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一切为了不资敌！
而且火炕这东西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不资敌”。
火炕的作用就是御寒取暖，因此对于那些纬度较低的国家而言是没有意义的。尤其是楚国，有没有这东西对他们来说都一样。
齐秦两国倒确实是用得上这东西，但是也只是用得上罢了，远没有到燕国这种离不开的地步。毫不夸张地说，就算这种东西被泄露出去，推广开来了，其对燕国的影响也是极其微弱的，燕国根本不用担心这个发明会加大秦燕两国之间的实力差距，反而随着燕国每年冻死人数的减少，会极快地缩小秦燕两国之间的差距。
事实上不单单是火炕，八牛犁其实也是一样的。与传统犁相比，八牛犁的耕力更强，但是也更笨重，极难掉头，只能在大片的、一望无际的原野上进行耕种。像水网密布的南方，亦或者是土地破碎、小农经济占主体的秦国，是根本用不到这个东西的。
这也是燕起发明东西的一个重要标准，那就是确保这东西只有自己能用，敌人就算学去了也没用。毕竟秦国密探遍布天下，重大变革根本就瞒不过他们。与其发明出一种放之四海皆准的东西，而后藏着掖着，还不如一开始就断了秦国抄袭的可能，让他们就算拿到实物也只能徒呼奈何。
“好，实在是太好了！”
另一边，在听完燕起的话之后，燕王喜立马拍手叫好道：
“寡人这就下令，命少府工匠学习盘炕的技巧，而后将其推广开来，造福我燕国国人！”
这年头，就算是再昏庸的国君也知道好东西要和国人分享，因此在得知火炕这东西便宜好用之后，燕王喜连想都没想，就直接做出了将其大规模推广的决定。
“大父（大王）（父王）英明！”
听到这话，燕起和鞠武燕丹等人朝着燕王喜行了一礼，轻轻地拍了拍他的马屁。
“哈哈~”
被拍了马屁的燕王喜哈哈一笑，而后朝着身边的侍卫挥了挥手，示意他出门将这个消息告知聚拢在屋外的老贵族和普通国人们。
“唯！”
侍卫领命，出门通告。下一秒，无数的欢呼声从屋外响起。
“大王英明！”
“王孙仁慈！”
虽然还没看到实物，但是众人深知侍卫是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夸大欺骗自己的，因此在听到侍卫的传话之后，他们立马就欢呼出了声，以此来表达内心的激动。
“咱们先出去吧，把这里留给他们。”
听到欢呼声的燕王喜微微一笑，多少年了，自从他登基以来似乎就不曾接受过国人们的如此爱戴。如今猛然获得如此待遇，虽说是沾了自己孙子的光，但还是令他兴奋不已。当即也不赖在这间房屋里了，而是选择将房屋空出来，让屋外的臣民们好好地感受一下火炕的温暖。
“唯！”
众人哪里不知道燕王喜的那点小心思，心中觉得好笑，不过嘴上却不说，而是老老实实行了一礼，跟着燕王喜离开了房屋。
“此处便交给你们了。”
走出房屋的燕王喜对着围观人群高声道：
“尔等可以挑几个人，进来看看这火炕到底暖不暖！”
说完，他便不再逗留此处，而是带着燕起等人朝王宫的方向行去。
而另一边，在得到燕王喜的允许之后，在场的众人直接沸腾了。虽然所有人都很想亲自进去见证一下火炕的温暖，但是他们知道这么小的房屋是装不下这么多人的，当即聚在一起讨论了起来，挑选自己中意的代表。
但是无奈此处之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随着燕王喜走后这里也缺少了让所有人都信服的权威力量。因此最后参观火炕之事变得愈发混乱起来，一大票人都想往里挤，房屋却无法容纳那么多人。最终在屋内的人数达到否个阈值之后，整座房屋直接就被撑塌了，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火炕暴露在寒风之中，倔强地散发着自己的热量。
房屋虽然塌了，但是人们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就是这东西真的能够大幅度地御寒。而在将这个消息公布开来之后，在场的众人再一次沸腾了。
多少年了，燕国人忍受这凛冽的寒风多少年了？每家每户每年都有大量的族人死于寒风，这如何能不令他们对寒冬感到恐惧？
现在好了，有了火炕之后，燕国人终于可以不用害怕寒风了。这一刻，燕国人对国家的认同感达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程度。连带着，燕起这个发明者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也愈发变得伟岸了起来。
……
当房屋被撑塌的消息传到燕王喜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带着众人回到燕王宫了。
得到消息的燕王喜先是微微一笑，而后转头对着鞠武问道：
“如何？相国对起儿发明的这两样开荒利器的评价如何？”
“皆乃巧夺天工之物，有了这两样东西之后，辽东的寒风冻土将再也无法阻挡人们的脚步，我国将以极快的速度对辽东进行开垦开发。”
贵族多少还是要点脸的，死鸭子嘴硬的事情鞠武做不来，因此他很大方地就点下了头，承认这两样东西确实可以帮老贵族们扫清开发辽东的障碍。
“既如此，那么改封之事就这么说定了？”
燕王喜满心欢喜地说道，一想到纠缠燕国几百年的顽疾就要在他手上被一扫而空了，他心中自然是得意非凡，连带着说起话来也有了些许轻佻。
“改封之事，老臣原则上是同意的……”
鞠武对着燕王喜行礼道：
“只是……”
“只是什么？”
燕王喜此时最怕听到的就是“只是”，结果没想到鞠武竟然还真的说了，当即心态有些炸裂，连带着说起话来也急切了许多。
“只是王孙之前所说的以一换五，是不是太少了些？”
鞠武沉吟片刻，再次说到：
“毕竟辽东苦寒，虽说火炕能够帮人们度过漫漫长夜，但是人毕竟不可能只待在屋内，哪怕是冬天，也是要出门活动的。屋外没有火炕，寒风刺骨之下，对人的身体是一种极大的折磨。老贵族们愿意去辽东替国家开边，但是为了弥补老贵族们承受的痛苦，王室是不是可以将封地面积扩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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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倒车开上瘾了
“什……扩大封地？”
听到这话，燕王喜不由瞪大眼睛道：
“而且理由还是弥补老贵族们承受的痛苦？这……”
不怪燕王喜如此反应，实在是鞠武的话过于混账了。想当初燕国先祖被封到燕国的时候，可没跟周王室讨价还价，说什么“周围都是蛮夷，我的安全无法保障，因此要多给我物资补偿”之类的话,当时分封的时候周王室的意思很明确，我只给你土地的名义统治权，能不能拿下来那是你的事。拿下来你就是诸侯，拿不下就嗝屁，就这么简单。
哪有像鞠武这样，因为辽东苦寒，就向王室要这要那的？更别说,王室还已经拿出足够的诚意,不仅将封地面积扩大了四倍，更是发明出了八牛犁和火炕这两样神器。在这总情况下，鞠武竟然还想要从王室这边榨取更多的利益，这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
因此哪怕是燕王喜这样平庸无能的君王，此时也已经有些怒了。只见他眉头一挑，便准备对鞠武破口大骂。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燕起却突然出声，劝住了燕王喜：
“大父勿恼，相国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
“什么？起儿你？”
燕王喜有些诧异地看向燕起，他不明白燕起为什么会替鞠武说话。
然而燕起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而后转头看向鞠武，笑着说道：
“相国所言有理，其实不单单是寒冬，人在辽东还有另外一个敌人，那就是周围随时可能过来劫掠的胡人。老贵族们在塞内不必担心自己的封地遭到胡人劫掠，到了塞外却必须要防着这一手，因此这部分的损失也需要由王室负责，请问是不是啊？”
“这……若是王室愿意的话,我等老贵族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鞠武也知道自己的话很混账,但是他毕竟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此时的他代表的是老贵族的利益，自然要竭尽所能地替老贵族们说话。否则要是老贵族们觉得自己被卖了，非但他这个代言人会死无葬身之地，连带着燕国也可能因此而陷入动乱，因此提前把话说开并不是什么坏事。
另一边，燕起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贵族这个东西是一柄双刃剑，用的好了可以所向披靡，战不无胜。用不好了可能会伤到自己，令国家分崩离析。因此从一开始燕起就没想过用阴谋诡计骗老贵族们上船，而是用明明白白的利益交换，来换取老贵族们的支持。
正常情况下燕国自然是没有能力进行如此规模的利益交换的，但是燕起是谁？那可是穿越者啊！来自后世的科技发明可以极大地弥补国力上的不足，让以往的废物变成宝物。就好像现在，在燕起的两大发明之下，原本的烂地辽东已经成为了燕国贵族们眼中的香饽饽，对置换封地之事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抵制。
如今对方虽然还在讨价还价,但是相较于一开始的绝对反对，已经是一个极大的进步了。只要自己再拿出其他能够令老贵族们信服的发明,相信他们便不会再多说什么才是。
想到这里，燕起立马对着不远处喊道：
“来人！”
下一秒，高渐离便在王宫禁卫的监视下进入了大殿之中。
只见他一脸恭敬地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件外形奇特的衣服，将其交到了燕起手上。而后这才缓缓退下，再次退到了殿外。
“此乃何物？”
看着燕起手上的奇怪衣物，燕王喜有些好奇问道。
“好教大父得知，此物名曰毛衣，乃是孙儿用羊毛编制而成的！”
燕起将毛衣摊开，示意众人上来抚摸，而后继续说道：
“此物……极其御寒！”
“什么？御寒之衣物？”
听到这话，场内众人不由脸色一变，连带着看向毛衣的眼神便变得敬畏了起来。
不怪众人如此反应，实在是御寒衣物对于这个时代的燕国人来说过于宝贵了。贵族还好，有皮草御寒，平民就糟了，在没有棉花的当下，只能不断地加厚身上的衣物，试图抵御无孔不入的寒风。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有人站出来说他发明出了一种全新的御寒衣物，而且材料还只是羊毛而不是羊皮，试问众人怎么可能会不惊讶？
别说是鞠武了，就连燕王喜，也被燕起的话震得不轻，而后一把夺过燕起手上的毛衣，开始仔细抚摸起来。
