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隔离区
时近傍晚，林终握着方向盘，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后视镜映着开始下沉的夕阳，荒凉的公路两侧野草丛生。
数十年缺乏维护的公路路况很差，到处都是裂痕和浅坑，但也好过野地。只是以这辆改装车的状况，林终实在不敢开得太猛，不过大约两百公里的路程，他竟开了四个多钟头，沿路的风景又都差不多，他很快就开始犯困了。
不过他倒不用担心车祸，两个小时前他上了这条公路，到现在都还没有遇到哪怕一辆车。
而且，那座城镇已经出现在视野中了。
城镇看起来破败而荒凉，在路上他们已经见过不少这样的景象了，灾变纪元后，绝大多数人类城市都被废弃了，只有少部分被重新开发成庇护区，又或者变成荒野客聚集的荒城。
而这座城镇，其实是有人居住的，只不过居住的人口不多，而且为了保证安全又住得相对集中，大部分区域依然还是处于荒废状态。
在进入城区之前，林终瞥了一眼芙兰。
“怎么？”芙兰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视线，看出他有话要讲。
“别忘了之前我们说好的那些。”林终认真地说道。
“行了，你已经重复得够多了。”芙兰显出了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这是芙兰第一次进入人类的聚落，林终不得不提前跟她三申五令，叮嘱好各种需要注意的事项。首先必须时刻伪装成普通的人类，触手还有其他人类长不出来的组织都不能暴露。
其次，不可主动与人挑起矛盾，不能主动伤人，尤其不能犯下杀人罪行，非要做的话，就得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要求芙兰时刻和自己一起行动，有什么事情，必须先和他商量。
即便芙兰满口答应下来，林终还是会多少会觉得心里没底。
路两侧开始出现一排排低矮的城乡平房，大约十来分钟后，林终终于看到了第一个活人。
那人穿着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显然已经无所事事地在路边蹲了很久，一看到有车来，他当即跳了起来，朝这边疯狂挥手。
林终原本并没有为对方停车的意向，但眼见这人就要上到路中央挡他的道，他姑且还是踩下了刹车。
车停下来后，林终用车顶的喇叭朝那人来了一句：“老兄，你这样可是会被创死的。”
“嘿朋友，没见过你们的车呢，第一次来吧？前面就是‘隔离区’了呦。如果你只是为了搞点补给，汽油、水和吃的，我这里都有哦，支持贡献币支付，也支持以物换物呢。”那人手舞足蹈地推销。
“不了，我们要进趟镇子。”林终对他摆了摆手。
“好吧，你们一定要进去，我推荐您戴上这个！”那人突然又拎起几个防毒面具来。
林终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忍不住笑了出来：“要这个做什么？末日病不会传染的吧。”
“真的不会吗？凡事可不能说得太绝对，性命攸关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呢，买两个有备无患嘛！”那人极力劝说道，防毒面具后面的眼睛眯在一起。
林终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不用了，我们就是感染者。”
那人突然怔在原地，林终这句话仿佛魔咒，那股热情推销的劲头一下子从他身上消退了下去。
“原来是这样啊，早说嘛！”他挠了挠头，直接让开了道，“你们，第一次来？”
“对。”林终回答。
“那欢迎回家，两位病友，第一次来，我建议你们去镇政府去做个登记，就沿着这条大道开，跟着路牌就好。”那人又笑了起来，指着大道延伸的方向说道。
“谢谢。”林终微笑着向那人点头，又问了句，“那请问你知道‘猎人基地’怎么去吗？”
“你要去那里应聘啊？也沿着大道开，第四个路口右拐，你会看到去基地的路牌。”对方继续指路。
“多谢了。”林终挥挥手，继续往前开车。
“刚刚那人干嘛的？”一直保持沉默的芙兰开口问道。
“向那些没得病的人讨生意的。”林终简短地回答。
“得病？”芙兰没听懂。
“就是末日病。这里是初夏镇，外号隔离区，是感染者聚集的地方，一般人不会想靠近。但这里在大道上和污染区边缘又算是个难得靠谱的补给点，有的时候有些人不想进来，但又不得不来这找补给，这些镇子上的人就在镇子外围的大道边上守着，赚这些人的钱。我猜他们的东西应该有加价，但肯定有人宁愿多花点钱，也不要进到隔离区去。”林终解释道。
