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分家？想都别想！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燕起心中有了决断，若是任由事情再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的话，燕丹和秦宣之间的裂痕只会越来越大，最终导致他们之间反目成仇！
到了那个时候，燕国可就真的完了啊！
可是……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燕起低头沉思了起来，却始终想不出好的办法。
无奈之下，只能习惯性地左顾右盼，试图从周围的环境中找到灵感。
而后，他就看到了张良那张挂着淡淡微笑的脸。
见状，燕起哪里还不明白张良这是已经想出了解决之道，当即大声对着张良说道：
“先生！不知您对此，有何见解？”
燕起的声音很大，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听到声音的众人本能地将目光投向待在燕起身旁的张良，想要看看这个谋划了整个劫粮战术的青年有何高见。
若是一般人的话，猛然被这么多人关注或许还会有些许不适。不过张良毕竟是个正儿八经的顶级官三代，血脉传承之下，关注的人越多，反而越能激发他的潜能。
因此被众人关注的张良非但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微微笑道：
“见解称不上，良只是觉得秦军这个计谋实在是不算高超。”
“哦？何出此言？”
秦宣闻言，不由眼前一亮，连声问道。
毕竟关乎自己的族人，由不得他不关心。
“秦军试图用这种方法来扰乱我军的军心，令家主与太子之间心生嫌隙。然而却漏算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秦氏绝不会投靠秦军！”
张良扫视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
“须知根据秦法，子壮则必须出分，因此秦国皆是一些四五口人的小门小户。一户人家只有两代人，子女成年就分家。这样的小门小户在关中或者中原这样的地方或许还能独立生存，但是到了辽东这样的塞外之地，却是很难存活下来的。毕竟无论是辽东的恶劣天气，还是随时都可能杀进来的东胡诸部，都不是四五口人的小门小户能够应对得了的。”
“秦军以为抓住了秦氏族人就能令秦氏族兵就范，这其实大错特错！须知拯救族人的目的就是让他们更好地生存下去，可是一旦投降秦军，无论现如今如何，将来这些族人都是要死于非命的！既如此，秦氏族兵又何必投降秦军呢？直接与秦军正面作战，而后救出这些族人不好吗？就算救援失败，令这些族人不幸丧生……良说句不好听点的，在场的诸位都是壮年男子，再重新娶妻生子，繁衍后代……很难么？”
张良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给众人造成的震撼却是史无前例的。
那些普通的秦氏族兵就不说了，他们全都低头思考着张良之前所说的内容。
子壮……则必须出分吗？
这些秦氏族兵都是在辽东长大的，自然知道辽东的气候有多么恶劣，环境有多么的危险。
单凭自己，他们自问没有能力带领老婆孩子生存下去。
必须要获得族人们的帮助才行。
如果秦法真的如同张良所说的那样，会强行拆分自己的家族的话，那么自己似乎也就没有了投降秦军的理由。
毕竟真要那么做的话，就算自己眼前救下了亲人的性命，将来他们也一定会死于非命！
既如此，那么自己又何必当这么一遭叛臣呢？徒惹他人耻笑，死后也不好去见列祖列宗、
这一刻，普通的秦氏族兵心中都已经隐隐有了计较。
只是他们毕竟身份低微，不好做决断。因此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秦宣，想要看看他会怎么说。
秦宣会怎么说？当然是下令和秦军死扛到底啦！
毕竟根据秦国的分家法，这些普通族人失去的只是性命，他失去的可是权力啊！
大家都分家了，他这个家主说的话还顶个屁用啊！
谁还会拿他当回事啊！
权力是老年男人的续命神药，一旦失去了权力，老年男人瞬间就会失去活力，而后离嗝屁也就不远了。
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同时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秦宣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即对着自家的儿郎们喊道：
“尔等都听到了吧？投降秦军，全家横死！与秦军死战到底，反而能够保住我秦氏宗庙，不至于断绝！你们说，我们应当怎么做？”
“死战到底！死战到底！”
秦氏族兵们大声疾呼，一脸狂热。
“太子，请下令吧！我秦氏族兵上下随时都能参战，与秦军血战到底！”
做完这一切之后的秦宣转身朝着燕丹行了一礼，恭声说道。
“秦氏上下……满门忠烈啊！”
燕丹不相信忠心，但是他相信利益。张良的那通话直接将底层的利益逻辑给剖析出来了，以此来证明秦氏不可能背叛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会再对秦氏上下有所疑心，当即开口道：
“请秦氏家主放心，接下来我便带领诸位杀回秦家去，誓死从秦军手上救回家眷！”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作为领导，燕丹自然也要意思一下。虽然明知道自己击败秦军就回秦氏族人的概率不大，但是他依旧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多谢太子！”
秦氏上下闻言，起身高呼道。
“既如此……”
燕丹见状，便直接摆了摆手，打算带人杀回秦家去。
“且慢！”
而就在这个时候，燕起却直接站了出来。只见他朝着燕丹行了一礼，而后缓声道：
“父亲，秦军既然打定主意要以秦氏族人为筹码逼迫秦氏族兵投降，那么他们就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加害于秦氏族人，毕竟那样会逼得秦氏族兵死战到底。因此咱们也不必急于一时，大可以先在此处整顿一二。一来可以恢复全军上下的战斗力，二来也能将这些无辜的村民就地掩埋。至于三来么……”
说到这里，燕起转头看向了一旁将秦军引到这里来的中年男人，道：
“有些事情，总归是要有人站出来负责的，不是吗？”
第三十二章 杀降是秦军的传统，不爽不要降
辽东，秦家。
两名秦军骑士正在外围的雪地上巡逻。
似是工作过于单调无聊，不多久之后，其中一名年纪较小的骑士开口朝同伴说道：
“这将军也真是的，大冷的天，不让咱们进屋里歇息，非要让咱们出这么远来巡逻。你说那秦氏族兵拢共也就百余人，用得着咱们巡逻吗？要知道咱们可是有五百名弟兄啊！手上还有秦氏族人当人质，那些秦氏族兵哪里敢来偷袭于我？”
“倒不是害怕秦氏族兵偷袭我们，而是担心他们不来投降。”
年长士兵缓缓摇头道：
“我给大帅和副将站岗的时候，曾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对话。据他们说，那些秦氏族人就是用来威胁秦氏族兵，逼迫他们投降的。而若是咱们不好生对待那些族人，随意侵占他们房屋的话，搞不好那些秦氏族兵会因此而敌视我等，进而不肯来降！”
“忍一忍吧，等秦氏族兵归降之后，咱们就不必再在这里吹冷风了。”
“原来是这样。”
年轻士兵点了点头，随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对着同伴问道：
“对了，你说……大帅他们真的打算收降这支秦氏族兵吗？”
“你什么意思？”
年长士兵微微皱眉，转头对着年轻士兵问道。
“我是说……反正收降秦氏族兵之后他们也无法再威胁到咱们粮道了，为何咱们不直接将他们给就地坑杀掉呢？毕竟也是好几百个人头呢！就这么放过实在是太可惜了！”
长平之战后参战的秦军各个都升了好几级，以至于至今为止秦军上下都对杀降有着超乎其他国家军人的执著。如今也是一样，眼看秦氏族兵即将投降，这名年轻士兵立马就动起了歪脑筋。想自己辛辛苦苦出塞数千里喝了这么久的西北风，若是不能多拿点首级回去充军功的话，也未免太亏了些。
“这……”
听到这番话，年长士兵心中也是不由一动。是啊，自己参军打仗可不就是为了军功吗？如今襄平城拢共也就数千守军，就算秦军当真攻破了城，城内的首级也不够秦军上下分的。
相较之下，坑杀掉这支投降的秦氏族兵就要容易的多了。秦氏家族上下也有数百口人，平摊到每个秦军骑士身上至少都能分到一个。而且杀起来还相对容易，没有任何的危险可言。
一边是看着步兵攻城拿人头，自己在后面干看着。一边在坑杀即将投降的秦氏族兵，轻轻松松把军功拿了。哪怕是个傻子，也知道应该怎么选了。
“此事不是我等可以做主的。”
只是年长士兵也知道这种事情不是他这种级别的士兵能够做主的，因此直接摇了摇头，似要停止这个话题。
而就在年轻士兵即将因此而感到失望的时候，却听那名年长士兵又道：
“不过……我等可以向将军进言！”
兵乃将之胆，将军与士兵之间本就是相互成就的关系。若是全军上下都期盼杀降立功的话，就算是身为主将的李信，也是不好强行拒绝的。
“对啊！”
听到这话，年轻士兵不由眼前一亮。正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察觉远处有什么动静，当即转头朝那边喝道：
“什么人！？”
“秦氏秦据，携胞弟秦良，前来求见贵军主将！”
两名青年骑士从树林后绕出，对着秦军骑士行礼道。
……
“此次行动之所以能成功，还要多谢二位壮士啊！”
秦氏家族内，本次行动的总指挥辛胜端着一碗酒，对着之前找到自己通风报信的徐骥徐灿两兄弟敬酒道。
“不敢当！不敢当！”
徐骥闻言，立马起身恭敬道：
“能为秦国效力，乃是我们兄弟二人的荣幸。只求秦君能够对我们一视同仁，以对待秦人的方式对待我们……”
“哈哈，好说！好说！”
辛胜哈哈笑道：
“等班师之后，本将定会向君上报告此事。以你们立下的军功，多了不敢说，封个公乘的爵位想来还是可以的！”
“呦！那可真是多谢将军了！”
徐骥闻言，顿时欣喜若狂。而后拍了自己的兄弟一下，示意他随自己起身，敬辛胜一杯。
“报~”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秦军卫兵突然闯了进来：
“启禀将军，外头有两名骑士，自称乃是秦氏族人，要求见您。”
“哦？终于来了么？”
辛胜微微一笑，捋须说道：
“让他们进来吧！”
“唯！”
士兵退下，片刻之后，两名秦氏族兵走入了大殿之中：
“秦氏秦据，携胞弟秦良，拜见这位将军！”
“二位免礼！”
辛胜对着他们微微抬手，而后单刀直入道：
“尔等此来，可是有事教我？”
“不敢言教，我等此来，乃是替家主带话的。”
秦据微微一礼道：
“先前贵军曾派我族族人带话，让我族上下就地投降……对此，我家主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为保护全族上下安全，决定答应贵军要求。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族家主不敢确认族人们是否依旧健在，因此派我等前来，探查消息！”
“哈哈，此事易尔！稍后本将便会命人带你们去见族人，以安贵家主之心！”
辛胜闻言，不由哈哈大笑。他为何宁愿让下面的士兵们抱怨，都不让他们进秦氏家族的族屋之内休息？为的不就是在秦氏家主派人来查探情报的时候可以卖好于他们吗？如今事态完全按照他的计划展开，他心中不高兴那才怪呢！
“如此……便多谢将军了！”
闻言，秦据和秦良也不多做停留，而是直接跟着秦军士兵退下，开始探查起自己族人的状况。
一个时辰后，探查结束，秦据再次带着秦良回来，对着辛胜行礼道：
“多谢将军照看我等家人，如今我等心中已经没有疑虑了，可以与将军讨论归降事宜了。”