“唔，不错，柔顺温暖，而且闻起来还没有羊膻味，确实是个好东西。”
说着，他转头看向燕起道：
“你是如何做到的？羊毛又脏又臭，根本不堪大用。而且这东西还不能上纺织机，你是怎么将其变成这个样子的？”
“这……说来话长。”
燕起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会说自己这是又一次开了历史的倒车吗？
没错，开倒车，与很多人印象中的认知不同，中国古代其实并不是没有羊毛衣的，实际上在很早之前，中国人就已经发明出了这个东西。
之所以后来被抛弃，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东西无法量产。
中国古代采用的是梭织法，这种方法可以大规模生产布匹，降低布匹的生产成本，进而实现人人有衣穿的目的。
反观毛衣，这东西只能用针织法，是不能上梭织机的。在这种情况下，其产量自然无法和普通的布匹相比，被人们抛弃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但！是！毛衣纵然有再多的缺点，有一点却是可以完爆布匹的，那就是御寒能力！
普通的布衣就算穿再多也无法抵御凛冽的寒风，而羊毛衣则只需一件，就能让整个人的身体迅速温暖起来，进而获得在冬季外出活动的能力！
羊毛衣在中原地区确实没有太大的竞争能力，无法和可以大规模量产的布匹相互竞争。但是在燕国，却又是另外一个说法了。
对于纬度极高，且将来还要继续向北扩张的燕国来说，毛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器。布衣？你穿得再多，能和毛衣比御寒能力吗？
第九十三章 听说过科尔沁大草原么？
更别说，在经过燕起的改良之后，此时的毛衣已经不像以往那般脏臭了，穿起来柔暖舒适，根本不比布衣差！
“毛衣最大的缺点就是无法大规模生产，不过此时辽东本就地广人稀，老贵族分封过去之后封地相互独立,距离城镇很远，因此指望大规模生产本就不现实，毕竟生产出来的东西未必就能卖得出去。”
燕起指着毛衣，继续解释道：
“反观毛衣，虽然无法大规模量产，但是胜在简单，只要两根木棍，随便一个人都能将其编织起来。辽东冬季漫长，人们难以出门活动。在这种情况下,这种简单方便且保暖的衣物便成了最好的选择。哪怕是男人，在冬天的时候也能窝在家里织毛衣。”
织毛衣显得很娘是后来中国的独有观念，事实上在英国，哪怕是一个大男人，也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人群之中织毛衣，且不会被人嘲笑的。
织毛衣在英国属于国民“运动”，是刻在英国人骨子里的习惯。而如今燕起要做的，就是将这项“运动”刻入燕国人的基因里。毕竟东北的冬天是真的冷，什么都干不了。与其让男人们像后世那般只会聚在一起喝酒吹牛，还不如让他们学会织毛衣呢，至少后者要更有利于提升燕国的整体国力。
“相国可以亲自穿上试试，看看这衣物到底暖不暖。如果满意的话，咱们可以再继续谈下面的事情。”
燕起也没有光顾着自己表演，而是将燕王喜手上的毛衣又拿了回来，递给鞠武道：
“这件毛衣是按照相国的体型编织的，虽然不一定对，但是毛衣本就能伸缩，因此问题应该不大。”
“既如此,那老臣便失礼了。”
毕竟是事关民生的重大发明，作为第一个穿毛衣的人非但不会被人嘲笑，反而可能会因此而铭传千古，因此鞠武也没有推辞，而是一把接过了燕起手上的毛衣，在王宫侍从的指引下进入了侧间，开始换衣服。
“臭小子，行啊，不声不响就又搞出了一样利国利民的好东西。说说，你还有什么是寡人不知道的？”
趁着鞠武退下换衣服的空档，燕王喜拍了一下燕起的肩膀道。
“差不多了，除了毛衣之外，孙儿就只剩一样东西了。”
燕王喜的身体早就已经被酒色掏空，因此拍起燕起的肩膀来也是轻飘飘软绵无力的，燕起自然不可能因此而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什么，竟然真的有！？”
另一边，在听到燕起的话之后,燕王喜立马就瞪大了眼睛。他本来只是随便诈一诈燕起,没想到还真被自己诈出东西来了。正想追问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旁的侧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转头一看，正是已经换好衣服的鞠武。
“哈哈哈！好，真是好衣服啊！”
换完衣服的鞠武快步走到燕起等人的面前，一脸激动道：
“一换上这件衣服，老臣便觉得全身上下暖烘烘的，四肢也不再冰冷，有知觉了。好，这衣服实在是太好了！”
能不好吗？这年头的贵族全靠兽皮御寒，但是兽皮再好，那也只能被做成披风一类的衣服，好不好看且不说，但是不贴身却是肯定的。哪像毛衣这般，可以紧紧地贴在身上，锁住身体的每一份热量，不让其无端消散掉。
而除此之外，鞠武的年龄也让他更加体会到毛衣的好处。
鞠武年纪已经很大了，而老人又和小孩一样，都是怕冷人群。燕起至今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每到冬天的时候就容易被冻得流鼻涕，而一旦奶奶给自己换上毛衣，就算那件毛衣还没被焐热，他也会立马止住鼻涕，不再让其往下流。
小孩如此，老人也是同样。鞠武之前所说的“全身暖烘烘，四肢有知觉”未必是真的，但是不再不断地抽泣鼻涕却是肯定的，只是他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不好意思这么说罢了。
“此物不同于羊皮，同一头羊可以反复提供羊毛，减少羊的浪费。”
趁着这个空档，燕起再次开口道：
“再加上辽东广阔，牛羊成群，旁边还有一大片水草丰美的大草原，里面栖息着无数的游牧国家。只要和他们搞好关系，咱们不单单是羊，就连牛和马，也是绝对不缺的。如此，相国还觉得去辽东垦荒代价巨大吗？”
辽东以西有一条著名的河流，名曰西拉木伦河。
而这条河两岸的广阔草地，在后世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做科尔沁大草原。
没错，就是那个“我孝庄”的老家。
科尔沁草原自古以来就是游牧民族的爆兵之地，这里水草丰美，牛羊遍地，非常适合放牧。
而且最重要的是，此时这里还是一片真空地带。虽然栖息着大量的游牧部落，但是这些部落之间互不统属，匈奴又还没将手伸到这里来，因此燕起是有极大的机会将这里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的。
要不说辽东是一片福地呢，这里要黑土地有黑土地，要大草原有大草原，而且还是季风气候，降水稳定。这样的地方也难怪后来会滋养出高句丽那样的国家，并且将其弄成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了。实在是相较于一般的游牧帝国，辽东这片区域的复合型地形更加适合诞生一个综合性帝国，这个帝国有游牧民族的机动性和战斗力，又有农耕民族的抗天灾能力，两相结合下来，隋唐两代帝王不怕都不行啊！
“服了，老臣真的服了！”
鞠武叹服道：
“老臣本以为八牛犁和火炕已经是王孙的极限了，没想到王孙竟然又搞出了毛衣来。只要王孙愿意将羊毛的处理技艺教授给我们，老臣可以代表老贵族，同意这次的改封计划，并且绝对不再要求更多的封地！”
这次鞠武是真的服气了，有八牛犁耕地解决吃饭问题，有羊毛衣御寒解决穿衣问题，有火炕供暖解决住房问题，再加上辽东本就盛产牛羊马，人们可以很轻易获得马匹来解决出行问题、衣食住行都有了，他还能再苛求什么呢？
第九十四章 若欲取之，必先予之
“相国大可放心，既然决定要与诸位一共封到辽东，起自然不可能敝帚自珍，将羊毛的处理工艺藏着掖着。等此间事了之后，起会将所有的贵族都聚集起来，亲自向他们传授这项技艺。至于贵族们拿到这个技艺之后是大公无私地透露给自己的领民们，还是以此来从领民那里换取好处,那就是贵族们的自由了。”
上位者终究是要有一些除了税收之外从被统治者那里榨取利益的手段的，这个手段可以是盐铁专卖，也可以是房地……咳咳，总之这是必不可少的部分，因此燕起也很识相，没有选择做圣人，将工艺公之于众,而是将其作为利益与贵族们共享。
这个福利只有改封辽东的贵族有,塞内不改封的公室贵族是没有的。羊毛处理技艺会作为将来燕国的一个重要税收来源，以后燕国朝廷会向塞内的国民收购羊毛，而后出售已经处理好的羊毛，以此来增加朝廷的财政收入。
这么做看似对燕国国民多了一道盘剥，但是实际上影响却会并不是很大。毕竟羊毛处理技艺只是影响毛衣穿着的舒适度，如果国民实在没钱的话，也是可以拿没怎么经过深度处理的羊毛去织毛衣的。只不过这么做毛衣可能会带着一股羊膻味罢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都穷得连处理羊毛的钱都出不起了，还有精力计较这个？
“王孙高义！”
鞠武闻弦歌而知雅意，立马就明白了燕起的意思，而后急忙行礼道：
“既如此，那臣这就回去，劝说老贵族们接受分封！”
“这个先不急。”
燕起闻言，不由笑着拉住鞠武道：
“起这里还有最后一样东西，还想请相国掌掌眼。”
“什么？还有？”
与燕王喜一般，鞠武也被燕起的话震得不轻。当即和一旁的燕王喜对视一眼，而后从对抗的眼中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茫然。
“别看了，寡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燕王喜耸了耸肩，得亏他是历史上有名的庸弱之主,换成是秦始皇汉武帝那样的君王，燕起要是敢这么在事前隐瞒于他的话，哪怕是他的亲孙子，只怕也会被抓起来大刑伺候。
不过世事没有如果，事实就是昏庸懦弱的燕王喜早已习惯了下面人不拿他当回事，因此也没有对燕起的举动感到任何的不满，反而与鞠武一般，全都瞪大了眼睛，如同好奇宝宝一般，等待着燕起接下来的表演。
而燕起也没有让他们久等，只见他先是从燕王喜那边获得了将武器带上殿的资格，而后跑到殿外从高渐离的身上拿过了钢刀，走到鞠武面前道：
“请相国拔剑，与我试刀！”
“又来了……”
一旁的燕丹见状，不由捂着眼睛转过身去，似乎是不忍看鞠武佩剑的悲惨下场。
“这……”
鞠武不知道燕起想要干什么，但是他知道对方是不会害自己的，当即从腰间抽出自己的佩剑,横在身前,等待燕起的下一步动作。
“一刀两断！”
燕起并没有将中二的台词念出来，而是只在心中默念一句。而后高高举起手上的钢刀，朝鞠武身前的佩剑劈下。
下一秒，佩剑便被砍成了两半。
“这……”
见到这一幕的鞠武和燕王喜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燕起手上的那把刀竟然能有如此威力，竟可将鞠武的佩剑直接劈断！
然而还没完，在劈完鞠武的佩剑之后燕起并没有停歇，而是朝着殿外的侍从招了招手。下一秒，侍从们便抬着一头被绑起来的野猪走了进来，并且将其放在了燕起身前。
燕起并没有向鞠武等人解释什么，而是再次将手中的钢刀举起，直接朝着野猪劈下。
