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确保交通工具
污染区中环，芙兰的巢穴洞口附近。
林终站在一个挖出的深坑前，检查着身上的装备。
他一身动力防护服，背着霰弹枪，腰间别着手枪，弹匣、手雷也是一样不少。
就在昨天他刚复活的时候，他还只有两把小手枪，但现在他全副武装。
这些装备是跟芙兰要的，在读过李素灵的笔记后，林终了解了李素灵小队和使徒同归于尽的事实。
当时他就意识到，李素灵调查小队的尸首和装备都留在了这个巢穴里。
他向芙兰提起了这些东西，最后得知那些尸体都被芙兰直接扔到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的山谷里去了——大概是由于残存着人类的意识，芙兰对于将人类当成食物似乎有所抵触。
至于装备，防护服也跟着尸体一起丢弃掉了，只有少部分散落的装备，被芙兰收集起来埋在了巢穴附近。
林终将这些东西挖了出来，姑且挑拣出了一部分能用的。
他最后捡起的是一面小圆盾，金属质感，表面被漆成灰黑色。
刚挖出来的时候，林终的探测器就对这玩意起了反应，探测器起从盾牌上感应到了成体级别深渊生物的能量反应，并在显示界面将其标上了黄色轮廓。
这是深渊遗物，但并非来自阿比斯文明的古董，而是联合政府的军工研究所的量产仿制品，背面还有军工研究所的生产编号，大概是李素灵小队某个主力护卫携带的装备。
林终认得出这件装备，当他还是新人的时候曾经用过。
“守护者”护罩盾，二级深渊遗物，可以在盾牌的正前方投射出足以抵御普通子弹和手榴弹爆炸的能量护盾，而不会对持有者产生反作用力，是人类提取深渊生物的力量制作出来的特殊武器。
以联合政府目前掌握的技术，只能自主生产一二级的遗物，三四级别的遗物目前还只能从遗迹当中捡现成的。
在深渊猎人眼中，许多深渊生物的能力之诡异，堪称魔法。而深渊遗物可以说就是一件以魔法对抗魔法的神奇道具。
林终是灯塔级的猎人，能熟练使用三级遗物，一件二级深渊遗物，他其实并不怎么看得上眼。
但如今有这么一件东西在手也算是聊胜于无，林终拿起盾牌，抓紧把手尝试将其开启。
忽然间，一股强烈的恶心毫无征兆地侵袭了他，与此同时他的手如遭电击，一阵痉挛般的剧痛传递过来。
他条件反射地松开了盾牌，缩回手，盾牌“呛啷”一声掉在地上，那种痛苦的感觉随之消退。
他惊疑不定地打量掉地上的盾牌。
深渊遗物，最开始使用的时候是有副作用的，眩晕、头痛、流鼻血、幻觉……基本上和沾染灰雾的症状类似，在多次使用后会逐渐适应。
自己如今连三级遗物都能熟练驾驭，一件二级遗物，怎么会拿都拿不住？
哪怕是一个完全没有深渊适应性的普通人，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剧烈啊。
这时，一直在边上抱手旁观的芙兰来了一句：“别碰那东西，可难受了。”
“你也用不了？”林终怔怔地看向芙兰，忽然有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深渊遗物有一个特点，虽然拥有深渊生物的特殊力量，却会排斥深渊生物，只有人类可以正常使用。
这似乎是阿比斯文明的技术设下的保险，联合政府掌握了这种技术，并将其设为机密。
被移植了潜行蠕虫心脏的林终，以及人类和使徒融合诞生的芙兰，似乎无法通过深渊遗物的判定。
这下麻烦了。
林终的眉头一下子皱在了一起。
没办法使用深渊遗物，就意味着他的个人作战能力将大打折扣。
许忠义也是灯塔级猎人，他是能使用三级深渊遗物的，一件三级深渊遗物的力量，可是能和一头上位成体级的深渊生物相提并论的。
该不会真得利用芙兰来动手解决那对狗男女？
林终在心里直摇头。
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比较想亲手干掉仇人，尤其是许忠义，复仇这种事情不亲自来总觉得差点意思。
“我说差不多了吧。”芙兰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考，“赶紧走吧！真不明白你摆弄这些武器干什么！有我跟你一起走，这附近没有东西可以威胁到你的，你该不会是用来防备我吧？”
“不至于，这些东西也杀不了你吧。”林终朝她看过去。
“知道就好。”芙兰“哼”一声。
“有这些装备我多少有点自保能力，你也不想一直带着个需要保护的累赘吧？好了，车子在哪里？”
林终示意芙兰带路，没再管地上的深渊遗物。
“这边。”芙兰带着林终朝东北方向走去。
他们此次离开巢穴，是为了寻找当初李素灵小队用的车子。
这里是深渊深层，中环区域，考虑到深渊内部的空间扭曲，要从这里离开深渊，少说也得跋涉四百公里。
考虑到深渊内部的地形，还有到处出没的怪物，光靠两只脚行军，没十天半个月出不去。
知晓了四年前李素灵科考队的遭遇后，林终马上就想到李素灵的队伍应该也有至少一辆车。
他询问了芙兰附近是否有疑似的物体，马上得到肯定的回复。
今天，他就是来确保离开深渊的交通工具的。
“喏，就是这个。”
芙兰最后将林终带到一片稀疏的小树林附近，抬手指向一个“小土包”。
通过弥漫的淡淡的灰雾，林终辨认出这正是一辆浮空越野车，表面沾满了尘泥，到处爬着藤蔓和苔藓。
林终拿出了一把遥控车钥匙，这是从李素灵的密码箱里找到的。
带着几分祈祷，林终对着越野车摁了一下。
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废弃四年之久，谁也没法保证这车子还能正常运转。
越野车忽然亮起了灯。
“好啊！”林终大喜过望，马上放下身上的装备，转向芙兰，“搭把手，我们把车子清理下。”
“我也要一起？”芙兰显然不是特别很想干这种杂活。
“你不是也想一起走的吗？我就两只手，你算上触手八只手，还自带工具呢，这效率肯定比我高……喂喂开个玩笑，别拿那玩意戳我！！”
林终抬手，拼命劝阻芙兰用手术刀触手瞄准自己。
17、坏女人
将近一个钟头的合作，两人姑且将越野车的表面打理了一下，林终打开车门跳上驾驶位，试着发动车子，检查起车子的状况来。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芙兰站在车外询问。
“车子看起来能开，我们现在就能走！把车开到你那个‘盘丝洞’，把食物、水还有其他重要的东西打包下搬上车就行！”
林终现在心情不错，车子的燃料看起来算是比较充裕，能一路飙车的话，他们一天之内就能脱离污染区。
“可你昨天不是说，那两个人可能还会回来吗？我们不需要在这里守着？”芙兰问。
林终昨天确实做出过许忠义和艾琳可能会回到芙兰巢穴的推测。
许忠义他们带回去的“使徒”尸首，没有完整的核心，也没有完整的脑组织，研究所一鉴定就会发现，他们并没有完全解决掉真正的使徒，也就得不到狩猎使徒的记录。
那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或许就会杀回来，尝试搜寻一下真正的使徒。
“凡事无绝对，他们要怎么行动，不出去打听打听，怎么确定得了？他们再来的话还要招人手搞装备，没那么快的，我们有时间。更何况，等他们回来的时候肯定针对狩猎你做足了准备，光在这里守株待兔，只是等死而已。”林终说完拍了拍副驾驶，对芙兰喊话，“别管那么多了，先上车！”
……
与此同时，庇护区围墙之外的贫民窟，一间临时搭起的帐篷房里，艾琳叼着一支细卷烟，默默听完了许忠义的说明。
许忠义一脸沮丧，同时又小心翼翼地打量艾琳的脸色：“对不起，艾琳，让你失望了。我真的没想到……”
“别自责，这种情况，谁都想不到的。我们是一起行动的，如果说这件事情要怪你，那至少我也有一半错。”艾琳露出微笑，柔声宽慰起他来。
“艾琳……”许忠义露出感动的神色。
他再一次为自己能遇到这么好的女人而感到庆幸。
“没关系，我们再组织一次吧。”艾琳又说。
“再组织一次？”许忠义愣了一下。
“既然研究所的人说，我们带回去的，只是真正的使徒做出的分身。那真正的使徒，或许还在那片区域。我们组织一波人手，把真正的使徒解决了不就好了？那个使徒失去了一部分核心，力量肯定不完整。”艾琳认真地分析道。
“对啊！”
许忠义醍醐灌顶，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却因为一时的打击，脑子都转不过来。
他仔细想了想，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但那毕竟是使徒级的目标啊，我们，现在没有人手啊。林终他们……”
已经被我们杀了——他及时把这话咽了下去。
他现在才发现，没有林终领队，要去狩猎一个使徒级的目标，他心里竟会如此没底。
懊悔之情一下子涌了上来，如果他们能在解决了真正的使徒再下手就好了。
“人手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我有门路。”艾琳说着将快抽完的烟捻灭，“你把车借我两天，我去北边的荒城联系一下以前跟我共事过的佣兵……”
许忠义没等对方说完就瞪大了眼睛：“荒城？不行，那种地方太乱了！”
荒城，泛指所有没有政府、公司、军阀管辖的聚居地，聚集着难民、感染者、荒野客、强盗和佣兵，龙蛇混杂，无政府主义者和亡命之徒的乐园。
“北边我认识几个靠谱的人，阿义你总不可能信不过我介绍的人吧？”艾琳说。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担心你！”许忠义赶紧解释。
“你忘了我也是在那里混过的吗？不用担心。”艾琳风轻云淡地回道。
“那也不一定非得……”许忠义对此还是有一点抵触。
“可是短时间想要从别的队伍挖两个以上的老手过来，也不大可能吧。”艾琳冷静地劝说。
许忠义一时语塞，当初林终也为人手苦恼过。找一个能搭档的老手尚且这么难，更何况他们至少得再凑两个人才能保证狩猎的成功率。
他又想了想，突然想起以前林终打过的主意：“或者我们可以去一趟十七区，找荒原公司雇人！”
结果艾琳一听就笑了起来：“傻瓜，那些大公司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要跟他们雇能狩猎使徒的人手，他们肯定要把我们的积蓄抽干的，我们根本不需要花这个冤枉钱。阿义，其实我很早就在考虑将来的事情了。”
“什么？”许忠义下意识地问。
“以后你要晋升曙光级，还需要人手刷领队经验。当然你也可以招几个新手在浅层随便走走，但等将来建立基地，我们肯定还需要一些有实力的骨干成员长期合作，我很早就在用自己的人脉帮你物色了，相信我！”艾琳紧紧盯着许忠义的眼睛。
“你居然已经考虑得这么远了？”意外之余，许忠义不由得心生暖意。
“这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啊。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不比林终差，这次就由你领队，我们一起完成这次狩猎！”
艾琳伸手抚摸许忠义的脸颊，轻声吐出的话语，如魔咒般拨弄许忠义的心。
许忠义看着艾琳，忽然有点自惭形秽。
艾琳心思之缜密，行动力之强，总是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
真的是……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被这么好的女人看上啊。
“我明白了，那就按你说的做吧。”他朝艾琳点点头。
“那明早八点老地方见，你把车交给我，然后回庇护区去等着。后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我们再碰头。”艾琳马上做好了计划。