“哦？尔等打算如何归降？”
辛胜闻言，立马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问道。
“我等打算取下燕太子丹的首级，以作酬谢将军照顾我等家人的谢礼。只是燕太子丹的身边毕竟还有数十名甲士守护，光靠我秦氏族兵，就算能够拿下，怕是也会损失惨重。因此我等想请将军出兵，协助我等一同将燕丹拿下。”
秦据看着辛胜，一脸诚恳道。
第三十三章 700打150，优势在我！
“出兵协助你等拿下燕丹么？”
辛胜闻言，不由微微皱眉。
说实话，对方的这个请求完全违背了他之前的计划。
按照他的计划，剧情应该是秦氏族兵慌不择路，马不停地地全力朝家中奔来，在看到自己的族人安然无事之后，心生感激，放下防备。
而后自己再趁机下达攻击的命令，让自己手下的八百名骑兵发动攻击，一举将秦氏族兵全部消灭。
没错，杀降。虽说辛胜确实非常馋这支来去如风的秦氏族兵，但是他也知道，为将者不给下属分蛋糕是做不长久的。
秦军上下出塞数千里，奔袭一个多月，心中本就不满。再加上之前还险些陷入断粮危机，若是不给他们多立点军功的话，当场哗变倒不至于，但是新生不忿，出工不出力却是肯定的。
秦军接下来还有任务要执行，辛胜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没有任何的犹豫，他直接就做出了杀降的决定。
反正这种事情在秦军之中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再加上辽东远离中原，也不需要顾忌“国际影响”，杀起来自然就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了。
只是现在秦据的这番话，却令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自己之前的计划了。
是，杀降确实是可以让手下的士卒满意没错，但话又说回来，自己为什么要让他们满意？
为的不就是他们能够与自己同心同德，进而更好地完成接下来的任务吗？
而任务的目标，不就是拿到燕丹的人头吗？
如今对方都把燕丹的人头拿出来当做见面礼了，那自己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协助秦氏族兵拿下燕丹，而后再顺势收编这支秦氏族兵，对自己而言不是更有利吗？
辛胜是将军，不是普通士兵。
底层士兵要靠人头晋升，他不用，招降俘虏也是能够记功。
再加上拿下燕丹人头的功劳，这一战辛胜相当于是可以一次拿两份功，傻子才不干呢！
至于底层士兵不满怎么办……辛胜表示，燕丹人头都拿到了，自己自然也就没有再在辽东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直接撤军便成了最佳选择。
而自己都选择撤军了，这些底层士兵的想法还重要吗？难道他们还能和自己闹别扭，死活不肯回家？
不能够啊！
在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之后，辛胜立即就有了决断，随即开口说道：
“尔等需要我军如何助你？”
“燕丹如今就驻扎在龙鼎山，身边有数十名甲士守护。光凭我秦氏百余名骑士，怕是难以将其拿下。因此我家家主想请贵军出兵龙鼎山，以作攻燕丹之势。届时我家族兵再于燕丹阵中作乱，趁乱取下燕丹首级，献与将军！”
秦据微微一礼，恭声说道。
“出兵龙鼎山么？”
辛胜闻言，不由微微皱眉。毕竟是打老了仗的人，哪里不知道山林之中最是容易遭到埋伏？虽说此时的秦氏族兵已然不太可能干出欺骗自己，进而埋伏自己的事情来了，但是职业本能依旧让他对此事感到极度的抗拒。
另一边，在看到辛胜这幅表情之后，站在秦据身边的“秦良”立马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得到示意的秦据当即开口道：
“若是将军担心山林之中可能遭到埋伏，也可以不去龙鼎山。”
“哦？”
听到这话，辛胜顿时来了兴致：
“此话怎讲？”
“我家需要的只是贵军的势，只要让燕丹因为贵军的到来感到恐惧，我家自然就有机可趁。”
秦据晃了晃脑袋，将之前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只要贵军朝龙鼎山进发，做出进攻龙鼎山的势头，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我等自然能够解决。”
“唔……原来是这样。”
辛胜微微点头，确实如同秦据所言，自己这边只要稍微一动，就能给予燕丹莫大的压力，进而逼迫他们不得不做出应对。
而一切的机会，不都是在变化之中孕育的吗？从这个角度出发的话，秦据的说辞倒也确实是很有道理。
只是理虽然是这么个理，但是大军具体压进到什么地方，却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正所谓“行军打仗”，行军在打仗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行军是比打仗还要重要的事情。
辛胜这边正纠结呢，那边秦据却非常“贴心”地给出了建议：
“龙鼎山以东有一片空地，那里既没有山林，也没有大河，一望无际的都是冰原。将军可以率军去往那里，等待我等的好消息。”
没有山林就意味着不容易遭到埋伏，没有大河就意味着后路不会被断——当然，这个季节有没有大河区别不大，毕竟大河都已经结冰了——秦据将地点选在这里，足以证明其用心之良苦。
对方都这么用心良苦了，辛胜自然也不好继续端着，当即开口道：
“请贵使回去告诉秦家家主，就说本将定会率军前往彼处，以状贵军声势。至于时间么……就选在后日好了，贵使以为如何？”
“单凭将军做主！”
秦据的任务只是引秦军到达指定地点，至于时间什么的倒是没有太多要求。因此在听完辛胜的话之后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行了一礼，道：
“如此，那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贵使慢走。”
辛胜起身，一路将秦据二人送了出去。
等他回来之后，他的副将立马迎上来道：
“将军，我等当真要出兵龙鼎山？”
“有何不可？”
辛胜笑道：
“我军上下皆是骑兵，一路上也没有山林可以埋伏。再加上对方也不需要我军直接参战，本将实在想不通这其中还有什么能危害到我们的。”
“那……若是秦氏族兵于原野空旷之处向我军发起进攻呢？我军又该当如何？”
副将还是有些不放心道。
“确实是有这种可能，但是那又如何呢？秦氏族兵拢共也就一百余人，就算加上燕丹身边的甲士，也就将将一百五十之数罢了。届时我军只需留下一百人看守秦家，剩下七百骑士集体出动。七百打一百五，本将就不信还能败！”
辛胜仿佛智珠在握，脸上挂满了自信的微笑：
“为了这次行动，大帅不仅将军中的骑兵全都派了过来，更是将原本拉战车的战马也卸了下来，又临时组建了三百骑兵，这才有了咱们手上的八百骑兵之数。要是咱们这样都打不过秦氏族兵的那区区百余人的话，那咱们也别打仗了，都回家奶孩子去吧。”
第三十四章 冲锋！
秦家距离襄平城有一百多里远，中间还隔了一座龙鼎山，因此李信并未派出大军前去包围秦家，而是只派出了骑兵。
一来是因为八百骑兵已经足以完成包围秦家的任务了，二来则是因为此时秦军大部队正和襄平城中的数千燕军对峙。若是贸然移动大军的话，是很容易被城中守军找到机会，进而尾随偷袭的。
大部队稳扎稳打，小部队侧翼骚扰，李信的部署完全符合这个时代的战争观念，任是谁来了都说不出一个错字。
连带着，也不会有人认为李信的部署会招来失败，进而导致整支大军陷入绝境之中。
当然，以上一切都是建立在这个时代战争的基础上的。
而可惜的是，李信与辛胜此次遇到的，却并非是来自这个时代的对手。
……
当辛胜率军抵达张良与燕起为他们选好的战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看着列阵在冰原之上的秦氏族兵，辛胜不由笑了。
看样子，自己确实是中计了。
秦氏族兵压根就没想着要归顺自己，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吸引自己出来的计策罢了。
但是……哪又如何呢？
自己这边有700人，对面却只有150余人。
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之下，辛胜压根就不认为燕军能赢。
在辛胜看来，这一切只是秦氏族兵不甘就此臣服，做临死前的困兽之斗罢了。
也罢，既如此，那自己就在此送他们上路好了。
虽说不能收降这支秦氏族兵有些可惜，但是事到如今，也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对秦军来说，解决掉这支秦氏族兵，确保自己粮道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个基础上，若是能收降秦氏族兵自然是最好，收降不了问题也不大。
反正自己也不需要靠他们去袭扰燕军的粮道，因为燕军压根就没有粮道。
想到这里，辛胜不由微微摇头。而后策马上前，对着秦氏族兵这边喊道：
“燕太子可在阵中？”
“燕丹在此，烦劳辛将军挂念了！”
听到声音的燕丹策马上前，对着辛胜回应道。
“自咸阳一别，你我已经有两年多不曾相见了。”
辛胜先是来了一波回忆杀，而后话锋一转道：
“只是令胜没有想到的是，两年的时间，太子非但没有任何的长进，反而还大不如前了。”
“哦？此话怎讲？”
战前撕逼也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之一，毕竟胜利的一方可以有效地打击对方的士气，激励己方的士气。因此燕丹也没有急着下达进攻的命令，而是选择与辛胜继续撕逼。
“昔日太子激荆轲刺我王，至少还是给了荆轲远超常人的礼遇的。反观如今，太子非但没能给秦氏族兵任何的赏赐，反而还让他们冒着族人被屠杀的风险替你卖命。为人君者当到你这个份上，也是千古少见了。难道你就不怕你身后的这支秦氏族兵临阵倒戈，效法昔日武王伐纣故事吗？”
没错，反间。虽说概率不高，但是辛胜依旧选择了在阵前使用反间之计。反正成本几乎没有，万一真有某个心忧家人生死的愣头青临阵给了燕丹一刀呢？那自己岂不是赚死了？
另一边，燕丹显然也知道辛胜的险恶用心。不过他非但没有任何的担心，反而哈哈大笑道：
“昔武王伐纣，乃是以有道伐无道，故而纣卒易向，临阵倒戈。如今你以暴秦攻我德燕，我德燕士卒又怎么可能做出弃明投暗之事来呢？依我看，真正需要担心的反倒是你，毕竟德与命皆不在秦，你又凭什么让士卒替你效力呢？”
凭什么？自然是凭我秦国有军功授爵制。利益诱惑之下，什么样的勇士招募不到？
不过这种话放到明面上显然是不能说的，因此辛胜也只是摇了摇头，而后便不再废话，直接对着燕丹喊道：
“如此，那便让本将看看到底谁才是无德的一方吧！”
说着，他便朝着身后的骑兵们挥了挥手。下一秒，秦军骑士便做好了冲锋阵型，准备朝燕军发动冲击。
这个时代的骑兵通常是不冲锋的，因为没有马镫的他们无法保证自己在马背上的平衡。
不过如果对手是骑兵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除了对冲之外，骑兵还真就没有解决对手的方法。
若是像对付步兵那样采用放风筝战术的话，就算一方能胜利，最终的战果也肯定是不会太好看的。
毕竟人家打不过你还能跑，而你却不能在追击的同时继续射箭。在双方机动性相当的情况下，最终结果一定是一方顺利撤退，另一方只能拖着几具不幸被射死的尸体回去交差。
这不是辛胜想要的结果，他的目标是吃掉这支时刻威胁自己粮道的燕军骑兵，因此对冲这种简单粗暴的作战方式变成了他的唯一选择。
而另一边，在看到秦军的动静之后，燕丹笑了。
果如先生所料，秦军选择了对他们最有利的作战方式。
只是……这种方式，又何尝不是对我们也有利呢？