车子行驶进镇子的街区，路上开始出现开着的店铺和行人。从废弃区域开到这里，总有种城镇活过来了的感觉，光景和庇护区竟有些相似。
只不过，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个镇子上的人，画风似乎有点不一样。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显出程度不一的，和常人不同的病态特征：有的人脸上有紫黑色的斑块，严重点的两个眼球也完全变成了紫黑色；有的人皮肤呈现不自然的灰白，严重一点的还会不住地咳嗽，嘴里咳出一股又一股灰色雾气；还有的人双眼严重充血发红，带着恍惚的神情低着头不断嘟囔着什么，时不时发出诡异的笑声……
尸鬼病，灰雾侵蚀，月狂症，这三大末日病虽然不会直接传染，但可能传染性的说法仍然到处流传。
而联合政府也禁止感染者进入庇护区，理由是感染者发病时存在对普通人造成威胁的可能——这一点倒也是事实，因而感染者总是会受到各方排斥。
大多数时候感染者只能远离庇护区，在荒城和荒野游荡，或者自己聚成一个聚落，在生命走到尽头之前，在夹缝中谋生。
而第十八庇护区的附近，却存在着这么一个镇子。
这里完全向感染者开放入住，而且还会提供一点基础的保障，为有活动能力的感染者提供就业机会，还会给病情发展到末期的感染者“临终关怀”。
镇子里有市政部门运转，也有维持治安和抵御外来威胁的部队，总体条件随比不上庇护区，但远比荒城甚至是庇护区围墙外的贫民窟要好得多。
而提供这一切的，并不是庇护区，而是某个人。
林终，就是为了找这个人而来。
车子很快接近了一栋高大的建筑前面，看起来在灾变纪元前这里是这个镇子的公安局，而如今，这里被改成了一个基地，全副武装的卫兵站在基地门口把守着。
林终示意芙兰跟着自己下车，大步走向大门。看守马上注意到了他，一人大步上前，准备问话。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名看守忽然对林终显出了几分困惑的神色，然后猛地睁大眼睛：“咦，你不是——”
“你好，能帮我通告一下吗？我想见一见阿夏。”林终平静地说出了来意。
32、终哥是我的偶像
这座基地的人，并没有让林终等候太久。
卫兵进去不过三分钟，马上就带出了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职员为两人引路。
在进入基地后，林终有注意到，在这座基地工作的人，包括为他们引路的女职员，至少有一半有明显的感染者的迹象，不是灰雾侵蚀，就是尸鬼病，至于月狂症的患者，基本上是没办法胜任任何工作的。
“这边请。”女职员将二人带到了一间战术会议室前，为他们拉开了门。
林终大步走进房间，里头的布置看起来像一个教室，最里侧是一个带着全息投影仪的讲台，然后课桌和椅子整齐地排布到门口附近。
这座基地的主人阿夏，就站在讲台的后面，身后站着六名全副武装的保镖，除此之外还有几人穿着作战服坐在底下，他们显然还在开会途中。
一看到林终进入会议室，讲台前的阿夏就大笑着指了过来：“啊哈！终哥！！”
她当即绕过了讲台，穿过课桌之间，大步走到林终身边，热情洋溢地伸手搭住林终的肩膀。
阿夏身形有些娇小，个子跟林终差了一个半头，这勾肩搭背的动作她几乎得将把整条手臂绷直。
但她还是坚持搭着林终，热情洋溢地招呼他往讲台那边走。
“什么风把你这贵客吹过来了！来来来，快请进！！”她一边搭着林终走，一边还大声朝自己手底下的人打招呼，“你们几个，快跟终哥问好！！”
那些人早就一个个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了，一听到阿夏这么说，纷纷低下头，大声问好：“终哥好！！”
芙兰默不作声地跟在两人后面，看着林终和阿夏的背影，只觉得这场面莫名其妙。
但事实上林终也觉得有一点莫名其妙，阿夏一听说他来，显得很是热情，热情得有些过分。
不仅中断了正在开的作战会议，还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来招待他。
但实际上，他和阿夏的关系，说不上很熟，也根本称不上有多友好。
他们是竞争对手，阿夏干这行比他晚，年纪比他小，起点比他低，但干起来比谁都拼，很快就在十八区爬到了能跟他平起平坐的位置。
那段时候，他们各自的团队，经常在十八区的协会排名中轮流争一位，那个时候他们见面打声招呼都有几分针锋相对的味道，林终还记得当初阿夏刚晋升灯塔，又刚好因为一场大收获排到季度贡献值第一，第一次来正式跟他打招呼的时候——