“好，好！”许忠义连连点头。
“说好了哦，不见不散！”艾琳媚笑着探身过来，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许忠义的脸。
光是这样一个小举动，就让许忠义感到如坠云间。
他也笑着和艾琳道了别，又相互交待了些事情，艾琳送他走出帐篷，然后一直目送他消失在贫民窟的街道尽头。
随后，艾琳长出一口气。
这种烂泥一样的男人，就算真的扶上了曙光猎人的位置，真的能为将来的计划派上用场吗？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可惜起来。
要是当初林终可以上钩的话，如今死在深渊里的，就该是这个废物了。
18、抛锚
“废物。”
深渊浅层地区的一处荒野上，芙兰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么一个评价来。
“这话过分了吧。”和她并排站在一起的林终神情有些无奈。
“我说车子，又没说你！”芙兰冷冷瞥了他一眼。
林终只能闭嘴，对方这一手指桑骂槐，他真是无从回嘴。
在他们的面前，浮空车落在地上停靠着，由于这里地势不平，整个车身都斜了过来。
他们的车，抛锚了。
林终刚发动这辆车的时候，这车除了一点异响基本上没别的毛病。他极其乐观拍案决定出发，结果才跑了不到两百公里，车子就毫无征兆地忽然一阵抽搐，随后直接罢工了。
林终反复尝试了几次重新发动，又里里外外检查了下，结论是——凭他的本事，修不好。
关于车辆，他只懂些皮毛，要不然也不至于一开始没能发现这辆车潜藏的毛病，以前带着小队的时候，车子的管理都是许忠义负责的。
至于芙兰，她虽然无比精通生物改造，但机械方面显然一窍不通。
现在他们俩被这么抛在路程中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无论是想继续徒步前行还是掉头回去，都需要好好长途跋涉一段，也怪不得芙兰会怨气冲冲。
让人难受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芙兰开口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林终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好办法，天快暗下来了，我们今天就先在车里过一夜。明天再待一天看看，实在不行，就只能徒步出去了。”
“为什么要再待一天？”芙兰很是疑惑。
“从灰雾的浓度看，这里已经是浅层地区了。活动的猎人数量会稍微多一些，运气好的话，我们或许有机会碰到其他猎人小队。”林终解释道。
碰上其他猎人小队，用车上的猎物和装备跟对方做个交易，让对方帮忙修下车，又或者捎他们离开，这是眼下林终能想到的最好的发展。
“那些人看到我就会开火的吧。”芙兰冷冷地说道。
“所以，到时候藏好你的触手，还有就是别忘了将你自己的核心从体内解离出来让它休眠。交涉交给我，你一句话都不要说。你如果想在外面平安无事的行动，最好遵从我的建议。”林终告诫道。
在芙兰表示要跟林终一起走的时候，林终就考虑过如何将芙兰伪装成正常的人类。
最后他发现，芙兰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肆意地改装自己的身体，不仅可以将触手和体表的那层鳞片收回体内，还可以将自己的使徒核心从体内暂时解离出来。
只要这样做，再穿上李素灵留下的防护服，芙兰的身体可以暂时伪装得跟普通人一样。
而她在探测器里出现的使徒反应也会降低到上位体级别，这样子至少可以勉强将她解释成感染者。
“行，就听你安排，希望你的这点本事能派上用场。”
芙兰没好气地说完，忽然将那根注射器触手伸到林终面前。
林终会意，解开防护服露出手臂，让芙兰抽了一点血。
芙兰眯起眼睛，通过提取的血样感受林终的身体状况，最后点点头：“算是相当稳定了，照这样子，明天早上再注射最后一次应该就差不多了。”
“托你的福。”林终由衷地道了句谢。
芙兰确实是个好医生，刚开始移植潜行蠕虫的心脏的时候，他始终觉得胸口有异物感。
在持续注射芙兰的血清后，异物感已经完全淡化，那该死的阵痛也再也没有发作过。
林终唯一还感到些许在意的，就是在那两次阵痛发作之前，他都曾产生过周围的时间流逝变慢的感觉。
自那以后这种感觉也再未出现，林终到现在还无法确信那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去猎物身上切块肉下来，我饿了，先吃饭。”芙兰开始指使林终做事。
“明白明白。”林终苦涩地笑道，迈步走向车子的后备箱。
他现在不仅要依靠芙兰提供的治疗，还需要靠芙兰提供食物。他现在能为芙兰做的也就只有为对方开车，结果车也坏掉了。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现在的他根本就是在吃对方的软饭，芙兰有什么要求，他也不敢不从。
后备箱里存放着芙兰打来的猎物，包括昨天还没有吃完的潜行蠕虫。
林终拿起军刀，刚准备动手去切，就听见芙兰在后面喊他：“等一下！”
林终一回头，就见到芙兰压紧了眉头，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开口问道：“怎么了？”
这一次，芙兰沉默了几秒才将脸转向了某个方位，然后开口回答：“这个方向有车子的声音。”
这么快就出现了？
林终精神一振，随即收起军刀，从后备箱拿了电子望远镜和信号枪，直接爬上了车顶，朝芙兰说的方向张望起来。
虽然他没听到声音，但他不怀疑芙兰说的，芙兰既然有改造身体的本事，她自己的感官灵敏度远超常人也不奇怪。
深渊浅层区域的灰雾很稀薄，对视野的影响不大。
透过望远镜，林终很快就捕捉到了远处大片飞扬的尘土，一辆老式的四轮越野车正在荒原上飞驰。
林终有些意外，这辆越野车的外形有些粗糙，就连两侧后视镜的样式都不一样，看起来仿佛是用旧零件随便拼装起来的，而且显然还经受过多次额外的改装，让它整体看上去像一只狰狞的钢铁猛兽。
正规的猎人小队基本上都是通过正规渠道，从庇护区购买或者租用车辆，至少林终自己是从未在庇护区见过这么“别致”的越野车。
该不会是荒野客吧？林终当即有了猜测。
远离庇护区，在荒城定居，又或者四处流浪的人，被称为荒野客。有一部分荒野客会进入深渊狩猎谋生，也就是所谓的荒野猎人。
林终有些迟疑，荒野客不受庇护区的法律管制，基本上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不少荒野客本来是因为被庇护区通缉才在外面混迹的。
不，难道不是荒野客就没问题吗？
就连自己最信任的战友都可能朝自己开黑枪，在这片土地上，究竟有谁是真正值得相信的呢？
但不管怎样他们确实需要帮助，而且有芙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思前想后，他最后还是朝天举起了信号枪，打出了一枚照明弹。
19、荒野猎人
林终发射信号不久，就看到那辆越野车转了方向，朝这边笔直开过来。
“过来了，提高点警惕，就按我前面说的做，先到这边来。”
他从车上跳下，让芙兰跟自己移动到车子的一侧，让这辆抛锚的车隔在他们和来的那辆车之间。
如果接近的人不怀好意，直接从车上发起攻击，他们姑且还能以这辆车作为掩体。
这辆浮空车能用于深渊考察，防弹算是基础功能。
很快那辆越野车就风尘仆仆地接近过来，在距离大约五十米的地方先停了下来。
那边的人没有下车，而是通过车头的扩音喇叭朝这边喊话：“那边的朋友，我们看到信号了，出了什么状况吗？”
“我们的车子出了点故障，劳请各位帮帮忙，回头必有重谢！”林终没有从掩体后面露头，只是大声喊话。
数秒钟后，四轮越野车缓缓开近过来，最终停靠在十米左右的地方，又观望了一阵子，这才有人打开车门，从上面下来四个全副武装的汉子。
林终这才探头扫了那边一眼，意识到这帮人和他一样谨慎，显然也在担心这边是不是强盗设下的陷阱。
同时他也通过这四人并不统一的装备和防护服样式，确信了这帮人并非庇护区的正规猎人。
林终很少跟这种荒野客打交道，一下子面对一支武装起来的小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警惕。
而芙兰则和他形成鲜明对比，只是靠着车子默默等着林终处理好这件事，丝毫没有紧张感。
“都出来吧朋友，不要紧张，我们来帮忙。你们这个样子，我们也放松不下来啊。”荒野客中看上去像是领头的那位开口道。
林终想了想，和芙兰做了个手势，先让芙兰走出来现身，然后自己才跟着出现在芙兰的身后，朝那群人挥了挥手。
看到芙兰的时候，四人都显得相当意外。通过透明的面罩看到芙兰的脸后，后面有人轻佻地吹了声口哨，领头的人和身旁的同伴相视一笑。
“今天真算是走狗屎运了啊，看了半个月的怪物，没想到还能来个美女养养眼啊，啊哈哈哈……”领头的人大大咧咧地刚打了声招呼。
林终心想这会儿你看到的也是怪物。
对面刚笑到一半，忽然就被自己耳机里的警报声打断了。
几个荒野猎人都皱起眉头，重新打量两人，他们的探测器从林终和芙兰身上检测到了深渊生物的反应。
“咋的？你们感染了啊？”领头的人直言不讳地问。
“是的，碰上了头厉害的怪物，其他队员没了，我们两个的防护服也坏了，吸了太多灰雾，感染了。放心，末日症不会传染的。”林终顺着编出了借口。
“哎呦，难怪就两个人啊！”领头的深表同情地叹了口气，“生死有命，干我们这行的，能捡条命都是幸运的，别太悲观了哥们。”
“谢了。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人倒霉真的是喝凉水都塞牙，这不你看，车子中途就坏掉了。”林终朝躺地上的浮空车比划了下。
“没事，现在这不是碰上我们了吗？进了这种怪物的地盘，我们人类就该相互扶持！”领头的猎人憨厚一笑。
他说着扭头看向同伴：“老三，你会修这车的吧？”
“浮空车这种高级货我没咋碰过，不过里头主要的那些玩意应该差不多，我们手头的配件或许用得上，先看看呗。”排行老三的那名猎人回答。
“那你帮这兄弟修车，我和老四帮你警戒。老二你护着姑娘，对了！”领头的猎人说到一半转向林终，“你们还没吃东西吧，我们干粮很多，分你们些吧。”
“不用这么费心的……”
林终刚说到一半，就被对方的大嗓门打断了：“哎呀不用跟我们客气，大家能在这里碰上就是缘分。老二，带姑娘去拿吃的！！”
那猎人一挥手，当即分配好了任务。
“好嘞！！”三人齐声回答。
这些荒野猎人立刻行动起来，老三走向浮空车，老大和老四端着枪分别站到浮空车的左前方和右前方，警戒两侧方位。
剩下一人笑嘻嘻地走向芙兰，邀她去那辆越野车取东西。
林终重新打开车门，上车摁下中控台左边的按钮，将浮空车前盖打开。
负责修车的老三走到浮空车前，上下研究了一番，忽然就朝坐在车上的林终喊话：“兄弟，我找着问题了，这里需要你帮把手！”
林终闻言下车，却没有关掉上滑动式的车门，来到前头朝前盖这边张望。
“这里，你抓住这个扳手拧紧不要动。”老三示意林终伸手接过自己手中的扳手。
林终伸出手的同时，马上就想到这个时候，在两侧警戒的那两人都在自己的视野盲区。
他下意识地扭了一下头，准备朝那两人站着的位置瞥一下。
这一看不打紧，第一眼，他正好就捕捉到领头的那猎人面朝自己抬起枪的动作——就在老三引诱林终到车前，转移林终视线的时候，荒野猎人中的老大和老四就同时开始着手起了偷袭。
也几乎是同时，在荒野猎人的车子旁，荒野猎人中的老二用电击枪从背后瞄准了毫无防备的芙兰。
视线交汇的瞬间，林终的神经绷紧，三名荒野猎人的杀意如银瓶乍破！