想到这里，燕丹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下一秒，燕军骑士齐喝一声。所有人都微微弓腰，与秦军一样做好了冲刺的准备。
只是与秦军不同的是，燕军这边拿着的却不是这个时代骑兵常备的长剑，而是……一根木棍。
是的，木棍，一根没有矛头的木棍。
在看到燕军手上拿着的武器的时候，对面的辛胜不由楞了一下。
还以为是燕军这边把长矛拿反了，再向其他燕军看去，发现所有人手上的“长矛”都没有矛头，这才明白不是燕军拿反了，而是他们配备的就是一根木棍。
“燕军这是在搞什么鬼？”
辛胜皱着眉，低声嘟囔了一句。不过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再继续多想了，于是直接高喝道：
“冲！”
“杀！”
秦军骑士闻言，全都兴奋地挥舞着长剑，朝着燕军这边杀奔而来。
那模样，就仿佛一只饿了一个多月的狼看到了羊群一般。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生怕被自己的战友抢了先。
毕竟，等待被吃的羊只有一百多只。而想要吃羊的狼，则是有整整七百只呢！
第三十五章 一边倒的屠杀
相较于秦军骑士的癫狂，燕军这边就要沉稳得多。
毕竟他们作战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是保家卫国。
为了先祖的荣光，为了被囚禁的家人，他们不得不齐心协力，拼死作战。
“冲！”
在辛胜下达冲锋指令之后没多久，燕丹也下达了相同的命令。
下一秒，燕军骑士全都横起手上的木棍，朝着秦军骑士冲去。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随着时间的推移，燕秦两军变得越来越近了。
终于，在相互对冲半分钟之后，双方第一次交手了。
想象中的鲜血四溅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沉闷的痛苦声。
以及秦军从马背上跌落到地上的声音。
是的，秦军从马背上跌落。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在燕军木棍的面前，秦军骑士手中拿着的长剑根本就不够看。
这边还没碰到对手呢，自己就先被燕军的木棍顶到肩膀了。
再然后，自己就被这股强大的冲击力给直接从马背上掀翻下来了。
落马的秦军骑士本能地想要站起来再次上马，然而他们却绝望地发现，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作为第一批与燕军交手的秦军，他们的身后还有好几百名战友。
这些战友压根就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地不经打，只是一个照面就被掀翻下马，因此也没有做好勒马准备，而是继续以之前的速度朝着他们冲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从马上跌落的秦军骑士压根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就直接被紧随而来的友军战马给狠狠地踩了一下。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吐而出，整个人再次躺回到地面上去。
只是与上一次躺倒地上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眼中少了生命独有的光彩。
骑兵交锋的速度很快，毕竟战马不可能中途停下，只会以最快速度不停地朝前方冲刺。
因此只是短短的一分钟之后，燕秦两军的第一轮交锋便宣告结束了。双方都在原先对方待着的位置上小跑转了一个弯，继续以正面对着对方，准备进行第二轮冲锋。
“这是！？”
看着战场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数十具尸体，辛胜不由微微一愣。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些尸体身上穿的似乎都是秦军的衣服，一个身穿燕军服装的都没有！
这是……自己这边在第一轮的交锋中吃了大亏了？
辛胜眉头紧锁，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的心头油然而生。
“杀！”
然而不等他继续深思，对面的燕军便再次发起了冲锋。
无奈之下，辛胜只能再次下达冲锋指令，以应对燕军的冲锋。
战斗，再一次打响。
……
“怎么样怎么样？咱们这边赢了吗？”
不远处的龙鼎山之上，秦雪一脸焦急地对着坐在树上观战的燕起问道。
“放心好了，问题不大。”
燕起从大树上跳下来，拍了拍手掌说道：
“果如先生所言，秦军压根就不懂得如何冲锋，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咱们的人给捅下马来了。”
“真哒！？”
秦雪瞪大了眼睛，一脸欣喜道：
“那真是太好了！”
然而燕起却并没有搭理这个小姑娘，而是转头对着站在一旁的张良道：
“此战真是多亏先生了，若非先生冒险进入秦家，带回秦军不擅骑战的秘密的话，我军也未必就敢如此托大地与秦军正面冲锋。”
“王孙过奖了，就算没有在下，凭借着王孙发明出来的马镫与长棍战术，也是可以轻易将秦军击败的。”
一旁的张良却不居功，而是一脸谦虚道：
“良带回来的消息，只是起到了鼓舞军心的作用罢了。”
“先生过谦了，须知军心在很多时候比千军万马都要有用。就好像这次，若非先生谎称秦军骑士都是临时从车兵改过来，各个都不擅长骑术的话，任凭起如何劝说，家父怕是都不会接受起提出的战术的。”
没错，为了这场会战，燕起和张良打了一个完美的配合。
简单说来就是燕起提出了用木棍将秦军捅下马的战术，并且得到了张良的认可。
只是张良这边虽然认可了，谨慎的燕丹和秦宣却觉得这个战术依旧有些不妥，毕竟秦军占据绝对的人数优势，己方贸然采用这种闻所未闻的战术有可能给己方带来不可估量的后果。
这一次燕起不再像之前那般因为燕丹等人的话就对自己的战术产生怀疑了，一来是他发现这个时代的人确实不如自己对骑兵理解深刻，二来则是因为他已经获得了张良的认可。
得到张良认可的燕起立马就不怂了，当即就和燕丹等人争辩了起来。而争辩的结果就是让张良亲自去秦军之中探查一番，了解秦军的虚实。
按理说这样危险的任务是轮不到张良这个“外人”来执行的，不过一来张良本人也确实很想看到秦军吃瘪，二来燕军这边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张良这般有见识的人了。两项合计之下，最终燕丹同意了这个计划。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深入秦军的张良仔细探查了一番，在记住了秦军的守备部署之后，回来谎称秦军骑兵都是临时从战车兵改过来的，压根就不擅长骑战。
得到消息的燕丹和秦宣心中大喜，而后就有了今天的这场会战。
“行啦行啦，你们两个就不要相互吹捧啦！”
这时候，一旁的秦雪听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道：
“下面的战斗应该快结束了，咱们也是时候下山参战了，否则要是晚了，怕是连汤都喝不上！”
说着，她便不再搭理燕起和张良，转身骑上了自己心爱的小白马，准备下山参战去了。
“这丫头。”
燕起见状，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丫头为毛对战斗有如此旺盛的欲望，以至于明明都被安排到后方观战了，还是一心想着下去杀敌。
像自己就不同了，能苟在后面，就绝不冲锋陷阵。谁要是让自己以身作则，一马当先，那自己是绝对要怀疑对方的动机，进而抓起来严格拷问的！
第三十六章 全军覆没
山下，正面战场。
秦军士兵也不是瞎子，在经过数论的交锋之后，他们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貌似地上躺着的都是自己这边的战友，对面的燕军一个落马的都没有！
但是这怎么可能！？要知道明明自己这边才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一方！
秦军士兵无法理解，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做出决断。
在第五次交锋结束后，有十几名秦军士兵并没有如同之前那般跟随大部队继续调转方向迎敌，而是马不停滴，直接头也不回地跑了。
没错，逃兵。
秦法确实严苛，但是再严苛的秦法也是无法战胜人类内心最深处对死亡的恐惧的。
现代军队伤亡率达到30%整支军队就会直接崩溃，更别说是古代的封建军队了。
通常来说古代军队的伤亡承受率只有10%左右，一旦超过这个数，无论主将和国法如何约束，都是无法阻止士兵逃亡的。
而在经过五轮的交锋之后，秦军的落马人数已经达到了200多人。
换算成伤亡率的话，那就是28.5%！
已经非常接近现代军队的30%了！
由此可见，秦军也确实是一支非常强大的铁军。
但是无论他们如何强大，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他们依旧做出了最符合人体本能的选择。
那就是逃命！
“可恶！”
另一边，在察觉到己方有士兵逃亡之后，辛胜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本来自己这边就已经非常难打了，如今再有逃兵做“榜样”，自己这边接下来的战斗只会越来越难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这边的逃兵将会越来越多！
想到这里，辛胜恨不得立马将那十几个逃兵抓起来处死，以此来震慑其他士兵。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此时双方正处于迎面对冲的状态中。
自己身为其中一员，压根就无法脱离大部队前去抓人。
甚至不只是抓人，此时的他就连下令停止进攻都很难做到！
只能随着大部队继续冲锋，直到将对方彻底冲垮，亦或者自己这边被对面冲垮！
片刻之后，双方再一次交锋。
又半分钟之后，交锋结束。
如同辛胜所料的那般，这轮交锋结束之后秦军这边的逃兵数量来到了一百个。
再算上之前被燕军击落战马的士兵的话，此时依旧跟在辛胜的身边，转身迎敌的秦军已经只剩不到300个了。
虽说依旧对燕军占据人数优势，但是双方的士气已经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之上了。
燕军那边士气高涨，哇哇地叫着朝秦军这边继续冲来，恨不得立刻再与自己的老对手交手。
反观秦军这边，畏战情绪开始快速蔓延，有几十名士兵的眼睛开始在战场的周围乱瞟，似乎是在寻找退路。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辛胜心中有了决断，再这么继续对冲下去的话，自己这边只怕真的要被全部歼灭了。
但是下达撤退的指令也已经来不及了，此时燕秦两军相距极近，燕军冲锋的马蹄声直接掩盖了自己喊话的声音，让士兵们根本无法听到自己的命令。
转身逃亡也来不及，对面已经冲刺提速了，自己再现场转身的话，不仅不可能逃得掉，反而会被对方从背后一棍子捅下马。
因此此时摆在辛胜面前的选择就只剩一个了，那就是继续与对面的燕军对冲一轮，而后等交锋结束之后不停下，直接马不停蹄地跑路。
这么做自己的存活率是最高的，只是对军队的伤害性也是最大的。
主将抛下军队临阵逃脱，这样的事情在列国纷争之中倒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其结果都是一样的悲剧，那就是军队原地崩溃。
