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钱不收这话,杜文浩大怒,对钱不收的好感顿时抛到脑后,眉毛一挑,冷声道:“你说铃医都是骗子?那县尉大人怎么不派人把街上的铃医都抓起来呢?怎么任由他们招摇撞骗呢?”
“行了,神医,我知道你是仁医,给穷人看病不收钱。可天底下有几个你这样给穷人治病不收钱的?其他贫穷百姓,遇不见你这样好心神医的人,他们生病了怎么办?还不是要找铃医吗?”
杜文浩接着大声说道:“在你们这些神医眼中,铃医当然不值一提,甚至认为他们只是些靠嘴骗钱根本不会治病的庸医。其实不然,很多铃医也是会治病能治病的。那些没钱的贩夫走卒,有个大病小病的,可都是找铃医给医治好的!”
钱神医老脸一红,轻咳一声,放缓了语气:“老朽刚才言语欠妥,抱歉,老朽的本意不是说铃医都是骗子,也没有丝毫看不起铃医的意思,只是……阁下说老朽先前用药颇有不妥?倒想请教,老朽用药,何处不妥?”
杜文浩急了:“乱世用重典啊!治病也是这样。你知不知道,这时候大量的病菌已经顺着血液循环系统遍布二奶奶的全身各脏器,再不用大剂量药物抗菌消炎,怎么救她的命?”
杜文浩更是火大:“儿戏?我看你才是儿戏!你知不知道,二奶奶现在已经厥脱,昏迷不醒,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病毒性休克!你不抗休克抢救,反倒去用什么大黄、黄连、黄芩三黄汤搞什么泻心火,你当真以为拉肚子就能把她体内的病毒都拉干净?就能把她拉活了?还三黄汤呢?简直就是个荒唐!真庸医害人!”
钱不收一张老脸又红又白,被杜文浩气得说话都有些哆嗦了,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杜文浩:“你……你……,你既然指责老朽是庸医?好!好!你来!你来治!你要是治好了二奶奶,老朽……,老朽……,老朽拜你为师!”
钱不收气得吹胡子:“好!好!我是庸医,你们是神医,那你们治啊!我倒想看看,你个小小铃医,如何治好二奶奶的病!行了,不说治好病了,二奶奶现在晕厥了,你能把她救醒,就算有本事!”
杜文浩运针如飞,刺入二奶奶素髎、水沟、内关等处穴道,用平补平泄手法连续捻转、提插,稍作间歇,又继续运针,随后留针,取出艾卷点燃,在关元、膻中、百会、气海等穴用雀啄法薰灸。
“且慢!”庞县尉一摆手,他眼看昏迷不醒的爱妾在杜文浩施过针灸之后,竟然醒转,还能说上一句话,这铃医显然不是靠嘴皮子的一般江湖郎中,或许真能救回爱妾一条性命,忙上前两步,对杜文浩深深一礼:“大夫,请问我玉儿到底得的什么病啊?”
“二奶奶这病叫‘走黄’,乃是腿上疖疮火毒炽盛而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未能控制毒势,又过早切开引流,造成毒邪扩散,不仅如此,还用了艾灸收口,更增火毒,以至于疖毒走散,毒入血液,毒攻肺腑,危在旦夕!”
中医所称“走黄”,就是现代医学的败血症,是病原菌侵入人体血液循环,并在其内生长繁殖或产生毒素,引起严重的全身感染症状中毒的症状,可分为败血症和脓血症,以败血症为常见,所以一般统称为败血症,中医称为走黄。
略一凝神,立即明白了,这是在一千年前的宋朝,而我国古代对败血症的认识最早始于明朝,在此之前的宋朝大夫并没有认识到这种疾病,尽管中医一般不讲辨病,而是辨证,辨明病因、症候之后对症下药,但由于不掌握这种病的发病机理,所以,钱不收以及府城的名医们对症下方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起不到决定性的效果。
他又经过五年正规医科大学学习,特别是穿越使他这之前看过的所有医书都过目不忘,医学知识记忆空前强化,清晰无比,所以,此刻他肚子里掌握的可以说古往今来无人能及。
现在他掌握的医学知识,不仅包括了这钱神医所在北宋以前的经典方剂和诊治秘技,更掌握了宋朝大夫们不可能知道的,从北宋到现代社会这将近一千年的中医经验,尤其近现代中西医结合的医学知识。
二奶奶得的是败血症,这种病属于外科危重疾病,来势急,病情凶险,预后差,死亡率一般都在百分之三四十。而数种细菌引起的复数菌性败血症的预后更差,死亡率可达百分之七八十。
庞县尉的母亲紧紧抓住杜文浩的手,转身对奶娘哆嗦着叫道:“快……,快抱小少爷……,抱小少爷给大夫磕头!求大夫……,求大夫救他娘!”
雪霏儿也忙过来扶住奶妈,对老太太道:“老太太,杜大夫心肠可好了,不用这样他也会答应的,昨晚上,我们客栈有个孩子屁股上生了个大毒疮,他们没钱请大夫,杜大夫主动帮忙,治好了孩子的毒疮,分文不要!”
庞县尉知道母亲耳朵背,杂七杂八说不清,情况紧急,可顾不得扯这些,忙拱手对杜文浩道:“杜大夫,请你……,不,求你救救我玉儿!救救她!你要多少报酬本官都答应你!”
杜文浩叹了口气:“县尉大人,不是钱的问题,也不是我见死不救,实在是二奶奶病情过得太久,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现在已经病入膏肓,若要抢救,成功率可能很小,很有可能救不回二奶奶的命。而且,钱神医一直威胁要到衙门告我,我一个外乡人,可惹不起他这地头蛇啊。”
庞县尉转头对钱不收道:“钱神医,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大夫之间相互不服气那是常有之事,点评别的大夫用药之道,那也算不得污人清白,所以,你就不要为难杜大夫了。”
庞县尉转头望了一眼牛车上躺着的两眼发直,呼吸越来越微弱的爱妾,凄然道:“我知道,玉儿的命本就到了没救的境况了,杜大夫,你尽管放心救治,就算治不好,我也绝不会怪罪于你的。若能救活,我一定重重酬谢。”
钱不收背着双手,头一仰,朗声道:“先师当年教导我说,‘医乃仁术’,又道‘医者父母心’,请问尊师没有这样教过你吗?杜先生,你一个劲在这里耍嘴皮子,能出手救治却眼睁睁看着病人痛苦死去,这等行径,只怕也违反尊师的教诲吧?就算尊师没有这样教导你,却也会良心不安的吧?”
杜文浩好生瞧了他一眼,心想这老小子这番话倒也没错,他们这时代不会治疗这种病,既然自己知道如何治疗,就该出手救治,不能前怕豺狼后怕虎的考虑别的事情,救人要紧,只要有一份希望,就要付出百分的努力。反正自己也没什么名气,就算治死了,也对名誉没有什么大的损害,大不了换个地方行医就是。
杜文浩笑了笑:“多谢!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要救二奶奶,恐怕至少要十天半个月的,所以,希望能将二奶奶送到我们‘五味堂’对面霏儿他们的恒祥客栈里,找间客房住下,离我住的地方近,我好随时更换用药。”
杜文浩心里盘算,现在没办法检测二奶奶败血症是什么病菌引起,无法对症下药,只能把所有具有抗菌消炎的中药一起投入,大剂量下药,赌赌运气了,好在具有抗菌消炎功效的中药大多是广谱抗菌的,虽然疗效远远比不上合成的西药抗菌效果,又缺乏静脉给药的药物和输液器材,只能口服,效果更是大打折扣,却也聊胜于无。不过当下必须先抗休克,把人的命先保住了,然后才能用药。
钱不收很是尴尬,古代医术大部分都是家传,一些郎中就是靠某个治疗某种疾病的神奇药方而成为一代名医,这样的方子是不外传的。古代医书很多药方都是收集而来,这些收集的药方都已经广为人知不足珍藏了的,真正的秘方,是不会那么大方地告诉别人的。例如李时珍写《本草纲目》,走遍天下,到处收集秘方,很多秘方都是他帮别人治病换来的,但他也是一直到他临终前才将该书交付刊印,死后由他儿子刊出,这当然主要是因为李时珍严谨的科学态度,其中恐怕也有珍藏秘方舍不得拿出来的原因。如果杜文浩能治愈这钱不收师徒都束手无策的病人,那这药方可就成了宝贝了。
“到不用那么费事,二奶奶这病是火毒攻心,必须败火,所以,这药引子嘛,就是经过三个冬天霜雪冰冻过小松树苗的嫩枝,用冰凉的井水浸泡三炷香后,用浸泡过的井水少许作药引子,合药一起服下,用剩下的给奶奶擦拭全身。”
古人非常讲究药引子的功效,这带有一种巫医的味道在里面,尤其是疑难杂症,药引子就更是稀奇古怪,所以庞县尉听了连连点点头,忙家仆通知县衙的捕快、衙役们一起帮着到城外寻找三年前生长起来的嫩松树。一定要有确切证据证明的确是经过三个冬天霜雪的松树才行。
第12章 脖子抽筋
来到五味堂,小心地将二奶奶搬运到了楼上上房里。
这时,外出寻找药引子的捕快们也大汗淋漓地骑着快马赶回来了,带来了一束小松枝,说是城外飞灵寺取来的,是飞灵寺的和尚们三年在寺庙院子里亲自栽种的,全寺和尚都可以作证。
杜文浩亲自摘下将这小松树的嫩枝尖,早有丫鬟提来了一大木桶的清凉井水,倒在一个铜盆里,将嫩树枝放进井水里,前面摆了个香案,插上三炷香。
三炷香染完了,雪霏儿和林青黛也在五味堂将汤药熬好了,送到了楼上。
杜文浩将放了松枝药引子的井水到了一点在药里,等汤药稍凉之后,亲自用灌壶将药汤灌进了二奶奶玉儿的肚子里。
这道药是关键,有没有效果,全看这道药了。
喂了汤药,玉儿闭上了眼睛,呼吸短促,依旧全身滚烫,众人都心焦不已。
杜文浩不想在这苦等,对雪霏儿道:“我回堂里坐堂问诊去了,你留在这里,二奶奶有什么情况,随时报告给我,我先前开的那剂药是一天的剂量服用的,白天四次,晚上两次,每次都是一大碗。定时灌药。”
神医钱不收一直跟到这里,冷眼旁观杜文浩用药抢救。听了这话,冷笑道:“一天六次?剂量太大了,奶奶身子骨会受不了的吧?”
中药一般都是一天两服,早晚各一次,药力太过峻猛的,还需要分几次服,每次一小点。象杜文浩这样一天六服,每次一大碗的,还真是没听说过。
杜文浩道:“二奶奶体内邪毒横行,若不下峻猛之药,无法克敌制胜。”
“克敌制胜?说得好听,别说制胜,就算你能将二奶奶性命延续到明日天亮,就算你有本事!”
雪霏儿俏脸一般:“钱神医,看这意思,你是希望二奶奶早点死了?”
钱不收一愣,神情颇为尴尬,瞧了庞县尉一眼,见他脸色很难看,更是惶恐,哼了一声:“你不要曲解人意血口喷人,老朽……”
庞县尉皱眉喝道:“行了,不必说了,一切按照杜大夫意思办!钱神医,你旅途劳顿,就请先回去歇息吧。”
钱不收不敢再说,忙拱手道:“是!那鄙人告辞了。”叹了口气,摇摇头,背着手踱着方步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杜文浩说道:“县尉大人,二奶奶能否挺到明天天亮,就看我这付药,若明日天亮,二奶奶还活着,托人来对面五味堂叫我一声,我再来接着诊治。若是不能……,唉!只能说二奶奶命贵,我没这福分替她医治,是老天爷要收她成仙了。”
庞县尉黯然点头,坐在床边,刘氏和几个女儿都轻声哭了起来。
杜文浩拱拱手,出门下楼回到五味堂。
堂里一个病人都没有,林青黛正在门口张望,见到杜文浩进来,忙迎上来说道:“你回来了?县尉大人的二奶奶病情怎么样了?”
“唉,时间耽误太久,危在旦夕,那钱不收说活不过今天晚上,我开了一剂药,不知能否从阎王老子那里抢回一条命来。”
“钱不收都说不治的病人,那恐怕就真的不治了。”
“是啊,只能是死马当成火马医了。”
杜文浩背着手进了堂里,林青黛却心乱如麻。
杜文浩是她新聘五味堂坐堂大夫,虽然是暂时的,但还是会影响到五味堂的声誉的。
如果二奶奶的病治好了,当然五味堂可以借此一举成名,走出困境。
但要是治不好,对他这走江湖的铃医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也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大不了拍屁股走人,反正他也是临时的,但对五味堂,那可就是雪上加霜了。
其实,杜文浩也一点不轻松,但不得不在脸上显出轻松自如胸有成竹的样子。
倒了一碗白开水,坐在长桌案前,望着大门外来来往往的行人,静等着病人来就医。
苦等良久,却一个病人都没来。
林青黛叹了一口气:“你们看着,我回房歇息一会。”说罢,转身进后院去了。
等林掌柜走了之后,拣药伙计吴聪从柜台钻出来,走到店门口,瞧了一眼人来人往的街道,叹了口气:“唉,咱们开药铺的,没法跟其他商铺比。”
傻胖也从柜台出来,走到门口,把胖乎乎的脑袋探出去张望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别的商铺可以吆喝请客人来,咱们呢?能在门口吆喝请人来买药吗?不是招人大耳刮子抽嘛,笨啊你。”
傻胖乐呵呵道:“那是!”
吴聪斜了傻胖一眼:“别笑了,笑啥呢?药铺伙计是不能乱笑的,知道不?”
“那又是为啥?”
“废话,这还问?来瞧病拣药的,都是忧心忡忡的,见你傻乎乎乐得挺开心,谁高兴啊?人家病了你高兴还是怎么的?不较真的心里也不会痛快,以后就不愿意来了,要是遇到较真的,还不不大耳刮抽你!”
傻胖仿佛已经挨了一巴掌似的,捂着脸赶紧把笑容收敛了:“不……不让笑啊?我这天生一张笑脸,要我板着脸,这可……”
“没人不让你笑!我是说,遇到病人来了,尤其是悲悲切切那种,你当然不能傻乐了,可也不用板着脸,亲切一点,和蔼一点,关心一点,让病人感到温暖,明白不?”