“终哥您好啊，久仰大名，我是刚刚晋升的阿夏，听说您入行七八年了，去年才晋升的？稳扎稳打就是好啊。业务这里就属你最熟练，‘以前’经常看到您团队排第一呢。不像我还没做到五年，年纪又小，真是心里没底。有这么可靠的前辈，真是太好了。”当时阿夏话里有话地说道。
而当时的林终也没愿意在嘴巴上吃亏：“哪里哪里，纯属运气好。都是这些年比我有天赋有本事的猎人都死了，我偶尔还有到深渊去帮那些人收尸的，你这么年轻就能走到这一步，真是天才辈出。尽管放手干，哪怕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会尽量帮衬一下的。”
——他们之间的交流，大概都是这样的画风，相互阴阳怪气，那都是家常便饭。
而最后的结果正如现在这般，阿夏抓住机会一飞冲天，林终错失了机会后，三年来一直卡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在那之后，阿夏倒是再也没有言语挑衅自己的这位前辈，只是在每次碰到的时候，朝林终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一次林终主动拜访，阿夏这个态度让他一时有点难以拿捏。
“你们还在开会？那我还是先出去等等吧，你突然这么客气，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啊。”林终看看阿夏。
“瞧您这话说的，您来了怎么可能还把您晾着？您可是我最敬重的前辈啊！”阿夏猛拍林终后背，然后面朝自己手底下的人大声说道，“我常跟人讲，终哥是我的偶像！十年如一日干这一行，明明早就赚够老婆本，还是咬牙坚守第一线，哪怕机会被人抢了，哪怕队里骨干都被挖走，还是百折不挠地想着晋升，一路干到现在，其他人能做得到吗？”
那些站起来的猎人听到自己的领袖这样说，当即“捧场”的开始纷纷鼓起掌附和几句，还有人大喊“终哥牛逼”，引来了一阵哄笑声。
林终总算是明白了阿夏的意图——没错，又是往常那一套阴阳怪气，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这次对面还是抓准了自己的主场优势。
搁以前他肯定要跟对方针锋相对一番，但现在，他只是扬起嘴角，自嘲地笑笑。
他连庇护区都回不去了，怎么可能还在乎什么晋升曙光猎人，过去在意的名利早已如过往云烟，因而和阿夏那之间的竞争，也变得完全无所谓了。
而且换个角度看，阿夏都晋升曙光猎人了，居然还愿意专门搞这样的排场骑脸嘲讽，某种程度上自己这个对手，在对方心里还是很有地位的。
阿夏显然不知道林终所想，依然咧着嘴盯着林终问道：
“像终哥这样的人才啊，我做梦都想着能有机会跟他合作。但我也觉得，终哥不是那种……那词儿怎么说来着，啊对，池中之物！没想到今天终哥居然会亲自拜访我，真是让我们蓬……那个什么生辉！终哥，莫非你总算想通了，要来我这里做事？”
“不会用成语就别硬拽文了。”林终反倒被她逗笑了，“我倒不是打算来你这里做事，但确实有事情想拜托你，我这次来……”
他刚准备大致说明个前因后果，一个中年女人忽然急急忙忙地跑进了会议室，林终看这个人有点眼熟，认出对方似乎是阿夏身边的一个助理，阿夏貌似识字不多，在协会办理一些手续的时候，总是需要有人在身边帮忙。
一看到站在阿夏身边的林终，那助理瞪大眼睛，眉头紧皱在一起，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
“怎么了？”阿夏朝她投去疑惑的视线。
她快步走上来，来到阿夏另一侧，犹豫了一下，俯身过来耳语了几句。
阿夏一听就笑了出来：“你在说什么蠢话啊？终哥这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33、帮忙
那助理脸上明显显出了几分尴尬的神色，她悄悄跟阿夏讲，阿夏却毫不顾忌地说了出来。
林终一看就知道他们讲了什么，也不忌讳，开口问道：“协会公布了我的死讯？”
“呃，是的……”那助理只能尴尬地回答。
“怎么回事？”阿夏听得一头雾水。
“前两天探索的时候打完猎，我的副队许忠义，勾结一个外援，从背后打了我一枪，还杀了我另一个队友阿胜，然后把我抛在那里，抢了我的装备。他大概以为我已经死了，但老天开眼，我被人救了，从深渊爬了出来。”林终平静地说明了一下缘由。
忽然间，全场寂静。
随后，阿夏第一个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还能有这种事情！？这不得把那王八蛋送去枪毙了？”
她想起来了，那天她协会大厅里，见到的似乎正是林终的那个副队。