若是以往的话，辛胜或许还不会选择这么做。但是此时的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必须要回去，将燕军骑兵的实力如实地告知李信，让他立马带着大军退兵。
否则的话，此次出塞的这一万多名秦军，只怕就要全部交代在这辽东的冰原之上了！
想到这里，辛胜眼中的目光开始变得逐渐坚定。而后高喊了一声“大家随我突围”，便径直冲了出去。
也不管自己这边的三百多名士兵是否听得到。
眼见辛胜带头冲锋，秦军士兵也不疑有他，全都跟在他的身后冲了上去，又与燕军骑兵交战了一轮。
而当交锋结束，所有人都准备继续转弯调转朝向的时候，秦军士兵们却惊愕地发现，自己这边的主将跑了。
他压根就没有停下来带领自己继续冲锋的意思，而是直接马不停蹄、头也不回地朝着北面跑了！
这下秦军士兵们慌了，有人想跟随辛胜的脚步，就此逃离这个战场。
只是当他们真的这么做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去路被身边的战友给挡住了。
这些战友压根就没想到辛胜会跑，因此惯性地选择了转弯调转朝向。
然后，他们就和想要直接跑路的战友撞在了一起。
秦军部队顿时一阵混乱，有人大骂辛胜贪生怕死，有人指责转弯的战友堵住了自己的去路，一时间原本还勉强能维持秩序的秦军彻底乱了套。
对面的燕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着秦军内乱的空档，他们再一次朝秦军发起了冲锋。
没混乱的情况下秦军尚且不是燕军的对手，更别说是处于混乱状态之下了。因此没有任何的意外，秦军直接就被燕军给当场击溃了。那些侥幸没有从马上跌落下去的秦军纷纷下马请降，试图能够用这种方式留得一条性命。
至此，这场决定秦燕两国战事走向的战役正式结束。燕军一共击杀秦军134人，俘虏405人。整支秦军只有161名骑士成功逃出生天，剩下的全都落入了燕军的手中。
而在结束了这场战斗之后，燕军也没有多做停歇，而是继续马不停蹄地南下，朝着秦家奔袭而去。
秦军骑兵的主力已经被消灭掉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击破包围秦家的秦军，拯救处于包围之中的秦家老小了。
以及……将那两个向秦军通风报信的游侠门客给抓起来烹掉。
第三十七章 烹杀！
突袭秦家的计划非常成功，留下来看守秦家老小的秦军压根就没想到自己这边竟然会败，因此当燕军这边派投降的秦军当先锋之后，很轻易地就骗取了留守秦军的信任。而后冲入其中，将他们屠杀殆尽。
再然后，就是秦氏族兵与亲人团聚，相抱痛哭的保留节目了。
“此次行动能够如此顺利，还是要多谢先生啊！”
秦家家主的房屋之中，秦宣坐在次位上，对着张良敬酒道：
“若非先生深入秦营，将秦军的防御部署看了个一清二楚，我军也未必就能如此轻易地将这里的守军全部干掉，而不伤害到自己的族人。”
“秦氏家主过誉了，贵家族人之所以能够完好无损，还是要归功于贵家自身的实力。若非辛胜贪图贵家骑兵，想要将贵家骑兵纳入麾下，他也不会下令好生对待贵家族人，进而不许秦军入住。否则的话，真要打起来，很难说那些处于绝境的秦军会做出什么事来。”
张良一如既往的谦虚，丝毫不居功自傲。
“哈哈哈，话虽如此，但先生的功劳还是很大的。”
花花轿子人抬人，被吹捧了一顿的秦宣自然是心情大好，随即说道：
“我们秦家世居辽东，与东胡朝鲜匈奴为邻，因此也从他们身上学到了不少的战马培育技巧，进而培育出了不少的优秀战马。等会儿先生若是有兴趣，可以去我秦家的牧场中挑选一匹，以作代步之用。”
“如此，良便多谢秦氏家主了！”
这种级别的迎送往来对于张良这样的官三代来说实属稀松平常，因此他也没有过多推辞，直接就接受了下来。
“论功行赏之事可以容后再论，现在最重要的是讨论如何处置那些投降了的秦军，以及这两个给秦军通风报信的游侠。”
就在这个时候，燕起发言了。只见他直接从座位上起身，指着被捆在大厅中央的徐骥徐灿兄弟俩道：
“若非是他们，咱们也不至于陷入如此被动之中，险些被秦军阴谋得逞。”
此时的燕起可以说是恨透了徐骥徐灿俩兄弟，若非是他们，海棠村的那些无辜村民也不至于死于非命，连带着自己如今也说不定已经开始追杀因为断粮而不得不选择撤退跑路的秦军主力了。一切的不幸都是这两兄弟造成的，燕起不恨他们那才怪呢！
“太子！太子！饶命啊！”
另一边，在听到燕起的话之后，徐骥徐灿连忙对着燕丹求饶道：
“求您看在我兄弟二人对您忠心耿耿，从来不曾背叛过您的份上，绕过我们这一次吧！”
“什么？忠心耿耿！？”
听到这话，燕起差点鼻子都要被气歪了：
“你们向秦军通报我军的动向，并且将秦氏族兵的消息告诉秦军，以至于我军差点因此而覆灭！如今你跟我说你对我父亲忠心耿耿，你这是在搞笑吗！？”
“王孙这话说得太过无理！我兄弟二人向秦军通风报信的时候已经不是太子的门客了，为何不能这么做？正所谓各为其主，我等在给太子当门客的时候忠心耿耿，哪怕秦军攻破蓟都，太子不得不远走辽东，我等都不曾舍弃，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我们的忠心吗？”
徐骥闻言，不由大声辩解道：
“至于后来，那是太子先不要的我等，又不是我等主动舍弃的太子！我等都离开太子，无人供养了，难道你们还不许我们找下家吗？莫非真就要我等活生生把自己饿死！？”
“可你投靠秦军之后出卖我们的消息，那就是不对！”
燕起转头看了看燕丹等人，发现包括张良在内几乎所有人都似乎被徐骥这番话给说动了，当即心中大急，大声驳斥徐骥道。
“王孙这话说的，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等既然已经投靠秦军了，那么自然就要不遗余力地去帮助他。敢问王孙，我等到底哪里做错了？”
徐骥转头，理直气壮地看向燕起。那副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正义的一方，而燕起才是邪恶的罪犯呢。
“我……你……”
燕起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够说出这种话来，当真是连脸都不要了。正想继续驳斥，却发现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赞同地点了点头，顿时明白这是自己想差了。
先秦时期人们的思维与后世是不同的，长达数百年的列国纷争让人们对“名”的重视超乎寻常。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其位则必谋其政。所谓各为其主，这种到了新主人那里不遗余力地出谋划策，以至于不惜出卖旧主人的行为非但不会招来世人的不耻，反而还可能会得到世人的赞赏。
就比如现在，燕丹和张良等人都不觉得徐骥的行为有任何的谬误，反而赞同地点了点头。
只是燕丹他们能接受，燕起却接受不能。一想到海棠村村民们惨死的模样，他的双手就忍不住一阵发抖，随即大声呵斥道：
“好，姑且算你忠君之事没错。那我且问你，秦军屠戮海棠村村民的时候，你们在干嘛？”
“海……海棠村？”
徐骥闻言不由一愣，事实上他还真不知道海棠村在哪，经历了什么事情。毕竟秦军尾随信使的时候他还在秦家大院里喝酒吃肉呢，哪里知道秦军干了什么？
只是燕起却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眼看他一时语塞没有答上话来，燕起立马高声喝道：
“身为门客却眼睁睁看着主君屠戮无辜而不能劝阻，以至于令主君陷于不义的境地！似你这般门客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来呀，给我将这两个家伙拖下去，烹了祭奠海棠村的村民！”
身为穿越者，最忌讳的就是以后世的价值观为标准，对这个时代的人进行审判，因为那样做很容易把自己搞成全民公敌，进而无法得到任何人的支持。
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燕起也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因此他并没有选择采用更“爽”一些的罪名将这两个家伙处决，而是以“陷主君于不义”的罪名将他们干掉。
第三十八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徐骥兄弟俩终究还是被拖下去了，任凭他们如何呼唤，都没有人站出来为他们说话。
毕竟本就分属敌国，之前只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罢了。如今借口已经找到，自然没有继续留着他们的道理。
“徐骥兄弟不过是癣疥之疾，如今真正需要咱们认真对待的，是那四百余名秦军降兵。”
等徐骥兄弟二人被拖下去之后，燕丹开口了。只见他面露忧愁道：
“毕竟将来咱们收降的秦军只会越来越多，若是不能及早想好处置方式的话，将来难免会手忙脚乱。”
仗打到这个份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秦军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后路的粮道被燕军截断，手中的机动力量也在之前的那场战役中损失殆尽。如今的秦军就仿佛断了线且折了翅膀的风筝，坠落那是迟早的事情。
而辽东距离塞内又有两千余里的路程，秦军想要安然撤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要燕军一路上不断地尾随偷袭，秦军就一定会支撑不住，进而出现大批量的逃兵。
若是在中原地区的话，这些逃兵兴许还能翻山越岭，一路逃回秦国。但可惜的是这里不是中原，而是辽东，是塞外！人生地不熟加冰天雪地注定了这些秦军士兵只能乖乖向燕军投降，否则别说是走回秦国了，只怕连在野外多活两天都困难！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可预见的未来，燕军手上的秦军降兵只会越来越多，提前想好安顿方式自然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起儿，你怎么看？”
在述说了一遍当前的情况之后，燕丹转头看向燕起，开口询问道。
“这……”
被点到名的燕起不由一阵为难，他穿越前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又不是官府的官员，哪里懂得如何安顿降卒？之前之所以能够击败秦军，靠的全是他那远超时代的见识。如今来自后世的见识用不上了，他自然是一阵抓瞎。好半天之后，他才试探性地开口道：
“要不……将他们充作奴隶，日夜不停地劳作以偿还他们在这场战争中犯下的罪孽？”
“奴隶么？”
燕丹闻言微微点头，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办法，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显然还没达到燕丹的预期。
“先生呢？您怎么看？”
在问完燕起之后，燕丹再次转身看向张良，谦虚询问道。
如今的张良已经依靠自己的智谋彻底地征服在场众人了，因此燕丹才会在问完儿子之后立马转问张良，而不是场中年纪更大，经验更为丰富的秦宣。
“处置秦军降卒并不是什么难事，如今他们人数还少，其中还有不少带伤，能不能活下来还在两说之间。因此良以为可以先随便找个地方把他们看管起来，等他们的伤好得差不多之后，再思考如何处置活下来的降卒。”
张良摇了摇头，而后脸色凝重道：
“太子，良窃以为如今还不是庆祝胜利的时候。因为接下来咱们要面对的，是比之前还要严峻的局面。”
“还要严峻的局面？”
听到这话的燕丹等人面面相觑，秦宣更是一脸不信道：