“这我行!”傻胖乐呵呵道。
小丫鬟英子从后院进来,见他们两在门口聊天,哼了一声道:“你们俩不呆在柜台里等着拣药,在门口张望什么?当心我告诉夫人,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吴聪笑道:“别价,英子,这都等了老半天,一个病人都没来,站在柜台里打瞌睡,这才出来走走,活动活动腿脚。”
“是吗?堂规说得很清楚,拣药的伙计只能在柜台里静候,无论有没有客人。既然你们想活动腿脚,在柜台里呆不住跑出来瞎溜,我这就告诉夫人去,让你们卷铺盖走人,那时候就可以随便活动腿脚了!”
“别别!姑奶奶,我们怕了你了,这就回柜台呆着去。”
吴聪小耗子一般钻进了柜台里,傻胖也屁颠屁颠跟着费力地钻进了柜台。
吴聪双手托腮站在柜台后面,苦着脸道:“英子,这下总可以了吧。”
“哼,这还差不多,告诉你们,夫人说了,越是没客人的时候,就越要注意规矩,这时候才是考验人是真守规矩还是假守规矩。
平时不注意,到时乱分寸,咱们开药铺最讲究的就是这个。
你们看人家杜大夫,这好半天没病人来,人家依然老老实实坐在那等着,半步都没离开过,这就是规矩,一看就是坐堂做惯了的老大夫!”
这还真没说错。
杜文浩的伯父对坐堂大夫要求很严,他们药铺包括他一共有三个坐堂大夫,分别负责内科、外科和妇幼科。
不管有没有病人来,都要老老实实坐着等,病人来的时候很着急,见不到大夫,转身就会走,到别的诊所去,下次就不会再来这里了。
所以坐堂大夫一定要坐得住。
杜文浩经常在伯父的药铺帮忙,对这个规矩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听丫鬟英子夸奖自己,杜文浩笑了笑:“多谢姑娘谬赞,你们夫人说得对,药铺不讲规矩,就没有病人愿意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人,歪着脖子,半个脸抽搐得变了形,呻吟着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张药方,走到药柜前,歪着嘴问:“伙计,有没有牛黄和犀角这两味药?”
吴聪答道:“有啊。”
“照着单子上写的量给我抓两付药用的!”
“好的!您稍等!”
吴聪开始抓药。那中年人手捂住脖子,低声哎哟哎哟叫着。
吴聪抓好药,一边包一边说道:“客官,您脖子怎么了?”
“济世堂的大夫说是热证,痰热内阴,脖子抽筋了。”
“济世堂的大夫说的?哪一位?钱神医?”
“不是,神医他老人家前些天护送庞县尉的二奶奶去府城了,没在,是他大徒弟阎妙手帮忙看的。”
“钱不收是神医,远近闻名,不过他几个徒弟那可就差远了!他们看得可不一定准,你这病可真不凑巧。”
中年人歪着脖子道:“可不是嘛,妈的,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还有不凑巧的呢,刚给开了药,可他们药铺这两味药又刚刚卖完了,真气得我鼻子歪。他们济世堂不就在前面吗,我这刚好路过你们五味堂,所以进来问问有没有药。哎哟……”
“痛得厉害吗?要不要我给您捏捏?我们五味堂推拿按摩可是一绝哦。”
第13章 歪来歪去
中年人问:“能行吗?”
吴聪一拍胸脯:“当然行啊,很管用的!”
“多少钱?”
“不多,十文!包好!”
“那行啊,来吧!”
中年人歪着脑袋走到杜文浩桌子边的凳子上坐下。吴聪对英子道:“我出来给这位爷捏捏脖子,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英子微笑,低声道“不过你行吗?”
“嗨!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没问题!”
那中年人隐隐听到他们说话,连脖子带身子转过来:“啊?你行不行啊?”
“当然没问题,你老放一百个心!”
吴聪走过来,站在中年人背后,有些得意地瞧了杜文浩一眼,似乎在说怎么样,你这坐堂大夫还没开张,我这拣药伙计倒先开张了。
见杜文浩没理他,有些没趣,便开始给这中年人揉捏脖颈和肩部。
一边揉捏一边问道:“客官,看样子你是读书人吧?”
“是啊,我是衙门书吏。哎哟……好痛!轻点啊!”
吴聪手下赶紧放松了些,说道:“原来是衙门的大爷啊,唉!你们书吏,整天低头抄抄写写,这脖颈最容易出问题了。”
“可不是嘛,昨天上午,我正在誊抄书状判词,觉得身子不舒服,发冷发热的,当时太忙了也没在意,没想到脖子一下就扭着了,痛得我不行啊,我就请了假去了济世堂,他们只开药,倒没替我揉捏,可能是人太多了吧。这捏一捏应该还是有用处的。”
“那是当然!这脖子抽筋啊,用啥药都不如揉捏推拿,直接施于患处,一会就好!”
吴聪说得没错,果然,揉捏了一会之后,这中年人脖子不歪了,嘴也不斜了。
他活动了一下下巴,很高兴地站起来说道:“嗨!还真灵了,早知道你这推拿揉捏这么管用,昨天我还跑去济世堂花那冤枉钱做什么?呵呵,真行啊你!”
从怀里摸出钱袋,数了十文铜钱递给吴聪。
吴聪十分得意,斜了一眼杜文浩,见他淡淡微笑瞧着他们没吭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傻胖钻出柜台,跑过来说道:“你还真厉害,我看呐,掌柜的还巴巴地去找什么名医来坐堂,直接请你坐堂不就结了吗?”
英子也笑盈盈朝他挑了个大拇指。
吴聪更是得意,乐得嘴都何不拢了。哈着腰把那中年人送到门口。
想不到,中年人刚跨出门槛,忽然哎哟叫了一声,抬手捂着脸,手里药包都掉在了地方。
吴聪忙抬眼望去,顿时吓了一跳,原来这中年人的脖子又歪了,只不过刚才是歪朝左边,现在改歪朝右边了,嘴也抽得斜了,两眼上翻,哎哟叫个不停。
吴聪急忙将他搀扶回来,在凳子上坐下,又开始给他揉捏右边。
不一会,中年人脖子不抽了,恢复了正常。
这一次他不敢乐了,仔细小心地活动了一下腮帮子,感觉没事了,才慢慢站起来,又要走。
忽然,那脖颈又抽了,整个脑袋又歪倒了左边,嘴也歪着,痛得他一个劲惨叫。
吴聪又急忙帮他揉捏左边,过了一会,又好了,这次中年人都不敢站起来,捂着脸坐着。看看会不会又歪回去。
果然,片刻间,那脖颈竟然又神奇地歪朝了右边。
这下子,吴聪、傻胖和英子两人都傻眼了,瞧着这中年人。
吴聪额头冷汗直冒,他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捏好这边,又歪向那边,捏好那边,又歪回这边,真是怪了。
只好不停地捏这边揉那边,一直折腾了好半天,累得他满头大汗,气喘如牛。
而那中年人脖子不停歪来歪去更是苦不堪言。
吴聪救助地望着杜文浩,陪着笑脸道:“杜大夫,你看这……”
“不行了?”杜文浩笑笑问。
“嘿嘿,还是您给瞧瞧……,嘿嘿,您给瞧瞧……”
杜文浩对中年人道:“我给你号个脉吧。”
中年人点头都困难,只能鼻孔里哼了一声表示答应,捋起袖子把手腕放在桌子的垫枕上。
杜文浩伸三指搭在中年人的手腕上,凝神诊脉,片刻,又换了一只手。
又看了看他的舌头,问了病发经过,简单问了他在衙门做的事情,说道:“你的脖子歪斜我能治,顺利的话,半个时辰就能恢复,而且再不会歪斜。”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还,麻烦大夫你给治治!”
“把你药方给我看看。”
中年人帮把药方递给杜文浩。杜文浩扫了一眼,笑了笑,摇摇头:“这方不行的,你虽然怕冷发热,似乎有表证,但你舌淡而不红,鼻流清涕,并没有热像,所以不是热证。若按热证服药,牛黄、犀角这些药只会加重你病情,脖颈会抽得更厉害。”
中年人吃了一惊:“不会吧?这可是济世堂钱不收的大徒弟阎妙手给瞧得啊。”
“如果你信济世堂,那就拿药回去自己煎了喝,若是服用了能治好你的歪脖子,那才见了鬼了。要是服了这药抽得更厉害,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中年人歪着脖子抽抽着,讪讪道:“不满您说,其实昨天……我就去济世堂看过了,济世堂的药我昨天服了一天,的确是抽得更厉害了,可你这药真能治好吗?”
“包好!”杜文浩胸有成竹。
中年人将信将疑,拿了单子有些迟疑:“当真半个时辰就能给我治好?你们以前的坐堂大夫,可是治死了人的!”
“他是他,我是我。”杜文浩淡淡说道,“你这病就在这治,半个时辰为限,我说了,若半个时辰之后还抽抽,你当面啐我!”
中年人听他如此肯定,脖子又抽痛得实在厉害,歪斜着没法见人,一咬牙,说道:“那好!给你治了!”坐回了凳子上。
“给你治可以,不过,你这病济世堂这药治不好,若我帮你治好了,这诊金可得双倍给付!”
“双倍?多少钱?”
“不多,给人看病,每次五文钱,双倍就是十文。”
“十文?太便宜了,你要治好我这脖子,我给你一百文!”
“好啊!”杜文浩提起毛笔,歪歪斜斜写了一副方子,递给吴聪:“照方拿药,就在这煎服,一付搞定!”
吴聪接过药方看了一眼:“桂枝葛根汤?这药也……”
“也太平常了,对吗?嘿嘿,治病用药,对证就行,不一定非得用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才算高明。真正的神医,都是善于化腐朽为神奇的。平平常常的药,将不平常的病治好了,这才叫神医。”
丫鬟英子嘻嘻笑道:“这么说来,杜大夫您就是位神医喽?”
“不敢当,我还差得远了,只是偏巧他这病我知道怎么治罢了。”
吴聪将信将疑,不过杜文浩既然接手,也就等于是帮他擦了屁股了。赶紧接过方子,跑回药柜后面开始拣药。
药铺都有熬药的全套设备,丫鬟英子负责煎药。杜文浩继续翘着二郎腿望着门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路边摊讨价还价的热闹,一付悠闲自得的样子。
不一会,里屋飘来药香,药已经煎好了,端出来递给那中年人,中年人端着药望了一眼杜文浩。杜文浩微笑做了个仰脖喝干的动作。中年人点点头,端着碗吹了一口,一饮而尽。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中年人忽然叫了起来:“热!好热!背上好烫!”
吴聪等三人都紧张地望着杜文浩。杜文浩微微一笑:“正常现象,不必紧张。”
接着,中年人开始出汗,大汗淋漓,长袍前胸后背两大摊湿漉漉的,英子他们三人更是紧张,瞧着杜文浩。杜文浩还是微笑不语。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中年人忽然惊叫一声,忽地站了起来,吓得三人一哆嗦,吴聪忙问道:“怎么了?”
“我的脖子!”
“啊?脖子怎么了?”
“我的脖子不抽了!身上也不烫了!”中年人大叫一声,跳了起来,转了个圈,忽然又哎哟一声,捂着脖子直喊痛。
英子本来高兴地鼓掌的,见此情景吓了一跳,惊问道:“怎么了?又抽了吗?”
“没!没抽,只是脖子痛。”中年人活动了一下脖颈,又哎哟哎哟叫了起来。
杜文浩皱眉道:“不会啊,让我看看。”
中年人坐下,扯开了脖颈衣领,杜文浩看了一眼,嘿嘿一声笑了,招手叫吴聪过来,指着中年人脖颈上猩红的一片皮下淤血区,低声道:“看看你的杰作!”
原来,这一片正是吴聪刚才按摩揉捏的地方。
吴聪并没有学过按摩推拿,只是以前看坐堂大夫施展,以为很简单,想露一手,结果手法不行,劲道太大,将这一片肌肤揪得皮下出血了。脖颈抽筋好之后,这皮下淤血自然就痛起来了。
第14章 炮制药材
吴聪尴尬地嘿嘿笑道:“杜大夫,这……,这可怎么办?”
杜文浩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拿跌打酒啊,还要我教你啊。”
“哎!”吴聪赶紧跑回柜台,抱着一个小坛子,咕咚咚到了半碗,拿了回来,不用吩咐,将药酒倒在手心里摩擦了一下,给中年人擦拭按摩肩膀淤血处。
中年人晃动着脑袋,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很是高兴,望着杜文浩没口子夸奖:“大夫,你医术可真高明!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就真把我这脖子给治好了,济世堂的庸医差远了,开的药吃了抽得更厉害,你才是真的神医呢!”
“哪里哪里。”
中年人从怀里摸出钱袋,取出一吊铜钱递给杜文浩:“给,请问大夫尊姓大名?”
一旁的英子得意地笑道:“这是我们五味堂新聘的坐堂大夫,杜文浩杜大夫。”
“哦,原来是杜神医!在下徐良,在衙门签押房里当书吏,”中年人又晃动了一下脑袋,脖子已经活动自如了,身上的烧也退了不少,“敢问大夫,我这脖子究竟怎么回事?”
“很简单,你这不是热证,而是颈肩肌肉痉挛症。
你是衙门书吏,整天抄抄写写,长年累月,颈肩肌肉持续紧张,这才引起颈肩肌肉痉挛。
按摩推拿虽然能缓解肩颈部肌肉紧张,但这种缓解是暂时性的,而且,整个肩颈部痉挛状态并没有从根本上缓解,所以才出现左边好了右边又犯得情况。
我用了桂枝葛根汤,这两味药加上芍药,都有利于缓解颈肩部肌肉的痉挛。
再用牛膝养血疏络,你肩颈部肌肉痉挛自然也就缓解了。
你这种病我已经治疗过多人,所以有把握。呵呵”
颈肩肌肉紧张综合证和颈椎病,是现代社会常见病和多发病,尤其是电脑出现之后,长时间打电脑的人,最容易出现这种病症。
杜文浩以前在伯父的中药铺里,也多多遇到这种病人前来就诊,所以很了解这种病的治疗办法。
徐良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啊,先前我还以为你是说大话呢。你医术这么高,我回去一定给衙门的弟兄们说说,让有病的都来你这五味堂找你看病!”