站在一旁的老三也当即将手伸向了腰间的手枪，三人几乎同时着手，向林终发起攻击！！
电光火石间，本就出于警戒状态的林终猛地弹起，飞速扑向开着的车门。他故意留着门，就是为了有情况及时能及时扑进车子里去。
他只能躲避，面对三个人同时拔枪射击，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来得及还击，想要活命，就必须抢在三个人前面精准连续地开出三枪！
车子是防弹的，只要及时钻进车厢，就有了掩体，那三人的位置没法立刻找到射击的角度！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种奇异的感觉，再一次降临到了林终的身上。
林终忽然屏住呼吸，在他眼角的余光里，领头猎人的动作，被摁下了放慢键——其他两人也是如此。
他眼中整个世界，突然就都变慢了。
慢，太慢了！
机会！！
林终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躲避，当即拔出了自己的手枪。
20、你是魔鬼吗？
朝领头的猎人扣下扳机的瞬间，林终清晰地看到了缓慢涌现的硝烟和火光，缓缓跳出的弹壳仿佛停滞在半空中，他的眼睛还能隐约捕捉到出膛子弹划出的残影，枪声也被拉长放慢到走了样，变得异常低沉。
此时，那领头的猎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将枪口抬起来。
林终的动作没有迟滞，旋身朝离自己最近的荒野猎人中的老三开枪，最后才是猎人中的老四。
从林终的角度看，三名猎人的动作简直如同树懒，他只需要做到在自己体感的一两秒内，近距离地连续三发击中三个死靶子，以他的射击水平这根本十拿九稳！
但从三名猎人的角度看，一切都是那么诡异。
他们看到的画面只是林终的身体和手模糊了那么一瞬——他们的眼睛甚至捕捉不到手的残影，更不用说看清对方的动作。
这也是他们人生最后烙印在瞳孔中的画面。
“砰！！”
三声枪响几乎合并成了一声，三名荒野猎人齐刷刷中弹。
随后，林终眼中的时间流逝忽然又恢复了正常。
三名猎人近乎同时向后仰倒，面罩破碎，鲜血喷涌。
林终并没有没有停下动作，持枪的手臂时针般转动，指向了四轮越野车旁的最后一名猎人。
然而枪口所指的方位，他看到的是那名荒野猎人用手箍住芙兰的脖子，将芙兰当成盾牌挡在身前，而芙兰身体瘫软——就在林终开枪射杀三人之前，这名猎人的电击枪先击中了芙兰。
这家伙按照头领的指示先制服了女人，结果转头的瞬间，就看到林终以快到不可思议的拔枪术连杀三人。
倒吸凉气之余，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躲到了被制服的女人身后。
有芙兰在前，又失去了刚刚那“子弹时间”的加持，林终难以及时瞄准，而猎人抓住机会抬起了枪。
林终果断放弃射击转身扑进车门，猎人这一枪落了空，击在了车子的挡风罩上。
林终从驾驶座上起身张望，那猎人已经拖着芙兰上了车，他正好看到车门关闭的瞬间。
四轮越野车本来就没熄火，将抢来女人推向副驾驶座后，猎人直接踩油门猛打方向盘。
越野车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旋转的轮胎扬起沙尘，随着刺耳的轮胎抓地声，车身一个回转猛扑出去，背朝抛锚的浮空车绝尘而去。
林终不由得看懵了，呆呆地下车目送四轮越野车远去，没有试图朝车子射击。
那车子多半也是防弹的，而且……他也没必要浪费子弹。
此时，最后幸存的荒野猎人看着后视镜里林终伫立的身影，心里忽然升起死里逃生的庆幸感，还隐约有一股得胜的喜悦。
说实话看到林终那诡异的拔枪术他几乎要被吓尿了，他们看到这里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的时候就用手势和眼神的交流决定了要洗劫他们，结果那三人居然被这男人轻而易举地一手反杀。
对于同伴的死他没有任何哀悼，反正本来就是在荒城偶然结成的小团体，少几个分赃的人反而更好！
重要的是他抓住了机会，不仅从这个有着绝活拔枪术的男人手中逃脱，还成功劫走了最有价值的女人！
任你再强又怎样？你的女伴回头还不是要变成我的玩物？能抢走你的女人玩，说明我比你强！
这才叫赢，能笑到最后的才叫胜利者！
想到这里，他对着后视镜情不自禁地大笑出声来，却没有注意到，副驾驶座上本该完全昏死过去的女人已经从电击中恢复过来，像恐怖电影中的女鬼那样缓缓直起身子，脸黑的吓人，从她防护服的缝隙中伸出了触手。
此时此刻，林终和最后一个荒野猎人隔着后视镜遥遥对视，在心里对彼此给出了完全相同的评价：
“傻逼！”
下一刻，四轮越野车里传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喷涌的鲜血溅满窗户。
直行的车子忽然像是起舞般猛转方向，疾驰着跑过一个大大的S形，然后当场侧翻，连续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最后奇迹般地又翻转回正位。
林终长出一口气，端起霰弹枪大步朝四轮越野车走去。
他猜这帮荒野猎人不一定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抢劫他们，大概是发现这边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女的），就临时起意了。
他对庇护区外面的世界，还是接触得太少。
看来这外面多半真如传言的那般“民风淳朴”，毕竟这世道，做个坏人可远比做好人容易。
就在他距离越野车还有大约五米距离的时候，车门忽然被猛地撞开，一个血淋淋的身影嚎叫着扑了出来，着实吓了林终一跳。
林终当即举枪瞄准，但那人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凄厉地惨叫着狂奔起来，拼命地远离越野车。
林终观察了两秒才意识到那家伙正是最后的那个荒野猎人，他只有下半身还穿着防护服的裤子，上半身则被剥了个干净，非常干净——干净到不仅衣服被扒了下来，连皮都被剥掉了。
林终脸颊微微抽搐，将脸转向越野车，芙兰正从容不迫地从车上下来，将一套完整的防护服上衣连带头盔随手人在地上，林终亲眼看着防护服里头渗出血来，想来这衣服里头大概还包着一套完整的半身人皮。
“你这是干什么？”林终一脸诧异地向芙兰询问。
“稍微惩罚了一下，放心，我强化了他的免疫，还帮他暂时止住了血，他不会因为感染死掉的。”芙兰风轻云淡地说。
“你是魔鬼吗？”林终瞪大眼睛打量芙兰，“杀了就好了，至于做到这地步吗？”
让一个人一直承受剥皮之苦，这叫“稍微”惩罚了一下？
“何必那么残忍？他只是电了我一下，罪不至死啊。”芙兰也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林终。
林终扭头看看远处那跑着跑着摔倒在地痛苦翻滚，然后又挣扎着爬起来痛苦飞奔的血红色身影，摇了摇头：“我们对‘残忍’的理解，恐怕有亿点点差距。”
他果断端起枪，朝远处“突突”两下，那身影应声倒地，再没有动弹。
“我已经惩罚过了，至于做到这地步吗？”芙兰提出了意见。
林终再一次清楚地认识到，这女人恐怕真的不好惹。
“我说，你以后要伪装成普通人类在外面活动，他看到了你的真身，总不能留着他出去到处乱讲自己‘在这里见到了一个背上长触手的女人’吧？”林终扛起枪，解释了缘由。
“有道理。”芙兰受到了提醒，认同地点点头。
“算了，好歹是解决了车的问题……”
林终打量着荒野猎人留下的这辆四轮越野车，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从结果看，这四个荒野客，最后也算是“帮”到了他们。
唯一的问题，这里头的血，清理起来似乎得费点工夫。
21、操纵时间
深夜，深渊之外边缘地带，林终坐在帐篷前头，借着篝火的光翻阅着一叠厚厚的资料。
在污染区杀了那队荒野客后，他们用缴获的车子开出了污染区。
清理血迹花了他们不少时间，除此之外在翻滚过之后，车子似乎出了点问题，时不时熄火。
等到林终开出污染区的边界，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林终在野外寻了块地，拿荒野猎人留下的帐篷搭起来，生起火，决定休息一晚再出发。
“你在看什么？”芙兰也坐在篝火旁，用勺子搅拌着一碗面糊，打量林终手里的纸片。
让林终评价的话，这些荒野客吃的东西有点令人同情，几块烤的跟石头一样硬，必须用水泡开来吃的粗面饼，一小袋发陈的米，然后就是几块黑黑的熏肉干和鱼干。
庇护区的资源虽然有限，但食物姑且还是有一定保障的，对这些东西林终没有什么兴趣，在尝过芙兰制作的“刺身”后尤其如此。
但芙兰对这些食物似乎还挺中意，在深渊她吃的基本上都是猎来的深渊生物，这些干粮虽然品质一般，但重在新奇。
“研究深渊生物的资料。”林终头也不抬地回答。
李素灵的密码箱除了那本笔记和浮空车的钥匙，还摆放着一些研究器械、急救药物和研究资料。
这些研究资料都是李素灵手头正在开展的关于深渊生物的研究，大多是手写到一半的论文和草稿。
军工研究所掌握着大量关于“深渊”的资料，但透露给协会的只有一小部分，而协会向深渊猎人公开的，又是有所保留的——这几乎是所有深渊猎人的共识，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考虑到联合政府靠着研究所的成果，垄断着治疗末日症的血清，还有深渊遗物的生意，没有做保密工作反而不合逻辑。
不同庇护区的研究所之间进行学术交流的时候，说不定也是有所保留的。
对林终来说这些学术的东西读起来相当枯燥，但他知道这些东西蕴含着极有价值的情报。
其中，或许就有他现在想要知道的事情。
之前林终只想着先脱离污染区，并没打算研究李素灵的资料，但现在，他迫切地想搞清楚自己身上发生的改变。
一口气枪杀三名荒野猎人后，林终总算是确信了，那移植到他身上的潜行蠕虫的心脏，似乎给他带来了某种特殊的力量。
那一刻，他感觉得到，自己开枪的时候，甚至觉得手枪的扳机回得太慢，这说明他连续开枪的速度，已经超越了“星光”手枪速射性能的极限。
在接受协会培训的时候，他见过一个精于射击的教官，两秒多钟对着三个并排的靶子一共开了十多枪，枪枪命中。
而且他还能一甩手连开两枪击中两个相隔数米气球，而旁人只能听见一声枪响，看到的气球也仿佛是同时爆开。
对一般人而言，这已经是神乎其技了。
但林终当时发挥出来的速度，比这还快。
加速——这一点马上就让林终联想到了潜行蠕虫瞬时加速的特性。
潜行蠕虫可以爆发性地加速，而他现在也莫名其妙地掌握了这样的能力。
林终曾听说过，人在做出应急反应的时候，会发挥出强大的潜力，精神高度集中，意识和身体的远转都会加速，从而产生周围时间变慢的错觉。
林终自己在深渊狩猎，常年游走生死边缘，偶尔也会在神经高度紧绷的情况下，发挥出超常的反应速度。
但说实话，这种“子弹时间”给他感觉完全不一样，那种时间流动变慢的感觉实在太过直观了。
而在完成速射动作后，他也没感觉到身体有明显的负担，要知道以那样的速度甩手拔枪扫射，他的腕关节必然要承受极大的加速度。
这根本不像是他的身体性能在短时间内提升，而更像是一种魔法——操纵时间的魔法。
没错，他觉得自己，似乎可以操纵时间！
他知道这种事情听起来很扯，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有这种感觉。
他觉得有必要具体地了解一下这种能力，现在的他没办法使用深渊遗物，这种能力对他非常关键。