“先生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吧？如今的秦军粮道已绝，手中也失去了护卫粮道的骑兵力量。除了撤军之外他们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我们又怎么可能会遇到比之前还要严峻的局面呢？”
“是啊是啊，此时的秦军别说是继续留下来攻城了，光凭他们军中仅存的那些粮草，怕是连支撑他们回到塞内都做不到，又哪里来的力量继续与咱们作战，进而让咱们面临比之前还要严峻的局面呢？”
燕丹也认为张良实在是过于杞人忧天，如今的秦军已经彻底陷入绝境之中了，他可不认为对方还有机会能够翻盘。
场中唯一没有对张良发出质疑的便是燕起，身为穿越者，他自然知道这位谋圣的分量究竟有多重，因此他并没有出声符合燕丹等人，而是一脸认真地对着张良行礼道：
“还请先生赐教！”
“哎~”
张良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对自己坚信不疑的王孙，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对着燕丹道：
“太子之所以认为秦军已经失去威胁，原因便是他们已经断粮了，对吧？”
“不错，如今秦军粮道已绝，光凭他们军中的存粮，是绝对撑不到他们安然撤回塞内的。在这种情况下，丹实在是想不出秦军还有什么翻盘的可能。”
燕丹对着张良点了点头，若非张良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燕丹此时只怕已经将其当成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神棍，进而将他撵出去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太子所言，确实符合兵法。只是兵法中有一句，却被太子给遗忘了。”
张良摇了摇头，一脸惋惜道。
“哪一句？”
燕丹微微皱眉，经过张良这番引导，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却始终不得其解。
“置之死地而后生！”
张良看着燕丹的眼睛，将那句被燕丹遗忘的兵法说了出来。
……
秦军大营。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得到消息的李信在营帐之内大声咆哮着，双手不断地摔着肉眼可及的东西，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700打150都能输，而且还是全军覆没！辛胜！你告诉本将，这场战你到底是怎么打的！？”
“是末将无能，还请将军降罪！”
辛胜跪在地上，朝着李信重重地磕了下去，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来为自己犯下的罪过恕罪。
“降罪！？降罪有用吗？”
听到这话的李信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脚将辛胜踢翻在地，大声怒吼道：
“700名骑士啊！700名！再加上看守秦家的那100名，拢共800名骑士！这些都是我秦国最精锐的士兵，结果就这么被你给断送掉了！你说，本将到底要如何处置你，才能抵得上你犯下的罪！？”
李信的声音很大，大到小半个军营都能听到。一时间各种流言开始在秦军之中散播，原本就不稳的军心再次开始动摇。
第三十九章 最残酷的一天
“是末将无能，末将甘愿受罚！”
被踢到的辛胜再次从地上爬起，对着李信跪倒：
“就算将军现在就将末将的脑袋砍下来，末将也绝无怨言！只是将军，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啊！我军粮道已绝，骑兵也已经损失殆尽！再在辽东待下去，等待咱们的只有全军覆没啊！末将之所以跑回来，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为了给将军进言，请求将军即刻撤军啊！”
“撤军撤军，本将难道还不知道此时需要撤军吗？”
李信闻言，勃然大怒道：
“只是你告诉我，本将到底应当如何撤军！？如今军中粮草只够全军上下饱食五天，而从辽东撤回塞内却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这剩下的二十多天，你让本将麾下的将士吃什么？西北风吗！？”
不怪李信如此愤怒，实在是此时的秦军已经彻底陷入绝境之中了。打，后方粮草被断，无法继续与襄平城中的燕军耗下去。退，辽东距离塞内又有两千里远，军中的粮草根本就撑不到那个时候。
进退都是死，李信的心情能好那才怪呢！
辛胜显然也知道各中隐情，因此在听到李信的话之后立马就不说话了。只是整个人依旧在不停地朝着李信磕头，祈求李信能够带领这一万余关中子弟兵逃出生天。
“如今之计，只剩一个办法可行了。”
好半晌之后，李信才再次开口，并且一开口就给辛胜带来了无限的希望。
“什么办法！？”
辛胜闻言不由眼前一亮，立马追问了起来。
“打！襄！平！”
李信看向辛胜，一字一顿道。
“什么！？打襄平！？”
听到这话，辛胜整个人都傻了，襄平要是那么好打的话，自己还有必要带着骑兵去和燕军骑士斡旋吗？直接打进襄平城里不就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吗？
想到这里，辛胜急忙开口进言道：
“将军不可啊！襄平城墙虽说不算高大，但是城中也有数千装备精良的守军。而且那些守军皆是燕国宗室出身，各个都存有为燕国社稷而死的决心。如今我军的粮草仅剩5天可用，如此短的时间内是绝对打不下襄平城的啊！”
“打不下，那就加大力度！本将已经决定了，明日全军三更起床，四更造饭，五更开始攻城，一直攻到日落为止！如此持续三天，本将就不信打不下一个小小的襄平城！”
李信眼露凶光，显然是已经开始疯魔了。
“什么？一直打到日落！？”
辛胜心中不由一惊：
“如此攻城，伤亡何其大也！？若是攻下城来，还自罢了，若是攻不下城……”
“那也不亏，不是吗？”
李信看向辛胜，嘴角露出残忍的狞笑：
“我军粮草只够全军五天饱饭，看起来不多，但是如果将吃饭的人数压低到2000人的话，那么食用时间就将被延长到一个月，正好可以供2000人撤回塞内！”
“你……你的意思是……？”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恶魔之语一般，辛胜立马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李信。
“是一万人全军覆没，还是折损八千人，留下两千人安然撤回塞内，辛将军自己选吧！”
李信深深地看了辛胜一眼，而后出帐，对着外面的卫兵道：
“将各营主将招来，本将要训话！”
“唯！”
卫兵领命，前去叫人去了。
而这个时候，辛胜也终于做好了抉择，起身走出营帐，对着李信说道：
“末将……唯将军马首是瞻！”
……
攻城的指令很快就下达到了全军，当秦军士兵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李信这是疯了。
不计代价地强攻襄平城，这是嫌自己手上的士兵太多了吗？
而且更要命的是，他竟然还在攻城之前将这个消息提前泄露给了士兵，这是真不怕秦军士兵当场哗变啊！
有几个胆大的士兵已经聚在一起悄悄议论，商讨如何煽动其他士兵一起哗变，以此来逼迫李信打消这个念头了。
直到……动员大会召开。
是的，在吃完了一顿饱饭之后，李信将全部秦军都召集到了军营的校场之中，对他们进行了一场动员大会。
在会上，李信直言不讳地将秦军目前遇到的困难说了出来，并且明确地告诉全军将士，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此时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嘛就是攻破襄平城，而后尽情地享受城中的粮食和女人。要嘛，就是被冻死在辽东的冰原之上，再也回不到自己魂牵梦萦的家乡。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秦军上下直接炸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已经陷入了如此的绝境之中。
一时间，各种负面情绪开始在秦军之中蔓延。有人在抱怨李信，大声斥责若非他贪功冒进，非要进军辽东，自己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嚎啕大哭，说自己娶妻才区区一个月，连孩子都还没有，就要被永远地留在异国他乡。
众生百态不一而足，李信只是站在点将台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半个时辰过后，负面的情绪宣泄完成。校场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若有人都再次看向李信，等待他的下一次发言。
“出发！”
然而李信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非常简单地下达了攻城指令：
“攻城！”
听到声音的秦军士兵默默地转过身，朝着襄平城的方向走去。
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秦军士兵眼中少了几分对军功的渴望，多了一分对生命的眷恋。
如果说以往他们打仗是为了谋求军功，进而获得更好的人生的话，那么这次他们打仗就是单纯地为了活命，为了让自己不至于死在这里。
所有人都知道此战自己凶多吉少，但是却没有人因此而感到害怕进而退缩。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害怕非但不能活命，反而可能加速自己的死亡。
秦军士兵缓缓前行，宛如一股乌云一般，朝着襄平城压覆而去。当城中守军发现他们的时候，太阳正好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
整场战争最残酷的一天，开始了。
第四十一章 我说你怎么变得这么勇了呢
“怎么样了？外面的战况怎么样看？”
衣衫不整的燕王喜快步走入襄平城的太守府大厅之中，一脸焦急地对着早已在这里等待的满朝文武问道。
“请王上安心，秦军一时半会儿还攻不进城中。”
宰相鞠武上前一步，对着燕王喜恭声道：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根据城墙上传回来的消息，情况似乎不是非常乐观。”
鞠武摇了摇头道：
“不知道为何，这次秦军的攻势比以往要猛烈许多，就好像……”
“就好像什么？”
“就好像不要命一般！”
“不要命？”
“不错，不要命！”
鞠武点了点头：
“以往秦军虽说同样不怕死，但是打起仗来依旧有章法可循，前后排列，一波一波，宛如惊涛拍岸一般。而这次就不同了，秦军攻城毫无章法可言，各处都是战场，所有秦军同时压上，就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么做可能导致前线士兵无法撤回来一样。”
“竟如此疯狂！？”
燕王喜面露诧异：
“这不应该啊！莫非那李信疯了？如此攻城，就算真的把襄平城给拿下来了，秦军的伤亡只怕也不会小吧？按照秦律，统军之将不单以斩获论军功，还要考评其在战斗中的伤亡率。李信如此疯狂地攻城，就没想过打下城池之后自己立下的军功还不够扣的？”
“这就不是臣下所能知晓的了……”
鞠武摇了摇头，进而话锋一转道：
“只是王上，现在不是替李信担心军功够不够扣的时候，如今咱们真正需要担心的，是如何抵御下秦军的这一波攻势！如果秦军一直都像现在这般不要命地朝咱们发起进攻的话，很难说襄平城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对对对，抵御秦军的攻势，抵御秦军的攻势！”