“谢谢!多谢了,我劝你一句,象你们这种做案头工作的人,又是人到中年了,尤其要注意休息,坐久了要起来活动一下脖颈四肢,尤其是肩颈部。”
“好好!多谢大夫指点。”
吴聪按摩一会,淤血消散一些了,又倒了一小瓶跌打酒给了徐良,徐良接过,横了他一眼,转头又感激地对杜文浩拱手致意,这才摇头晃脑地走了。
这时,林青黛从后院出来,丫鬟英子抢上前:“夫人,刚才杜大夫大展神威,把一个济世堂没治好的脖子抽筋的病人给治好了,大大地给我们五味堂露了脸呢!”
林青黛紧缩的眉头微微展开,瞧了杜文浩一眼,这种小病能治好,也不算什么,如果一个坐堂大夫瞧不好一个脖子抽筋的病人,那这大夫也太差劲了。
所以林青黛对这件事并没有太在意。
翻了一下账本,见整个一天,就这一个病人,不由叹了口气。
一直到晚上一更天,天已经黑下来了,依旧一个病人都没有,林青黛只好让傻胖上门板关门吃饭。
杜文浩吃过晚饭,来到对面的“恒祥客栈”庞县尉小妾住的上房。屋里已经亮了灯,昏暗的灯光摇曳着,人影憧憧。
病榻旁,县尉庞县尉坐在一根凳子上,望着依旧人事不知的爱妾玉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靠窗的几张椅子上,坐着庞母、刘氏还她的四个女儿。
雪霏儿正和两个丫鬟用湿毛巾给玉儿搁在额头上去烧。
听到推门声,庞县尉转头望见杜文浩,面露惊喜之色,起身拱手:“杜大夫来了。”
“嗯,二奶奶病情如何?”
庞县尉黯然道:“依旧人事不省。”
杜文浩走到床边凳子上坐下,伸三指搭在玉儿的纤纤手腕上,凝神诊脉。
见脉依然细数,看她额头,冷汗淋淋,壮热不退,翻看了她的瞳孔,还好,没有散大迹象。
听听呼吸之声,虽然依然低促,却没有断绝,心中稍安。
他取出金针,用蘸药水的棉球擦拭消毒之后,刺入二奶奶水沟、大椎、风池、素髎等穴。
运针捻动片刻留针,取出艾柱,艾灸合谷、然谷、大椎、神阙、气海、关元等穴。
渐渐的,二奶奶壮热微降,呼吸也平衡一些了,额头盈盈冷汗也收了不少。
杜文浩道:“我已用针灸为二奶奶清热开窍、固表止汗、固阳固脱,晚上记着按医嘱服药,就看能否挺到明日,如果能挺到明天清早,那就算过了第一关了。那时我再来。”
“如此有劳了!”庞县尉拱手道。
庞母这此到没有说什么,坐在那里,翻着一双无神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文浩告辞出门,径直来到客栈后院,找到昨晚上小屁股上长疮的小孩,正在床铺上爬来爬去自个儿玩得高兴。
小孩子就是这样,只要病好一点,有了精神了,立即就表现出来,人也活泼了。
那妇人见杜文浩进来,忙起身服了福了一礼:“杜大夫,您来了。”
“嗯,孩子怎么样?”
“好多了。”
“让我看看,给他换一次药。”
杜文浩检查了孩子的小屁股蛋上的创口,愈合情况良好,便取了引流条,用淡盐水再次冲洗了创口,叮嘱创口保持干燥,继续服药,如果第二天上午没有化脓,就说明疔疮已经治愈了。
妇人连声感谢。
杜文浩回到“五味堂”的时候,已经是二更时分。
店堂干干净净的已经收拾过了,丫鬟英子给开的门。
后院传来咔嚓咔嚓的切药和叮叮当当捣药的声音。这声音杜文浩太熟悉了,小时候记事时起,他就在伯父的中药铺里看伙计们炮制草药。
穿过大堂来到后院,四周跳着灯笼,傻胖正在用铡刀切药材,吴聪则在凉棚里用锅灸炒药材。林青黛和丫鬟英子在打下手,帮着清洗药材,分拣之类的。
林青黛见杜文浩回来了,也没问二奶奶病情,只是淡淡一笑,继续忙着。
杜文浩也不说话,拿过一根矮板凳坐在傻胖旁边,拿过一只需要加工的羚羊角,用镑刀镑起了薄片。
一边镑一边望着这羚羊角心想,这玩意在现代社会的药铺里,可是见不到了。
古代也有古代的好,不存在保护动物问题,什么时候打两只一级保护动物尝尝鲜。
傻胖对杜文浩道:“杜大夫,看你娴熟的动作,以前肯定也当过药铺伙计吧。”
杜文浩笑了笑,瞧了一眼傻胖手里的药材,笑道:“傻胖,你这白术切得太薄了,不好用!”
傻胖奇道:“薄了吗?”
杜文浩拿起一小块:“是啊,白术炒用可增强补气健脾止泻,炒的时候要炒焦,就是将药物炒道表面焦黄,内部淡黄。你切得太薄,炒的时候不好控制,容易整个炒焦,达不到药用要求。”
傻胖挠挠头傻笑道:“这样啊,那我切厚一点就是。”
吴聪正在炒药材,听了他们的话,笑呵呵道:“杜大夫,你来瞧瞧,我炒得如何?”
“嗯,”杜文浩走过去瞧了一眼,皱眉道:“吴聪,你在炒啥呢?”
“蜜灸百合啊,你不会不知道吧?”能难住坐堂大夫,吴聪有几分得意。
杜文浩嗤的一声笑:“百合鳞片肉质肥厚,你这样胡乱炒两下,这蜂蜜只在百合表面,进不去内部,如何增强润肺止咳的作用呢?”
“我们一直都是这么蜜灸的,没人说错啊。”
“我现在以一个坐堂大夫的身份告诉你,你这样蜜灸不好,不能达到蜜灸的作用。”
吴聪转头瞧了一眼林青黛。林青黛听到他们说话,走了过来,问道:“以先生之见,应该如何蜜灸?”
“应该改用蜜蒸法。”
“蜜蒸法?”
“是,先用开水稀释炼蜜,导入百合,搅拌均匀之后闷一会,然后放在蒸锅里蒸,直到蜂蜜被吸干为止,这样蜂蜜就能进入药材里面,功效倍增!”
第15章 炮制师傅
林青黛将信将疑。吴聪低声问:“掌柜的,这百合继续蜜灸还是改用他说的蜜蒸呢?”
“按杜先生说的办!他是大夫,他最清楚药该如何用。”
“好的!”
杜文浩笑了笑,走出凉棚,路过正忙着清洗药材的英子旁边时,看了一眼,问道:“英子,你在清洗的是海藻吧?”
“是啊。”
“你就这样洗?”
英子停住了,仰着头望着他:“是啊,不这样洗怎么洗啊?”
杜文浩叹了口气:“海藻盐分很重,必须在长流水中反复地换水清洗,才能漂去盐分,否则这盐分会影响药效的。”
英子吐了吐舌头:“我一直都这样洗的。”
“唉,药材这样炮制。难怪你们药铺连抓药的都很少来。”坐回凳子上,继续用镑刀镑羚羊角。
林青黛对英子道:“按杜先生所说的做,去井边换水漂洗。”
英子答应,端着盆走了。
林青黛坐下,微笑着对杜文浩道:“杜先生对药材炮制似乎很了解啊?”
“当然,”杜文浩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掂了掂手里那小块白术饮片,“我伯父就是开药铺的。”
井边的英子心直口快,张着大眼睛问:“那你怎么出来当铃医走江湖哩?”
“我这……我这不是无可奈何嘛!”
“是出什么变故了吗?”
杜文浩故作一脸沉痛:“往事不堪回首,对不起,我不想再提……”
英子忙说了一声对不起,随手从脚边药材堆里拿了一根白薇问道:“杜大夫,这白薇是治什么的啊?”
杜文浩道:“白薇能清热凉血,还能解毒疗疮。可以治疗产后出现的虚热,还有生疮啊,被毒蛇咬啊什么的都可以治。不过,白薇有小毒,过量的话会中毒的。”
英子赶紧把白薇扔在地上,有些尴尬地拍了拍手。
杜文浩笑道:“白薇只是有小毒,而且只有服食过量才会中毒,皮肤接触是不会中毒的,放心了。”
“哦。”英子白嫩的俏脸泛起一抹潮红,又拿起一株草药问道:“那这个呢?这也有毒吗?”
“是药三分毒,很多药都有毒的,你手里这药叫牵牛子,是一种峻泻逐水药,治疗腹水,大便不畅者有奇效。不过,牵牛子大量服用也会中毒。”
“是啊?这药怎么叫这名?好怪!”
“呵呵,这有个传说,想不想听?”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说给我们听听嘛。”
“好,从前,有个人得了鼓胀病,非常的难受,四处求医都没治好,后来有位大夫用这种药给他治好了。这人非常高兴,就牵了一头牛去谢那大夫。后来这件事传开了,人们就把这种药叫牵牛子。”
“嘻嘻,真有意思!再讲个故事嘛。”
“好啊,”杜文浩从药材堆里拿起一块矿石药:“这药名叫禹余粮,用醋煅炮制入药,可以治疗拉痢疾崩漏便血,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吗?”
英子摇摇头。
“这种药材形状像馒头一样,传说是远古大禹治水时留下的粮食,在饥荒年代,老百姓饿得实在不行了,就采这种石头碾磨了当粮食吃,救活了不少人呢。只不过吃多了大便不通,很难受,但总比饿死强啊。”
英子大眼睛闪闪的,连连点头。
林青黛在一旁道:“杜大夫博闻强记,知道的东西不少嘛。”
“哪里哪里!林掌柜过奖了,看得出来,林掌柜祖上应该也是开药铺的。”
“是吗?何以见得?”
“从你父母给你取的这名字啊,青黛是清热良药,还能解诸药毒,能与很多药配伍治疗很多病症,能将药名作为你的闺名,可见你父母对药材了若指掌嘛。”
“看不出来,杜大夫还懂算命呢。其实我家祖上是老实巴交种地的,我爹改经商,主营药材。我娘生我的时候,想取名,我爹随手拿了一本医书翻开,正好就是青黛这味药,所以就给我取了这闺名。”
“哦!这药铺也是你们家的祖业吧?”
“不是,我是我自己置办的。我嫁到夫家之前,我相公就已经重病在床,夫家想冲喜治病,没想到就在我嫁进门的当天,重病的相公就死了。
夫家人楞说是我命硬克死的,立即赶我出门,而且只准我带走一半嫁妆。
我离开夫家,也没脸回娘家,路过这董达县城,见这家药铺要卖,便典当这一半嫁妆,盘了这家药铺,改名‘五味堂’,取人生五味之意。
不过,我不太懂药材,生意一直不景气。”
杜文浩连连点头,相信这小寡妇还真够可怜的,这寡真是守得冤枉。
英子刚才听得正入神,还想接着听,对杜文浩道:“杜大夫,你给我们说说这些药材的炮制、功效还有奇闻趣事,好不好?”
“行啊!药材的炮制非常重要,要按照不同的药性和治疗要求选择不同的炮制方法,尤其是有些有毒的药材,炮制更是讲究。比如这水蛭,炮制不好,会有很浓的腥味,入煎剂后气味很难闻,难以服用,且易吸潮回软。该如何炮制呢?应当黄酒拌匀……”
杜文浩见英子他们喜欢听,也来了兴致,一边帮着整理炮制药材,一边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这一说便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直说到外面传来梆子声,已经三更天了,杜文浩这才道:“好了,夜深了,明天再接着说吧。”
英子意犹未尽,拍手道:“我还没听够呢!”
“以后有的是时间嘛!”杜文浩起身,对林青黛抱拳道,“掌柜的,我告辞回去歇息了。”
林青黛微笑起身:“杜大夫请等一等。”
“掌柜的,还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吩咐不敢,只是有个建议。我听你刚才说的,感觉你对药材炮制了解甚多,所以,想聘你为我们五味堂的药材炮制师傅,就不知你是否愿意?”
杜文浩大喜:“行啊!多谢林掌柜!我只不过是个江湖郎中而已,已经厌倦了铃医的四海漂流,想着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好,所以昨天才想来应聘拣药伙计的,现在能当炮制药材师傅,那已经是登天的好处了,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呢。”
林青黛微笑道:“那好,你的月薪暂定为二贯,你看行吗?”
杜文浩惊喜交加,二贯铜钱就是两千文,相当于人民币两千元,够一家五口吃两个月的。这可算得上高薪了,生怕自己听错了,患得患失问道:“林掌柜说的是两千文?”
“嗯,怎么,嫌少吗?”
“不不!嘿嘿,是太多了,我都有些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了。嘿嘿嘿。”
“应该的,希望你以后尽心帮我指导炮制药材就可以了。”
“一定一定!”
“另外,坐堂大夫还没请到之前,你还继续当我们五味堂的坐堂大夫,可好?”
“好啊!多谢掌柜的!”杜文浩更加高兴,连连拱手致谢。
“你如今是我五味堂的炮制师傅,得有个单独的住处才行,就别跟他们挤大通铺啊。英子,你去把我们旁边那间书房收拾一下,给杜大夫住。”
“嗳!”英子脆生生答应了,转身正要走,却被杜文浩叫住了,他连连摆手道:“不行啊,这是掌柜您的书房,我怎么能住呢!我就和他们两个挤大通铺就行了,没事的。”
“那不行!这书房是我买这家药铺就有的,里面都是些医书,是先前的药铺留下的。我也看不懂,再说我还忙着生意,也没时间看,你是大夫,住那里真合适。那些医书对你或许有些帮助。”
“这个……”
吴聪在一旁道:“杜大夫,恭敬不如从命,既然掌柜的这样安排了,你就听从就是。”
“可是……”
杜文浩有些犹豫。她倒不是担心别的,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不要说住在寡妇隔壁了,传出去可是好说不好听,自己光棍一个无所谓,别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林青黛淡淡道:“杜大夫,你要是嫌弃,我去在对面恒祥客栈给你长期包租一间上房,如何?”