但他印象中关于潜行蠕虫的情报实在太少了，应该说，协会关于所有骑士种生物的情报都不多。
潜行蠕虫的爆发加速能力，让它很难被捕捉到，而它进化的成体，不仅加速能力更强，而且对危险极其敏感，上位成体只有观测记录，没有捕获记录，到了使徒级别，就连观测记录都没了——要么就是不存在，要么就是没被看到过，要么就是……所有看过的人，都被杀了。
林终耐着性子翻阅了所有资料，失望地发现果然没能找到关于潜行蠕虫的研究。
他将这些资料放回箱子，又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匣子。
这是李素灵密码箱里最后一样东西。虽然不知道这玩意是用什么材质什么工艺打造的，但只是稍微研究了下，林终就意识到这匣子远比那军用密码箱结实，恐怕连普通的炸药也不一定破坏得了。
这里面，应该存放着相当重要的东西，但他却连个锁孔也找不到。
“这个东西，你有印象吗？”他拿起匣子向芙兰询问。
虽然芙兰自称没有记忆，但林终发现她其实多少还是有一些李素灵的记忆片段的，比如第十八庇护区的景象，比如那本笔记，又比如箱子的密码。
“那个？不知道，总感觉好像比较重要，但又觉得好像没必要不要打开比较好，更何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开，就一直没管。”芙兰平淡地回答。
“没必要不要打开？”林终陷入了思考。
这匣子给芙兰的印象源自李素灵，李素灵觉得平时没必要打开，却又随身携带，看来这匣子里大有文章。
林终又拿起匣子上上下下摸索了一遍，最终摸到了一个正好可以伸进一根指头的凹槽。
他想了想，朝芙兰招了招手：“芙兰，你把手指伸到这里面看看。”
22、李素灵的秘密
“为什么？”听到林终的请求，芙兰问起了理由。
“这个箱子应该是指纹开启的，既然这是李素灵的东西，那你应该开得了。”林终解释。
芙兰身体的主体部分依旧源自李素灵，指纹应该是相同的。
“不要，我不想打开它。”芙兰蹙着眉头拒绝道。
虽然她自己也不清楚缘由，但她就是对打开匣子感到抵触，尤其是要将里头的东西给其他人看。
“你就不好奇里头有什么吗？”林终晃了晃匣子。
芙兰闻言沉默，林终这么一说，她确实被勾起了一点兴趣。
于是她朝林终伸出了那根满是指头的触手。
“不是这个‘手’，是你那两条胳膊连着的手！”林终赶紧纠正。
“真麻烦。”
芙兰这才伸长手臂，将手指伸进林终指示的那道凹槽里。
她先是用了右手的拇指，然后换到食指，这时那黑色的匣子忽然传出了机械的解锁。
“成了！”
林终当即打开了匣子，芙兰也把头凑过来，和他一起朝里头张望。
然后芙兰马上发出了失望的声音：“搞什么啊，又是这种我看不懂的东西！”
匣子里放的是一册有着厚实封皮的笔记本，比李素灵随身带着的那本要大一些，也厚很多。
芙兰认字认得不全，就算是李素灵留下的记录，她也看不太懂。
她马上就失去了兴趣，坐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吃那碗面糊糊。
林终伸手拿起了笔记，结果发现底下竟然还有一支录音笔。
他想了想，先快速翻阅笔记，大致浏览里头的内容。
结果只翻了几页，他的手指就停住了。
这本笔记，和外面放着的资料一样，记录着李素灵的某项研究。
但研究的对象，却并非深渊生物，而是将深渊生物器官移植到身上的人类！
林终不由得一个激灵——这不正是他现在的状况吗？
笔记本最初的几页都是剪报，上面一共贴了大约十来篇报道，都是有关信仰古神的几个邪教所引发的事件，并不仅限于十八区。
李素灵将这些报道一一整理起来，有些还在下面备注了一些自己的调查后续作为补充：
2031年，第六庇护区治安队在一场仪式上捣毁一个邪教据点，在仪式上资源充当祭品一名教徒在被逮捕之前就已死亡，身体出现尸鬼病感染症状，事后解剖显示其移植了深渊生物的内脏；
2033年7月，第十庇护区，在没有发生红月灾害的情况下，出现一名疑似月狂症患者。此人在发狂试图袭击治安人员时被击毙。在此之前多名目击者和他相遇，结果都不明不白地失去了意识。几乎所有目击者都给出了相同证言，他们和该患者对视的瞬间，就马上出现头晕症状，随后昏迷。事后证明该“患者”有移植深渊生物器官迹象。
2035年12月的一个深夜，中央庇护区，一名邪教徒在逃窜过程中被击毙，事发街道位于军工研究所附近，当时有传言街道上爆发了极其激烈的交火声。
……
再往后翻，林终发现了一篇论文，记录了一次重大实验的过程，还有实验的前因后果。
就在五年前，第十八庇护区也出现了古神崇拜事件，这一次的当事人，居然是军工研究所内部的职员，和李素灵平级的一名女同事，名叫万云虹。
这名女同事做出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举动：从研究所偷出深渊生物的器官，移植到了自己女儿身上，随后开枪自杀。
林终看到这里迅速回想了一下，五年前，第十八庇护区似乎流传过类似的报道，而且轰动一时。一名崇拜古神的单亲母亲，为了完成献祭仪式将女儿当成祭品杀死，然后开枪自尽。
林终记得这个就是联合政府治安部门发布的公告。而李素灵也贴上了相应的剪报，印证了林终的记忆。
但在李素灵的叙述中，事实的起因截然不同：
“她的女儿，万瑾，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研究所的同事都知道。理论上移植心脏就有存活的希望，但实际上完全没有可能。想找到适配的心脏就难于登天，更何况庇护区的医疗资源之昂贵，光是吊住万瑾的命就掏空了她作为研究员的工资，她根本支付不起移植手术所需的贡献值。
她还因为实验操作失误被降级，倘若支付不起女儿居留的费用，万瑾就只能被送到外面等死，庇护区养不起多余的人，更不用说一个只是累赘的重病之人。这应该正是她铤而走险的原因。”
除此之外，事后的处理也和官方的报道有很大出入。
按李素灵的记述，在开枪自尽前，这位女同事联络过研究所，随后研究所带着军队的人赶到她的住处，发现了她的尸体，以及刚完成手术不久，却已精神失常，蹲在角落不停自言自语的少女万瑾。
军队的人试图控制她时，少女表情呆滞，没有抵抗。
然而当他们开始对万云虹的尸体进行取证，万瑾毫无征兆地发狂，当场爆发出恐怖的力量挣脱束缚，将好几名军人打伤，最后挨了好几下电击枪才被制服。
最后，万瑾被送到了第十八区军工研究所，考虑到她只是纯粹的受害者，研究所专门为其成立研讨组考虑治疗方案，李素灵也在其中。
对此，李素灵在笔记中写道：
“……提供治疗方案只是借口，研究所想要的只是数据。事后查证万瑾移植的是巨人种幼体的心脏，在军队尝试控制她时，她曾表现出巨人种眷属的特征，这是极其珍贵的样本。”
李素灵将这一切真相记下，但至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道德立场，她既不评判万云虹的做法，也没有谴责研究所的做派，还亲自参与了实验。
典型的研究者，林终心想。
林终继续翻阅，这之后的数天时间，研究所对万瑾进行了多项检查，李素灵将所有的检查指标都列在笔记上，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但没有相关专业知识的林终根本看不懂。
他直接将这些东西全翻了过去，然后在某天检查后的实验总结，吸引了他的注意：
“实验证明，注射血清可以大大降低移植后的排异反应。效果和治疗末日症类似，进化等级越高的生物血清，效果越好，其中以皇后种的血清效果最突出。”
23、进化的可能
林终抬头看了眼芙兰。
注射血清可以降低排异反应，这不正是芙兰对他做的治疗吗？
芙兰用的是自己的血清，皇后种使徒的血清。除此之外，芙兰还专门制造出一个卵让他好好再孵化了一遍身体，这么看来，他接受的疗养，居然还是顶配的。
这或许就是他移植了以后，没有出现精神失常之类副作用的原因。
这两天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芙兰没有过去的记忆，为何会知道用这种方法令他适应移植后的潜行蠕虫的心脏？
这么看来，这个实验可能也在芙兰的脑中留下了某种模糊的印象。
芙兰察觉到他的视线，疑惑地瞅了他一眼：“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沾着面糊。”
林终指了指嘴角，然后低头继续往下阅读后面的实验报告：
“11月8日，经过五天的血清注射，实验体所有生命体征皆趋向稳定。然而其厌食倾向却愈发严重。
10日，完全绝食，考虑可能与其精神状态有关，尝试派遣心理专员进行疏导工作的尝试完全失败，实验体表现极其狂躁，拒绝交流，并尝试隔着强化玻璃攻击心理医生。
……
11月12日，在心理专员建议下，尝试向实验体播放其母亲万云虹生前留下的视频音频，以及静态照片等资料，实验体情绪明显有所平缓，然而依然拒绝进食。
11月13日，实验体不配合注射流程，破坏机械臂和血清注射器，在血清流至地表时，实验体被其吸引，开始以匍匐姿势低头吸吮地上的血清。推测其对血清产生食欲，召开紧急会议后，当日决定尝试接触深渊生物测试，以下为测试记录。
投入项目：巨人种幼体上臂肌肉约300克。
实验体立刻被吸引，利用强大的咬合力撕咬投入物，开始进食，确认其对深渊生物存在强烈食欲，猜测其可能存在深渊生物的狩猎本能，有待进一步测试。”
林终读到这里，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眼篝火旁盘子里的食物残渣。
那是他不久前吃完的潜行蠕虫的肉。
在进食这头深渊蠕虫的时候，除了口腹之欲得到满足外，林终还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本能层面上的额外满足感。
深渊生物，在没有人类可以集中攻击的情况下，经常会出现相互狩猎的现象。
而且已经有资料显示，深渊生物在不断狩猎进食其他个体，到了一定阶段后，会在灰雾中重新结茧孵化躯体，从而得到进化，从幼体到成体，从成体到上位体，最后进化成使徒。
从其他深渊生物体内获取积累进化的力量，这或许就是驱动深渊生物相互狩猎的本能。
看起来，被移植了深渊生物内脏的人类，也会出现类似的本能反应，想要进食深渊生物。
万瑾移植的心脏来自巨人种幼体“撕裂者”，这种深渊生物能发挥出堪比液压机械的握力和咬合力，万瑾似乎也拥有了类似的能力，可以直接撕咬坚韧的深渊生物组织。
林终继续往下看，发现后面研究所就开始持续以深渊生物来对万瑾进行投喂了，他们尝试了好几个种类和等级的深渊生物来充当万瑾的食物，最后发现等级越高的深渊生物，越容易引起万瑾的食欲。
测试内容也越来越大胆，从投放深渊生物的肌肉和内脏，到投放被麻痹的深渊生物，最后直接投放了一头被切除手指和牙齿，完全弱化的巨人种幼体。
结果无一例外，所有投放物都被实验体万瑾吃掉了，两次投放的活体深渊生物都被她当场击杀。
这样的实验持续了大约一个月，每天李素灵都记录下万瑾的状态，持续进食深渊生物后，万瑾的精神状态似乎愈发稳定下来，并开始恢复部分判断力和语言能力，有时会用“我饿了”、“吃饭”等短句主动表达进食诉求。
体检也在每天持续，后面依然贴着大量化验单，记录着许多林终看不懂的数据。
只是到第三十五天，林终发现有三项体检数据被李素灵用红笔圈了出来，他往前翻阅了一下，发现这三项指标比起前一天飙升了好几倍，很显然万瑾的身体出现了某种变化。
他翻到后面查看检测结果的总结，李素灵在这里只写了一句话：
“实验体疑似出现进化倾向。”
进化！
这个词，在林终的眼中一下子凸显了出来。
他自然知道深渊生物是可以进化的，但……难道就连移植了深渊生物器官的人类也可以？
倘若万瑾在实验中成功进化，那说明他或许也可以。