“噗~”
想象中的鲜血喷射而出的情景并没有发生，燕起的刀被野猪厚厚的猪皮滑到了一旁，并没有对其造成实质伤害，只让被五花大绑的野猪疼得吭叽了一声。
“失误……这是失误……”
燕起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而后继续举起手中的钢刀，继续朝野猪劈下。
与之前一样，这次钢刀依旧被滑开。
然而燕起不死心，两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行就四次。就这样，随着燕起不懈的努力，野猪的皮终于被劈开，连带着里面的脊梁骨也被燕起直接劈断。
而原本还能吭叽的野猪，也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安静了下来。
另一边，燕王喜和鞠武则是早已被燕起的举动给看傻了。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鞠武语无伦次地指着燕起手上的钢刀道：
“为何它可以承受如此猛烈的碰撞，而不碎裂！？”
鞠武无法理解，为什么燕起手上的钢刀竟然如此坚固，这样都不会裂！
换成是一般青铜器的话，只怕是早就已经因为剧烈撞击而碎裂开来了好吗！？
“此物名曰钢，是起在近段时间研发出来的新型材料。”
燕起挥了挥已经明显出现好几处缺口的钢刀道：
“如你们所见，用这种材料打造的武器极其坚固，根本就不是青铜器所能比拟的。两军对阵，若是一方可以大规模装备钢制武器的话，是可以轻易对拿着青铜武器的敌军实现碾压的。”
想象一下，两军对阵，一方的武器一交手就被对方劈断，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直接溃逃都是好的，好不好对方对以为敌军是天兵降世，直接跪下磕头乞降了呢！
“当然，受限于技艺原因，这东西短时间内产量并不是很高。但是起在这里可以保证，凡是愿意主动改封辽东的贵族，起都可以为免费他们提供一把和起手中一样的钢刀，而后再给他们一个枪头，他们可以自己选择枪身，将其装上去！”
没错，提供现成装备。从一开始，燕起就没想过将钢铁冶炼技术扩散出去。
毕竟这不同于八牛犁、火炕以及羊毛，这东西是放之四海皆准的。一旦流落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从一开始燕起打的就是垄断钢铁冶炼技术，而后以此来榨取贵族们财富的主意。
这种行为换成是其他时候贵族们不一定会甘心，但是谁让燕起之前就已经让渡了羊毛的利益了呢？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算想，嘴上只怕都不好意思让燕起共享技术了。
第九十五章 受封，候城侯！
果然，在听完燕起的话之后，鞠武先是张了张嘴，准备劝说燕起将这项技术分享给自己。但是一想到之前燕起已经将羊毛处理技艺分享出来了，当即闭上了自己的嘴巴，苦笑着说道：
“王孙好算计啊，先把羊毛的处理技艺拿出来,堵住老臣的口。而后才拿出钢来，让老臣不好意思张口……”
“相国说笑了，我燕国一直以来都是非常重视贵族的私人财产的。起如今虽然代表的是王室，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起其实也是要被封到辽东去的一员，和普通的贵族没有区别。他们有权拥有属于自己的独家技艺，起为什么就不能有呢？”
身为老牌封建主义国家,燕国和春秋时期的晋国一样，是非常尊重贵族们的私人财产和技艺的。晋国的魏氏长于重甲,韩氏长于劲弩，而其他家族不能染指。放在燕国也是一样，若是一个贵族掌握了某项技艺，其他家族也同样是不能随意将手伸到这个领域的，否则会被视为敌对，是要流血的。
如今燕起虽然代表王室说话，但是等分封令下来之后，他也会成为燕国诸多封地贵族中的一员。占着这个身份，就算他垄断钢铁的冶炼技巧，其他人也是无话可说，无法用“国君不能与民争利”的由头来逼迫燕起让步的，毕竟此时的他还不是国君，而是“民”。
“这……”
另一边，在听完燕起的“狡辩”之后，鞠武不由叹了口气，道：
“王孙深谋远虑，老臣佩服。只是这每人一柄钢刀的配额……是不是有些太少了？”
鞠武还想争取更多的利益，却被燕起直接挡回来道：
“不少了,钢可不同于铜，只要将其融化，倒入模具中就能成型。这东西锻造起来极其麻烦，在诸位被改封到辽东去之前能否造出足够数量的钢刀都还是未知数呢，相国想要更多的配额，却是不能了。”
这不是燕起说谎，而是钢铁本就铸造麻烦。青铜器虽然数量稀少，但是人家是真的简单，只要把铜和锡融化了，倒入模具中就行了。理论上只要原材料充足，一组工匠一天可以批量生产大量的青铜器。而钢就不同了，百炼法下这东西要耗费大量的人力来反复锻打才行，产量很难起得来。
青铜器受限于原材料，钢铁受限于劳动力，两种金属就目前而言，都有缺点。不过燕起不怕，除了百炼法之外,他还知道其他的钢铁冶炼方法,可以大幅度提升钢铁的产量。只是此时时机未到，他不好拿出来罢了。等辽东的封地被确定下来之后,他自然有办法将钢铁产量堆起来。
“这……好吧。”
好东西都是难产的，这个道理鞠武还是明白的。因此在听到燕起的解释之后他立马就相信了，而后点头道：
“既如此，那便这么说定了。王室为老贵族提供五倍于原本封地的新封地，传授八牛犁、火炕、羊毛的相关技艺，同时给予一柄钢刀，一个枪头。相应的，老贵族同意王室提出的改封要求，并且与王室签订新的封建关系，替王室开土拓边……”
“不，不是与王室签订！”
这时候，燕起突然出声打断鞠武道：
“而是与我签订……”
……
持续一天的朝会终于结束，鞠武带着燕国的老贵族们回到自己的家中，开始向他们传达燕王室的诚意。
毫无意外的，在听完燕王室的诚意之后，所有的老贵族都放下了心中的敌意。在盘算了一遍在这个改革过程中自己的得失之后，所有人都选择接受了改封的要求。并且回到各自的封地中，开始准备改封事宜。
特别是那些封地面积不够的贵族，为了能够将自己凑到男爵头衔，接下来几天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就是为了从别人那里买到封地，以此来提升自己的爵位、
在这个过程中，王室倒也没有空着。他们一边将火炕技术传授出去，造福燕国的普通国人。一边又将王室直属领地以极高的价格卖给那些缺地的老贵族，以此来榨取他们的最后一丝价值。
整个燕国一时间变得欣欣向荣了起来，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平民在学盘炕，贵族们在准备搬迁。时间在忙碌中悄然而逝，转眼间就到了一月。
每月的第一天照例是要召开朝会的，一月的第一天也不例外。只是与以往的朝会不同的是，这一次朝会的规格显然比以往隆重了许多。整个燕王宫附近的街道上都挂满了灯笼，张灯结彩的，让人一看就知道要有大事发生。
事实也确实如此，今天就是燕国正是册封新贵族的时间。燕王喜要在他的王宫之中，与以燕起为首的辽东新贵族签订封建关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人们就已经忙完了朝会的前奏部分，眼看就要进入高潮了。
只见燕起独自一人身穿铠甲，缓缓走入大殿之中，在走到距离燕王喜5米的距离之后，直接单膝跪地，朝着燕王喜跪了下去。
而燕王喜也没有墨迹，等燕起朝自己跪下之后，他直接拔出腰间的佩剑，走到燕起的身前，将剑搭在燕起的肩膀上，道：
“燕氏子孙名起，先败秦军，护卫社稷。后造八牛犁、火炕、毛衣，造福国人！其功其德，流芳百世！今寡人感其功德，特封其为候城侯，封地候城！”
说完，燕王喜从侍从的手中接过象征候城地区统治权的地图的金印，将其递给了燕起。
“臣，燕起，谢大王封！”
燕起高喝一声，而后从燕王喜的手上郑重地接过地图和金印，这才站起身来，站到了燕王喜的一旁。
“接下来，便交给你了。”
燕王喜的任务已经完成，在朝着燕起点了点头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王座上，准备当一个看客，看燕起接下来的表演。
而燕起也没有让他就等，等燕王喜坐回去之后，他直接朝着殿外摆了摆手。下一秒，以秦宣为首的一众贵族缓缓进入大殿之中，等待燕起的册封。
第九十六章 您猜怎么着？
没错，在这场仪式中，燕王喜只册封了燕起一个人。
剩下其他的贵族，则全都要由燕起来分封。
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提升燕起在辽东的权力。毕竟燕丹早就已经和燕王喜说明，之所以将燕起封到辽东去，就是为了给燕国留下一丝火种,确保在燕国被灭的情况下燕国的社稷能得到传承，宗庙可以继续得到供奉。
在这种情况下，燕王喜自然不可能在辽东给燕起掺沙子。于是便索性将所有的老贵族都甩给了燕起，让他们成为燕起的封臣，以确保燕起在辽东可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至于为什么燕起只被封为候城侯而不是辽东公，这其实是燕起自己要求的。
一来候城已经很大了，足以容纳所有的老贵族封臣。二来则是他此时虽然是地方诸侯，但将来毕竟是要继承大统,成为燕王的。
他也不希望整个辽东都变得封建化，于是便刻意要求将封建区击中在候城附近，而其他地区依旧保持郡县制，确保自己将来继位之后可以彻底掌握整个辽东。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出现辽东郡守钳制燕起的现象……燕起表示，没这回事。
自己虽然是候城侯，但是没说不能兼任辽东太守啊！
我诺曼底的公爵跑巴黎去当市长，这很合理吧？
到时候燕起就是以封建贵族之身统辖地区军政，权力可以说是大的没边。
……
“秦氏族长秦宣，于襄平之战中亲率族兵，袭扰秦军粮道，为我军战胜秦军奠定基础，功劳甚大，今特封其为子爵，封地XXX”
最先被燕起册封的是秦宣，毕竟秦氏族兵在襄平之战中功劳太大，而且人家本就位于辽东，不封不行，因此燕起直接给了他子爵的爵位，让他获得比其他贵族都高的身份。
“臣,秦宣，叩谢主君！”
从今天开始秦宣就不再是燕臣了，而是“候臣”，因此他叩起首来也是毫无压力。
秦宣封完，接下来就是鞠武的儿子了……没错，鞠武的儿子。人家鞠武毕竟是燕国相邦，资历深厚，自然不可能臣服于燕起，因此他便直接让自己的儿子接替自己的位置受封，而他则是从燕王喜那里搞到了一个荣誉头衔，继续留在蓟城当宰相。
这么做有点作弊的意思，毕竟燕起要的是把所有的贵族都搞到辽东去，不让他们影响塞内的国政。只是鞠武资历实在是太老，燕起不好逼迫太甚，于是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不过也仅此而已了，除了鞠武之外，其他人都只能乖乖跟着燕起走,不得在塞内继续逗留。
鞠武家的封地不是很大,其实也就和一般的老贵族差不多。不过考虑到人家毕竟是老臣，因此燕王喜特意开恩，赏了他不少的土地，以至于他们家能够成为一众新贵中唯二的两个子爵。而除了他们家之外，其他的贵族统统都被封成了男爵，手上只有十个骑士领。