杜文浩吓了一跳,摆手道:“那到没必要。”
傻胖也帮腔道:“杜大夫,你还不赶紧答应下来,再弄下去,只怕掌柜的要给你单独修一栋房子了。”
杜文浩见林青黛冷峻的样子,不敢再推辞,只得躬身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掌柜的了,我住书房就是。”
林青黛这才绽开笑颜,瞧了英子一眼,英子急忙跑去安排住处去了。
片刻,英子回来说住处安顿好了。
第16章 书房伴香闺
后院的房屋分相对的两处,一边是平房,是店伙计的住处、厨房、炮制药材的作坊,还有堆放药材的仓库。
另一边,是一栋两层小楼,下面是会客大厅,用来谈生意迎宾客的。
楼上有两间房,后侧走廊相通。
靠楼梯口的一间,就是书房,靠里的一个大套间,外间是丫鬟英子住的,里间是掌柜的林青黛住的。
英子楼梯口挂着一盏红灯笼,书房里已经点亮了灯。进门正面对是一张古色古香的楠木长条方案。
案头一个笔架子上垂挂着大小不一的毛笔,一块砚台散发着幽幽的墨香。
另一角,整齐地叠放着一叠白纸。
书桌后是一把太师椅,扶手弯成美丽的曲线,椅子上放着一个四方的淡红色的坐垫。
杜文浩伸手摸了摸,软硬正好。
旁边和后侧,是两长排的书架,上面满满的整整齐齐放的都是线装书,丫鬟英子应该是每天都打扫的,书架上一尘不染。
靠里一张八步床,挂着青色帷帐,月牙儿挂钩两边拢起,床单和被褥都是崭新的,圆鼓鼓一个干菊花芯的枕头,散发着淡淡的菊花香。
床边一侧靠墙,是一个大衣柜,房角一个一人高的花台,上面摆着一盆吊兰。
靠院子一侧,是一排窗户,雕花窗棂糊着白纸。有一扇是打开的,杜文浩走过去瞧了一眼,正对着下面刚才他们炮制药材的院子。
窗户下是两张椅子,中间一张茶几,也都是古色古香的楠木制成。
这样的家具在楠木匮缺的现代社会应该值不少钱,但在宋代,一般的人家都有,算不得什么稀罕物。
靠里一侧有一道门,原来两间房是相通的,现在已经关闭,门前放了一张长条书桌,上面放了两盆花。
林青黛微笑道:“杜大夫,这住处还满意吗?”
杜文浩环顾四周,也笑道:“真是太好了,多谢掌柜的。”
“不客气,需要什么,就叫英子好了,我们就住在隔壁。好了,天色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林青黛和英子出了门。
杜文浩很新奇,这是第一次真正在古代家庭里生活,比昨晚住客栈那可是天壤之别了。仰面躺在床上,闻着淡淡的菊花香,心里感到很温馨。忽听门口有细碎的脚步响起,忙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床边。
原来是英子进来了,提着一个木桶,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对杜文浩微微一笑,走到屋角脸架旁,取下洗脸的木盆,到了半盆水,回身道:“杜大夫,请洗漱吧。有洗脸巾吗?没有我去拿。”
“有的。”杜文浩忙道,上午雪霏儿给的那条毛巾他可以用。
“那好,洗脸架下面的木盆是洗脚盆。洗好之后叫我倒水。”
“谢谢英子姑娘!”
“嘻嘻,我是个小丫鬟,不用姑娘姑娘的客气的,叫我英子就行了。”
英子走了出去,轻轻拉上房门。
杜文浩用雪霏儿送的那张香喷喷的毛巾洗完脸,倒了洗脚水,端到书桌边,坐在椅子上洗脚。
水有点烫,等着水凉,左右无事,晃着脑袋新奇地四下张望,顺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
这书很厚,仔细一看,却原来是个类似厚文件夹的书盒,一侧用细线捆了个活结。
轻轻拉开活结,展开书夹,里面整齐地码着几册书,淡蓝色书皮,封面上印着几个字《神医普救方》。
杜文浩又惊又喜。
他知道,这部书是北宋皇帝宋太宗下令收集整理千人医书整理而成的一部方剂大荟萃,共达一千卷。
但是,由于书卷太多,后来就失传了。
想不到现在在这里看见了。
这可是宝贝了,这部书囊括了北宋初年以前历代的各种方剂。
他顾不得洗脚,趿拉着鞋子站在书架前,欣喜地翻阅,看看还有些什么宝书。
两排书架大部分都是各种医术,其中大部分都是崭新的印刷版本。
这部《神医普救方》就占了三格,一千册不缺一本,毕竟成书到这时候才几十年,其间也没有波及全国的大的战乱,这书又都是雕版印刷版本,一般市场上都应该能买到,所以这时候还没有流失。
他继续翻看,在书架上又发现了《太平圣惠方》。
这是宋太宗敕令王怀隐等人集体编纂成书的,共一百卷,载方一万六千余首,是一部具有理、法、方、药完整体系的医书。
另外,还找到了《开宝新详定本草》、《开宝重定之本草》、《嘉祐补注神农本草》、《黄帝内经素问》、《新校备急千金要方》等等,大多是现代已经失传的医书。
北宋非常注重对医书的整理汇编工作,开国不久即诏令征集收购医书,进行整理、修订。
在嘉祐二年,宋仁宗更采纳了枢密使韩琦的建议,在编辑院设置的校正医书局,集中了一批著名医家,对历代重要医籍进行校正工作,每完一书都要写清楚哪些地方进行了修订,修订的原因,然后奉请皇帝亲览。
皇上审阅同意之后,交由国子监刻版刊行。
所以,北宋医术繁多,就连林掌柜家这小小药铺的书房,都能堆满两架子的医书。
不过,有医书跟懂医术完全是两码事,再多的医书,不懂医术,那也是枉然。
杜文浩还在书架上找到一本《欧项范五脏图》,这也是现代失传了的医书。
宋仁宗庆历年间,广西地方官府处死五十六名反叛者,并解剖死者的胸腹,宜州推官吴简与医生和画工较仔细地观察了这些尸体的内脏器官,并由画工宋景描绘下来,编成了这本解剖专著。
这部书中的人体解剖知识,在杜文浩这位来自现代医科大专门系统地学习过解剖学的现代穿越者看来,是谬误百出的,但在当时,却居于世界的领先水平。
杜文浩取了一册《神医普救方》,坐回椅子上,兴致勃勃看了起来,连洗脚都忘了,直到英子敲门问他洗完了吗,他才想起来。
忙匆匆把脚洗了,英子把水端了出去。
杜文浩栓上门,端一根圆凳放在床边,将书桌上的灯笼拿过来放在床边,靠在床头,仔细看了起来。
这一静下心来,便隐约听到隔壁有说话声,是林青黛和丫鬟英子在说话。
他不想偷听人家的谈话,可他的床靠着的墙壁的另一边,就是林青黛他们的卧室,想不听都不行。
好在隔壁说话很轻,细不可闻,倒也不影响他看书。
看了一会,忽听到隔壁二女隐约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心中一动,一骨碌坐起来,用心聆听,听不真切,索性将耳朵贴在墙壁上,这下听清一些了。
只听到英子低声道:“夫人,你咋给杜大夫开这么高的月薪啊,傻胖他们一个月才三百文工钱呢。再说了,他说的故事尽管好听,但谁知道他说的那些炮制方法是不是真的,他们铃医本来就是走江湖靠嘴吃饭的,别被他骗哟!”
林青黛声音也很低:“他和那些江湖铃医不一样,他昨晚给那孩子治疗疔疮,使用的手法和药剂,与一般郎中很不相同。
而且,他直接开刀引脓,这是一般大夫都不敢做的,以往咱们原来的坐堂的柴大夫治疗疔疮,都不敢随便开刀引脓的,所以我也很担心,今天早上我特意去看了,想不到,那孩子小屁股上的疔疮愈合良好,一点都没有化脓!真是奇了。”
“治疗疔疮这种病症正是铃医的吃饭家伙,当然有些本事了,再说了,咱们不是要请名医来吗,名医不是也有这本事的嘛。”
“单单这件事,我当然不会做这个决定。”
“那还有什么?”英子奇道。
“你注意到了吗?他先前说药材炮制的时候说的话?”
“注意到了,很有意思,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对药材了解不多,所以听不出名堂来,他说的炮制药材的方法,琢磨一下,很多是很有道理的。”
“是啊?”
“嗯!”林青黛停了停,这才低声道:“据我看来,他的本事恐怕不只于此!”
第17章 乍现春光
英子惊讶问道:“啊?他还有什么本事啊?”
林青黛沉吟片刻,低声道:“他说了好几味药材,都是我们从未听过的。”
“是吗?这药材的事情,英子可就不太懂了。”
“药材你不懂,花你总懂吧?他提到了月季花,还记得吗?”
“月季花?”英子想了想,高兴地说道:“我想起来了,他是说过,好像说月季花也能入药。”
“对!他说用月季花炖公鸡,可以治疗月事之痛。月季花入药,你以前听说过吗?”
英子想了想:“没听说过。”
“是啊,我也没听说过月季花还能入药。”
“兴许是他们铃医的土方吧,没什么的。”
“不太像,”林青黛低声道:“因为他说这一味药的时候,是随口说出的,似乎这药在药方里常用,可是,我可没见过哪个郎中大夫用月季花入药的啊。”
听到这里,杜文浩心头一凛,猛然想起,月季花入药,最早记载于明朝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宋朝还没有认识到月季花的药性作用,难怪引起了林青黛的注意。这女掌柜目光炯瑞,洞察秋毫啊。
“这人行走四方,或许从其他地方得到的偏方也未可知。”
“嗯,另外,他还说到了一味药。叫……,叫什么玉米须,说能治妇人乳结红肿,乳汁不通。这玉米是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道,可能是什么药材的别名吧。”
“不对!他说的原话是‘庄稼地里的玉米也能入药,比如玉米须……’,我记得很清楚,按照他这话,这玉米就应该不单单是药材,还是一种庄稼,你听说过有什么庄稼叫玉米的吗?”
杜文浩听到这里,也想起来了,玉米是明朝才传入中国的,宋朝的时候还没有玉米呢。难怪她们听不懂了。看来,以后自己说话得留神,别满嘴跑火车,说出一些现代的东西来,让人当做怪物就麻烦了。
又听英子道:“或许也是他们对某种庄稼的别称吧,他故弄玄虚说些别称,这才显他本事呗。”
林青黛声音更低了,一字一句道:“他不是故弄玄虚显本事,而是很可能真的有本事!”
“是吗?”
“嗯!你没听上午雪霏儿回来说,庞县尉的二奶奶病入膏肓,钱神医和府城的名医们都束手无策,说二奶奶已经熬不过今天,让他们赶紧准备后事了,杜大夫接手治疗,开了剂量很大的方剂灌下了。钱神医他们说了,庞县尉二奶奶熬不过今天,可现在呢,都已经三更了,客栈那边还没传来哭声,说明人还没事啊!能挺到明天,就说明病人还有救,只要已经延了一天的性命,这不是他本事是什么?这样的能人不早点留下,等着别人抢走啊?”
“他不是还没治好嘛,延了一天又能说明什么?谁知道能不能治好。等他真的有本事治好,咱们再聘请他不更稳妥吗?”
“你这傻妮子,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碳,这个道理你都不懂?等到他救活了庞县尉的二奶奶的时候,那还不得名声大振?那时候你巴巴地求人家,送多少银子人家也不一定稀罕了。就要趁现在他落魄的时候,咱们对他好,礼敬于他,诚心聘请他做师傅留在咱们店里,他才感激,将来真的成了名,咱们再重金聘请他留下,他也不会推辞的了。”
“哦,我明白了。不过,万一他真成名了,济世堂之流出高价聘他去坐堂,咱们可没办法和济世堂的财力比,那时候难保他不会见钱眼开走人啊。”
“不会的,昨晚给那孩子看病的事情就能看得出来,他心眼好,是个有良心的人。”
“那夫人为何不索性聘请他做坐堂大夫?”
“不着急,他只要答应留在堂里,以后的事情就好说了。”
“哦,我明白了,夫人这步棋走的真妙,就算他治病不怎么样,至少他炮制药材还是真懂的,所以聘他做炮制师傅,再怎么也不会错。如果他真有本事治病,还可以聘他做坐堂大夫,这叫进可攻,退可守,对吧?嘻嘻”
“什么跟什么啊?你以为行军打仗呢?我是真的看好他,得了,时候不早了,睡吧!”
听到这里,杜文浩忙躺回了床上,仿佛晚了会被人抓住偷听似的。听了她们主仆这番话,杜文浩为自己被重视感到有几分得意,又为这林掌柜的精明感到几分佩服。
想了片刻,继续读医书,可刚才的事情老是在心头转悠,一时半会静不下心来读书,加之夜也深了,索性合了医书,摘下帽子,脱了长袍,吹灭灯笼睡觉。
躺在床上,一时半会却没有睡意,觉得这帷帐笼着很闷,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天已经很凉,晚上都有霜了,早已经没有了蚊子,没必要挂这帷帐了,反正睡不着,他索性起床,将床上的帷帐卸了下来,放在书桌前的太师椅里,准备明天再让英子收了。
没有了帷帐,感觉清醒多了,躺在床上,深深吸了口气,很舒服。
忽然,他发现黑洞洞的墙壁上有一丝光线透了过来,那光线只有牙签大的一个小点,他有些奇怪,如果是墙壁木板的裂缝,应当是一条线,怎么会是一个小点呢。
他一骨碌爬起来,凑上去摸了一下,发现有个突出的小疙瘩,揉了揉,感觉是活动的,揪住了,轻轻一拔,竟然拔下一个筷子头大小的小木塞来,一束光线射了进来。
原来是个偷窥孔!
他想也没想,好奇地将眼睛凑上去一看,顿时感到口干舌燥,热血上涌。
原来,透过这小孔看过去,那边竟然是丫鬟英子的卧室!
听林青黛说,这店子是她从别人手里盘过来的,这空洞的木塞又是从书房这边塞进去的,所以肯定是这药铺以前的主人在书房留下的探春孔。
这孔洞那边是个花架子,孔洞的位置在花架下面,十分隐蔽,正对面正好是英子的床榻,此刻,英子正站在床边脱衣裙,上身只剩一件猩红色贴身亵衣,身材有些消瘦单薄,但肌肤雪白如凝脂一般,两条手臂如藕节似的,正解裤带往下褪裤子,半个圆鼓鼓的雪白翘臀随着裤子褪下而显露出来。
杜文浩情不自禁轻呼一声,屋里的英子似乎听到动静,急忙将裤子提了起,扭头望了过来。
杜文浩忙一侧身,躲在了旁边,一颗心碰碰乱跳起来,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不过这空洞在花架子下面,不走近了弯腰仔细查看,是看不出来的,更别说距离这么远了。果然,并没有听到英子过来的脚步声,又过了一小会,那束光线嗖的一下灭了,想必是隔壁的英子吹灭了灯,上床睡觉了。
杜文浩这才轻舒了一口气,仿佛做贼躲过了主人的视线似的,忙将手里的小木塞塞了回去,按好,这才躺回床上睡觉。
睡了一会,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帷帐取了,后面的孔洞只怕会暴露,如果林青黛主仆发现了这孔洞,以为是自己掏的,那才冤枉呢,还是把帷帐挂回去的好。
他又爬起来,把帷帐重新挂了回去,这才心安,躺回床上,闭着眼睛睡觉。他感到很累,尽管这一天很多奇遇,很是让人兴奋,但还是很快沉沉地睡去了。
第18章 乱点鸳鸯谱
第二天天刚亮,杜文浩的房门就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杜文浩嘟哝着问了一句。
“是我,英子,杜大夫,您起床了吗?”