燕王喜闻言连连点头，随即对着鞠武问道：
“那么请问相国，咱们应当如何加强抵御力量呢？”
“为今之计，光靠咱们燕国的力量怕是不能再百分百将襄平城守住了，毕竟秦军已经彻底杀疯了！为了确保咱们可以有足够的兵力防守城墙，臣下斗胆，想请王上将代国士兵派上城墙！”
似乎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鞠武一边说话一边咬着牙。
“好说……好说……什么？代国！？”
燕王喜本想如同以往一般对鞠武言听计从，但是在听清鞠武说了什么之后，整个人立马绷不住了，只见他嗖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对着鞠武问道：
“相国说的是……代国？”
“不错，代国！”
鞠武肯定的点了点头：
“如今襄平城中除了咱们燕国的公室卫军之外，就属代王嘉的五百亲卫最强了。若是不能将他们送上城墙的话，未免太可惜了些。”
“话虽如此，可是那代国毕竟是外国啊！”
燕王喜双手背负，在大厅中来回踱步：
“若是他们趁着咱们和秦军作战的时候背刺咱们，攻击咱们在城墙上的守军，放秦军进来，我等又该当如何？”
“大王！”
鞠武闻言，立马上前两步，用诚恳的眼神看着燕王喜道：
“事到如今，已经顾不得这么许多啦！若是代王嘉真的有这个心的话，就算咱们不放他上城墙，他也能在城中作乱，进而攻击咱们城门的守军，放秦军进来！左右代王嘉都有可能作乱，与其让他们在城中作乱，还不如将他们送上城墙呢！至少咱们还能借助他们的人数壮壮声势！”
“可是……可是……”
燕王喜显然已经被鞠武的话说得无法反驳，但是一时半会儿的却始终不肯点头。在支支吾吾了半天之后，这才屏退了左右，对着鞠武小声道：
“可是寡人就是听了代王嘉的进言，这才派墨儿出去取太子的人头的！如今墨儿没有归来，太子也没有消息，秦军也没有退却。值此之际，正是寡人与代王嘉之间猜疑最深的时候，你说，寡人如何敢相信代王嘉啊！？”
没错，在原本的时间线上，燕王喜之所以派出王子墨诏杀燕太子丹，就是因为代王嘉向他进言，说这么做可以让秦军退兵。
按照原本的历史，代王嘉的计划成功地劝退了城外的秦军，替燕国延续了好几年的国祚。而他自己也趁机回到了自己的代国，又当了几年国王。
只是如今由于燕起的出现，王子墨非但没能拿到燕丹的人头，自己还搭了一条命上去。而秦军也因此而没有退却，而是在城外朝襄平城发起了更猛烈的进攻。
自己的计划成败未知，秦军却又朝襄平城发动了比以往都要猛烈的进攻。在这种情况下便，代王嘉心中说没有猜疑那是假的。若是贸然将他派上城墙去，搞不好就会酿成大祸！
也正是因为这样，燕王喜才对将代国军队送上城墙持如此犹豫的态度。
另一边，在听完燕王喜的述说之后，鞠武整个人直接就愣住了。
他说自己这个懦弱无能的君上怎么突然就变得那么杀伐果断，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敢杀了呢，合着原因是在这啊！
听信外国君主的进言，杀害在本国极有威望的太子。这样的事情就算往前倒八百年，都找不出几件来啊！看来自家的这个主君确实是在昏庸这件事上干出新高度了，就连桀纣怕是都无法及之万一。
当然，吐槽归吐槽，事情还是要办的。身为燕国宰相，他的身家性命与燕国息息相关，是绝对不可能坐视燕国灭亡的。因此在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鞠武继续对着燕王喜说道：
“如此……咱们便不能直接将代国军队送上城墙了。只是任由他们留在城中也不妥，一旦他们做起乱来那就糟了。因此臣想，或许咱们可以将代国军队送出城去，让他们在城外扎营，以此与襄平城形成掎角之势。一来可以预防他们在城中作乱，二来也能威胁秦军的侧翼，让他们不敢全力攻城，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第四十一章 好，三天就三天！
“这……行得通吗？”
听完鞠武的话，燕王喜面露狐疑道：
“若是代王嘉不肯出城怎么办？毕竟他们拢共也就五百人，之前就是因为人数太少，自问无法抵御秦军的进攻，因此才请求寡人入驻城中的。如今寡人再将他们赶出去，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啊？”
“大王！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啊？”
鞠武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若是代王嘉真的心中有鬼，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定然会以为这是咱们对他们产生了怀疑，想要对他们动手！届时都不需要咱们逼迫，他们自己就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城！”
“那……那若是他们没有怀有二心呢？”
燕王喜依旧有些犹豫，并且问出了一个极为智障的问题。
“呼~”
听到这话的鞠武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同时在心中告诫自己这是自己的主君，自己不能生气，随后对着燕王喜说道：
“若是他们没有怀有二心……”
“报~”
就在鞠武准备像教育儿子那般教育燕王喜的时候，一名卫兵却突然冲入了大厅之中，对着燕王喜跪拜道：
“启禀王上，王孙回来了！”
“王孙？哪个王孙？”
燕王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问出了今天第二个智障问题。
“是王孙起！”
卫兵显然早已习惯燕王喜这幅模样了，因此并未表露出任何人异色，而是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起……起儿？”
得到回答的燕王喜先是一愣，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顿时皱眉思索了起来。
只是他的脑容量显然无法支持如此复杂的运算，整整一分钟过去，他依旧没能想通什么，只能转头对着一旁的鞠武求助道：
“相国，起儿回来了，这意味着什么啊？”
【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王子墨已经死了，太子丹大获全胜！】
鞠武在心里狠狠地训斥了燕王喜一顿，嘴上却依旧恭谦地说道：
“恭喜王上，贺喜王上！这定是太子搬到了救兵，特意派王孙起回来报信的！”
“什么！？救兵！？”
听到“救兵”二字的燕王喜不由心花怒放，同时对着卫兵说道：
“快，快宣王孙起觐见！”
“唯！”
卫兵领命，退回到大厅门口，对着远方喊道：
“宣，王孙起觐见~”
……
燕起是被赶回来的，被张良和燕丹联手赶回来。
说实话，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真的不想在这个时间点回到这个危险的城池之中。如今整个秦军的注意力在襄平城身上，城外的秦氏族兵反而成了这片战场之上最安全的存在。
只是不回来不行，想要成功执行张良定下的破秦之策，就必须要有人回到襄平城中，来和城中燕军通风报信才行。
这个人的身份不能太低，因为身份过低之人是很难取得燕王喜的信任的，搞不好还会以为是秦军派来的奸细。
这个人身份又不能太高，至少燕丹不能亲自出马。因为此时的他是城外那支秦氏族兵的最高统帅，他若是在这个时候回城，就意味着燕国失去了对那支精锐骑兵部队的掌控能力。
两方考虑之下，燕起便成了唯一可以执行这个任务的人。好在出发前张良再三向他保证，一定可以在襄平城破之前将秦军击破，这才让他放下顾虑，坦然回到了之前他做梦都想逃离的城池之中。
自古以来攻城都讲究一个围三缺一，目的就是让城中的守军心怀侥幸，在关键时刻弃城逃走。秦军是目的是攻克襄平城，夺取城中的粮草物资，而非全歼燕军，因此他们也采取了这个战术。
而这，也为燕起回城提供了一定的便利。在绕到襄平城的东城墙之后，燕起很轻易地就从城墙上叫下来了一个篮子，而后整个人坐着篮子升空，体验了一把人力电梯。
……
“孙儿燕起，拜见大父！”
得到宣召的燕起快步走入郡守府的大厅之中，对着端坐在主位上的燕王喜行了一礼。
“快快平身，快快平身！”
燕王喜走到燕起身边，一把将他扶起，一脸关心道：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啦？你父亲呢？”
“父亲正在城外等待援军，一时间分不开身。因此才派孙儿回来给大父报信，以安大父之心。”
燕起将提前准备好的台词抛了出去，试图以此转移燕王喜的注意力。
“哦？援军？”
果然，在听到援军二字之后，燕王喜的脸上立马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同时抓着燕起的手不放道：
“援军在哪呢？丹儿是从哪里搬来的援军？”
“是……是从匈奴人那里搬来的援军……”
燕起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而后柔声说道：
“至于在哪……匈奴毕竟离我国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虽说父亲早已派出信使，匈奴人也已经答应，但是一时半会儿的却是无法抵达襄平。因此父亲让孙儿转告大父，请您务必守住襄平。再过不久，匈奴的援军就会来了。”
“什么？援军还没到？”
燕王喜并未将注意力放在匈奴两个字上，此时他真正在意的是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丹儿可是说过，这援军到底还要多久还能抵达吗？”
“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三天之后，援军必至！”
燕起装模作样地思索了片刻，给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若是顺利的话，援军可能一天之后就会抵达，三天是考虑上路上遇到的不利情况之后的数字。”
张良不知道秦军之中具体还剩多少粮草，但是想来应当不会超过七天。按照这个数字来算的话，秦军最多只会猛攻襄平城三天，再多就可能影响到撤退的口粮了。因此张良才会给出三天这个数字，为的就是让燕王喜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唔……三天么？”
此时的燕王喜显然还不知道自己正在面对的是怎么样的军队，还以为他们只是比普通的秦军强上那么一丢丢罢了。因此在听到三天这个数字之后倒也没有表示太多的不可接受，而是点了点头道：
“好！三天就三天！凭借我燕国最精锐的公室卫军，守住襄平城三天想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第四十二章 高句丽做得，我燕国做不得？
与此同时，襄平城中某个豪华房屋内。
代王嘉在大堂中来回踱步，似乎正在被什么烦心事困扰。
“大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文官打扮的中年人突然走入了大堂之中，对着代王嘉说道：
“臣回来了！”
“回来就好！”
听到声音的代王嘉快步走到中年文士的身边，一脸焦急地对他问道：
“如何？可是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幸不辱命！”
中年文士点了点头：
“根据臣在燕王宫中收买的眼线传回的消息，之前进入燕王宫的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跟着王子墨一同出城的太子丹独子，王孙起！”
“什么？王孙起？”
听到这话，代王嘉不由脸色一变：
“他怎么回来了？王子墨呢？”
“王子墨……已经死了！”