十个骑士领的名额在短期内还是够用的，毕竟大多数贵族也生不出十个儿子来。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贵族们的后代越来越多，十个骑士名额是肯定不够用的。到了那个时候，那些没有继承权的骑士次子们要嘛乖乖留在村里给大哥当领民，要嘛跑到城中另谋生路。而这，也将是燕起收割这个贵族的一个重要手段。
不过这一切还是有些太远了，就目前而言，贵族们还是对自己的封赏很满意的，所有人按照顺序进入殿内，接受燕起的册封。等得到燕起的封赏之后，他们再从殿内走出，走到王宫之外，准备开始册封自己的儿子。
没错，男爵册封骑士的典礼也在今天举行。毕竟王室都已经将场地布置好了，与其回家自己另行布置场地，还不如借用这里的场地，将儿子们一并封赏掉呢，至少这样还能剩下一笔不少的钱。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今天整个蓟城可以说是人满为患。那些平日里分居在燕国各地的贵族都来到了蓟城，参加这场盛大的典礼。毫不夸张地说，若是此时有人在蓟城投下一颗原子弹的话，燕国的整个高层顷刻之间就会全部蒸发，燕国也将彻底从地图上被抹去。
这当然是一句笑话，此时距离原子弹发明还隔着好几千年呢，不过这个时间点的蓟城鱼龙混杂倒是真的。而这样的环境，是很容易招来间谍的窥探的。
……
“店家，来~”
蓟城的一家酒楼内，一名赵人打扮的商人对着酒楼的掌柜招了招手，等他过来之后，这才问道：
“今日蓟城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如此热闹？”
“两位客官是这几日才来燕国的吧？”
掌柜一脸自豪道：
“您有所不知，这是咱们燕国在变法呢！”
“变法！？”
两名赵商对视一眼，难以置信道：
“这个时间点……变法？”
不怪两名赵商如此反应，实在是掌柜的话过于匪夷所思了。
如今的燕国内忧外患，根本就不具备变法的可能。可结果掌柜却说燕国在变法，这让他们如何能够相信？
“是真的！”
眼见二人不信，掌柜顿时来了兴致，拿来一块席子，坐下和两人说道：
“我燕国自周公分封起，至今已有八百年了。在这八百年间，我燕国贵族一代代分封下去，以至于国内贵族遍布，国人难以为继，这个二位应该知道吧？”
“嗯。”
两名赵商点了点头，身为间谍，他们自然不可能连燕国的国情都不清楚。
“之前秦人到来，强行分割这些贵族的土地，将其分给平民。秦人势大，贵族们自然是敢怒不敢言。后来王师打回来，将秦人赶走了，这部分土地也就成了动乱的根源！”
男人总是喜欢对国家大事高谈阔论的，掌柜也不例外，只见他兴致勃勃地说道：
“您二位是不知道啊！当时我燕国都差点处于内战的边缘了！结果您猜怎么着？嘿！我燕国出了一位圣孙，兵不血刃地就解决了这个问题，并且让贵族们心甘情愿地同意放弃封地，改封辽东去了！”
第九十七章 燕起变法
掌柜并没有夸大其词，燕起在燕国所做的这一切其实已经算得上是变法了，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到罢了。
在他看来，变法应该是像商鞅那样，建立一套全国上下都行之有效的法令，而后将整个国家捏成一个拳头，进而实现提升国力的目的。
但是实际上变法的定义却并非如此,严格意义来说，任何改变国家结构的行为，都能算得上是变法。
燕起变法之前，燕国是一个贵族与平民相互纠缠，双方不断内耗的原始封建制国家。而燕起变法之后，燕国则将变成一个塞内核心区完全实行郡县制,没有任何贵族阻挠中央的政令；而塞外无人区却多出一群开拓进取、实力极强的贵族，并且这群贵族还能很好地为王室所用的一国两制国家。
这种一刀将整个国家劈成两个完全不同部分的行为之前从来没人做过,之后还要再等两千多年才会有人进行尝试。单就这一点而言，燕起的所作所为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伟大了。
至少在接下来的两千年时间中，没有任何人能够比得上他。
……
另一边，随着掌柜的说得越来越兴奋，两名赵商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虽然他们不知道八牛犁、火炕的原理是什么，但是单知道这两个东西的用处，他们就能判断得出，掌柜的并没有在骗自己。
他所说的“燕起变法”是绝对可行，并且不会产生任何副作用的！
而这，也意味着燕国的国力将会因此而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不行，一定要立刻将这个消息带给廷尉！”
两名赵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同样的意思。
……
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在宴请完自己的一千多名封臣之后，燕起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了太子府中。
按理说此时的他身为候城侯，是应该住在自己的府邸之内的，而且他的府邸也已经赐下，不至于无处可去。
但是今天不同，今天不单单是他受封候城侯的日子,更是他母亲从辽东归来的日子。身为人子，他必须要亲自过去请安才行。
没错，在燕起彻底搞完燕国变法之后，燕王室的家眷们这才从辽东归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军可以日夜不停、轻装简行地赶路，家眷们则不行。一来女人们承受不了如此高强度的赶路，二来他们要带的辎重也比较多，必须慢慢走才行。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出现家眷比大军晚来这么久的现象。
“孩儿拜见母亲！”
燕起用冷水洗了洗脸，让自己尽量清醒了一些，而后站在赵姬的房门外，对着里面行礼道。
“呀！是他回来了！”
与燕起想象中的不同，里面并没有响起赵姬的声音，取而代之的则是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
就在他疑惑这是谁的声音的时候，却听赵姬突然说道：
“什么‘他’，那是你未来的夫君！还不快去开门！”
里面对话的速度很快，以至于燕起还没反应过来,赵姬房间的大门就已经被打开。下一秒，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燕起的眼前,正是秦氏嫡女,秦雪！
“你……你怎么会在这？”
燕起瞪大了眼睛，他无法理解，为何秦雪会出现在自己母亲的房间中。
“我……”
秦雪哪里好意思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羞红了脸，站在门口不停地拉扯着自己的衣角，也不说话，也不将房门让开，就这么杵在那，让对话陷入了僵局之中。
“是我让她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赵姬发言了，只听他对着门口的二人说道：
“怎么？还没成亲呢，就先在门口对上了？”
“啊！”
听到这话的秦雪哪里还好意思继续站在这？当即飞也似的跑入了屋内，站到了赵姬的身后，将自己隐藏在了灯火的阴影之中。
至于燕起，则是在秦雪离开之后，缓缓走入房屋之中，对着端坐在里面的赵姬行礼道：
“母亲。”
“嗯，坐。”
赵姬是赵国的公室女，和燕丹的结合是真正意义上的政治联姻。因此她并没有像一般母亲见到自己的儿子之后哭哭啼啼，而是在仔细上下打量了燕起一阵后，缓缓开口道：
“不错，不愧是赵武灵王和燕昭王的后代，我儿没有愧对身上流的血！”
赵姬是赵武灵王的后代，燕丹是燕昭王的后代，说燕起身上同时流着赵武灵王和燕昭王的血，倒也不算错。
“只是可惜的是，野心小了些。候城才多大点地方？又穷又靠近边疆，根本不适合作为封地。我儿不选襄平，至少也要选其他靠近内地的地方啊，选候城是怎么一回事？”
候者，斥候也！
候城就是后世的沈阳，从这个名字上就能看出，这个时代的沈阳完全是襄平（辽阳）的边界壁垒，主要起到保护襄平，侦查周边蛮夷的作用，其富庶程度自然不能和襄平比。
也正是因为这样，赵姬才会对燕起的选择感到不满。你都做封疆贵族了，就不能选个好一点的封地吗？
“母亲此言差矣，襄平虽然富庶，但是实在是过于靠近内地。孩儿要的是一群开拓进取，勇于作战的贵族，而不是一群只会躲在城内，赏花吟柳的纨绔。将封地选在靠近蛮夷的候城看似少赚了钱，吃了亏，实际上却获得了一群勇猛的贵族，反倒是赚了。”
燕起闻言，笑着解释道：
“更何况，谁说孩儿封在候城就不能掌管襄平了？父亲已经与大父说好，等此间事了，便封孩儿为辽东太守。到了那个时候，孩儿就能统辖整个辽东了，又何必纠结封地在哪里呢？”
“原来是这样。”
听完解释的赵姬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说道：
“除此之外，候城的特殊环境也是你选择那里的原因吧？候城靠近蛮夷，和蛮夷之间本就没有明确的分界线。你将封地选在那里，可以刻意将贵族们的封地选在蛮夷的地界上，以此来逼迫他们与蛮夷作战，进而达到磨砺战兵的目的……是这样吧？”
第九十八章 来自母亲的教导
“这……母亲高见！”
燕起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能有如此见解，因此楞了一下，不过还是行礼恭维道：
“像母亲这样深谋远虑的女子，世间已经不多了。”
“你不必如此恭维于我，我有一事还要问你。”
然而赵姬却并没有因为燕起的奉承而表露出任何喜悦的表情，而是继续一脸严肃地问道：
“我且问你，若是你大父反悔了,没有任命你为辽东太守。亦或者他后来听了别人的谗言，改任其他人为辽东太守……你当如何？”
“什……任命其他人为辽东太守？”
燕起一怔，进而摆手笑道：
“不可能，此事已经说好，且大父也没有反悔的理由，他断不会这么做的……”
“糊涂！”
燕起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赵姬给粗暴打断了：
“你可知，赵武灵王是怎么死的？”
“赵……赵武灵王？”
燕起一愣，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赵姬自己先给出答案：
“他先是将王位传给赵惠文王，而后自己带着赵章跑去代地实行改革。后来又反悔将王位传给赵惠文王，想要再立赵章为代王，将赵国一分为二，由两个国王统治。而后，内乱便爆发了。”
“赵章不甘心只当代王，因为他才是赵武灵王的嫡长子，只是后来被废了太子之位罢了。如今重新获得赵武灵王的赏识，自然要乘胜追击，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拿回来。于是他便假传王令，将赵惠文王骗来，想要击杀于他。却不想阴谋败露，最终被赵惠文王反杀。而赵武灵王，则是因为自己晚年摇摆不定的行为被赵惠文王给记恨上了，最终被他的人围困沙丘，活活饿死。”
