了翠秀和翠枫之外,她似乎和所有的人都保持了距离。

    王惠本来对苏沫的动态并不在意,这个二小姐一向安分,什么事儿也不做,什么风浪也不起,完全没有在意的必要。又不是院子里的那些姨太太,要时时的注意着,一个女儿家,说句难听点不过是供养着费钱罢了,到了一定的年龄,再拿出笔钱来,风风光光的嫁了。

    苏沫不是儿子,不存在和苏恒争家产的问题,所以这边让王惠的防备和戒律之心找了许多。一个女孩子,再是得父亲的喜欢,不过是出嫁的时候多给些嫁妆罢了,苏家经商多年,家资万贯,根本不在乎这些钱。

    所以在苏沫院子里安插了个丫头,完全是一种习惯,并不指望她能探听出些什么,也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能用上的一天。

    饶是王惠这样一个在宅门里修炼了半辈子,算计了无数人,心中弯弯绕无数的人,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苏沫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因此,也并不敢肯定苏沫是故意为之,还是这一切都纯属意外。

    不过这目前都不是最重要的,讨论了几句后,外面突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王惠隔着窗子往外看去,只见总管孟春带着七八个家丁从外面进来。让院子里的小厮丫鬟全部都集中起来。

    苏家有钱,因此仆从也多,苏沫这样的小姐,一般都有两个贴身的大丫鬟,五六个做杂事的小丫鬟,四五个做粗活的婆子,再加上可以使唤出门的小厮。王惠是正房的大夫人,这下人自然比她只多不少,这一喊,院子里站了二三十个人。

    王惠只觉得眼皮突然一跳,刚才苏晟说,要将她院子里的下人都发卖了,重新换人,她还以为只是气话说说而已,该不会是真的吧。

    虽然卖二十几个下人不是什么大事,可这卖的全是她院子里的,这事情一旦传开了,那岂不是成了全府的笑料。以后在下人面前,还如何能树的起威信来。被那几个姨太太听去,还不当做是茶余饭后的笑话?

    王惠虽然不能禁止苏晟一个一个的往府里娶姨太太,但是这些年在府里却是绝对的正统地位,这些姨太太再是得宠一时,也越不过她去。可若是这事情一出,就很难说会不会有些眼皮子浅的闻风而上。

    王惠还没转过来,孟春果然发话了,让将这些人全部带走,老爷说了,他们伺候大夫人不周,全部发卖了,赶出府去。

    一时间,混乱不已,丫鬟们哭哭滴滴,婆子们满地打滚,要死要活,院子里一片嘈杂。更有不顾劝阻想要往房里冲的,喊着大夫人救我。

    虽然也是做下人,但是苏府毕竟条件比外面好上许多,月钱给的多不说,平日里也轻松。而且苏府里并没有那些对下人动不动打打杀杀的事情,便是王惠生气时会动动手,也就仅限于此,并不多苛刻。

    可这一旦发卖了出去,就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了。

    王惠被外面一声声喊得心烦,隐约听着,除了院子里面丫鬟婆子的哭喊,院子外面还围了些看热闹的丫鬟,小声的议论着,也不知道孟春是得了苏晟的命令要给王惠些颜色瞧瞧,还是他就忘了这回事儿,也并不将她们赶走。

    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婆子一个个如临末世,王惠在院子里面,自然也不好过。听了半响终于按耐不住站了起来,却被春梅一把抓住。

    “夫人。”春梅低声道:“这事情您管不了。孟总管没有那么大的权利,这事情必然是老爷的吩咐,老爷正在气头上,没有冲着夫人出气已经是看着夫妻情分了,这些下人,看来是保不住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您再跟老爷对顶,这怕是一发不可收拾啊。”

    王惠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又何尝想跟苏晟对顶,但都是跟了自己有些年的下人,眼看着全都要被赶出去,这又何尝忍心。更让她郁闷的是,若是早些日子,即便她没能力保住她们,也可以每人给个百十两银子,出了府就可以给自己赎身,做点小买卖也罢,当做盘缠也罢,都可以有个生计。

    可现如今她所有的现银都拿给了苏恒带走,身上没留下什么钱来。值钱的东西有,但那都是没法子赏人的,她还打算这几日有空去当一点儿回来应急,可谁想到,这急这么快就出现了。

    二十个人,即便是一人五十两,也要一千两银子。这在以前,对王惠不算什么,可这时候一时却还真拿不出来。向来手头宽裕的王惠,第一次感觉到没钱的苦恼,实在是烦躁的不行。

    王惠终究还是没有出面阻拦,当然阻拦也没用,乱了一阵子之后,孟春带着十几个家丁,将她院子里的二十来个下人全部都带了出去。人伢子已经在后门口候着了,这种事情毕竟不光彩,当然不能从大门,都是从后门偷偷摸摸的进行。

    快到后门口的时候,远远地,之间翠枫站在一棵树下探头往这边张望。

    孟春现在对苏沫另眼相看,对她的丫鬟自然也另眼相看,见着翠枫,便快步走了过去,道:“翠凤姑娘,可是二小姐有什么吩咐?”

    翠枫一笑,看着哭哭啼啼,一团混乱的二十来个王惠府里的下人,道:“大夫人那里的事情,二小姐也听说了,说这些丫鬟小厮们平日做事都兢兢业业的,原本无错,如今却受了这样的惩罚,实在是可怜。”

    “二小姐心善。”孟春看了眼身后狼狈的一群人,叹气:“下人确实是无辜,但老爷的吩咐,谁也无法啊。老爷这会儿气头上,怕是二小姐求情也不管用的。”

    “恩,是的,二小姐也是这么说。”翠枫道:“不过二小姐还是不忍心,因此,让我来送点银子给大家,也算是她的一点善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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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嫡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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