中年文士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将这个残酷的结果给说了出来：
“王孙起带回了王子墨的人头，并且将王子墨的罪名也给定了下来。”
“什么！？王子墨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代王嘉不由一阵头晕目眩，差点直接晕倒在地。好在一旁的中年文士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这才让他免于倒地的下场。
“快……快召集众臣，就说寡人要与众卿一同商讨大事！”
被扶起来的代王嘉也顾不上自己的仪态，立马对着中年文士下令道：
“对了，在通知军将之前记得让他们先把手下的兵士收拢起来！如果寡人所料不差的话，接下来咱们只怕还有一场硬战要打！寡人能否逃出生天，就看那五百兵士了！”
“大王，事情还没差到那个地步！”
中年文士显然知道代王嘉在担心什么，不由一阵苦笑道：
“太子丹给王子墨定下的罪名是……”
“燕国鞠武，求见代王！”
就在这个时候，鞠武的声音突然从屋外响起。
听到声音的代王嘉脸上立马闪过一丝慌乱，正准备大喊“来人护驾”，却见一旁的中年文士对他摇了摇头，并且低声说道：
“大王不必担心，鞠武不是来取咱们性命的。恰恰相反，他们是来请咱们帮忙的。”
“帮忙？”
代王嘉不由一愣，随后中年文士便将自己打听到的燕丹给燕墨定下的罪名给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太子丹将这件事完全推到了王子墨的头上，丝毫没有提到寡人？”
听完解释的代王嘉心中不由一松，不过还是有些紧张道：
“可这是因为太子丹人在城外，不知城中内幕啊！等将来太子丹回城了，而燕王喜又发糊涂，将这件事告诉太子丹了，寡人又该当如何呢？”
“所以，臣下才这么急忙赶回来找您通气啊！”
中年文士继续压低声音道：
“接下来咱们只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便可保大王无虞，甚至还有机会回到代国，君临国家。”
……
城墙上的战事比燕起想象的还要惨烈。当他来到城墙上的时候，这里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尸体。许多尸体都断手断脚，有些更是被人从腹部剖开，肾脏肠子流了一地，血腥味与屎尿味夹杂在一起，不断地刺激着人们的感官。
燕军将士们在经历了最初的恐惧慌乱之后，如今也逐渐变得麻木了起来。所有人都如同机器人一般，机械性地重复着之前的工作，脸上看不出一丝的生气。
甚至就连燕起这个“燕太孙”亲临城墙，都没能引起太大的波澜。人们只是简单了扫了他一眼，而后便再次转过头，不再搭理他。
“这……”
见到这一幕的燕起嘴角不由微微抽动，说好的自己亲临前线可以鼓舞士气，让守军战斗意志激增呢？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啊？
早知道这样，自己就不上城墙来了，躲在后方的太子府中享受生活它不香吗？
这当然是玩笑话，且不说亲临前线是张良这个谋圣的吩咐。事实上就算张良不说，他也是要亲自到城墙上来看一看的。
倒不是为了鼓舞士气什么的，而是为了趁机学习如何指挥这个时代的守城战。
是的，学习守城战。仗打到这个份上，秦军的败局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了。接下来几年秦国的注意力都会放在中原的魏国和楚国身上，很难再抽出精力来对付燕国。
也就是说，至少在几年之内，燕国还是非常安全的。而燕起本人也可以不用急着跑路遁入朝鲜甚至濊国了，而是可以安心留在辽东发展科技，争取将辽东打造成一个秦国无论如何都啃不下来的硬骨头，进而将秦国的血耗干。
没错，正面硬钢秦国，而后将秦国的血耗干。这件事若是放在之前，燕起那是连想都不敢想啊！毕竟秦国是什么？那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朝代，也是第一个大一统王朝。与这样的对手刚正面，燕起自问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但是在经历了这段时间的事情之后，燕起发现秦军其实也不是不可战胜的。别的不说，单就辽东这坑爹的补给线，就能将秦国的命耗掉半条！
历史上隋朝是怎么灭亡的？不就是三征高句丽把自己玩没了的吗？只要自己能够像高句丽那样抵御几次秦国的举国进攻，都不用自己动手，秦国自己都能先自爆了。而后自己再趁机收复故土，同时凭借着各路诸侯中最完善的官僚系统，未必就不能南向以争天下！
至于以燕国如今的国力能否抵御秦国的举国进攻……燕起表示，问题应当不大。
理由很简单，隋朝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掌握了成熟铁器技术的国家，同时还有大运河帮忙运输补给，更是掌握了海船技巧，在陆路进攻的同时派出了海路袭扰高句丽后路，就这样都没能打下高句丽，秦国凭什么打下燕国？凭秦驰道吗？别逗了，那玩意儿的运输效率连大运河的一个零头都没有！
更别说秦国连像样的铁器都搞不出来了，只要到时候燕起随便改良一下铁器，将西汉时期的百炼钢技术抛出来，而后再利用炼钢的残渣把水泥搞出来，他就不信，秦国还能拿自己怎么滴了！
第四十三章 燕王喜：我早已看穿一切
当然，以上一切都是建立在自己能够击退这支秦军，并且在燕国获得一定话语权的基础上的。否则若是秦军攻破了襄平，亦或者说自己在燕国说话没人听，那一切都是白搭。
……
秦军并没有因为燕起的到来就放缓了攻势，同样燕军也没有因为燕起的到来而表现得有多么兴奋——毕竟他的身份只是太孙，连太子都算不上，自然不能给燕军士兵们起到多大的激励作用。
好在燕起虽然没有起到正面作用，但是也至少没有给燕军这边扯后腿。他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燕军的指挥官指挥燕军士兵守城，并且将这一切铭记于心。
在经历了春秋战国数百年的混战之后，各国都已经摸索出了一套完善的攻守城战技巧。因此整个攻城战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外发生，攻守双方都在按照剧本进行战斗，残酷地比拼着各自的实力。
原本要是按照这个架势下去的话，燕国这边不说大获全胜，至少守住城墙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秦国那边只有不到一万的士兵，而燕国这边却有五千的守军。按照一个守军能够抵挡三名敌军的标准，燕军抵抗一支一万五千人的部队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更别说此时燕军的对手只有一万人了。
可是战打着打着，燕军这边却发现了不对劲。由于襄平城城墙较矮，规格较小的缘故，实际上襄平城压根就承受不住一万人的猛攻。在打了将近半天的战之后，城墙下的尸体已经堆积到城墙一半的高度了。
没错，踩着友军的尸体登城。襄平城的城墙只有3米多一点，这种级别的城墙用来防御周围的游牧民族自然是足够了，但是用来抵御同为农耕民族的秦国就有些不够看了。在交锋了半天时间之后，城墙下的尸体已经越堆越高。再加上在攻城的时候李信还特意让士兵们背着一袋沙土冲锋，将其堆到城下。几轮冲锋下来，城墙下的“垫脚物”已经达到了城墙一半的高度。再这么打下去的话，搞不好再过两三个小时，秦军就能踩着友军的尸体直接冲上城墙了！
“麻烦了！”
见到这一幕的燕起不由咬了咬牙，他没想到秦军的攻势竟然如此猛烈，短短半天时间内就将尸体堆积到如此高度。照目前这个架势下去，别说三天了，只怕襄平城就连一天半都很难守住！
“不行，必须要想什么办法才行！”
燕起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但是想了半天却始终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来。如今秦军不和你玩弯弯绕，直接大军压上，用最原始的武力来一决胜负，不惜和你同归于尽。在这种情况下，任是燕起智计超群，也是无法可想的——更别说燕起还没到智计超群那个地步了。
好在燕起没有办法，一旁的燕军守将却并非如此。在看到秦军将尸体堆积到如此高度之后，他当机立断，立刻派人向燕王喜求援，请求燕王喜派遣更多的部队过来协助防守。
……
“什么！？只是短短半天的时间，城墙上就要撑不住了？”
听到消息的燕王喜不由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这次秦军的攻势竟然如此猛烈，猛烈到自己的“都城”连一天半的时间都难以支撑。
“为今之计，只有多向城墙上派兵，以此来增强防御，以图强行撑到援军抵达了。”
一旁的鞠武上前进言道。
“援军……对，我们还有援军！”
援军二字仿佛强心剂一般，令原本大惊失色的燕王喜心头一震，而后大手一挥，对着鞠武说道：
“去，将襄平城中的平民也绑上城头，让他们协助守城！”
“平……平民么？”
鞠武闻言一愣，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
“唯，臣这就去办。”
说着，便准备转身退下，
“等等！”
就在这个时候，燕王喜叫住了他，沉声问道：
“代王嘉那边……还没有动作吗？”
“他们说要整顿军备，还需要一些时间。”
鞠武摇了摇头道。
“让他们不要再整顿军备了，不就是守东城门吗？告诉他们，寡人允了！东边没有秦军攻城，就算不整顿军备也没有关系，让他们赶紧去！”
事关生死，燕王喜似乎变得精明了一些：
“等他们上东城门之后，咱们就将东城的守军全都调到西边来。除此之外，南北两面城门也各调五百守军到西城门去。这次秦军的主攻方向是西城门，其他几个方向可以适当减少守军！”
“什么！？将东城全部的守军都调到西城去？”
听到这话，鞠武不由脸色一变：
“大王，此事万万不可啊！若是代军趁乱打开城门，引秦军入城，我等又该当如何啊！？”
“放心吧，不会的！”
然而燕王喜却一脸自信地摆了摆手：
“寡人与秦国有仇，代王嘉又何尝不是如此？若非秦国的话，他也不至于流落至此，因此他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打开城门投降秦军的！依寡人估计，他们最多只会趁机连夜逃亡，这也正合寡人之意。寡人就怕他们留在城中作乱，让他们早日出城，对咱们来说也算是去了一块心病。”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燕王喜和代王嘉差不多是一个档次的烂人，因此对他的行为逻辑也能看得比较清楚：
“等代军逃亡之后，咱们再随便派几个民兵上城，简单看一下城墙就可以了。如今最主要的任务是守住西城，坚持到援军到来。除此之外，一切都能舍弃！”
燕王喜的话说得比较隐晦，但是身为老臣，鞠武依旧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既除了他本人的生命之外，其他包括襄平城中平民的生命，甚至于襄平城本身，他都可以抛弃——只要能够坚持到援军抵达，并且让他可以继续当燕王就可以了。
“唯……臣下遵命……”
封建时代，国家就是君主个人的私产。燕王喜这个主人自己都不在乎了，鞠武这个当臣子的还能说什么？只能应允退下，执行任务。
第四十四章 蠢蠢欲动的代王嘉
驱赶平民作战也算是燕国的老传统了，当初秦国进攻燕国的时候，燕王喜为了争取逃命时间，直接命燕丹率领数十万大军给自己断后，以此来争取时间。
光看以上这句话似乎还看不出什么毛病，也找不出燕王喜驱赶平民作战的证据。但是如果了解当时的燕国到底有多少人，你就知道那所谓的几十万大军到底有多坑了。
根据史料分析，战国末年的燕国大致有150万左右的人口。其中塞外三郡占据了20万，塞内核心区则差不多只有130万人。