“阿母和你说这些，就是想要告诉你。出生王室，决不可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那个人是你的亲生父亲也不行，更遑论是大父了！你大父有二十几个孙子，自己年纪虽然大了，但是身子骨却还很硬朗，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死的早了还好说，死的晚了难免变糊涂，那时候你人在辽东，他身边却围绕着一群嫉妒你的孙子。各种谗言之下，你觉得自己还能在辽东待得安稳吗？”
“因此阿母才让你尽量将辽东的土地多拿到手一些，一旦那些土地成为你的封地，就算辽东太守换人了，对你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的，不必看他人眼色行事。如今你只拿到了候城附近的封地，很难说将来是否会因此而发生祸事啊……”
赵姬的脸上满是忧虑，看得燕起一阵心暖，随即进言道：
“孩儿多谢母亲教导，只是还请母亲放心,孩儿自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定不会让母亲担心的事情变成现实的。”
赵姬说的这一切确实很有道理，但是她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燕王喜所率领的燕国能否撑到他年老昏庸的时候。
如今秦国已经拉开灭魏之战的大幕了，等魏国灭亡之后，楚国也将被提上日程——更别说秦国还可能在伐楚之前先灭燕了——因此最多几年之后，燕王喜所率领的燕国朝廷就会被秦国消灭，而自己自然就不用再担心有人会来掣肘自己了。
当然，虽然赵姬的忧虑有些过于多余，但是燕起却不至于因此而轻视于她。身为一个深居后宅的女人，能够有这般见识已经很不凡了，更何况人家还是为自己好，自己自然不能好心当成驴肝肺，再说些伤人的话。
“你有把握就好。”
许是这段时间燕起的表现有些过于亮眼，因此赵姬对他的决断也多了几分以往不曾有的信任。在听到他的话之后缓缓点了点头，而后继续问道：
“对了，那个张良……你给他封了什么爵位？”
“阿母还知道张良？”
燕起有些诧异，想不到自己的母亲消息还挺灵通，身在辽东却对自己身边的人和事一清二楚。
“你是我的儿，我自然会将你的事情放在心上。”
赵姬摇着头道。
“张良……孩儿并不曾给予他爵位。”
燕起回答道：
“毕竟身为韩国相族之后，他的出身非同一般，一般的爵位根本配不上他。更遑论此时他代表的是‘韩国’，是来和孩儿结盟的了。因此孩儿决定在出任辽东太守之后请他担任孩儿的主簿，而不是将其划归封臣序列。”
“嗯，请外国俊才担任本国官吏，倒也算是列国间的惯例了。”
赵姬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这个张良你要好好利用，身为韩国相族之后，他手上的好东西一定不少。别的不说，单就韩弩的制造方法，他家藏书中就一定记载着，更别说其他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了。总之他是一个很好的助力，用的好了，能让你少走很多弯路。但要是用不好了，却可能将你送上末路。”
“末路？母亲的意思是？”
“哼，还不明白吗？我且问你，此次改封，是张良力推的吧？”
“这……确实是这样没错……虽说后续的具体封建改革是孩儿策划的，但是一开始的改封意见，却是他提出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什么问题吗？问题大了！我且问你，张良为何要力推改封，真就是为了替咱们燕国考虑，以此来提升咱们的国力吗？”
“阿母的意思是……张良是在试探孩儿！？”
似乎想到了什么，燕起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道。
“还不算太傻。”
赵姬冷哼道：
“你许诺他将来会给韩国复国，但是却没能给他任何的保障，他心中自然不安。于是便一手策划了这件事，目的就是试探你对封邦建国的态度，以此来判断你将来是否会如约替韩国复国。现在看来，你做的应该还算不错，至少是没能让他失望。否则他只怕早就已经悄悄溜走了，而不可能在你的身边待到今天。”
“起儿啊，你要记住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所有人跟着你都是为了替自己考虑。若是你被眼前的假象所迷惑了的话，那你也就离死不远了！”
第九十九章 我儿可愿为代王？
赵姬的话宛如当头一棒，将燕起的脑瓜子敲得嗡嗡作响。
他从来都不曾想过，张良力推改封的背后，竟然还隐藏着这么多的道道。
得亏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太过于背离张良的期望，否则的话自己不就失去这个盟友了吗？
“果然是不能小瞧古人啊！”
燕起在心中感叹道：
“人家只是见识少，没接触过那么多新颖的思想和发明罢了，真要论心机，现在人怕是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当然，你也不必因此就对张良心生芥蒂。”
赵姬继续说道：
“人都是这样的，不单单是张良，其他所有人都是以同样的态度对待你。别的不说，单就那些老贵族，若是你不给他们封地和其他利益的话，他们会向你效忠吗？显然是不可能的。因此你也不必因此就畏手畏脚，只要抓住利益二字，自然就能解决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问题。”
“是，阿母教训的是，孩儿谨遵教诲！”
知道对方这是为自己好，燕起急忙行礼谢道。
“张良之事咱们就先说到这里，代王嘉……你准备咱们对待他？”
突然，赵姬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了代王嘉身上。
“代王嘉？”
燕起有些疑惑道：
“他不是已经回代国了吗？孩儿还能如何待他？”
与历史上一样，在解决了李信的追兵之后，代王嘉很轻易就回到了代国，继续当起了自己的代王，因此此时他已经不在燕国，故而燕起对赵姬的话感到有些疑惑。
“阿母自然知道他已经回代国了，阿母要问的是……你想不想取代代王嘉，成为代国之王？”
赵姬没好气地哼道。
“什么？取代代王嘉，成为代国之王！？”
燕起瞪大了眼睛道：
“这……这怎么可能？代王嘉再怎么废物，人家也好歹是赵国王室之后，继承代王之位也是名正言顺之事。孩儿……孩儿身为一个燕国人，又凭什么去夺取代王之位呢？”
“糊涂！”
赵姬闻言，低声喝道：
“代嘉体内确实是留着赵国王室的血脉没错，但是你的体内不也留着赵国王室的血脉吗？”
“这……这不一样……”
燕起苦笑道：
“他父亲是赵王，而孩儿的父亲是燕太子……”
中国可不兴西方那套外孙继承外公王位的规矩，就算外公没有孙子，儿子也都死绝了，王位也不可能传到外孙头上，而是会从外公的宗族中选一个血脉最近的人继承王位。
“若是赵国王位的话，以你的血统，确实是没有机会继承。但是代国不一样，那里本就与赵国不同。”
赵姬摇了摇头道：
“虽说代国并入赵国已经有许多年了，但是那里从法统上来说，其实依旧是一个与赵国并立的国家，否则当初赵武灵王也不会想到要将赵国分成赵代两国，由自己的两个儿子分别继承了。”
“赵国吞并代国本就不光彩，用的是极其卑鄙的手段，以至于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赵国在代国的统治根基一直都非常脆弱。根本征不到人不说，连钱也很难征到。直到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为止，赵国才真正对代地进行有效统治。”
“赵武灵王下令赵人都穿胡服，以此来拉近赵人和代人之间的关系，进而表明两家不是外人，这才获得了代人的认可。于是第二年赵武灵王便从代地招来了大量的骑士，并且依仗他们组建了一支强大的骑兵，否则若是光靠赵人自己的话，鬼知道要多久才能组建出一支合格的骑兵！”
骑兵是真正意义上的技术性兵种，除了游牧民族之外，所有的农耕民族想要训练出一名合格的骑兵都是非常困难的，往往只有那些有钱有闲的贵族才能完成这个任务，绝大多数的农民究其一生都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兵。
因此所谓的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并不是说提高赵国人的尚武精神，将他们训练成一群合格的骑兵，而是通过胡服骑射的方式，来对代国的游牧民进行文化统战，将他们拉进自己的阵营之中，让他们替自己作战，进而实现组建骑兵的目的。
“赵武灵王用最小的代价获得了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但是后患却是无穷的。由于赵武灵王过度拔高代国地位，以至于代国一直以来都和赵国处于平起平坐的位置，连带着他们自己内部，也保留着相当的风俗，而不是全都跟着赵国走。”
“更要命的是赵武灵王死于非命，由于他死前甚至意图将赵代两国分而治之的缘故，代国内部的分离主义再一次抬起了头。虽然由于继任赵王手腕高超的缘故，代国最终依旧留在了赵国之内，但是已经抬头的分离主义是不可能再次被打压下去的。而这，也是代嘉继位之后为何只称代王而不是赵王的真正原因，因为他的统治基本盘是代国，而代国人不认为自己是赵国人，仅此而已！”
严格意义上来说的话，此时的代赵两国之间的关系要更加接近后世的英格兰和苏格兰，虽然名义上接受同一个君王统治，但是内部其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国家，英格兰强盛却不能将手伸到苏格兰去，苏格兰弱小却依旧保持着相当的独立性。双方在名义上平起平坐，谁也不能压服谁。
“代嘉是个废物，他放跑李信的事情阿母已经知道了，这样的人根本就没资格再继续统领代国。你是阿母的儿子，阿母又是赵武灵王的后代，按照代人的传统，你是有资格声索代王之位的。到时候你只要打着赵武灵王的旗号进入代国，未必就不能从代嘉的手上夺走王位！”
“代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各个都是优秀的骑兵。若是能够拿下代国，你将来再想抗秦，也将多上一层保障。更何况如今你手上的封臣成分过于单一了，难保他们不会联合起来对你阳奉阴违。在这种情况下，一支来自代国的精锐骑兵，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第一百章 鞑清竟是我自己！
赵姬的话也是有相当道理的，如今燕起手上的这群封臣全都是由燕国老贵族改造而来的，这群人几百年前相互联姻，关系盘根错节，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联合起来对燕起阳奉阴违。在这种情况下，一群来自其他系统的新封臣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因为他们可以帮助燕起监视老贵族。