他精神一振，赶紧往下看，从李素灵的记述看，研究组为是否为万瑾提供进化条件，开展了多次研讨。
然而到了最后，这场实验却意外中断了。
中央庇护区的研究所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知晓了十八区研究所开展的这一实验，通过军方向十八区研究所施压，要求他们中止“非法实验”，并交出实验体和所有实验数据。
李素灵在笔记中第一次表露出了明显的情绪，她评价中央研究所的人“是一帮该死的强盗”，只想要直接夺走他们的研究成果。
十八区研究所多次和对方交涉，想要继续开展研究，李素灵积极参与其中，研究组甚至跟着运送万瑾的车队前往中央庇护区谈判，李素灵记录下了整个转运过程，但最后由于中央研究所权限高于他们且态度强硬，十八区研究所的诉求还是全面遭到否决。
实验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万瑾就此被中央研究所接收，音讯全无。
林终再往下翻，后面再无任何内容。
他不禁大失所望，他最想要的结果，居然没有记录在里面。
这样看来，或许只能自己尝试一下了——这个念头突然就出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从李素灵记录的实验中能得出的结论，就是他现在只要像万瑾那样持续进食其他深渊生物，就有可能达到进化的临界点。
这对林终来说有尝试的价值，失去了使用深渊遗物的资格，他现在需要新的力量才能保证复仇的成功率。
想到这里，他稍微平定了一下心绪，又伸手拿起了匣子底部放着的录音笔。
24、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这笔记本记录了关于李素灵针对深渊生物器官移植者的研究，那这个录音笔又记录了什么呢？
林终毫不犹豫地开启了播放。
录音一开始就是李素灵的声音：“你说的是真的？”
不远处的芙兰听到这里传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诧异的看了过来。
林终暂时没空理会她，全神贯注地继续往下听。
回答李素灵的，是一个沉厚的男人声音：“你觉得我会开这种玩笑？”
李素灵：“我再确认一次，中央研究所在主动进行将古神眷属的内脏移植到人体内的实验？而且已经进行了好几例人体实验？”
男人：“数量可能比你想象得要多，因为就我所知这方面的研究已经持续了至少五年，已经有了相当不错的成果。”
李素灵：“等下，那么2035年中央研究所附近出现的那个邪教徒……”
男人：“对，其实那是逃走的实验体，他从实验室突破收容的时候，我就在场。”
李素灵：“中央居然会批准这样实验？”
男人：“任何有价值都可以得到允许。你们不是也已经发现这种实验的价值了吗？”
李素灵：“但是这很危险吧。”
男人：“现在这个世界已经够危险，谁会在乎多那么一点风险？更何况，这可是人类进化的新方向。”
李素灵：“人类的进化？”
男人：“通过这种方法，人类能直接分享古神的力量，而且还能像眷属那样进化，想象柔弱的人类拥有使徒的力量，这不是进化是什么？”
李素灵：“这不是古神崇拜者的思想吗？明明法律严令禁止这一切，但中央却有人悄悄推行这种实验？联合政府或者中央研究所内部有古神的信徒？”
男人：“我认为这不是崇拜，推行者恐怕只是将这当成一种有价值的工具。法律对这种人是没用的，有权力制定规则的人，怎么会真的被规则束缚？”
李素灵：“你的意思是，推动实验的是某位大人物？”
男人：“某个或者某几个，又或者是一个权力集团？谁知道呢，以我的权限是不可能知道的。另外，我猜在搞这种研究的，不会只是中央研究所。”
李素灵：“那么关于实验——”
男人：“所有实验的详细内容恕不奉告，我告诉你的这些足够把我送进监狱关一辈子，这足够偿还当年的人情了，所以到此为止，希望你谅解。”
李素灵：“真的没有什么能告诉我的了？”
男人：“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不要继续调查这方面的事情了，对你没好处。去做些其他研究吧，真的。”
许久的沉默。
李素灵：“好，感谢告知。”
录音到此中断。
“这讲得都是啥？”芙兰听得一头雾水。
而林终听完，深吸一口气，把录音笔放了回去。
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太应该知道的事情，从内容分析和李素灵对话的男人似乎是中央研究所的人，因为某种人情，他向李素灵透露了部分关于中央研究所的秘密。
林终对政治没有任何热情，对于政府的内幕，他其实并没有太多兴趣。
但这段录音，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个很有价值的信息——就连中央研究所都在搞人类进化的实验，对他来说，进化看来是真的可行。
这愈发坚定了他尝试的决心。
首先是确保持续进食深渊生物，目前车子上还有一头没有开动的皇后种幼体，大概能确保他三四天，前提是没人跟他分。
林终想了想，转向芙兰：“和你商量个事。”
“说。”芙兰回得简短。
“车上放着的那头猎物，接下来都给我吃怎么样？”林终提出请求。
“你脸皮是不是有点厚了？”芙兰挑眉。
“你如果觉得手里那碗东西味道还可以，之后找到地方，我可以请你吃更好的。”
林终指了指芙兰手里拿着的碗。
这碗盛的不过是开水煮的被撕碎的烤面饼，基本上就是面粉糊加泡馍，味道寡淡，但芙兰却吃得津津有味。
只要能找到个聚落，哪怕只是荒城，林终觉得卖掉车上的一部分东西，应该能搞到比这更加像样的食物。
“你说的是真的？”芙兰似乎有兴趣了。
“当然，我保证。又或者，我们拉个钩？”林终笑着伸出一根小指。
这当然只是玩笑话，但芙兰却显得很认真：“啊，这个‘仪式’我好像有印象，来吧！”
真要来啊！？
虽然是自己起的头，但毕竟是玩笑，对方这么认真，林终不禁有点哭笑不得。
芙兰突然伸出那根长满指头的触手，要去勾住林终的手指，马上就被林终躲开了。
“求您了，用真正的手吧！”林终无奈地请求道。
“你真的很麻烦，这些明明也是我的‘手’，你怎么老是这么嫌弃？”
芙兰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勉强接受了林终的要求，朝林终伸出自己的手，和林终一起用小指勾在一起。
今天是一个月圆之夜，月光遍洒大地，在这样的美丽月夜，在一片荒凉的野外，和一个粉雕玉琢的女人并肩坐在篝火旁手拉着手，林终突然莫名地觉得这场景似乎有那么点浪漫的感觉在。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就要被人体改造剥皮抽筋！”芙兰拉着林终的手指晃了晃，面无表情地蹦出这么一句来。
“你这话怎么这么惊悚的？”林终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里那种浪漫感瞬间消失。
“不骗人就不会有事，你担心什么？”芙兰反问道。
想起那个被芙兰剥皮的荒野猎人，林终只能默默祈祷，到时候自己能顺利弄到让芙兰满意的食物。
看来自己刚刚纯粹是精虫上脑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否定，这样的月色，确实很有氛围。
但就在这时，他又突然发现，洒落在大地上的月光，似乎开始……泛红了。
与此同时一抹红色，开始在天上的月亮上扩散开来，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往上面涂抹鲜血。
林终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25、监视者红月
防护服自带的通讯器忽然自动开启，在林终的耳边重复发出警报：
“红月灾害警报！请所有人员保持冷静，迅速进入室内，或就地闭上眼睛低头等待，切勿抬头观望天空！红月灾害警报！请……呲呲……保持冷静，迅速……呲呲呲呲……闭上眼睛……呲呲呲呲呲呲……”
他们离开了深渊，信号的遮蔽也随之消失。
这里虽然和庇护区有相当一段距离，却依然在庇护区卫星塔的信号覆盖下，联合政府正在向所有能接收其信号的设备发送灾害预警。
只是这条预警信息，才播报了不过数秒就受到了严重的干扰，被嘈杂的电流声逐渐淹没。
恼人的呲呲声持续片刻就停了下来，但政府发布的灾害预警却没有恢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富有磁性的男性播音员的声音：
“今晚月色很美，和你身边的人一起出去看看吧。”
林终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种事情是第几次发生了？这帮官媒的人真是酒囊饭袋，居然又被崇拜监视者的邪教搞了，也不知道是被黑进了内部的系统，还是纯粹被干扰了一部分信号。
林终赶紧起身，低头对芙兰说道：“快点进帐篷里去吧，‘监视者’马上要出来了！”
与此同时，通讯器里的男人还在劝诱：“政府依然在欺骗大众，想要阻止你们知道真相，那个真相现在就在你们的头顶。只需一眼，你们就能揭开其中的奥秘——”
林终干脆强行切断了通讯。
“好了，快躲起来。”他又催了芙兰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芙兰对他的警告无动于衷，呆呆地坐在地上，出神地抬头望着林终：“为什么要躲起来？红色的月亮就要出来了啊。”
“你在说什么鬼话……等等，该不会监视者对你没有效果吧？”林终忽然反应过来。
监视者红月，黑太阳和灰雾，是在这个灾害纪元中眼中威胁着人类文明的三大天灾。
监视者红月现身之时，无论是什么时间，全世界的天空都将被漆黑一片没有星光的夜幕覆盖，同时月相也会被强制变成满月。
随后月亮被染成红色，在其正中央，将出现一圈无比鲜艳的血色虹膜纹路，将月亮变成一个巨大的红色眼球。
这个“眼球”将持续注视地面，朝地面播撒红色的月光。
任何和监视者红月对视的人，哪怕只有眨眼般的一瞬间，都会被强制吸引注意力，如果没有其他人从旁干预，他将一直注视下去，被监视者释放的波长干扰精神，注视持续超过一定时间，精神的损害将变得彻底无法逆转，患上月狂症。
红月消失之时，所有患上月狂症的人，都将陷入永无止境的癫狂，精神错乱，胡言乱语，从此难以再和正常人交流。
只有下一次红月出现之时，这些狂人才会一反常态地恢复正常的神智，开始想方设法让普通人去注视红月，增加自己的同类。也有一些崇拜监视者红月的邪教信徒，自己没有变成狂人，却想法设法要让普通人患上月狂症，以此完成向伟大监视者的献祭。
只是，监视者红月的光，对深渊生物是没有这种效果的，只是会让深渊生物变得更加兴奋而已。
“我已经欣赏过很多次了，非常漂亮，也非常好听！”芙兰突然对林终露出了微笑，眼神直勾勾的。
好听是什么鬼？林终听得一头雾水。
随后，林终突然察觉到了，芙兰并不是在和自己对视，而是越过了他的肩膀，注视着天上的月亮。
既然芙兰说自己看过很多次，那就是说芙兰也和深渊生物一样，并不会患上月狂症，算是他杞人忧天了。
“那好吧，你自己好好赏月，我先避一避。”
林终转身朝帐篷行去，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监视者，就干脆不冒这个风险了。
然而这时芙兰却伸出触手拉住了他：“别走啊，你也一起感受下吧，很棒的！”
“棒什么棒啊，我不要看，快放开！”
林终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芙兰用触手死死缠着他的手腕，脸上两眼放光，看上去似乎是陷入了某种莫名的兴奋，仿佛喝高了一般。