林终的死讯其实在那不久之后就发布了，但她没有马上得知。深渊猎人很少特别关注其他人的死讯，毕竟是一个高风险职业，死人也是家常便饭。
“我回不了庇护区，被打伤之后，我被感染了。”林终解释。
阿夏闻言转向手底下的一名猎人，朝他伸了伸手。
那猎人当即拿出一把手持的探测器递给了阿夏，阿夏对准林终扫描起来。
探测器，当场发出了警报。
“还真是！”阿夏看着显示的结果有点惊讶，“怎么会侵蚀得这么严重？”
“我们当时在深层，我还不小心被怪物伤到了，结果就变成这样了。症状还没出来，但应该是活不太长了。”林终镇定地撒谎。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被队友背叛，结果染上了不治之症，这怎么说也太惨了。
“别太悲观，买点血清打打还是能续命的。”阿夏也宽慰起林终来，随即义正言辞道，“不要担心终哥，这事我肯定帮你出头！我去跟协会讲，先把那王八蛋抓起来！”
林终看着阿夏摇了摇头：“不，我希望你别对他做什么，我变成这样，也没什么别的盼头了，只希望能亲手宰了那叛徒。我这次来，只是为了在这里搞点装备，还有情报，阿夏你肯定在协会有人脉……”
“没问题，这个忙我帮定了！！终哥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准备。”阿夏没等他说完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阿夏答应得比林终要爽快得多，甚至不需要他低头说点好话，原本林终还想过万一阿夏有所质疑的话该怎么应付，看起来这女孩似乎还挺单纯的。
他刚这么想，阿夏身边的那助理就开始提问了：“林先生，你说你被打了一枪，是在什么位置？”
“打了后心，他瞄准心脏，不过应该是打歪了。”林终回答。
“那应该伤得也不轻吧，你看起来好像……状态还行啊。”那中年女人仔细地打量林终。
“我也觉得神奇，我恢复得很快，可能是因为感染了，也可能是因为伤口沾到了怪物的血，我们狩猎的是一头皇后种的使徒，我猜那怪物的血可能对我的身体产生了点影响。”林终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借口。
“这样啊……”那助理还有些半信半疑，但没再提出任何质疑。
深渊生物提取的血清可以延缓末日症的症状，也可以增强人的体能，林终编造的事实，多少有一点可信度。
“没事，我们这里是隔离区，都是病人，有医院，也有血清卖的，你尽管在我这里养伤。我帮你打探那叛徒的动向，安心等着就好！”阿夏拍了拍林终的肩膀。
“谢了！”林终微笑。
“说起来，这位就是——”阿夏终于第一次将目光移向了一直跟在林终后面的芙兰。
从进来开始，芙兰就一言不发地跟在林终后头，跟条尾巴似的，让人十分在意。
芙兰自己的样貌和李素灵一模一样，但林终倒不担心被认出来。因为早在进隔离区之前，他就想过办法了。
最开始他建议芙兰戴口罩或者面具头盔之类的东西遮掩一下，结果芙兰对他说“不用”，然后芙兰直接操纵起触手给自己的脸动了通小手术，稍稍改变了自己的样貌。
芙兰的肉体改造能力，可以直接给自己和别人整容，她甚至还按林终说的给自己弄了一层灰白肤色，彻底伪装成灰雾侵蚀的感染者。
“就是在深渊救了我的人，一个荒野猎人，也是感染者。”林终介绍，然后朝芙兰使了个眼色。
“你好。”芙兰面无表情地问候。
阿夏和芙兰握手：“幸会啊姐们儿，一个人进那么深的地方狩猎，艺高人胆大啊，打哪边儿来的？”
“不太想说。”芙兰冷淡地回应。
这些都是林终教给她的措辞，言多必失，与其给芙兰编造什么来历然后再扯一堆谎去圆，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别讲。
阿夏也没有刨根究底，点点头：“没事，我也荒野出身，能理解。两位来了就是客，我直接在基地给你们安排住处吧。”
“不用，我们暂时在镇子上找个落脚点就好。”林终回道，“我倒是想麻烦你另外一件事情。”
“尽管讲别客气！”阿夏豪迈地一摆手。
“我活着的事情，希望不要外传，我不想打草惊蛇。”林终说。
“没问题！”阿夏当即看过一圈，“嘴巴都严实点，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在场所有人齐声回答。
“谢谢。”林终再次道谢。
阿夏接着打发自己的助理去安排好去协会打听的准备，随后又转向林终，颇有些感慨地长出一口气：“世事难料啊，终哥你也别太丧气！”
“能捡回一条命，比什么都走运，有什么好丧气的？反倒是这么‘死’过一回，好多事情突然就看通透了，以前老跟你争，现在突然觉得都无所谓了。”林终淡定地笑道。