当然，此时燕起所想的还不只是这些。赵姬说的那些话中，真正打动燕起的，其实是代国的地理位置以及“代人多是游牧民”这一句。
代国大致位于山西的大同至河北蔚县一代，蔚县就不说了，单就大同这个名字，就已经足以说明代国的重要性了。
大同位于雁北大同盆地的西北部，北拒阴山，南控恒山，锁扼内外长城，桑干河及其支流御河从侧畔流过。地当晋、冀、蒙交通要冲，素称北方军事重镇。历史上北敌人侵，多从大同突入，继而进击晋、冀，称雄中原。
若是能够掌握这里，自己就北能控扼匈奴，南能俯视山西了。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战略空间就能获得一个极大的提升！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群代人还都是一群接受过郡县制统治，已经掌握了一定农耕技术的游牧民族！
这是一个巨大的宝藏啊！由于接受过郡县制统治的缘故，他们对中央有着一定的服从性。而由于他们是游牧民族的缘故，他们又能在草原上很好的生活进而征战！
若是能将这群人拉近自己的阵营之中，那么燕起就能很轻易地对他们进行封建制改造，而后将他们分封到草原上，让他们帮自己统御整个草原！
匈奴？匈奴算个屁啊！且不说这个时代的匈奴压根就还没进行民族凝聚力的整合，依旧是一盘散沙。就算他们完成了民族塑造，又能如何呢？能打得过燕起统治下的经过分封制改造的代人吗？
要知道，燕起的这套分封制改革，可是比匈奴的分封制改革更加高级的2.0版本啊！（没错，匈奴其实是一个分封制国家，基本照搬的西周分封制，具体以后会说，此处略过。）
有了代国，就能掌控漠南草原。有了辽东，就能辐射科尔沁草原。再加上分封制天然自带的扩张属性，燕起还将很快将触手伸到松嫩平原上去。
这尼玛，妥妥一个满清加强版啊！毕竟人家可没有大同这样的战略要冲！
想不到兜兜转转一大圈，鞑清竟是我自己！
当然，以上一切都是建立在燕起能够夺取代国王位的基础上的，否则的话一切都是空谈。
想到这里，燕起对着赵姬行礼道：
“阿母高见，只是孩儿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夺取代国王位呢？”
“很简单，只要你能表现出比代嘉更强的能力，而后不断地向宣称承自己是赵武灵王的后代，加强代人对你身份的认同，你就有机会从代嘉的手上夺取王位。”
赵姬缓缓说道：
“代嘉是个废物，为保自己位置，竟然放跑了李信，这样的人是很容易遭到代人的鄙视的。因此阿母断定，他回去之后肯定不可能声张这件事。而你要做的，就是派人进入代国，或是寻亲访友也好，或是假扮商人也罢，总之一定要在不惊动代嘉的情况下将他的所作所为传扬出去，如此一来，便能很好的打击代嘉在代国的威信。”
“当然，光靠打击代嘉的威信还是不够的，毕竟代嘉废物不代表你就是英雄，因此你一定要努力地证明自己才行。就好像之前的卫国之战，你击败秦军的事迹，此时只怕已经传遍天下了。而你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多地击败秦军，不断地积累自己的声望。而后在秦军攻打代国的时候出兵援助，帮代国脱离秦国的虎口。如此一来，则大事可图！”
燕赵两国之间没有任何的地理阻隔，后世也多将这两块区域放在一起并称。代国身为赵国的一部分，再加上本身也离燕国近，因此也和赵国一样，与燕国民间的关系非常紧密。许多燕人的妻子都是代国人，许多代国人的妻子都是燕国人，两国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因此通过民间的力量将代王嘉的所作所为传回去是非常可行的。
不单单如此，由于两国之间关系紧密联系的缘故，一旦燕起夺取王位，这群“燕国人的女婿”在接受起燕起来也会更加容易一些，可以算是一举两得。
“要击败秦军么？”
另一边，在听完赵姬的分析之后，燕起立马陷入了沉思之中。
以他如今掌握的武力，想要小规模吃掉几支秦军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但是问题是时机呢？
如今秦国正在全力攻打魏楚两国，打完之后可能就会全力北伐，攻打燕国。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只怕很难找到机会吃掉秦军，进而积累声望。
更别说，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可能都会将重心都放到辽东去，这就令他更没有机会建立战功了。
“你也不必着急。”
似乎是看出了燕起心中的顾虑，赵姬开口安慰道：
“代国地处偏远，秦国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攻打代国的，因此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准备。”
确实如赵姬所说，历史上秦国是在吞并魏楚两国，而后第二次征伐辽东，消灭燕国之后，在班师途中灭掉代国的，从这个角度来说的话，燕起确实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准备。
“这……孩儿知道了，一定会好好准备，进而夺取代王之位的。”
燕起闻言，当即对着赵姬行了一礼，而后继续说道：
“天色已经不早了，就先说到这里吧。孩儿先行告退，还请母亲早点休息。”
说着，便准备转身离开赵姬的房间。
“且慢！”
赵姬叫住了燕起：
“先不忙走，阿母还有一件事要通知你。”
“这……阿母请说……”
燕起看了一眼站在赵姬身后的秦雪，似乎已经猜到了赵姬接下来要说的话，却还是站在原地，假装很感兴趣地说道。
第一百零一章 策反失败的李斯
“雪儿是个好女孩，出身也够，足以配得上你。”
赵姬将一旁的秦雪拉了过来，对着燕起说道：
“因此阿母已经做主，替你和她定下了婚事。等明年阿雪成年之后，你们便正式成婚，听到了吗？”
赵姬不是来和燕起商量的,而是来通知他的，因此并没有问诸如“你怎么看”之类的话，而是直接问他听到了没有。
“这……孩儿但凭母亲做主……”
燕起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苦笑，他能说什么？现在可不比后世，没人会讲什么自由婚姻，这时代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长怎么说,子女就这么做，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更别说燕起还是贵族，婚姻就更不可能自己做主了。因此他非常识相地就同意了这门婚事，没有做任何挣扎。
反正他是男人，将来更是会成为一代帝王，不可能只娶一个女人。在这种情况下，第一个女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能用就行。
唯一令他有些疑虑的，是秦雪这丫头年纪实在是有些小。就算是等到了来年，也才15岁罢了，让他心里有些负罪感。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这个时代的惯例，女子15便要取字嫁人，能够撑到18岁不嫁人的，多半是丑八怪，秦雪显然不在此列,因此15嫁人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怎么？可是对这门婚事不满意？”
另一边，赵姬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燕起脸上的表情,而后没好气地说道：
“秦家虽然只是子爵,但是他们在辽东根深蒂固，族人不仅个个都擅长骑战,最重要的是他们家还非常擅长养马，在辽东有一片很大的养马场。娶了她，这些东西都将成为你的助力，能够帮你很好地稳固住辽东局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受限于自幼接受的教育，赵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感情在婚姻中的地位，而是一切都从利益出发，替自己的儿子分析这门婚事能够带来什么。
这么做确实有些缺乏人性，但是却足够的理性。而这，恰恰就是贵族的立身之本。
另一边，在听到赵姬的话之后，秦雪感觉自己的心突然被针戳了一下。
正所谓哪个少女不怀春？女孩总是憧憬英雄的。而成功凭借一己之力复兴了燕国，并且还推行了一次变法的燕起，已经彻彻底底地成为了秦雪心目中的英雄。
因此，在听到家里人要将自己嫁给燕起的时候，她还是非常激动的，连带着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
然而如今赵姬的一番话，却让她的心莫名疼痛了起来。自己一心以为是嫁给爱情,结果却成了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想到这里，秦雪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好堵。
秦雪的变化如何能够瞒得过赵姬？不过她却并没有对此表露出过多的关心。一是她本就不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什么问题，二是就算自己的话真的伤到了秦雪，想来秦雪的家人也会很好的替自己开导于她。
本来嘛，贵族家的女人能够嫁给心爱的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管他是因为什么娶你的呢？又想要爱情又想要婚姻，结果只能是什么都得不到。
“这……孩儿多谢阿母……”
燕起对这门婚事本就不置可否，如今听到其中还有这么多的利益，他哪里还有拒绝的理由呢？当即朝着赵姬行了一礼，以此感谢对方替自己做的事。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在将最后一件事也说完之后，赵姬摆了摆手，示意燕起可以退下休息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侍女却突然从屋外跑了进来，跑到赵姬的身边，和她低语了起来。
“哦？是么？我还以为他还能再继续忍耐一段时间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赵姬闻言，不由笑道：
“看样子，咱们的这位客人是真的急了啊！”