130万人，按照成年男子占据总人口25%的比例来算，可以勉强算作是“丁”的也只有区区32.5万罢了。燕丹征召了数十万的大军与秦国作战，等于是把当时燕国全部的成年男性都给绑过来了。
想象一下，几十万刚从田里被征召出来，手中连武器都没有，许多人甚至只扛着一根木棍的农夫，在遇到由王翦率领的，装备精良的职业秦军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燕国没有被一战杀得灭种就已经算是王翦仁慈了，若是当时王翦放任秦军追击平民获取军功的话，指不定幽燕之地要因此而元气大伤，几百年都无法回复过来了。
为了自己逃命，不惜压上燕国的国运，这样的君王数遍几千年的历史，只怕都找不出几个来。
当然，燕王喜坑归坑，但是这次做的决断却是没什么大的问题的。一来辽东孤悬塞外，民风彪悍，平民的战斗能力要远超塞内平民。二来这次燕军打的是守城战，而非野战。有城墙作为屏障，再加上遍地都是死去士兵留下去武器，真要将城内的平民武装起来，未必就不能与秦军一决高下。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城中的平民源源不断地被派遣到城墙上之后，秦军的攻势明显变得滞缓了起来。原先一度已经杀到城墙上的秦军又被赶了下去，不得不踩着友军的尸体堆成的小山仰着脖子与守军战斗。
当然，滞缓归滞缓，秦军的进攻却依旧在继续。李信的目标很明确，要嘛攻破城池夺取补给，要嘛多死一些人减少自己这边的补给消耗。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并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
……
“此话当真？燕王喜真的答应让咱们守东门了？而且他们还将东门的守军给调走了，只留下几百临时征召的民兵协助咱们守城？”
听到消息的代王嘉一脸惊喜，在原地兴奋地转圈：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这样一来的话咱们就能轻易地从东城逃走了！”
虽说燕王喜依旧在东城留下了几百民兵，但是代王嘉却并不认为这些人能够阻碍自己弃城而逃。毕竟这还是一个王侯将相有种的时代，普通平民在面对一国之君的时候难免会新生恐惧。
到时候自己只要虎躯一震，不怕这些没有高级将领指挥的民兵不乖乖地打开城门，放自己出去。
“大王！话虽如此，但是臣却依旧不建议咱们这么快就逃走！”
一旁的中年文士闻言，不由摇了摇头道：
“根据臣打探到的消息，燕太子丹似乎已经搬到了匈奴的救兵，而且救兵最迟三天内便可抵达，咱们完全没必要这么急着逃走。否则若是将来燕国成功借助匈奴的力量退秦了，大王只怕会脸上不好看。届时别说是燕国了，只怕就连匈奴，您都不好去投奔了。”
“匈奴救兵？”
代王嘉微微皱眉：
“太子丹什么时候和匈奴人扯上关系的？”
身为赵王之子，代王嘉对匈奴这个民族可以说是了解颇深。虽说正面作战依旧不是中原诸侯的对手，但如果只是对付一支深入塞外，且腹背受敌的秦军的话，他们的胜率还是比较大的。
因此如果匈奴援军当真可以在襄平城破之前赶到战场的话，搞不好还真的能够解除襄平之围。而自己若是在这之前拔腿跑路的话，定然会成为燕匈两国的笑柄。届时别说是借道回国了，只怕就连投奔这两个国家，以求混一碗饭吃，都会成为难题。
“可若是襄平城撑不到匈奴人到来……”
代王嘉略显迟疑，相较于成为笑柄进而后路断绝，他明显更害怕眼前暴毙。
“根据燕王宫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匈奴援军最迟大后天就回到。”
似乎是看出了代王嘉心中的疑虑，中年文士进言道：
“如今燕国已经将城中平民都给动员起来了，照这个架势，守个两天想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要不这样，咱们再继续观望两天，若是明天天黑之前匈奴援军没有抵达，咱们便于明天晚上连夜出城。大王您看如何？”
“这……好吧！两天就两天！让将士们收拾好行李，咱们这两天就睡在城墙上了！”
代王嘉咬了咬牙，艰难地应允道。
……
由于纬度较高，且正好处于冬至前后的缘故，辽东这两天的天黑得格外得早。
只是下午4点钟前后，太阳便已经彻底落山了。失去了光线的秦军不得不从战场上撤离，回到军营中舔舐伤口。
而在看到秦军撤离之后，城墙上的燕国军民也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前后将近十个小时的鏖战，耗尽了燕国军民的最后一丝体力。因此在看到秦军退却之后，城墙上并未发出任何的欢呼声。所有人都仿佛烂泥一般，直接瘫倒在地，拼命地呼吸着周围浑浊的空气，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如何？伤亡结果已经统计出来了吗？”
在巡视完一圈城墙之后，燕起回到燕王宫之中，而后便听到了燕王喜和鞠武的对话。
“已经统计出来了，今日我军与秦军一共鏖战五个时辰，伤亡军民共计一千余人，击毙秦军两千人左右。如今城墙下密密麻麻已经堆满了敌我两军的尸体，明日秦军若是再来，可以不用再带攻城器械，只要踩着这些尸体，便能轻而易举地登上城墙！”
鞠武沉着声音，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
第四十五章 生死胜负，就在今夜！
如今襄平城中拢共也就五千公室卫军，再加上民兵的话，差不多只有七千多人。如今一日就折损了整整一千人，照这个架势打下去，要不了七天时间，襄平城中的守军就要被秦军给杀光了！
好在秦军自身的损失也不小，达到了燕军的两倍之多。否则燕王喜这会儿就应该提桶跑路，弃城而走了！
“襄平城中共有居民一万人，如今被征召出了两千多民兵。算上公室卫军的话，我军一共是七千多人。今日折损一千，我军还有六千人。秦军今日折损两千，那便是还有八千人。八千对六千，秦军依旧占据人数优势。而且更要命的是，城墙如今已经起不到防御作用了。因此明日的战况会比今日还要激烈，我军的损伤也会更大。”
鞠武阴沉着一张脸，战局变成如今这个模样是他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也并非不知兵之人，只是像眼前这支秦军这般不要命的军队和打法，他还是第一次见。
“竟……如此惨烈吗？”
燕王喜也被鞠武的话给吓了一跳，同时心中也是肉疼不已。要知道这些公室卫军可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本啊！死一个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更别说是一日之内连死好几百了！
想到这里，他立马转头看向刚刚进来的燕起，开口问道：
“起儿，如何？城外可是有消息了？匈奴人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最迟……明日晚间便能抵达！”
燕起自然也知道如今襄平城的困境，但是他更记得出发前张良给他的嘱咐。每多坚持一天，张良的计策就能多一分胜算，因此他依旧咬着牙不肯松口，强行将援军抵达的时间推迟到了明天。
“明日么？”
得到答复的燕王喜艰难地咬了咬牙：
“好，明日便明日！传令下去，将国库中的酒肉全部拿出来，今晚好好犒劳将士们！”
“大王英明！”
鞠武急忙朝着燕王喜行了一礼，能让这个铁公鸡拔出毛来，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
酒肉很快分发下去，燕军将士们的士气也因此呃恢复了一大截。
原本因为长时间作战而变得麻木的脸上，也开始有了表情。
反观城外，秦军大营中的秦军士兵，则是一如既往地麻木。
所有人都如同机器人一般机械地排队打饭，而后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吃饭。
期间有一名秦军士兵因为想家以及对死亡的恐惧而害怕地哭出了声来，结果被前来巡视的李信当场斩杀。
任何胆敢在这个时候动摇军心的，杀无赦！
……
冬夜固然漫长，但总有结束的一刻。
在度过十几个小时的长夜之后，阳光再次照射在这片大地之上。
秦军士兵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从营中出发，朝着襄平城前进。
他们知道，一场比昨日还要残酷的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
……
确实很残酷。
只是这是针对燕军来说的。
由于昨日已经在城墙下堆满尸体的缘故，今日一大早，攻守双方便直接进入了肉搏战。
这对守城方来说是极其不利的，因此交战只是短短的一个时辰，燕军这边的伤亡人数便已经来到了五百人，并且还在持续上升中。
等打到中午的时候，燕军这边的伤亡人数已经突破一千人了。
而秦军却因为有登墙梯的缘故，伤亡甚至还要少于昨日，只是堪堪与燕军持平。
当然，以上一切都是战后统计才知道的结果。对于如今身处战场之中的燕秦两军士兵来说，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以及敌人的战损比。在这片狭小的战场之上，他们目光所及不是敌人就是战友，根本无暇他顾。
而这，也很好的避免了士兵们因为战损率而心生恐惧，进而临阵崩溃。
……
这个时代的士兵一天是只吃两顿的，早晚各一餐，没有午饭。
因此不存在所谓的中场休息，燕秦两军在城墙上反复拉锯了整整一天时间，等太阳再次落山之后，这才逐渐脱离接触。
看着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尸体，燕起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现在是冬天。
日长只有8个小时左右。
否则如果是夏天，日长再长那么4个小时的话，襄平城能不能撑过今天还很难说。
看着在地上躺尸的幸存燕军，燕起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忍。
明明自己昨夜就可以给张良他们发送情报的，但是为了增加计策的成功率，自己强行多拖了一天。
以至于这个世界上多了两千多条亡魂。
“放心吧，你们的牺牲不会白费的。”
燕起缓缓蹲下身，将一名死不瞑目的燕军士兵的双眼合上：
“今晚我们就会打破秦军，给你们报仇！”
……
“什么？准备出城作战？”
燕王喜一脸诧异地看着燕起，仿佛在询问他是不是在逗自己。
“不错，根据情报，匈奴援军将于今晚抵达，进而夜袭秦营！孙儿恳请大父派兵出城，以协助匈奴骑兵完成这个壮举！”
燕起一脸认真地说道：
“否则我军若是全程什么事都不干的话，难免被匈奴人看扁。”
“出城……出城……”
燕王喜在大厅内反复地踱起了步，似乎在思考是不是要答应燕起的请求。
一旁的鞠武却开口问道：
“敢问王孙，您都不曾出城，又是如何得知匈奴人晚上救回来的呢？”
“此乃机密，还请恕小子不能答复相国、”
燕起摇了摇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今晚城外会响起匈奴人的歌声，这便是匈奴人给咱们发的信号。届时咱们只需派出千余人，于秦营之外替匈奴人壮壮声势，就能非常轻易地击败秦军。”
以歌声为号是张良和燕丹共同定下的策略，这么做一来能够通知城内准备出兵，二来则是可以威吓营中的秦军，进而动摇他们的军心，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歌声么？”
若是没有暗号的话，燕王喜是说什么都不肯轻易派兵出城的。不过如今既然已经约定好了以歌声为号，那就说明此事应当不虚。再加上燕起也没有坑害自己的道理，因此只是略作思索，燕王喜便下定了决心：
“好！出兵就出兵！传我王令，挑选一千精锐甲士，好酒好肉招待着，让他们快速恢复气力，准备出城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