“没事的放心，不会有事的！！”芙兰轻声安慰道，声音出奇地温柔，但手段却无比强硬。
她双手和触手并用，先用触手缠住林终的双手，然后伸手捧住林终的脸强行调转向月亮的方向。
“别搞啊你……该死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林终惊讶地发现芙兰双臂的力量也大得惊人，仿佛能直接把他的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
他挣脱不开，只能赶紧闭上眼睛，此时，被染红的月亮中央，已经开始显现出虹膜的纹路了。
那是拥有着丰富纹理的鲜红虹膜，中间是漆黑深邃的瞳孔，它的存在让满月变成了一只瘆人的眼珠，它不带任何情感地注视着地面，仿佛只是监视着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
脸被迫正对着监视者，即便闭上了眼睛，他的眼皮内侧仿佛也在泛着红光，林终依然能感觉到月光的存在。
但不知为何，这红光却没有让他感到恐惧，反而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归属感。
隐约间，他仿佛听到了有人在他耳边低语，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声调悠扬，仿佛歌唱，发音却无比诡异，根本无法分辨是什么语言……不，或许连人的声音都算不上。
但也不知为何，他却感觉自己能听懂，那个伟大的声音在对他呼唤——
“吾之眷属，接受召唤！”
仿佛是出自本能的反应，林终猛地睁开双眼，和天空中那红色的眼球对上了视线。
在意识中响起的低语声忽然变大了，变成了高歌，依旧悠扬婉转，还有鼓声伴奏，那鼓声低沉而浑浊，让人联想心跳，又或者是……胎动。
林终觉得歌声是如此动人心弦，仿佛渗透进了他每一个细胞，不知不觉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突然打了个颤，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感将他的意识托举起来，让他如坠云间。
那伟大的主宰意志，正在召唤他！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在和芙兰手拉着手，在篝火旁，在月光之下热舞。
我到底在做什么呢？
有那么一瞬间，林终的脑子冒出一丝理智的苗头，但这苗头也很快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管他呢，我现在真是嗨到不行！！
在兴奋的驱使下，他抛掉了多余的想法，拉着同样兴奋的芙兰继续不断转圈，纵声大笑。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距离他们相当远的地方，一辆浮空越野车正轰鸣着以最高速在荒野上飞驰。
26、摇滚与飙车
“哈哈哈哈哈哈！呀呼！！”
车厢里，抓着方向盘的艾琳在纵声狂笑，音响正以大音量播放着重金属摇滚乐，完全盖过了她的笑声：
I'vebeenlookingatthesky.（我仰望着天空）
'Causeit'sgettin'mehigh.（因为它使我飞升）
Forgetthehearse'causeIneverdie.（别管什么灵车，因为我永生不死）
Igotninelives.（我得到了九条命）
Cat'sEyes.（还有猫的眼睛）
Abusin'everyoneofthemandrunningwild.(我凌虐每一个存在，自由狂奔)
……
车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荒野，远处有一道显眼的篝火闪动，但沉浸于音乐和飙车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
如果她将音乐的音量关小一些，或许还能听到从篝火的方向传来的欢笑声，其中男人的声音，她可能还会觉得耳熟。
但她现在眼中只有远处挂在天上的红色圆月，监视者的眼睛在天上俯瞰着她，她也毫不在意与其对视，倾听着来自某个伟大意志的拿到召唤，同时享受那种无与伦比的兴奋感。
在这种兴奋感的驱使下，她猛踩油门，将浮空车的动力榨到了极限，在没有什么障碍的荒野上疯狂飙车，听着自己最喜欢的音乐，
但她的愉快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
音响突然开始不断传出诡异的“呲呲”电流声，混杂在播放的音乐中，就仿佛收音机信号受到了干扰。
很快音乐就完全被噪声完全取代了，艾琳顿时挑起了眉毛，她并没有使用收音机，此时她播放的是储存的本地音频，不会存在什么外部信号被干扰的问题。
音响中的噪声突然稍微减弱了一些，就仿佛电台切换，男人含笑的声音从噪声中显现出来：“很久没有联络了，艾琳。”
在深夜里听到这样的声音，足以让人吓到心脏骤停。
因为艾琳早已关闭了车载电话和收音机功能，毕竟红月灾害一出现，所有频道要么被联合政府的灾害警报淹没，要么就是收到崇拜监视者的邪教徒到处散发的垃圾信息。
而现在有人通过音响和开车的人打招呼，大概只能用闹鬼来形容。
但艾琳并没有恐慌，她只是显出了些许诧异的神色，随后迅速收敛起了兴奋的模样，用力踩下了刹车。
浮空越野车迅速减速，最后悬停在野地里。
坐在后排的两个男人，随之猛地前倾了一下身体，几乎直接扑到前排来，但他们又很快找回平衡，迅速回正了身体。
“久疏问候了，父亲。”艾琳没有管后排的状况，对收音机开口应答。
“我亲爱的女儿，你好像漏了一次定期汇报，这让我很担心你，最近的工作怎么样了？”男人说。
在车子停下来后，噪声消失，他的声音明显清晰了很多。
“父亲您关心的，也就只有工作进度吧？”艾琳用揶揄的语气回道。
“哪里的话，你的生死，我也很操心的，毕竟你是我迄今为止的最高杰作。”男人笑道，然后开始提问，“驻守第十八区的曙光猎人，现在如何了？”
“唉，还活蹦乱跳的呢。”艾琳做作地唉声叹气。
“哦，是吗？”男人的口吻似乎并不十分在意。
“都是您给我的任务实在太难了啦，第十八区的曙光猎人，我和她单挑都未必赢得了，想在重重保护下取到她的首级，实在太强人所难了！为了试探她的实力，我还浪费了两个傀儡呢，结果连她身边的守卫都突破不了！”艾琳用撒娇的口气抱怨道。
“那也就是说，几乎毫无进展咯？”男人说。
“倒也不是，我已经杀掉了十八区最有可能晋升曙光猎人的人，我现在正准备培养我上次说过的那个傀儡成为新的曙光猎人，利用他或许就能找到机会。”艾琳只得汇报一下近期的进展。
“听起来不错，所以，你已经把他扶持起来了？”男人问。
“这个嘛，稍微出了那么一点点意外。这可不能算是我找借口啊，我们狩猎了一头皇后种的使徒，结果那竟然是做出来的分身。”提到这一茬，艾琳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些不好意思。
“那倒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相信你很快就能解决。这是你拿手的领域，我很期待。”男人说。
“这里过得可真是苦啊，我想回天堂岛了。”艾琳又叹了口气。
“呵，等你完成了任务，自然随时都可以回来。”男人用温和的语调宽慰道。
然而他话语的内容，却透露出另一层不留情面的意思来：完不成任务，就暂时别想着回来了。
“您可真是铁石心肠，我都要哭出来了。”艾琳做出假哭的模样来。
“加把劲，那片深渊中心的‘遗骸’对我们很重要，不能让曙光猎人成长起来，他们都是隐患。”男人又用上了鼓励的语气。
“哎呦，您每次都这么说。说到底，每一片深渊里的遗骸对您来说都很重要吧，不然拼凑出来的‘圣人’可就不完整了，您会容忍自己做个残缺的神吗？”艾琳突然嗤笑起来。
对此，男人只是轻声笑笑，然后回道：“我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不要让我失望，艾琳。”
说完这句，男人的声音就中断了。
又是一阵噪声过去，随后那激情四射的歌声又被切换了回来：
“'CauseI'mback.（因为我回来了）
Yes，I'mback.（是的，我回来了）
Well，I'mback.（很好，我回来了）
Yes，I'mback.（是的，我回来了）
Well，I'mback，back.（很好，我回来了，回来了）”
歌声依旧，但听众却已经失去了方才的激情。
艾琳将手肘搁在车窗边，以拳支脸，若有所思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监视者红月已经从天上消失了，这次的红月灾害，仅仅持续了十多分钟就结束了，算是非常短的。
先前由红月带来的兴奋感，也在艾琳的心中荡然无存。
许久，她长出一口气，再次踩下油门。
越野车骤然加速，后排的两个男人身体又晃了晃，随后再度机械地坐正。
两人的眼神空洞，表情冷硬。艾琳飙车以及和音响里出现的声音通讯的时候，他们始终一言不发，就像两个木偶。
27、祸不单行
晨曦照在脸上，林终迷迷糊糊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觉得胸口有点闷。
我就这么睡着了！？
他心里一惊，猛地睁开了眼睛。
在这样的野地里，还是在污染区附近，没人守夜，就这么毫无戒备的睡了过去，这是以前的他绝对不会犯的错误。
但昨天似乎是真的兴奋过头了，再加上前头连续驾车的疲劳，狂欢接近尾声，他就直接被倦意击倒了。
凝视红月带来兴奋褪去后，疲惫似乎会加倍袭来。
林终想直接爬起来，却感觉到胸口以下有一股压力让自己难以动弹。
他视线下移，看到了趴在他身上呼呼大睡的芙兰。
“……”
林终的思考停滞了那么几秒，然后检查了一下自己和对方的着装。
还好，衣服都很完整，看来昨天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在心里松了口气。
当然，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有底。昨天他确实兴奋得跟喝高了一样，但并没有到断片的程度，记忆还是连续的。
他依然记得，红月消失了以后，他和芙兰依然在那股兴奋劲的余韵中沉浸了一会儿，拉着手又在那里转了几圈，然后他体力不支，仰倒下去，似乎是把拉着他的芙兰也带倒了，然后他实在爬不起来也不想起身，就干脆顺着睡意闭上了眼。
看来芙兰当时也没爬起来，就那么跟着睡着了。
篝火早就已经熄灭，也难怪他这么露天睡着居然没觉得冷，原来是盖着这么一张“被子”。
他盯着芙兰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气氛有些暧昧，当然，前提是无视芙兰背上那些触手。如果不考虑这是个随时都能对他人身安全造成威胁的怪物，这光景其实还挺养眼的。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了，芙兰背上那些触手，竟然还在缓缓蠕动。
他观察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端倪，看来睡觉的时候这些触手还会无意识地动弹。
总之，先试着抽身出来。
林终缓缓伸手，想尝试把芙兰从身上轻轻地挪下去。
然而他的手刚一抬起来，还没碰到对方，那些触手就触电般弹起，一齐对准了他，同时芙兰的眼睛猛地睁开，死死就盯住了林终。
林终倒抽一口凉气，心脏几乎跟着停了半拍。