“还没呢。”
“你赶紧起来吧,庞县尉差人过来说,县尉二奶奶挺过昨晚了,请您赶紧过去再给瞧瞧病呢。”
“等一会再洗!”杜文浩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穿过院子来到前堂。
天刚亮,铺面大门还没开,只开了个小门。
雪霏儿正在大堂里欣喜而焦急地转着圈圈,林青黛坐在杜文浩看病的条案桌前,正不紧不慢品着一杯香茶:“别着急,既然二奶奶都挺过昨晚了,也就不急在这一时三刻。先喝杯茶暖暖身子,这天啦,一天比一天冷了,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早上喝杯热茶,一天都暖和。”
雪霏儿道:“我哪有那闲心喝茶哟,二奶奶是挺过来了,可也没醒过来!跟死人一样躺着一动不动,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叫人心里悬吊吊的!”
“嗨!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连神医钱不收都断言挺不过昨晚的病人,杜大夫能让她挺过来,这已经是了不起的成绩了,慢慢来,会好的!”
“但愿啊……,咦,他来了!”
雪霏儿听到脚步身,转身一瞧,看见杜文浩匆匆从后堂进来,忙欣喜地迎了上去,正要说话,杜文浩却已经穿过她身边,急匆匆出门往客栈去了,雪霏儿赶紧转身跟了出去。
两人来到客栈上房,杜文浩推门进去,庞县尉看见杜文浩,脸上露出了笑容,忙迎上来拱手道:“杜大夫,你的药果真有效,玉儿已经挺过昨晚了,只是一直昏迷不醒,您看……”
杜文浩一摆手,走到床边,俯身端详病人的脸色,然后坐下,拿起她纤细的手腕放平,搭三指凝神号脉。片刻,这才问道:“昨晚二奶奶有什么反应吗?”
庞县尉道:“没有,一直沉睡不醒到天亮。”
“哦!”杜文浩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转,然后走到桌边,提笔想写药方,发现砚台干涸了,转头想找水研墨。
雪霏儿忙道:“我来!”抢步上前,从床边木桶里舀了小半瓢井水,小心地倒了一点在砚台里,磨了起来。片刻便磨好了。
杜文浩提笔沾了沾墨,凝神思索,在一张浅黄色的药方上歪歪扭扭写了一付药方,递给雪霏儿:“我调整了几位药,赶紧送去煎熬吧,另外,红参汤继续炖服。”
“好的!”雪霏儿接过药方,小碎步出门下楼走了。
庞母问:“杜大夫,我玉儿病情如何?有救吗?”
杜文浩坐在床边,又瞧了瞧依旧昏迷不醒的玉儿憔悴的模样,低声道:“现在还很难说,二奶奶的病,有七道凶险!”
“七个铜钱?”庞母脸不悦道,“杜大夫,你治好玉儿,老身自然会重重酬谢你的,又何必在乎七个八个铜钱呢?”
刘氏在一旁大声道:“娘,杜大夫是说玉儿的病有凶险!而且凶险共有七处!”
“媳妇?杜大夫想要个媳妇?敢情你还没成家的啊?那没问题啊!咱家丫鬟女侍看上谁了,说一声,给了他做媳妇就是!”
“娘!人家杜大夫是名医,怎么看得上咱家丫鬟啊!”
庞母的耳背是时轻时重,这句话倒听清了,连连点头:“这话对,我想想咱家几个闺女里谁合适啊?”
庞母掰着手指头数:“大闺女已经出嫁了,二闺女已经定亲了,四闺女呢还小,三闺女怎么样?十六岁,早该说婆家了,就赖在我身边不肯答应,如今遇到杜大夫,这是天赐良缘。再不能推,今天我就做主了。杜大夫,你只要治好我玉儿的病,我把三闺女雨琴许给你做媳妇!”
“奶奶!瞧你说的啥!”三闺女庞雨琴臊得满脸通红,背过了身去。
“喝茶?不着急,出嫁拜天地的时候才请父母喝茶的。”
二闺女见三闺女又羞又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急忙打圆场:“奶奶,杜大夫没说这些,您别打岔!”
“你也想嫁?”庞母连连摆手,“那可不成,你都定了亲的,可不能轻易悔婚,要不人家可不答应。再说了,杜大夫只救了玉儿一条命,就娶了我们家两个闺女,那也太便宜了!”
这下子,二闺女也臊得满脸通红。
刘氏在一旁道:“娘,咱们这在商量着玉儿的病,这婚嫁的事情,等玉儿好了以后再说吧。”
庞母这句话听清了,无神的眼睛一瞪,凑过头去,低声说道:“你真糊涂,想不见兔子不撒鹰啊?哼,人家大夫肯不肯真下方子救玉儿,全看咱们怎么个出价,光银两就行?那得一出手就下重注!杜大夫才能出死力救玉儿。
我可告诉你们,玉儿爹娘当年可对我们家有大恩,没有他们就没有我,那就没有你们!懂不懂啊?玉儿决不能死!玉儿真要死了,我……,我就陪她一起死!”
庞母抽抽噎噎哭了起来,众人也都陪着掉眼泪。
杜文浩很是尴尬,偷偷看了一眼三闺女庞雨琴,见她身材苗条,容貌端庄秀美,心想这三闺女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三闺女似乎感觉到了杜文浩在瞧他,也偷眼看了过来,二人目光一碰,都慌乱地躲了开去,三闺女羞得连雪白的脖子都红了。
杜文浩忙躬身一礼:“多谢老人家厚爱,婚嫁之事以后再说,先说说二奶奶的病。”
“长得俊不俊?当然俊了!她不就坐在旁边的嘛,我们家三闺女可是四个闺女中最俊的一个!虽然没我现在看不见,但我还看得见的时候,就知道闺女俊俏一朵花似的。杜大夫你自己瞧啊。”
“奶奶!”三闺女羞涩不已,站起身躲进了里间。
杜文浩好生瞧了一眼庞母的眼睛:“老人家的眼以前能看见的?”
刘氏道:“是啊,以前眼睛好着呢,就今年,不知怎么的,一下就看不见了,钱神医还有府城的名医也都看过,也没瞧好。”
突然失明?显然不是白内障,突然导致失明的原因很多,需要查明病因之后对症治疗,本想说帮老太太检查一下,但还没救活二奶奶,恐怕别人也不相信自己能治,便决定还是先等二奶奶这病看看结果再说。
若这个病都治不好,别人就不会相信他能让失明的人重见光明。
庞母问:“杜大夫,老身的提议如何,你还没回话呢。”
庞县尉忙道:“娘,婚嫁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
庞母拍着椅子扶手道:“你们呐!就没把玉儿的死放在心上,
庞县尉也不和老太太纠缠了,对杜文浩道:“杜大夫,你先前说,我玉儿这病有七道凶险,还请详加指点,那七道凶险?” 第19章 许婚
杜文浩说的七道凶险,是指败血症抗休克抢救治疗的一般周期,如果在现代社会治疗,一般用不着这么久,但这是古代,能用的只有草药,没有专门抗菌消炎的合成药,这疗效如何不敢说,所以延长为七天,这才说了七关,具体要说哪七关,还真说不上来,但又不能那样解释。
杜文浩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办法,说道:“七关者,喜、怒、忧、思、悲、恐、惊,这七种心绪会影响病人,导致疾病,是引起疾病的内因。
如今少奶奶疔疮火毒侵入肺腑,损伤机体脏腑精气,使得少奶奶正气虚弱,脏腑精气虚衰。
汤药下去,恢复脏腑精气,少奶奶体内这七种心绪要一一重振,其中一关不协,就会激发火毒,那时候毒火攻心,纵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了。”
庞县尉似懂非懂,只是连连点头。
杜文浩顿了顿,续道:“这七关,每关一天,总共七天,今天已经度过一天,还有六天,二奶奶若能挺过剩下六关,就算捡回一命了!”
“还要挺六天?”庞县尉坐在床边,握住玉儿纤细的手,“玉儿一定能挺过去的!”
“嗯!”杜文浩站起来,“杜某先告辞,若少奶奶有什么异样,立即差人到对面‘五味堂’叫我。”
“多谢!”
庞母听说杜文浩要走,摸索着慌张张上前拉着他的手:“大夫!杜大夫,你一定要救活玉儿啊,老身已经答应你,救活了玉儿,就把三闺女给你做媳妇!不要你分文聘礼!另外还给你八吊七文铜钱诊金!一定要救活玉儿啊!雨琴啊,你也快求杜大夫救你姨娘啊!”
三闺女庞雨琴羞红着脸,迟疑片刻,终于走过来,盈盈福了一礼:“先生,请你务必救救姨娘!雨琴求您了。”
杜文浩忙伸出双手,凌空虚托:“姑娘不要这样,我一定尽力。”
想了想,又走到桌边坐下,提笔要写方子,可砚台里的墨已经有些干涸了。
庞雨琴忙小碎步过来,一手拢袖,伸出纤纤素手,拿起杯盏倒了几滴清水,又二指捏住砚台边那段松烟墨,余三指微翘如散开兰菊,羞答答研起墨来。
杜文浩瞧得禁不住心头一荡,这女子端庄秀美,真算得上百里挑一的美女了。
想当初在学校,奶奶的,选读了法医系,结果连女朋友都找不到,想不到穿越来到古代这才两天,就能有此艳福,真是新旧社会两重天。
老太太说要把这美女许给自己做媳妇,将来洞房花烛,红袖添香夜读书,那美景想想都让人血热。
只不过,这是那老太太耳朵不灵,听拧了,这才凑成的事情,不一定是人家的真意,到头只不过一笑而已。
他脑袋里胡思乱想,眼睛却盯着庞雨琴不转眼。庞雨琴被他傻呆呆瞧得羞不可挡,粉首微侧,不敢瞧他。
桌边的四闺女豆儿才三四岁,还不懂男女之情,瞧得有趣,望着他们呵呵傻笑。
庞雨琴更是羞涩,瞪了豆儿一眼,慌乱地研好墨,低声道:“先生,墨好了!”
她说话声音都有些发颤,这才把杜文浩从遐想中唤醒过来,转头看见旁边拖着两条鼻涕的豆儿瞧着他傻笑,也觉得刚才自己傻乎乎瞧着人家大闺女太冒失了,忙咳嗽一声掩饰,拱手道:“多谢姑娘研墨!”提起笔,歪歪扭扭又写了个方子。
拿起那方子瞧了一眼,这字太也难看,在美女面前写这种字,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心想今后空闲了,得好好练练字。
将那方子递给庞雨琴:“龙骨十钱、牡蛎十钱、肉桂五分。前两味药合着我先前开的药一并水煎,始帮助益气回阳固脱,后一味药焗服。把这方子送去五味堂就行了,他们知道。嗯,服了这剂药,二奶奶神智应该会略微清醒些的。”
庞雨琴大喜,盈盈服了一礼:“多谢杜大夫!”
庞县尉和刘氏、二闺女等人听了这话,也是喜上眉梢,连声称谢。
一旁丫鬟过来,接过方子去五味堂煎药了。
老太太耳背没听清,问了句:“杜大夫说啥哩?”
刘氏在一旁大声道:“娘,杜大夫说,玉儿服了这药,应该就会清醒!”
“亲迎?”老太太又听拧了,“那就是六礼迎娶了?哎呀,杜大夫别着急啊,您得先把玉儿救活了,才能迎娶我们三闺女,放心,老身答应的事情,一准不会错的!”
刘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大声说:“不是亲迎,奶奶,杜大夫说的是清醒,说玉儿服了药会醒来!”
“纳采?他是说托媒啊?这就不用了,这都说定了的事情,到时候随便找个媒人凑个礼数就成。”
杜文浩脑袋都大了,偷偷瞧了庞雨琴一眼,见她早躲在母亲身后去了。
知道这件事越说越说不清,得赶紧开溜,拱手道:“药铺那边还有病人等着问诊,这就告辞了!明早我再来瞧二奶奶,其间有什么事,差人过来叫我就行了。告辞告辞!”
说罢,逃也似的窜出了门。
杜文浩走后,庞雨琴涨红着脸跺脚道:“奶奶!你耳朵不灵,老是乱打岔,人家杜大夫压根没娶亲的意思,奶奶您硬往这上面扯,不知道的还以为雨琴嫁不出去,巴巴要赖给他哩!这……这算怎么回事嘛!”
“有本事?没错!杜大夫就是有本事!钱不收号称神医,说什么他治的病人连阎王爷都收不走,他都没辙了,这杜大夫愣敢接手,这份胆量谁有?你见过哪个大夫有这份气魄?光是这一点就不简单哟!”
二闺女在一旁插话道:“奶奶,有胆量未必就是有本事,要说真本事,必须得让二奶奶真的起死复生!”
“退婚?你真想退婚嫁给杜大夫?二闺女,你许给的可是董达县巡检,掌一县甲兵,与你爹素来交好,这婚可退不得!”
“奶奶!谁要退婚了,我说的是起死复生!尽打岔!”
“打架?哎呀,闺女!你再怎么想退婚嫁给杜大夫,也不能让你爹和人家动手打架啊!你爹只是县尉,手下就十几个捕快,人家巡检可有甲兵上百,咱打不得过人家的!”
二闺女知道和奶奶说不清,跺了跺,涨红着脸扭过头去赌气不说了。
庞母笑道:“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了,说到杜大夫的本事了,他不光胆子大,这医术也高啊,你们想想,昨天钱不收一口咬定玉儿活不过昨晚的,现在都天亮了,玉儿这不活得好好的嘛。杜大夫还说了,吃了新开的这付药,玉儿就会清醒一些的,这不是本事是什么?”