“这……敢问阿母，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燕起被赵姬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当即开口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只从西边来的南方老鼠，沉不住气，想要偷吃粮食罢了。”
赵姬看着燕起，神秘一笑。
……
“启禀廷尉，间谍们都已经回来了！”
燕赵边境的某座城池内，一名侍卫对着李斯行礼道。
“嗯，结果如何。”
李斯眯着眼点了点头，对着前来报信的侍卫问道。
“这……结果很不好……”
侍卫有些迟疑道：
“咱们的间谍将绝大多数的燕国贵族都拜访了一遍，但是结果却非常地不尽如人意。所有的燕国老贵族都对燕起变法的内容推崇至极，根本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反对他。不仅如此，就连那些公室贵族，许多也对燕起变法的内容跃跃欲试，有许多人都在商量要不要放弃塞内的封地，跟着燕起跑到塞外去当封疆贵族！”
“看样子，咱们终究是小瞧了这个燕起啊！”
听到这话里，李斯缓缓睁开眼睛，岿然叹道：
“想不到，他竟然能够如此轻易地就将变法推行下去。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找遍列国，都找不出第二个来啊！”
不由得李斯不这么感慨，实在是列国变法莫有如燕起这般顺利者。列国变法，哪个不是血流成河？哪有像燕国这般，全国上下团结一心，所有人都拥护变法，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反对的？
之所以会这样，最大的原因是燕起变法并不是在重新分配蛋糕，而是在做大蛋糕。
列国之所以变法，是因为国力不济，无法从国外获得利益，于是只能自我改革，试图以此来增强战斗力，进而加强本国夺取蛋糕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列国变法自然就变得异常血腥，因为他们只能拿自己开刀，强行用武力改变蛋糕分配模式。
而燕国则不同，由于地处北方的缘故，燕国本就拥有大量的未开发土地，这些土地都是燕国的潜力，只是以前没有开发出来罢了。
而随着开荒三件套的诞生，燕国原本的荒地突然就变成了香饽饽。王室拿着这些东西去和老贵族们做交易，他们自然不会心生不忿，连带着拥护起新法来也毫无压力。
第一百零二章 荒天下之大谬
只是李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是法家学子，不是杨朱学派。他不懂商业的本质是你情我愿，所以才会对燕起变法如此顺利感到惊讶。
“不行，事情有变，本官必须立刻将此间之事传回给大王才行！”
在感慨了片刻之后，李斯突然开口道：
“坐等燕国内乱已经不可能了,我们秦国必须要尽早做出应对才行！否则一旦等燕国变法完成，我们秦国就将迎来一个劲敌！虽说依旧不能和咱们秦国相比，但是却一定会对我秦国统一天下的计划造成相当大的阻碍！”
李斯有些着急，但也只是有些罢了。毕竟燕起变法的时间点实在是太晚了，此时秦国统一天下直视已成，燕国就算变法再顺利，也是很难对秦国造成什么威胁的。
毕竟绝对的实力摆在这里,不是一种新的法规就能扭转得了的！
李斯写字的速度很快，写的字也很好看。片刻之后，他就已经将自己从燕国探查到的事情全部书写完毕，而后将其交给身边的信使，嘱咐道：
“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封信送回咸阳，并且一定要亲手将其交到大王手上！”
“唯！”
信使领命，转身退下。
“廷尉，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做？”
这时候，那名侍卫继续问道：
“是在这里等大王的下一步命令，还是按照原计划，继续出使燕国？”
“自然是要出使燕国的！”
李斯摇了摇头道：
“毕竟咱们的主要目的是赎回李将军和冯太守，如今任务没有完成，岂能就此放弃？”
“更何况，虽说燕起变法已经成功，咱们也确实无法策反那些燕国老贵族，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咱们就不能从燕国身上啃下一块肉了。燕王喜是天下少有昏庸懦弱之主,届时咱们只要一番恐吓,未必不能从他手上骗来几座城池！”
张仪是所有秦国文官的偶像，李斯也不例外。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效仿张仪,从燕王喜的手上敲诈来几座城池。
李斯有这个信心，不单单是他觉得自己有这个口才，更是因为秦国以前经常这么干，并且还都成功了。六国对秦国的恐惧早已刻入骨髓之中，根本不是一次变法就能改变的。
“传令下去。明日进入燕国境内，正式出使燕国！”
李斯摆了摆手，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李斯所率领的团队就已经来到了蓟城城郊。
而在经过一路的探查之后，李斯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之前只是通过密探的口述，因此他对燕国如今的情况了解还相当有些。如今亲眼目睹，他的心情也变得越发沉重。
原因无他，一路行来，燕国国人脸上露出的那种幸福表情，是他在其他国家所不曾见到的。
不错，其他国家。哪怕是在秦国，他都不曾见过本国子民在脸上露出这等幸福的表情。
其实想来也是，老秦人虽然都有自己的土地可以耕种,但是一来赋税太高，根本留不下多少，二来律法太严苛，许多人莫名其妙就犯了法，而后欠下一大笔债，不得不去当刑徒抵罪。
反观燕国，不仅实现了人人有田种，而且最重要的是赋税还低，且没有严刑峻法的束缚。在这种情况下，人们的生活不幸福才怪呢！
“真是一个劲敌啊！”
李斯闭着眼睛想到，有信仰有希望的人是最强大的，向外扩张这群燕人或许还没有什么用，但若是保卫自己的家园，这群燕人定将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
恍惚中李斯已经预见到，将来秦国与燕国大战的场景。
那是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场战争，战争中燕国人为了保卫自己好不容易才取得的幸福生活殊死奋斗，给秦军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以至于秦国一时间甚至难以消灭弱小之燕国！
“呼~一定不能让那样的场景发生！”
李斯从臆想中清醒过来，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定道。
他是要辅佐秦王统一天下之人，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不臣服于秦国之地存在的！
“来吧，就让我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从你们燕国人的手上狠狠地啃下一块肉来作为开胃菜吧！”
看着眼前的蓟城城门，李斯暗自说道。
……
秦国使者到来，这自然是一件大事。
更别说，这位使者还是九卿之一的廷尉了，这就更是大事中的大事了、
因此燕国所有的官员都在这一日早早醒来，而后认真梳洗打扮，来到王宫之中，准备参与几日的朝会。
燕起也不例外，身为新任的辽东太守以及候城侯，他已经是燕国如今的第四号人物了，地位只在燕王喜、燕丹以及鞠武之下，若要论实际权力的话，可能反而要比燕丹和鞠武更高，达到燕国第二。
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可能不参加这样的朝会。
“宣~秦国使者进殿~”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王宫中的宦官扯开嗓子，对着宫外喊道。
而随着宫外宦官们的一层层接力，消息终于传到了李斯那里。而后李斯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缓缓朝着宫内走去。
在成功走入大殿之后，李斯这才停下脚步，对着燕王喜拱了拱手道：
“秦国使者李斯，见过燕王！”
“大胆！”
“放肆！”
燕国百官见状，立马出声喝道：
“见到我王，安敢如此无礼！？”
倒不是燕国官员故意挑毛病，而是李斯的行为确实无礼。身为外臣，见过一国之君至少要弯个腰，作个揖吧，结果李斯却只是敷衍地拱了拱手，脸上还露出极其不屑的表情。
李斯的行为不单单是激怒了燕国众臣，就连燕王喜这个窝囊废，也对此感到了极其的不满。正想亲自下场出声训斥两句，却听李斯突然冷笑道：
“大胆？放肆？我李斯再大胆放肆，能有你们燕国大胆放肆吗？无端进攻我秦国，并且还将我秦国大将以及广阳郡太守抓了起来，这不是大胆放肆是什么！？如今你们反倒来指责起我来了，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第一百零三章 来人，给我烹了李斯！
李斯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将燕国上下震得不轻，以至于一时之间人们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什么叫做“无端进攻我秦国”？合着这场战争还是燕国挑起的呗？
啊，你们秦国拿了燕国的地，燕国人非但不能拼死抵抗，收复失地，还要乖乖地跪在地上，承认秦国对燕地的统治,而后永不再犯？
这尼玛，还有天理吗？还有法律吗？
等等，这年头没有国际法？那没事了……才怪咧！
“李廷尉此言，过于荒谬！”
好半晌之后，身为燕国宰相的鞠武才从自己的位置上走出，对着李斯驳斥道：
“贵国所谓的广阳郡,乃是当初周成王分封给我燕国的国土，至今已经有八百多年了。如今你却说那是你们的国土,此话过于惊世骇俗，还请李廷尉不要再说！”
“哼，你们的？还是周成王分封给你们的？”
李斯闻言，继续冷笑道：
“且不说八百年前的分封至今是否还有效力，就算有……周王室呢？周王室在哪呢？我怎么看不到呀！？”
说着，李斯还做出了极其浮夸的寻找东西的动作，似乎是在燕王宫的大殿之中寻找周王室的影子。
“放肆！”
见到这一幕，哪怕是城府较深的鞠武也终于忍不住了，随即大声怒斥道：
“周天子如今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人家至少是当初的天下共主！不单单是我燕国，就连你们秦国，也是周天子分封的！如今你在这里否认周王室的分封，你是想颠覆掉你们秦国的统治合法性吗！？”
“笑话！”
听到这话，李斯立马出声大喝道：
“我秦国先祖本就是西戎一霸,周王室不过是承认了我们是诸夏的一员罢了！就算他不承认，难道我们秦国就不存在了吗？当初犬戎闹镐京,周王室仓皇东逃，整个关中一片空虚。周王室无力收复那里,故而给了我秦国先祖占领那片土地的权力……当然，说是权力，实际上也只是一个说法罢了。毕竟就算他不给，我们也会逐渐地占领关中！”