他突然觉得这女人真有点像恐怖片里出来的女鬼，任何爱情片的暧昧画风都能在她的言行举止下突变成恐怖片。
“你做什么？”芙兰抬头质问。
“呃，我只是……想把你从身上挪下去。”林终如履薄冰地回答。
“嗯？”芙兰低头，这才注意到自己正趴在这个男人身上。
她立刻爬了起来，首先就先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松了口气。
林终不知该作何评价，毕竟数分钟前他醒过来也是一样的反应。
“昨天，好像兴奋过头了。”她坐在地上，伸手理了一下完全乱掉的头发。
“是啊，下次还是得克制一点。”林终附和道。
接受移植后，他第一次感受直视红月的洗礼，未曾想过感觉竟如此刺激，这种精神上的极大愉悦感，很容易让人上瘾，必须得加以克制。
气氛还是有那么一点尴尬，林终又找了个话题：“刚刚你是醒着的？”
芙兰摇了摇头：“倒也不算，我睡觉的时候，我背上的这些‘手’会帮我警戒四周，它们有很多感官。我还转移了一小部分脑组织和脑神经在脊椎里，和它们相连。在我睡觉的时候，这一部分‘脑’会保持清醒，一旦察觉状况就让我醒过来，所以晚上你最好不要动歪脑筋。”
“嚯，连脑子都能转移啊……”林终感慨了一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莫非，你之前对自己头部开枪也没事，是因为先将脑部转移走了？”
说起来，寄生李素灵的那个皇后种使徒，当时也是将脑部和使徒核心都转移到了寄生体里面的。
“不要打听得太多了。”芙兰显然并不想透露太多。
林终耸了耸肩，就此终止了话题。
他查看了下时间，发现他们睡得比预想得要久多了，早就已经过来原本预定的出发时间。
“这个点了，先收拾东西出发吧。我们最好今晚能到目的地，弄点补给，找张床睡。我还不饿，你想吃早饭的话，就在车里随便弄点吧。搭把手，把帐篷撤了。”林终站了起来。
两人将营地的东西收好，一起上了车，坐在驾驶座上的林终抬手摁住中控台的点火键，车子在一阵抖动中轰鸣起来，他一松开手，车子的轰鸣戛然而止。
熄火了。
林终又伸手摁了几次，车子重复点起火，又马上熄火。
不会吧。
林终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这辆从荒野猎人手里缴获的改装车一路上经常时不时熄火，而且频率越来越高，让林终一直都很不安，可惜他修不来车，只能硬着头皮一路开到现在。
而这一次，问题似乎前所未有的棘手。
他继续死死摁住点火按钮，车子再次抖动，抖动幅度比刚才更大，仿佛重病卧床的人在发力挣扎着起身，但这一次，就连点上火的轰鸣声都没能发出来，反而是一阵金属碰撞般的异响从前盖底下传出。
“喂，冒烟了！”芙兰突然提醒。
林终赶紧松开按钮，但已经迟了，车子的抖动没有停止，反而愈发剧烈，最后“轰”地一声，异响停止，车子也骤然停止了抖动，彻底瘫痪，大量白烟从前盖的缝隙中溢出，好在看起来并没有火苗冒出来。
两人呆愣愣地注视着烟雾缭绕的挡风玻璃，许久，芙兰先开口了：“你的操作真的没问题？怎么你开过的车子都会坏掉。”
“不能怪我吧？上一辆车在深渊野外放置了四年，而这车根本就是一堆废品拼凑改装的，又那样翻滚过，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林终摊手辩解。
“那现在该怎么办？再抢一辆？”芙兰问。
“那也得再来一伙强盗啊。”林终苦笑道，然后无奈地将背靠在椅子上，“回头收拾收拾，徒步走吧。”
同样的倒霉事情接连发生，他难免有些心累，他现在只想暂时放空自己逃避一下，好调整一下形态。
芙兰似乎也有同感，一起靠在座位上。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芙兰忽然起身。
“出发？”林终看看她。
“好像，真的来人了。”芙兰抬手指向林终身边的车窗。
28、好人
林终闻言赶紧望向车外，地平线确实能望见有烟尘在翻涌。
他拿过望远镜，开门出去，再次爬上车顶，朝远处仔细瞭望。
的确是一辆四轮越野车，看起来是和他们坐的这辆类似的改装车，多半又是一伙荒野客，而且会出现在污染区附近，很可能又是一队荒野猎人。
这一次根本无需林终发射信号弹，这辆车已经在笔直地朝着这边接近了，林终猜想应该是在瞭望的时候，恰巧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
问题是，这伙人带着什么目的接近过来的，就很难讲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林终已经完全改变了面对这种情况的心态，直接暂且默认对方有趁火打劫的可能。
荒野客不一定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但临时起意的可能性，恐怕不低。
在庇护区外这种没有任何规则的蛮荒之地，他和芙兰这孤男寡女的组合，怎么看都是相当可口的猎物。
不过他也不担心，光靠芙兰的战斗力，就不是普通猎人小队能应付的。如果又来了一帮歹徒，直接杀了他们抢走车和物资就好了。
他从车上下来，穿戴好头盔，叮嘱芙兰做好伪装，又打开了车门，让芙兰和自己一起躲在后面，以车门为掩体，观察那边的动向。
那辆车接近到大约百米的距离缓缓停靠下来，随后车上的人通过扩音喇叭，朝他们喊话：“你们的车看起来坏了，需要帮忙吗？”
林终扯过车里的对讲器，用车顶的扩音喇叭恢复回复：“对，车子出了点问题。劳请各位帮帮忙，回头必有重谢！”
那边沉默了片刻，回复道：“重谢就算了，我先帮你看看吧。”
随后，林终就看到那边的车上下来三个人，两个年轻人全副武装，剩下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人没带任何武器，只提了个工具箱。
那中年人对两个年轻人叮嘱了什么，年轻人都站在了原地，中年人自己大步走过来，到中途突然停下来，将工具箱打开朝这边展示了下，然后开口喊道：
“我没带武器，你们不放心的话，可以带上贵重物品离得远一点，等我修好了再回来。也希望你们不要随便乱动手，我要是有三长两短，我的朋友可能会跟你们拼命。”
林终仔细打量中年人。
这个人，气场上似乎和上一批遇到的荒野猎人并不一样。
中年人一路走到车前，朝林终比划了一个手势。
林终会意，手伸进车子里按下开关，打开了车子的前盖。
中年人没再多话，放下了工具箱，对着发动机舱鼓捣了一阵。随后看向林终：“冷却液还有吗？”
林终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介意的话，我让我朋友拿过来，介意的话，我回去拿。”中年人表情一直没有什么变化。
他显然是想到林终可能会因为全副武装的人靠近这边紧张起来。
“那就麻烦你的同伴了。”林终点点头。
中年人显得很坦荡，林终的直觉是对方并没有敌意。
不过就算有，他其实也不担心和对方突然交火。
中年人转头将一名年轻人喊来，将冷却液带了过来。
那年轻人一靠近，打量了下躲在车门后面的林终，突然大声道：“梁叔，我看他们根本不值得你出手啊，我们好心好意来帮忙，他反倒把我们当强盗警戒哩！”
中年人回头扫了他一眼，那年轻人扭过头不说话了。
“不要那么刻薄，不小心点，在这种地方活不长的。”中年人一边说一边接过冷却液，又开始鼓捣起来。
“那你自己也留点心呗，武器都不带就靠过去，别为了帮人把自己命送了。”年轻人摇头。
林终能看出来，这人对中年人的关心是真心实意的。
“你忘了修女的教诲了吗？当初我们有困难的时候，不也受了教团的恩惠吗？人活在世上，是要相互扶持的！”中年人回道。
修女……教团……
林终意识到这些人似乎入过什么教，会特意出手帮他们，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教义。
如今世界变成这个样子，绝境中的人们对信仰的需求和依赖大幅提升，各种教团在灾害纪元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来。有崇拜古神的邪教，自然也有劝人向善的正能量宗教。
这世道这种程度的好人大概会是珍稀动物，但似乎还不会绝迹。
“好了。”中年人将前盖合上，对林终说道，“你发车试试。”
林终依言坐上驾驶座，再次点火，这次车子很顺利就发动了起来。
“太感谢了。”林终重新下车，由衷地道谢，“这车上还有些可以的装备，你们拿两件去吧。”
“不了，不需要，我们也不是为了报酬。”中年人摆了摆手。
“等一下，你们也是在深渊里讨生活的吗？”林终叫住他。
“是又怎么样？”那年轻人挑眉反问。
“那，地图总该需要吧？”林终从头盔侧面的凹槽里取下一枚储存卡，递了过去。
由于空间扭曲和信号遮蔽，对深渊的探索工作只能由人来完成，要制作一张污染区的地图，标识出遗迹和水源的位置，也只能靠派过去的人一步步丈量出来。
协会曾通过不断收集深渊猎人的报告，制作出了十八区附近的污染区外环浅层的大致地图，对所有注册猎人共享，荒野客自然是拿不到的。
“哦？你居然是庇护区的猎人？”中年人上下打量林终。
林终坐一辆改装车，又有感染者的反应，他们都下意识地以为这对男女也是荒野客。
“你们有通用的接口吧，拿去拷数据吧。”
林终再一次递出，这次对面没再客气。
中年人将储存卡插到自己的防护服接口，然后开始复制里头的地图数据转移到自己的储存中，很快他就亲自看到了那张地图。
他当即看出端倪来：“兄弟，莫非你……还到过深层去探索？”
这地图有一些最近编辑的痕迹，有人往里面临时添加了一些地图内容。添加的区域居然在深渊深层，那种地方不是普通猎人能去的。
那是林终之前要带队突袭芙兰的巢穴，做准备工作添加上去的。为了防止出现竞争对手，他暂且没有将这部分信息和协会共享。
拷贝结束后，中年人拿出储存卡，递还给林终：“原来还是个行家，真是失敬了。”
29、三级遗物
越是接近深渊中心，灰雾浓度越高，出没的深渊生物进化等级越高，同时深渊遗迹也会出现得越密集，更加危险的同时也伴随着更丰厚的收益。
林终探索过有上位体和使徒出没的中环区域，大多数猎人对此都是望而却步的。中年人意识到这一点，马上对他表现出了一种对强者的尊敬态度来。
不过他身后的年轻人显然不这么想，反而用更加尖酸的讥诮语调说道：“还行家，这不都感染了吗？都只剩下两个人了。还不是太贪了跑进深层去，结果吃瘪了。”
他们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一男一女有感染者的迹象，但那个时候他们并不奇怪，毕竟荒野客中，有相当一部分就是被庇护区拒之门外的感染者。
现在看来，这男的来自庇护区，恐怕是相当有本事的深渊猎人，只不过这次在里头失了手，一个小队不是没了就是被感染了，落到这副田地。
不过年轻人对此毫无同情，反而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心态。
出于阶级的差异和矛盾，朝不保夕的荒野客，对能安全地住在庇护区里的居民有种普遍性的仇视，反倒是中年人的随和态度显得比较稀罕。
“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你能断言我们自己以后不会失手？”
中年人扭头瞪了年轻人一眼，年轻人只得举起双手，终于彻底闭上了那张刻薄的嘴。
中年男人又转回来，向林终致歉：“不好意思，这小子心眼不坏的，就是嘴巴有点毒。”
“他说的，也是实话。”林终笑笑摆手，表示没什么好介意的。
“看起来你们是刚从深渊里逃出来？”中年人问。
“对。”林终点头。