一旁抱着婴儿的奶妈插话道:“这杜大夫是有几分本事的,他昨个给我开的药方治我的脚,才用了一次,这脚丫子就大好,也不怎么痒了,估摸着再擦几次就断了根哩!”
二闺女听了,忍不住又道:“那咱们可以等他救活了姨娘,认了他真有本事,再把雨琴许他也不迟啊。”
“不迟?迟了!”
庞母这句听清了,在大腿上重重一拍,
“这节骨眼上,你不下重注,谁会帮你真心救人啊?你没看奶奶一说把琴儿许给他,他立马就加了一个药方嘛,说不定,这个药方就是能治好玉儿的方子哩!
要知道,人总有私心,这不能怪人家杜大夫市侩,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也是这个道理。
瞧着吧,他一定会挖空心思想着法治咱们玉儿的。
我说琴儿啊,以后你嫁了她,一准不会委屈了你的!听奶奶的没错!”
刘氏在一旁点头道:“娘说的对,杜大夫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心眼好,医术高,真要救活了玉儿,把雨琴许给他,这门婚事也当真不差的,老爷你说是吧?”
庞县尉点头道:“嗯,现在就承诺把雨琴许给他,好让他下真功夫出死力救玉儿,就算退一万步,没能救活过来,反正先前说好了是救活了才许给他的,也就不会委屈了孩子。
老太太这一招深谋远虑,考虑得很周到。
对这杜大夫,我也觉得不错,如果他真能救活玉儿,说明医术了得,现在年纪轻轻就有此本事,将来必成大器。
琴儿跟了他,应该没错。” 第20章 初醒
刘氏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杜大夫真要能救活玉儿,咱们就结了这门亲,把雨琴许给他!”
“对喽!为娘虽然看不见,这心里可明镜似的,听娘的准没错!”庞母笑眯眯连连点头,转头对三闺女道:“琴儿,你觉得这杜大夫可中意吗?”
庞雨琴红晕满腮,低着头搓弄着衣角,羞答答不说话。
站在一旁听大人说话的豆儿拖着一条鼻涕傻呵呵笑道:“三姐肯定乐意,刚才她还偷偷看人家来着!”
“瞎说什么你!”庞雨琴伸手在豆儿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瞧你,鼻涕都要流到嘴里了!还不擦擦!”
豆儿吃的一声,把淌出半截的鼻涕吸了进去,伸小手擦了一把,仰着小脑袋,咧嘴一笑,门牙缺了两颗,漏着风说道:“我都看见了!”
庞雨琴大羞。
就在这时,就听门外有人敲门。小丫鬟忙跑过去打开房门,门口站着的却是名医钱不收。
庞县尉见到钱不收,忙迎上来拱手道:“钱神医来了,快请坐!”
庞母一听,喝道:“不许坐!钱不收,你来做什么?你昨天说玉儿挺不过昨晚,现在想看看我们玉儿死了没有,是吗?哼!你不是说只要杜大夫能帮玉儿挺过昨晚,就算他本事吗?
告诉你,我玉儿命大着呢,神医杜大夫已经帮我玉儿挺过了昨晚了。
我警告你,你可别搞什么鬼祸害我玉儿,维护你那什么神医的名誉!”
庞母这连珠炮似地一通话,说得钱不收满脸通红,站在那里,神情十分的尴尬,支吾道:
“老太太,您误会了,老朽怎是那种卑鄙小人!
老朽也真心希望二奶奶能救活的,只是老朽无此能耐,惭愧惭愧啊。
这神医之誉,只不过是过眼云烟,老朽从不在意的。
今早得知二奶奶挺过昨晚,老朽十分惊讶,所以特来探望,别无他意。
对于真有能耐有本事的人,老朽不会妒忌。”
“徒弟?”庞母又听拧了,一拍大腿,“对了,昨天你说了,要是杜大夫治好了我们玉儿,你就拜杜大夫为师的,快!快去把杜大夫请来拜师啊!”
钱不收一张老脸更是尴尬:“这个……”
“怎么?你想赖账?你在董达县里大小也算个人物,想说话不算话自食其言?”
“这……”钱不收望了一眼床上依旧沉睡不醒的病人,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子,沉声道:
“大丈夫言出必行,二奶奶的病老朽的确无能为力,所谓‘三人行必有吾师’,杜大夫如果真能治好二奶奶,鄙人自然会拜他为师,决不食言!”
“迟延?什么迟延?哦,你说许婚的事情吧,感情你刚才躲在外面都偷听到了?没错!老身已经许诺如果杜先生救活玉儿,就把三闺女雨琴许给他做媳妇,不会迟延的!”
“奶奶!”三闺女羞个大红脸,跺脚扭过身去。
“这有什么害臊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
钱不收有些惊诧,转头问庞县尉:“老太太要把三闺女许给杜大夫?”
庞县尉道:“是啊,老太太已经做主承诺说,如果杜大夫能治好玉儿,就把三闺女雨琴许给他。
不过,杜大夫说玉儿虽然挺过了昨晚,但这只是第一关,后面还有六关!杜大夫医术如神,玉儿肯定能挺过去的!”
钱不收哦了一声,虽然心里仍旧不相信杜文浩能把玉儿的命救活,但庞母刚才凶巴巴的几句话,让他不敢再乱说了,点头陪着笑脸说了几句吉利话:
“二奶奶吉人自有天相,二奶奶既然度过昨晚这最凶险的第一关,后面自然也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这几句话说的声音很大,庞母这次倒听清了,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嗯!这才像句人说的话嘛,你坐吧。”
“多谢老太太!”
钱不收正要撩衣袍坐下,却听庞母又念叨道:
“钱神医,不是我说你,一个人说话要有信誉,你号称神医,就更该讲究这个信字。就像你,明明说好了拜师,却硬赖着拖着就是不肯拜!还讲不讲信誉了?
其实啊,你真要拜,人家杜先生还未必收哩!”
钱不收额头见汗,不敢再逗留,生怕老太太又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忙拱手道:
“老朽堂中尚有不少病患等着问诊,这就告辞了,请二奶奶好生休息养病!”
说罢,逃也似地出了屋子。
钱不收走后,屋里又安静了下来,瞧着床上二奶奶玉儿,听着她细不可闻的呼吸,一颗悬吊的心都没放下。
过了一会,忽见玉儿的嘴动了一下,轻轻嘟哝了一句什么,庞县尉大喜,坐在床边,轻声唤道:
“玉儿,玉儿!你感觉如何?”
玉儿却依旧昏迷不醒,嘟哝了那一句后,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又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雪霏儿终于端着一钵飘着浓浓药香的汤药进门来了:
“好了,药熬好了,灌药的器具呢,快拿来啊。”
庞雨琴道:“姨娘刚才嘴动了一下,还说了句什么,说不定就可以自己喝药了,不用灌呢。”
“是吗?那我试试。”
“我来吧!”庞雨琴道。
“没关系,我来!药还有点烫,得等等再说。”
“我知道,还是让我来吧!”庞雨琴伸手去接药碗。
“干嘛非你来?信不过我?”雪霏儿噘着嘴道。
一旁的小豆儿吸了吸鼻子,乐呵呵道:“不是的啦,我三姐想早点治好姨娘,好嫁给杜大夫当媳妇!”
庞雨琴俏脸刷地红了,道:“你懂什么婚嫁,一边去!”
雪霏儿刚才出去拿药了,不知道这里的事情,把药碗交给庞雨琴,蹲下身好奇地问豆儿道:“你三姐要嫁给杜大夫?”
“是啊,”豆儿抹了一把鼻涕,“奶奶和我爹我娘都说了,只要杜大夫救活姨娘,就把三姐嫁给他做媳妇!”
“鼻涕虫!”庞雨琴涨红着脸道:“赶紧闭嘴啊你,说啥呢,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卖了!”
“嘻嘻,三姐害臊了!嘻嘻嘻”
雪霏儿恍然,她与庞雨琴同龄,月份上小,两人素来交好,歪着头逗庞雨琴:“原来这样啊,小妹这可恭喜三姐了,到时候别忘了赏杯酒喝哦!”
庞雨琴跺脚道:“你这死妮子,也跟着他们欺负我不成?”
庞母在一旁道:“行了别闹了,赶紧给玉儿喂药啊!玉儿还生死未卜,你们闹腾啥哩?”
二女赶紧收敛笑容,庞雨琴瞪了雪霏儿一眼,端着药碗坐在床沿,用汤勺舀了一勺,轻轻吹温了,小心地俯身送到二奶奶玉儿嘴边,轻声道:“姨娘,张嘴喝药了啊!”
玉儿果然樱唇轻启,雪白的小贝齿张开了一条缝,庞雨琴大喜,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汤药的药送进了她的嘴里。等了片刻,玉儿竟然咕咚一声把汤药吞了。
“姨娘能服药了!奶奶!姨娘能服药了!”庞雨琴高兴得叫喊了起来。
老太太激动地两只枯瘦的手臂在空中划拉着:
“好!好啊!我说什么来着,这杜大夫是有真本事的人!昨个下午都只有出气没进气,要用药壶灌药死了大半截的人,今儿个已经能自己服药,这不是本事是什么?你们说说!说说啊!”
旁边的刘氏落泪道:“是啊!还是老祖宗看人看得准!玉儿才有救啊。赶紧接着喂啊!”
“嗳!”庞雨琴脆生生答应了,小心地一勺勺接着喂药,玉儿也都自己吞下去了,看得众人心里都充满了希望。
一会功夫,一碗汤药喂完了,玉儿的呼吸似乎变得更平稳了些,众人都不敢乱说话,静静地望着。
又过了好一会,忽见玉儿的樱唇微微动了动,嘟哝了一句什么,声音轻不可闻。
庞雨琴急忙俯身下去,用耳朵贴着她嘴边凝神细听,片刻,惊喜地叫道:“姨娘在叫虎子!”
虎子是小少爷的名字,庞县尉忙道:“快!快把虎子放在玉儿身边去!”
奶妈急忙抱着婴儿过来,小心地放在了床里玉儿身边。
那小孩似乎知道躺在母亲身边了,咧着小嘴咯咯笑了起来。
听到孩子的笑声,玉儿嘴角微微露出了笑意。
“姨娘笑了!姨娘笑了哩!”庞雨琴惊喜地叫道。这下子,众人心中的希望又多了几分。 第21章 捕头的胳膊
杜文浩坐在五味堂里,手里拿着一本医书看着,可脑袋里却想着刚才庞雨琴的秀美身姿,又想起老太太夹缠不清的许婚,不禁哑然一笑。
“杜大夫,有什么可喜的事情这么高兴啊?”
门外走进几人,走在前面说话的,正是昨天脖子抽筋让杜文浩给治好了的那位衙门书吏徐良,他身后跟着的多数身穿青布长袍的衙门书吏,另有两个,穿的却是皂色捕快衫,腰胯单刀,一个黑脸壮汉,一个干瘦小个子。
杜文浩忙放下书,起身拱手:“你几位来了!”
“是啊。”徐良道,“我脖子昨天你给瞧好了,回去跟他们几位这么一说,说五味堂来了位新的坐堂大夫,手段高明,大伙都说过来瞧瞧,这几位有些小疾,想找你给看看。”
“行啊!几位快请坐!”
徐良先介绍那穿皂色捕快衫的黑脸壮汉道:“这位是咱们董达县衙捕头雷铁彪雷捕头。”又介绍那小个子捕快道:“这位是捕快孙小三。先给他们两位看吧。”
“好的,两位请坐。”
雷捕头手按刀柄,大刺刺在桌前一坐,也不伸手让号脉,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杜文浩瞧,瞧得杜文浩有些发毛。
杜文浩慢慢坐下,问:“捕头大人,你哪不舒服?”
雷捕头哼了一声道:
“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只是听徐良说,你本事不小,连济世堂的大夫都没瞧好的病,你给瞧好了,所以过来看看,看看你是真有本事的神医,还是混吃混喝的庸医。”
杜文浩笑了笑,仔细打量了一下雷捕头,轻轻摇摇头。
“你笑什么?”雷捕头沉声问。
杜文浩轻叹一声:“捕头大人,你的病已经很厉害了,你却说自己没病,真是可叹啊!”
雷捕头愕然,转头瞧了一眼旁边的小个子捕快:
“我有病?他说我有病?哈哈哈,我从小到大就不知道汤药是个啥滋味,身体壮得跟大牯牛似的,居然说我有病!这不是庸医是什么?走啦走啦!都走了!找这种庸医看病,你们不要命了!走啦!”
起身就走。
后堂的林青黛听到说话声,忙迎了出来:“哎哟,雷捕头,你怎么刚来就走啊?”
雷捕头转头笑了笑:
“林掌柜,你这五味堂越来越没出息了,先前的柴大夫是个庸医,治死了人溜走了,怎么现在又找了个庸医来?还居然说我有病!这话说出去满城的人都会笑掉大牙的,谁还会来找你五味堂瞧病哟?
林掌柜,你请这样的庸医当坐堂大夫,迟早关门大吉!走啦!”
迈步往外走去。
杜文浩冷哼一声:“捕快没了胳膊,不知道还能不能抓贼哦?”
雷捕头身形一顿,猛地站住了,慢慢转过身来,盯着杜文浩,一字一句问道:
“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左胳膊再不治疗就要废了,没了一条胳膊,你还怎么抓贼?咱一个县的百姓还怎么指望你维护治安?”
雷捕头一声不吭,盯着他半晌,房间里静得连掉落一根针都听得到。
刷的一声,小个子捕快孙小三抽出半截腰刀,厉声喝问:
“你这庸医敢赌咒我们捕头?想蹲班房了吧你?”
“小三!你要干什么?”林青黛上前两步,冷声喝问,“告诉你!你们庞县尉正请我们杜大夫给二奶奶瞧病,你要伤了杜大夫一根毫毛,你猜庞县尉会对你如何?”
“啊?”孙小三急忙将腰刀插回刀鞘,半信半疑瞧了一眼林青黛:“真的?”
“你们县尉大人就在对面恒祥客栈,包了间上房住着,就为了近一点好让我们杜大夫给二奶奶瞧病。不信你自个儿问去。”
雷捕头和孙小三都不约而同瞧了一眼门外街对面的恒祥客栈。徐良低声道:“雷捕头,我也听说了,好像是真的。”
“嗯!”雷捕头一回头,在孙小三脑袋上敲了一记:“你奶奶的发疟子啊?对一个大夫动刀动枪的?滚一边去!”