“真要严格算起来的话，应该是周王室欠我们秦国的才是。若非我秦国替他们挡住了关中通往中原的去路，只怕他们连东方的小朝廷都无法保全，更别说是继续延续几百年了！如今你们却拿周王室来压我们秦国，这不是说笑么！？”
不愧是李斯，如此荒谬的歪理竟然能够被他硬生生地说通，以至于鞠武一时间都不知道应当如何应对，只是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哼，不堪一击！”
李斯不屑地看了进退失据的鞠武一眼，心道这就是传承了几百年的老贵族，燕国重用这样的人，活该被秦国欺负。
不像秦国，不拘一格降人才，任用自己这样出身平凡的人,这才成功地成为了天下的霸主。
可见重用贵族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将来的天下,必定属于自己这样的平民人才！
“啪~啪~啪~”
就在李斯暗自得意的时候，一阵鼓掌声却突然从一旁传来。李斯转头一看，发现鼓掌的是一个极其年轻，却身穿华服之人。
再联系到他的座位，李斯很快就猜到了这个少年的身份，正是一手推动燕起变法的燕国候城侯，燕起！
“敢问候城侯，这是在做什么？”
在弄清楚了对方的身份之后，李斯眼珠子一转，很快想好了说辞，而后主动朝着燕起开炮道。
“人都说老秦人擅长饶舌，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啊！”
燕起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李斯的身旁，与他对线道：
“黑得都能给李廷尉的嘴给说成白的……嘶，莫非李廷尉出身名家，专精辩论之道？也不对啊，若是果真如此的话，先生不该出任秦国廷尉一职才对，毕竟这个职位可是要掌管秦国刑罚的啊！”
“你！？”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李斯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质疑他的学派出身，因为他曾经害死过自己的同门师兄弟韩非，如今听到燕起拿自己的学派做文章，他当即就怒了，不过表面上却依旧保持镇定道：
“哼，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燕王孙，只可惜的是，治理国家光靠嘴巴是没有用的！候城侯，你可知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将你们燕国推进了无底的深渊，再也爬不上来的那种？”
“哦？是吗？”
听到这话，燕起故作诧异道：
“想不到，我区区燕起竟然能有这等能量，竟然可以将一个硕大燕国推进无底深渊。我有罪，还请大父责罚！”
说完，燕起便朝着燕王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燕起再次转头看向李斯，咧嘴一笑。
就在李斯疑惑他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却听燕起突然喝道：
“来人啊，拿鼎来，本侯要大殿之中烹杀李斯！”
“唯！”
门口的侍卫们自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既然燕起都发话了，他们自然是照做便是。只见众人齐声应允，而后便开始在殿外忙碌了起来，似乎是真的在准备烹杀李斯之物。
“什……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李斯没想到燕起竟然会将弯转得这么急，再加上事关自己的生命安全，当即急道：
“明目张胆地烹杀我秦国九卿，你燕国这是想死吗！？”
“诶，李廷尉这话说的，起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燕起闻言，一脸诧异地看着李斯道：
“不是你自己说的，我燕国已经落入无底的深渊，再也拉不起来了吗？既如此，那我燕国还有必要顾忌你们秦国的感受吗？左右都是个死，死前拉一个垫背的不好吗？”
“你……我……”
李斯差点没被燕起气得吐出血来，神特么左右都是个死，要在临死前拉一个垫背。老子说那话的意思是让你拉老子垫背吗？老子是让你因此而感到恐惧，而后慌不择路地跪下向自己询问破解之道！
现在好了，逼没装成，自己的性命却即将不保。在这种情况下，李斯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高傲，而是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
第一百零五章 此子断不能留！
“如若不然，你又当如何！？”
李斯对着燕起怒目而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弱小的燕国敲诈勒索！
“如若不然，就休要怪我燕国不客气了！”
燕起冷冷笑道。
“哈哈哈~”
似是被燕起的话给逗乐了，原先还一脸怒气的李斯竟然突然捧腹大笑了起来：
“我倒要看看，你燕国能怎么对我秦国不客气！”
“哦？看样子,李廷尉这是不信啊？”
被轻视了的燕起也不恼怒，而是一脸微笑地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贵国已经准备对魏国动手了吧？”
“此事天下皆知，哪里还需要猜？”
李斯冷哼一声，以为燕起这是在虚张声势。毕竟早在几天之前，王贲就已经率军对楚国发起进攻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等楚国的战事结束，完成了对魏国的战略包围之后，秦国就会兴兵伐魏。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会对燕起能够猜到秦国的下一步动作感到奇怪。
“李廷尉承认就好。”
燕起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说道：
“既如此，那么起想请问李廷尉，若是我燕国在秦国伐魏的过程中兴兵南下，攻打赵地，以至于秦国陷入两面作战的不利态势……贵国又该当如何呢？”
“哈哈哈~我还以为候城侯如此张狂，能够说出何等高论呢！没想到，竟是如此梦呓之语！”
李斯哈哈大笑道：
“你可知，我秦国出动了多少军队攻打魏国？”
说着，不等燕起回答，李斯自己给出答案道：
“十万！只有区区十万而已！如今我秦国带甲百万，去掉王贲手上的那十万大军，我们还能出动近九十万的大军！敢问候城侯，贵国……能够拿出多少军队,能够与我秦国的九十万大军对抗？”
“哈哈哈~不愧是写出了《谏逐客书》的名士啊！李斯啊李斯，你的口才是真的好，只怕就算是张仪来了,也不一定有你能吹吧？”
另一边，在听到李斯的发言之后，燕起也是哈哈笑道：
“是，我承认你秦国确实是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地大物博人口众多，难道就一定是最强大的吗？”
“让我猜猜，贵国如今的人口……差不多有一千万吧？”
“这一千万人中，巴蜀之地……分个一百万不过分吧？关中三百万，河西一百五万，陇西五十万，这些加起来，差不多是六百万。”
“然后是韩地和赵地，韩国虽小，却位居中原，人口极其稠密，因此至少也有两百五十万人，赵地稍大，但是大部分国土都是山地不适合人民居住，因此人口差不多是三百五十万。”
“如此，赵地和韩地的人口加起来便是六百万整,与秦国其他地区的人口相当。也就是说，秦国拢共有差不多一千两百万人口！”
“按照十抽一的算法，秦国确实是可以征调出一百二十万的大军没错。但问题是……此时的秦国，真的可以调动全国上下的全部力量吗？”
“你什么意思！？”
李斯没想到燕起竟然能将秦国的国力算得如此清楚，心中也是暗暗一惊，不过也只是一惊罢了。毕竟列国纷争这么多年，相互之间的间谍战就从来没有停过。再加上韩赵两国有大量的遗老遗少投奔到了其他国家去，这就令燕起判断起秦国的国力来更加轻松了。
因此他才没有对燕起的分析感到太多的震惊，而是还能继续一脸镇定地站在这里，否则要是燕起将秦国其他的机密情报说出来的话，李斯只怕早就已经站不住，准备要回去捉内奸了。
“意思就是，你们秦国，此时根本就无法全部调动韩赵两国的国力！”
燕起冷笑着说道：
“毕竟都是传承数百年的中原大国，忠于王室，意图复国的志士肯定还是不少的。再加上这两国还毗邻其他国家，这就更加方便了那些遗老遗少活动！因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秦国在韩赵两国征召上来的兵力最多只能起到弹压这些复国分子的作用，再想将其调动起来攻灭其他国家，却是不能了！”
“而这，也就直接砍掉了秦国一半的国力！因此实际上此时秦国所能调动的兵力仅仅只有六十万罢了，敢问李廷尉，起之言，然否？”
李斯深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虽然他早就已经将燕起列为秦国统一道路上的重大绊脚石了，但是在经过这轮短暂的交锋之后，他将燕起的危险级又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从殿内群臣那震惊的反应来看，他们是绝对不曾听过燕起的这番惊人之语的。换句话说，这番话并不是别人教他的，而是他自己分析出来的！
而更要命的是，他分析出来的这些情报，又全部都是真的！
这就很要命了，年轻却极具才能，三言两语就将秦国的国力给分析了个一清二楚。这样的敌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将这家伙弄死！”
李斯暗暗说道：
“就好像收买内奸搞死李牧那样！”
用钱收买内奸，而后让内奸帮自己搞死敌人可以说是秦国的惯用伎俩，因此在意识到威胁之后，李斯就连想都没想，就直接决定用处这招。
当然，内奸除敌是之后要做的事情，就目前而言，他必须要将燕起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才行，否则这将对他接下来的敲诈计划造成极其不利的影响。
想到这里，李斯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沉声说道：
“是，确实如你分析的那样，我秦国如今只能调动六十万人。但是那又如何呢？去掉王贲的那十万，我秦国如今还有五十万将士可用调用。反观你燕国，就算将全国的男人都加起来，也不过只有区区三十多万罢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人还大多没有武器装备。”
“以三十多万没有武器装备的老弱残兵对抗我大秦五十万虎狼之师，我实在不知道，你燕国应该要怎么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