“你们既然已经感染了，那应该回不了庇护区了。我不建议你们去荒城，那里太危险，尤其还带个女人。”中年人说这话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直在林终后面沉默不语的芙兰，然后抬手指向远处，“我建议你们一路往东去，那里有一个小镇……”
“我知道那里，初夏镇，我们正准备往那里去。”林终没等对方说完，就接过话去。
“知道去处啊，那看来就不需要我多嘴了，祝你们一路顺风。”中年人看起来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借你吉言。”林终也笑着点点头。
他转身朝芙兰招招手，让芙兰坐上车，自己也坐上驾驶座，关上车门，准备发车走人。
这时他注意到那中年人还站在他的车旁，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有点欲言又止的感觉。
他降下车窗，朝对方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中年人似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了：“你，有兴趣了解一下恩济会吗？”
“呃，这个就……不了。”林终有些尴尬地拒绝了对方的传教。
“是吗？”中年人显出了几分遗憾的神色，但很快就调整过来，微笑挥了挥手，“没事，只要你愿意将这份善意传播下去就足够了，人终归是要相互扶持才能生存下去的。再会了朋友，有缘再见！”
“嗯，有缘再会！”林终也挥了挥手，然后一脚油门踩下去，直接转向东面行去。
他看向后视镜，目送那帮人上车开往污染区。
这庇护区外的荒野之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他将来要学习的还挺多。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直接去找你之前说的那对……”芙兰说到这里顿了顿，回想了一下，“狗男女？”
“不，他们应该在庇护区活动，而我们接近不了庇护区。我们要去另一个地方，在那里搞情报、装备、还有补给。”林终回答。
他和芙兰身上都有深渊生物反应，只能伪装成感染者。
庇护区是禁止感染者接近的，庇护区的入口有着严格的管控。他们或许能悄悄在庇护区围墙之外的贫民窟活动，但一旦暴露感染者的身份，还是会受到驱逐。而且林终也不希望现在就被许忠义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这会打草惊蛇。
好在林终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在那里他有机会得到情报和补给，只需要他稍微放下一点自尊心，向某个他不太想低头的人求助。
……
第十八庇护区城郊，许忠义站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中，深吸一口气。
他集中精力，用力拍了两下自己的胸口。
他在作战服外套了一件黑色的背心，表面有着复杂而奇特的纹理，样式很像防弹背心，却明显要薄很多。
他这样用力拍，背心像是受到了激活，表面流光闪动，忽然间一套铠甲罩在了许忠义身上，并非中古画风的那种全身甲，而是更加现代化，类似动力机甲的甲胄，却和如今任何一家公司生产的机甲样式都不一样。
这套机甲既不能飞行，也不能发射弹药，甚至连助动力也只能提供一点，但防御性能却要比现代人制作的任何装备都强大，它能违反物理般地完全吸收动能、高温、辐射等等可能对人体造成威胁的要素，而本身却没有多少重量，唯一的问题在于不能长时间持续开启。
三级深渊遗物“重甲”，由许忠义持有，他在小队里担任突击兵，负责吸引猎物的火力，这个装备可以有效地提高他的存活率，而他使用这个装备，也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他又抬起自己的右手，手上戴着一个纹理和“重甲”很像的作战手套。
这是林终生前持有的三级遗物，名叫“巨人的右手”，杀了林终以后，他夺走了这件装备。
他又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力握紧拳头。
“巨人的右手”被激活，许忠义能看到有一股力场套在自己的右臂上，迅速汇聚成形，最后变成一条巨大的半透明手臂。
“没问题，没问题！我可以做到！”许忠义在心里反复说道。
像是在给自己鼓劲，又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他将目光锁定在了一块他早就准备好当目标的大块岩石上，那块岩石距离他超过五米，绝不是伸手能抵达的距离，但巨人右手的臂长显然可以够到。
他伸手做出抓握的动作，半透明的巨人右手将岩石握住，轻而易举地将这块重量超过百斤的大石块拿了起来。
他的右手也感觉到了石头的质感和重量，但那重量传递到他手里的感觉，却不到百分之一。
他再用力一捏，石头当即发出爆裂的声响，在巨人的恐怖握力下四分五裂。
许忠义见状咧嘴笑了出来，然而他的笑容才维持了不到一秒，忽然间，天旋地转，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几乎将他击倒。
30、拉人手
许忠义咬牙强撑住，继续在开启“重甲”的状况下，使用“巨人的右手”。
他挥拳猛砸地面，在硬质的岩地里捶出一个接一个的坑，像是要用这股激烈的冲劲来驱散突然降临的眩晕感。
然而事与愿违，眩晕感不减反增，还有一股强烈的倦意在撕扯他的意识，稍一放松他可能就会昏过去。
不仅如此，其他症状也接踵而至：视野出现大团黑雾，耳鸣，鼻腔里充斥着一股铁锈味。
许忠义最终膝盖一软往前跪倒，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趴在地上了。
“重甲”和“巨人的右手”都在无意识间解除，这让他的症状一下子消退了不少。
眼前的黑雾被驱散开来，他看到了脸正对着的地面，斑斑点点都是血迹。
那是他的鼻血，还在不断地往下滴。
他正承受的是灰雾侵蚀发作的症状，同时也是超负荷使用深渊遗物的反应。
他赶紧看向左手带着的计时表，时间居然只过去了七十多秒。
考虑到他撑不住倒下去再缓过来的时间，同时使用两件三级遗物，他恐怕只撑了大约一分钟。
怎么会这样？许忠义如坠冰窖。
两年前，他和林终都尝试过同时使用两件三级圣遗物，他只撑了五十多秒就很快放弃了，而林终那个时候，咬牙撑过了一分半。
在灰雾环绕的深渊中活动，又或者是经常使用深渊遗物，人会产生一种特殊的耐性，这种耐性能延缓被灰雾侵蚀的速度，也能减轻使用深渊遗物的副作用，提升人对深渊的负担极限。
深渊猎人，长期在深渊活动，频繁地使用深渊遗物，就会逐渐获得越来越强的耐性。当然，由于体力和意志力的差距，不同人天生的耐性和成长速度也不尽相同。
林终在这方面的资质也是高于他的，这他早就知道。
当时他只觉得自己应该还有些余力，若是咬牙坚持到不行为止，应该会和林终差不太多。
然而没想到，他的想法只是自我安慰，他的极限原来就只有这么点。
不仅如此，两年过去了，他的极限也没有太明显的成长，和当年的林终依然存在不小的差距。
不，如果林终还活着，他会不会变得比两年前还要更厉害？
想到这里，他的心直线下沉。
测试的结果正在向他昭示一个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结论：
他和林终之间的差距，恐怕要比他想象中的大，他完全错估了自己，又或者是……错估了林终。
“受不了就别勉强硬撑，都让你少找外面的女人玩了，这不，身体被掏空了！”恍惚间，他听到了林终调侃的声音。
这是当初林终说过的话，在他的记忆中再次浮现出来。
“闭嘴啊！！”对着记忆中的林终，许忠义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
据说一件四级遗物的负担，还要超过两件三级遗物加起来。
而在协会晋升曙光猎人的测试中，晋升者必须使用四级遗物超过一分钟。
他到底，能不能达到要求？
久违地再次尝试，反而让他愈发心里没底了。
忽然间，艾琳的脸庞在他心里浮现出来。
不能就这么放弃！艾琳还期盼着自己成为曙光猎人呢！！
在晋升考核到来之前，他只要再努力多适应适应，还是很有机会的！
唯一可以称得上问题的，只有狩猎使徒！
浮空车的引擎声在他耳边逐渐浮现出来，他扭过头，看到了正在朝这边飞速接近的车子。
那正是两天前他借给艾琳去拉人的车子，今天他们约好在这里会面，艾琳到的时间比预定得早了很多。
这让许忠义一时有点措手不及，他只能赶紧用作战服的袖子用力抹去鼻血，再用另一边的袖子来回擦拭一番。
艾琳飙得很快，车子眨眼间接近到了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开始减速，他们已经可以隔着挡风罩相望了，艾琳一脸开心地朝许忠义挥挥手，许忠义也抬手挥舞，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车子最后在许忠义身旁停了下来，艾琳一下车，就朝许忠义怀里一个猛扑。
搁往常许忠义肯定是能接下这一扑，并带着搂着自己脖子的女人转上两圈的。
不过这一次，刚超负荷用过深渊遗物，许忠义还有点虚弱，竟被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没有接好啊？”艾琳抬起头嗔怪道。
“对不起对不起……”许忠义只能干笑着道歉。
“咦，你脸上怎么回事？这是鼻血吗？”艾琳伸手用拇指轻抚过许忠义的鼻翼。
光用衣袖擦拭，许忠义的鼻翼两侧还是留下了明显的红色印记。
“不小心跌了一跤，结果撞到鼻子了。”许忠义找了个借口，尴尬地笑笑。
“傻瓜，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想故意让我心疼？”艾琳伸手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尖。
“艾琳……”
对方的关心让许忠义心头一暖，他伸手想捧住艾琳的脸，说几句情话，这时艾琳却突然起身站了起来：“哎呀现在不是做这个时候！”
艾琳说完扭头对车上喊：“你们都下来！！”
许忠义猛地想起来艾琳这次外出是拉人手，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车上下来两个摆着扑克脸的汉子，都是全服武装。一个皮肤黝黑，身板壮实，另一个则是瘦高个的白人。
“介绍下，都是我以前共事过的老兵。这位你叫他剃刀就可以了，他会用二级遗物，近身战专家，可以顶个火炬猎人呢。然后这位你就叫他Sniper，人如其名，神枪手。”艾琳向许忠义说完，又转向两名佣兵，“这是我男人，阿义，未来的曙光猎人，大家好好相处吧。”
两名佣兵都朝许忠义轻轻点点头。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许忠义挤出笑容，和两名陌生的佣兵打招呼，分别和他们握手。
艾琳介绍的人，他自然愿意相信他们靠谱。从他们结实的臂膀，笔挺的站姿和有力的步伐看来，这两人战斗素质应该还是过硬的。
只不过，这两人给他的印象，还是有那么点奇怪，眼神空洞，表情呆滞，总感觉……好像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
行尸走肉——许忠义脑海里竟冒出了这么一个印象。
在荒野拼杀久了，就会变成这副机械的样子么？
绝对不能艾琳也变成这样！
他在心里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