孙小三点头哈腰忙退到一边。
雷捕头走回凳子上坐下,手按刀柄,神情放缓,道:
“请问大夫,我手臂有什么毛病?”
杜文浩一指他按着刀柄的手肘:
“捕头进来,左手就没离开过刀柄,就算坐下也是如此。既不抱拳也不拱手,这是进药铺,又不是捉拿盗贼,没必要这么紧迫吧?
所以,捕头这不是为了戒备,而是为了借力,借撑着刀柄分散一些力道,这回子捕头的胳膊肘应该痛得厉害了吧?”
“是吗?”雷捕头眉头不由自主皱了皱,但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捕头自打进来,这条手臂就一直保持一种比较怪异的姿势,既不伸展也不弯曲,所以我猜想,捕头的左胳膊肘很可能受过伤,现在伤势已经恶化,导致关节屈伸困难,所以用这种握刀的姿势掩人耳目。
说句实话,捕头,你这伤再不治疗,后果难料!”
雷捕头全身一震,半晌,缓缓说道:
“你说仔细一点!”
杜文浩轻拍脉枕:“要说准确,得号脉,看看患处。”
雷捕头伸出右手。
杜文浩摇摇头:“左手!你是左手有伤,不是右手。”
雷捕头瞧了一旁的书吏徐良一眼,徐良道:
“杜大夫看病真的挺准的,昨个把我这脖子抽筋给治好了,让他瞧瞧一准没错!”
雷捕头回过头,又盯着杜文浩好一会,这才缓缓将左手放开刀柄,吃力地抬起来,放在脉枕上,这动作显然颇为疼痛,禁不住又皱了皱眉。
杜文浩伸手轻轻搭在他手腕上,凝神号脉,又伸手在雷捕头的胳膊肘轻轻摸捏一会,看了看他的反应,沉吟片刻,说道:
“捕头,你的胳膊肘有一块肿块,胳膊肘不能完全伸直,而且隐隐作痛,时好时坏,白天痛得厉害,但晚上睡着了就不痛,我说的对吗?”
雷捕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这是什么病?”
“不是病,是伤!”
雷捕头更是惊讶:“怎么讲?”
“这叫‘瘀血痹’,捕头,你这胳膊肘肯定受过伤,对吧?”
“你话说完整了,不用拿话套我。”
杜文浩淡淡一笑:
“雷捕头,你胳膊肘应该被外力重击过,内部留下淤血。
当时受的伤虽然不算很重,但你没有找名医好生治疗,结果延误了,恶血在内不去,血气凝结发为痹证。
现在关节韧带僵直发硬,活动渐受影响,再看捕头,面颊润红,有热火表证,说明胳膊肘内部伤处已经发炎很严重。
再不治疗,这胳膊只怕要废!”
旁边的捕快孙小三哼了一声,凑上来说道:
“真是危言耸听!我们捕头力大无穷,每天都举石锁,舞枪弄棒的,什么时候胳膊受伤了?再说了,捕头武艺高强,谁能伤得了他呢!是吧捕头?”
雷捕头圆眼一瞪:“没瞧见大夫在给我看病吗?你乱放什么屁!”
孙小三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悻悻地退到了一边。
杜文浩冷冷道:
“正是因为你们捕头要硬挺,强装没事,胳膊受了伤还强行练武,使得伤处雪上加霜,急剧恶化!”
雷捕头脸色很难看,低着脑袋半晌,才抬起头沉声道:“大夫,你接着说。”
“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药方还没开呢!”
“不开!”
雷捕头一愣,沉声问:“为什么?”
“捕头先前认定了我是庸医,既然我是庸医,开的肯定是庸方,捕头吃我这庸医开得庸方,万一有个好歹,我可吃罪不起。”
雷捕头阴着脸,慢慢问道:“你是要我给你赔罪,才肯给我开方下药?”
“不敢!”杜文浩双手抱肩,悠闲地微笑地望着他。
“我这是为雷捕头健康着想,还是另请高明吧。
比如济世堂,他们不是有位什么阎妙手吗?从这名号就知道治疗外伤很厉害的。
捕头何不去找他治?”
“他会治个屁!老子这胳膊当初就是他开的药……”
“是吗?呵呵,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捕头请回吧!”
雷捕头阴着脸,手按刀柄,冷冷盯着杜文浩。
抓药伙计吴聪和傻胖见杜文浩居然敢顶撞堂堂捕头,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第22章 新药
林青黛上前笑道:
“捕头,大夫说的没错,求医问药,首先要有个信字,只有相信了大夫的医术,并能按照大夫的要求去做,才能药到病除,如果不相信大夫的医术,我想随便哪位大夫都不会开方下药的。
杜大夫是我们五味堂请的,我自然不便吹嘘,他的医术如何,我想两位可以问问经过他手医治的病人。”
“他都治了哪些人?”
“杜大夫新来,在县里,经他手治疗的人还不多,除了领你们来的这位书吏大人之外,就是对面客栈的一个贫苦妇人的小儿,还有一些客栈贩夫走卒,再就是就是你们庞县尉的二奶奶。”
孙小三和雷捕头相互看了一眼,雷捕头问道:
“我听说这位二奶奶得的是不治之症哦,他果真给县尉大人的二奶奶瞧过病?”
“那是当然!”门外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却是雪霏儿进来了。
“你们庞县尉二奶奶病情危重,连济世堂的钱不收以及府城的名医们都断定不治,而且断言活不过昨晚,经杜大夫救治,不仅平安度过了昨晚,刚刚已经能自己喝药,还能说话了!”
“是吗?”
“当然,我刚刚从哪里过来,要不咱们一起去瞧瞧去?”
雷捕头认识雪霏儿,知道就是恒祥客栈宋掌柜的女儿,她这么说,那就再无怀疑。
现在确定杜文浩在替县尉大人的妾室治病,这样的人更不能得罪。
忙起身对杜文浩深深一礼:
“先生,适才雷某多有得罪,原来先生医术如此了得,我还以为是……,嘿嘿,实在抱歉!雷某是个粗人,不识礼数,得罪了先生,这里给先生赔罪了!”
杜文浩只是抱拳还了一礼,却不说话。
雷捕头知他还在生气,便又深深一礼,这次一直把腰弯到了九十度:
“杜大夫,刚才您说的雷某的症状半点没错,我这伤病乃数月前抓捕一个江洋大盗时受的伤,济世堂阎妙手给我敷了跌打损伤的药,说没事,我还真以为没事,也以为治好了。
想不到一段时间后伤势发作,疼痛不已,找了阎妙手,他也没好办法,这些天越发痛得厉害了。
今日听徐良说你医术不错,又是新来的大夫,所以想来瞧瞧。
没想到真是个神医,真是雷某的万幸。先前说话得罪之处,还请先生原谅!”
杜文浩一听,忙站起来还礼道:
“失敬失敬,原来雷捕头是因公负伤。请坐!”
雷捕头忙客气了几句,这才坐下。
杜文浩提笔写了个方子,拿起来说道:
“捕头这病乃气血凝结耽误了,要活血化瘀,软坚散结,舒筋通络,这是药方,找方抓药,指日即可痊愈,捕头请放心。”
“谢谢!我回去就煎服。”雷捕头伸手过来接方子。
“不着急,我还没说完呢,这些药不是给你煎服的。而是用来熏洗的。”
“熏洗?”
“对,用两斤白酒,加一两食醋,水煎后熏洗患处手肘部,每天两次,每次一炷香时间。”
杜文浩又提笔写了一个方子:
“这个方子的药水煎后外搽,搽的时候要揉捏按摩患处,记住,刚开始一定不能太用力,宁轻勿重!我教你怎么按摩,回去教尊夫人,让她帮你按摩,这手法要记住,不能乱来,否则会增加病痛。”
雷捕头连连点头,卷起衣袖,果然看见手肘部肿胀变形,杜文浩教了他如何按摩,雷捕头记住之后。
杜文浩又提笔写了个方子,说道:“这方子是内服的,煎服的方法有些特别,你要记住了。”
“好的,先生请说。”
“找一只一斤重的生鸡子,不要放血,干去毛,去头足,用白酒洗净,切记不能用水洗。
然后将地胆头、山白芷、川贝母、法半夏、香附、三七、生姜这几味药切细,放入鸡肚子内。
再用瓦盅装起来,用双料酒浸泡,盖好之后文火炖三个时辰,取出,空腹吃。
这些药方子上都写清楚了的。”
“这法子倒也新奇!我记住了。”雷捕头笑道。
“好了,说完了,去拣药吧。”
捕快孙小三忙替捕头接过方子跑去柜台拣药。
雷捕头道:“多谢先生。”
从怀里摸出一吊铜钱放在桌上:“诊金请先生收下,治愈之后还有重谢。”
杜文浩微微一笑,将那吊铜钱推了回去:
“若是平常病痛,自然是要收诊金的,但捕头这是为了抓贼寇保一方平安负的伤,是因公负伤,令人佩服,替捕头致伤,也是我们一点敬意。
如果收了捕头的这诊金,会被人指脊梁骨骂的。
以后衙门的兄弟因公负伤,来找我瞧病,算是给我面子,我都不取分文。”
雷捕头盯着杜文浩瞧了片刻,仰天大笑,伸手拍了拍杜文浩的肩膀:“好!杜大夫耿直豪爽,很对雷某的胃口,你这朋友我交了!”
将那吊铜钱塞回了怀里。
“多谢捕头。”
这时,拣药的伙计吴聪钻出柜台,拿着那三张方子过来,对杜文浩道:
“先生,您这方子上有几位药,呵呵,小的不认识,药柜上也没有啊。”
“哦?那几味药?”
“鸡血藤、三七、樟脑。”
杜文浩微微一愣,立即想起来了,这几位药是明朝、清朝才新出现的草药,宋朝当时还没有认识到这几味药的药用,便提笔划去三七,改为茜草。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因为三七具有止血不留瘀化瘀不伤正的作用,是治疗淤血诸症的首选药,在伤科中是不可或缺的。
茜草、蒲黄等其他药,虽然也有止血化瘀的作用,但都不如三七的功效显著。
如果少了这味药,疗效就大打折扣了。
这三味药都不是什么罕见药材,很好找的,城外就是青山,不行就上山采药去。
杜文浩将方子塞进怀里,对雷捕头道:“有三味药堂里没有,反正你的伤病也不急在一时,等我找全药材,再给你配制,送到府上。”
雷捕头连声称谢。
杜文浩又给其他几个人看了病,都是些头痛脑热的,很容易应付。很快便都看完了。
雷捕头等人走后,五味堂又安静了下来。
等了一会没病人来,杜文浩决定上山采药去。
既然要上山采药,当然要把缺的药都采回来。
杜文浩走到药柜前,仔细看了一遍药柜上的药。
他记不住哪些药是宋朝之后才出现的新药,所以得看看现在都有些什么药了,没有的常用药那就应该是这之后才出现的。
看完之后,心里有了底,杜文浩对林青黛道:
“掌柜的,估计今天没什么病人来看病了,我要上山采些草药,雷捕头的伤需要的药咱们柜上没有,得自己采去。”
雪霏儿奇道:“五味堂的药还是很齐全的,什么药没有啊?要不差人去府城买?那是药材集散地,一准能找到你需要的药的。”
杜文浩笑了笑,摇头道:“这药买不到的,必须得采。”
林青黛道:“我陪你去吧。”
“不用,你还要照顾堂里生意呢。”
林青黛苦笑道:“现在堂里生意这么清淡,还需要特别照顾吗?”
“话虽这么说,但英子说得对,不管有没有顾客,总要认认真真的开店,人家瞧着精神,才能有心来光顾,如果因为生意不好就懒懒散散的,别人就算有心来,看着也不想进门了。”
林青黛轻轻一笑:
“这话是我教训他们的,现在你反倒用来教训我了,是啊,说得没错,那我还是留下吧,可你一个人去,万一有危险怎么办?要不带个伙计去?”
雪霏儿插话道:“不用伙计,我去好了!反正我没事,我陪杜郎中去。遇到小毛贼什么的,我一个人就能对付!”
杜文浩上下打量了一下雪霏儿:“你也会武功?”
“那当然!”雪霏儿拉开架势,刷刷使了一趟拳脚,倒是呼呼有声,很有些气势,收了架势,俏脸一仰,问杜文浩道:“怎么样?”
“嗯!挺好看的。”
雪霏儿杏眼一瞪:“什么?你说我是花拳绣腿?”
“不不,我不懂武功,只是个外行,外行看热闹嘛,真要看武功如何,得林掌柜说了算,她可是行家。”
林青黛微笑道:“霏儿武功很不错的。”
“怎么样?”雪霏儿洋洋得意。
“那好,那就多谢了!咱们走吧,天色不早了。”
林青黛吩咐吴聪和傻胖给两人准备了两把药锄,两个药筐,一些干粮和水。堂里打杂的老王头从后院牵出一架牛车,驾车送他们去城外。
二人坐了牛车,摇摇晃晃慢腾腾出了城,晃晃悠悠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城外郁郁葱葱的飞灵山下。 第23章 吊眉猛虎
老王头驾着牛车回去了,杜文浩和雪霏儿两人背上药筐,沿着上山的羊肠小道慢慢上山。
古代的青山那真是青山,不存在滥砍滥伐的问题,满山郁郁葱葱,草药也随处可见。
杜文浩一路寻找,不一会,便采了小半筐。
雪霏儿虽然对药材不懂,但杜文浩教了她之后,她很快便掌握了。
太阳偏西的时候,两人已经采挖了三七等几十种新药,装了大半框。杜文浩道:“差不多了,回吧。”
雪霏儿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心情愉快,还想多玩一会,抬手一指山顶:
“咱们再往上爬一截路,到山顶的飞灵寺去瞧瞧,讨杯茶喝,他们飞灵寺的香茶很不错的。喝完茶咱们再回去,好不好?”
杜文浩见她一脸兴奋,也不忍扫她的兴致,说道:“好吧,那咱们走吧。”
两人上到山顶,来到飞灵寺。
这寺庙不大,位于飞灵山山顶,他们两是从后山爬上来的,从前面比较缓的山坡,有官道上山。
寺庙风景优美,十几个僧侣人也比较热情,尤其是雪霏儿捐了一吊铜钱之后,更是客气了,奉上了香喷喷的茶,主持方丈还陪着两人说话。
得知杜文浩是城里五味堂新聘大夫之后,主持方丈请求他给僧侣们看看病。杜文浩当然不会推辞。
等到给有病的和尚们看完病,开了方子之后,太阳已经落山了。
老方丈要留他们住下,雪霏儿担心庞县尉的二奶奶玉儿病情有变故,也怕父母担心,所以执意要连夜下山回城。
这董达县不是战略要地,也不是重要城池,而且天下太平已经持续了数十年了,没有大的战乱,所以城门夜间并不关闭,仍旧可以自由进出,也就不担心进不了城。
老方丈便拿来一盏灯笼给他们照明,杜文浩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与雪霏儿两人依旧从后山下山,这边路要近一些。
天已经完全黑了,没有一颗星星,也没月亮,好在有灯笼照亮,路也比较熟,两人不担心迷路。
正往下走时,忽然,杜文浩猛地站住了,身后的雪霏儿刹不住脚,差点撞到他背后药筐上,叱道:“干嘛啊你!”
杜文浩眼睛直愣愣盯着前方树丛,结结巴巴说道:“老……老虎!”
他们前方几丈外的树丛里,出现了一只斑斓吊眉猛虎,目光阴冷,死死盯着他们两人。
“啊!”雪霏儿吓得一哆嗦,一把抓住了杜文浩的胳膊,差点把灯笼碰掉了,“是,是老虎,怎么……怎么办?”
杜文浩听见她牙齿嘎嘣响,也不敢回头,盯着那十多米外树丛中那猛虎老虎绿幽幽的眼睛,哆嗦道:“你……,你不是会……,不是会武功嘛……,打它啊!”
“我……我……我打老虎?”雪霏儿浑身发颤,“我是……是跟客栈里……住店的……走江湖耍把式的……学的,看着好看……,打不了的……”
杜文浩肚子里狠狠啐了一口,靠!原来真是个花拳绣腿假把式,早知道该让林青黛来,她可是有真功夫的,自己亲眼看见的。
那么个大汉在她手底下跟孩子似的,虽然她一介女流,对付这老虎或许也不一定能成,但总比这绣花枕头小丫头管用。
奶奶的,这会儿后悔已经晚了,怎么办?
对了,老虎怕火,野生动物都怕火!
杜文浩脑袋里飞快转出这个念头,急忙将手里的灯笼举起,伸手刺啦一下,将纸灯笼外面糊着的纸撕开,露出了里面的红烛,举起灯笼伸向那老虎。
老虎果然没有冲上来,也不动,依旧死死地盯着他们。
杜文浩牙齿也开始打颤,低声对身后的雪霏儿道:“扔掉药筐,后退!找棵大树爬上去!快!”
“我……,我不会爬树啊!”雪霏儿颤声道。
奶奶的!连树都不会爬,看来老子今天要归位了:
“不会爬也得爬!要不就等着被老虎吃掉!”
“那……那你怎么办呢?”
“少罗嗦!快上树,你上去了我才能上,老虎怕火,我得用火逼着它!”
雪霏儿忙脱下药筐,转过身,看见身后就有一棵水桶粗细的大树。
一咬牙,纵身一跃,抓住了最下面的一根树枝,两只脚在空中乱踢,好不容易蹬到了大树杆上。
她本来就不会爬树,加上老虎就在旁边,更是慌了神,脑袋里跟一锅浆糊似地,不知该怎么用劲翻身上树。
就在这吊在半空中。
杜文浩听到身后雪霏儿的动静就知道她还没爬上去去,心里着急,他自己爬树没问题,可是,他不敢放下灯笼转身去爬树。
那样的话,树没爬上去,已经被老虎一口咬死了。
他只能不停晃动灯笼,盯着老虎。
脱下背上的药筐,慢慢后退,来到雪霏儿脚下,半蹲下身子,说道:
“快!踩住我的肩膀爬上去!”
雪霏儿双脚乱踢,终于找到了他的肩膀。
使劲用力踩着往上蹬,这一阵乱蹬,杜文浩脚下又是个斜坡,雪霏儿猛力一蹬之下,她借力是上了树枝。
下面的杜文浩却失去了平衡,一跤摔倒在地,灯笼也脱手甩出,忽的一下灭了,周围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这下死定了!
杜文浩大叫一声,一骨碌爬起来,抱住树干三两下爬了上去,生怕老虎从后面一口把自己屁股咬掉。
幸亏老虎并不冲上来,他一口气爬树梢,这才停住。
就听脚下雪霏儿颤声道:“你等等我啊!我……,我不会爬树!”
“你别动!我拉你上来!”
杜文浩两脚缠住树杆,俯身下去一把抓住雪霏儿的手,使劲上提。
那老虎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这让雪霏儿稍稍镇静下来,借着杜文浩的力道,手忙脚乱上到了杜文浩所在的那根粗树枝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搂住他的腰不撒手。
杜文浩被她软玉温香抱着,却感觉不到一点温馨,毕竟下面还有一个大老虎。这时候可不能掉下去,下面离地面已经有两三米高,这么高的地方跌下去,不摔死也要被老虎吃掉。
等了好一会,下面那老虎依旧没有动静,杜文浩有些奇怪,这时,黑夜的云层慢慢散去,月亮透过薄薄的云层照射下来,借着月光,已经稍稍能辨认下面的景色了。
杜文浩仔细辨认刚才发现老虎的地方,隐隐能见到那老虎依旧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昂着头盯着前方。
真奇怪,好像是个雕塑一样,怎么没动静呢?
下面没动静,雪霏儿惊魂稍定,也发觉有些奇怪,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这老虎一直趴在那里不动。”
“是啊,会不会咱们看错了?不是老虎而是石头啥的。”
“不可能,我看的很清楚,就是老虎,只是为什么不动呢?会不会死了?”
“死了?”雪霏儿疑惑地一转头,两人靠的太近,这一转脸,不留神嘴唇正好碰到杜文浩脸上。
雪霏儿啊的一声,推了他一把,娇叱道:“你干嘛啊!——哎哟!你别乱动!要摔下去了!”
杜文浩被雪霏儿这一巴掌推得差点掉下树去,急忙搂紧她的小蛮腰,同时抓住了树干,又好气又好笑:“喂!大小姐!刚才是你的嘴碰我的脸!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不怪你怪谁?谁叫你挨得这么近!”
“真不讲理!好!我离远一点!”杜文浩放开她的腰肢,起身要到另一个树枝上去。
“喂喂!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我不走?我不走你说我非礼怎么办?”
“你!”雪霏儿噘着嘴嘟哝道:“好好好,是我不对,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杜文浩重新搂住她的小蛮腰,稳住身子,继续探头查看树下那老虎。 第24章 虎威
杜文浩见那老虎还是一动不动的,说道:“我下去看看那老虎到底死了没有。”
雪霏儿忙一把抓住他:“不要啊,万一它故意装死引我们下去呢!”
“用得着这么费劲吗?它真要咬我们,刚才直接扑上来就行了。我刚才就觉得有点奇怪,我们在下面的时候,只有一盏灯笼,哪挡得住老虎呢,就算是火把也不行的。可这老虎却一动不动,真要扑过来,咱们两早就成了它腹中餐了。所以,这老虎要么是我们看错了,自己吓自己,要么,就是只死老虎!”
“万一你判断错了呢?”
“不会错!不过小心一点也对。这样吧,我下去一点,用个什么东西砸它,它真要是活的,没有理由不动。”
“嗯,还是我来吧,我发暗器射它!”
“你会暗器?”杜文浩没好气笑道:“你这么厉害,刚才怎么没发暗器?”
“刚才人家吓坏了嘛,如果是坏人倒没什么,偏偏是老虎。我打坏人没问题,可是……,呵呵,不敢打老虎……”
“那好,就从这发射暗器,能行吗?”
“没问题!我带有暗器的。”既然估计那东西要么不是老虎,要么是死老虎,雪霏儿胆子顿时大了,一晃手,亮出一枚飞镖,抖手射出,就听当得一声,飞镖射在了距离老虎一两尺的一块大石头上,溅起几点火星。
“嘿嘿嘿!”杜文浩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
“没什么,笑那石头摆得不是地方。挡着你飞镖了,嘿嘿。”
“哼!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这一次准没错!”抖手又射出一柄飞刀,就听咚的一声,这一镖射高好几尺,高高飞过老虎头顶,钉在了老虎身后一棵松树上。
“哈哈哈……”杜文浩笑得前仰后合。
“不准笑!”雪霏儿瞪圆杏眼,打了他肩膀一下,“这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射不准,有什么好笑的。”
“对对!不怪你,怪老天爷不给面子。呵呵呵”
“你还笑!”雪霏儿拧了他一下。
“哎哟!姑奶奶轻点!你练过武的,我这皮子虽然又老又粗,可也受不了哦。”
“谁叫你笑我!哼!”
“你刚才两柄飞刀虽然没射中,但也不是没作用,你想想看,那两刀飞过去,就砸在老虎旁边,那老虎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对啊?说不定真的死了!”
“嗯,咱们再试试!”
“这次你来!”
“我?我不会射飞镖,别把手给割了,对了,你除了飞镖,还有什么钢珠啊、飞蝗石啊之类的暗器吗?”
“没有,我身上只有飞镖。对了,还有铜钱。”
“铜钱正好,拿一把给我!”
雪霏儿一边掏铜钱,一边好奇问道:“你会使金钱镖暗器?”
“当然会!暗器嘛,很简单!”杜文浩笑道,接过那把铜钱,垫了垫,一扬手,将一把铜钱朝老虎扔去,哗啦啦,落在了老虎身上和四周。
雪霏儿撇撇嘴:“你这叫发暗器?”
“是啊,黑暗里扔的,当然叫暗器,难道还叫明器啊?嘿嘿,这叫‘天女散花’,懂不懂?呵呵呵”
雪霏儿扑哧一声笑了:“尽瞎扯!”
两人观察了一下,那老虎身上挨了这些铜钱,却依旧一动不动趴在那里,杜文浩喜道:“肯定是死老虎。我下去看看!”
“喂!别去,你想死啊?”
“别老是喂喂的好不好,我有名号的!”
“那我叫你什么?叫你名字,人家会说我是个疯丫头的!”
杜文浩哼了一声,嘟哝道:“本来就是嘛!“
“你说什么?敢说我是疯丫头!找扁!”
“你自己说的嘛!”
“哼!我能说,你不准说!”
“蛮不讲理!”
“我就蛮不讲理!怎么样!不服啊?”
“服!姑奶奶。”
“喂!你还没告诉我叫你什么呢!反正我不叫你名字,你又不让我叫你喂,那还是叫你杜郎中好了。”
“随便你!杜郎中——土郎中都行!”
“嘻嘻,土郎中,这名字好玩!哎哟不行,我爹知道,会说我没家教的,还是叫你杜郎中好了。——我说,杜郎中,咱们还是别冒险,就呆在树上,等天亮再说吧!这不是胆小的问题,咱们小心一点总是好的,反正等一晚也不会冻死。”
“那……,那也行。”
两人相依相偎跨坐在大树枝上,盯着下面那老虎,差不多等了一个时辰,老虎依旧一动不动。
夜深了,现在已经是近腊月,寒风阵阵,两人刚才一直在活动,不觉得冷,在树上坐了这么久,感到越来越冷,山风凛冽,冻得雪霏儿直打哆嗦,不由自主靠紧了杜文浩。
雪霏儿的娇躯依偎在杜文浩的怀里,让他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只不过,冷冽的寒风同样让他难以抵御,感觉怀里的雪霏儿颤抖越来越厉害,一咬牙,低声道:“这样不行,这才不到三更天,要等到天亮,咱们恐怕得活活冻死在树上。”
“那……,那怎么……,怎么办?”雪霏儿牙齿直打颤。
“我下去,看看那老虎,这都一个时辰了,还是一动不动,肯定死了,咱们别自己吓自己。”
“这……,那……,那我们一起去!相互有个照应。”雪霏儿银牙一咬,摸出一柄飞刀当匕首握在手里。
“好,你在下面树枝上帮我掠阵,可是你这一次飞刀得放准了,别老虎没射中,射到我屁股上哟。”
雪霏儿吃的一声笑了,打了她一下:“讨厌!不准你笑我!”
“好好!不笑,你在上面等我,我下去。”
“不!我也要一起下去,要死死在一起。反正刚才不是你救我上树,我已经被老虎咬死了。”
杜文浩听她说得真挚,有些感动:“你还是呆在树上,我爬树快,发现不对劲,马上可以爬树,你要下去,我还得照顾你,你下去搞不好反倒拖累我!”
雪霏儿想了想也对,只好答应了:“那你一定要小心,这一次我一定射准,你放心,我飞刀其实很准的,都怪这黑灯瞎火的看不清。”
“呵呵,那就好!”
杜文浩帮着雪霏儿下到下面树枝上,抱住树干站稳了,自己这才悄悄顺着树干溜下树去,站在树后,盯着树丛的老虎,那老虎依旧跟刚才一样,仰着脑袋冷冷盯着前方。
杜文浩慢慢蹲下身,弯腰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靠在树干上,探出身,瞄准了老虎用石头砸了过去,连续几块石头砸在老虎身上,老虎还是没动。
杜文浩确定老虎已经死了,一扫眼,看见几步远处两人扔下的药筐,过去从里面取出药锄握住,小心翼翼绕着走到老虎身边,用药锄捅了捅,又用药锄在老虎头上砸了一下,老虎还是没动。这才肯定老虎已经死了。回头道:“没事了,下来吧,这老虎是死的!”
雪霏儿从树枝上跳了下来,跑过来:“真的是死的啊。”
这期间,杜文浩已经借着月光查看了这老虎,说道:“这老虎后腿被一个捕虎夹夹住,可能是正好夹断了血管,导致流血过多死了。”
雪霏儿蹲下身摸了摸,老虎硬邦邦的了,正要说话,忽听发现老虎身后似乎有东西在动,吓得她尖叫一声,跳起来扑过去躲在了杜文浩的身后。
杜文浩也吓了一跳:“怎么了?”
“老虎……屁股后面……,有个东西在动!”
杜文浩忙把药锄横在胸前,探头张望,却没发现什么东西,慢慢走了过去,依旧没看见什么动静,这才放下药锄,笑道:“大小姐!你还会武功呢?怎么怕成这样……?”
“啊!又动了一下!”
杜文浩定睛瞧去,果然看见这死老虎屁股后面,有个小东西在蠕动。忙将药锄慢慢伸过去捅了一下,那东西竟然发出老鼠一般吱吱的叫声。
本节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