“你这话不是让我脸红吗？终哥你突然这么参悟，准备出家不成？”阿夏调侃道。
两人相视而笑，过去的那一点点恩怨，似乎都随这几句话烟消云散了。
这时阿夏突然话锋一转：“不过终哥，你的人，为什么突然朝你开黑枪啊，你们闹了什么矛盾？”
林终摇了摇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看着一直没什么大问题，反倒是他那个时候给队里拉了个外援，一个荒野客佣兵，女的，现在想想，这人真有点可疑。”
“这样的人你也敢用？”阿夏挑眉。
“缺人手啊，又急着抢功晋升，也是我信错了队友，没考虑那么多。”林终由衷地反省道。
“可疑的荒野客……”阿夏抱起手，回想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道，“不知道有没有关联啊，其实我这边最近也出了小状况。”
“什么状况？”林终问。
“有人，试图暗杀我。”阿夏看着林终的眼睛说道。
34、敬你是条汉子
“居然还有人敢暗杀你？”林终有点惊讶，然后追问一句，“成功了吗？”
“你说呢？”阿夏一挑眉。
两人相视笑笑，这自然只是玩笑话。
听到有人试图暗杀阿夏，林终确实很吃惊，但没有什么紧张感。
阿夏作为曙光猎人，那珍贵的四级遗物几乎从不离身，那玩意开启，她差不多能单挑一个使徒。
只论单兵作战能力，曙光猎人，差不多可以算世界上最强的一批人。
以她自己的本事加上她身边的护卫，这世上能找到机会杀她的人恐怕不多。
“那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试图杀我的，是两个荒野客，他们在我从庇护区回来的路上埋伏我，一个被我保镖当场击毙，另一个要被抓住的时候引爆身上的炸药，把我一个保镖炸成重伤。人是没什么威胁，不过这样反倒更加可疑。”阿夏说明了状况。
“确实奇怪，明明希望不大，还要舍身来搞这么一波，这是什么深仇大恨？你有搞过别人？”林终压紧眉头问道。
“没有，真没有。我要是有什么仇怨搞别人，肯定斩草除根的！”阿夏抬手化刀往下一剁。
“那两人的来头有查到吗？”林终追问。
“荒野客，无根草一样的人，能查到什么？”阿夏耸了耸肩，“你看，这是不是有共同点了？”
“有点。”林终表示认同。
他和阿夏的遭遇有这么一个共同点：同样是没想到有什么深仇大恨，就招来了杀身之祸。
杀阿夏的这俩荒野客属于强行送死，跟昏了头一样。而在林终眼里，许忠义这背后一黑枪，也挺神经的。
“但光只有这两件事，是猜不出什么结果，究竟有没有关联，还不确定。”林终想了想，接着问道，“最近还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发生吗？”
“这个嘛，也确实有。”阿夏回想了一下，“今天我基地有支小队回来的时候报告，在外环区域找到了四个荒野客的尸体，三个人被手枪打死，还有是一个人很特别，是被霰弹枪打的，上半身的皮居然被整张剥了下来，这件事你有听说吗？”
“没有呢，还有这么奇怪的事情？是不是跟什么邪教仪式有关系？”林终面不改色地秒答，后背却有点开始渗出一点冷汗了。
“有可能啊，如果有什么邪教在附近活动，也是个隐患，不过这种是军队的工作了。”阿夏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时，那助理从房间外面回来报告：“阿夏，都叫人安排妥当了。”
“那终哥，你打算……”阿夏询问起林终的安排。
“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林终说。
“在基地准备间客房。”阿夏吩咐下去。
“不用那么麻烦，我们还会在镇子上走走，购置点东西，让我们住在街区就好了。”林终说。
“这样啊，镇子上倒是有设备齐全的屋子，只要终哥你不介意死过人，马上就能拎包入住。你也知道，这里的住户都是感染者，死亡率很高的。”阿夏解释道。
“我理解，没关系，我自己也是差不多快死的人，哪有那么多好介意的。”林终摆摆手。
“那么你只管去好好休息吧，等我消息。”阿夏说，指向自己的助理，“之后你跟着她安排就好，她是初夏镇的镇长呢。”
“镇长好。”林终赶紧跟那中年女人打招呼。
“什么镇长，苦差事而已，叫我周姐就可以了，大家都这么叫。”中年女人客气地回道。
“真是麻烦你们了。”林终再次向阿夏道谢。
“哪里的话，对了，终哥……”阿夏停下来，朝林终招招手。
林终领会对方想说悄悄话，凑了过去。
“这老姐跟你什么关系？救你一命，还打算一直跟着你？”阿夏在他耳边小声问道。
林终瞥了瞥芙兰，小声回道：“一点私人原因吧，她打算帮我到最后。”
阿夏当即别有深意地“哦”了一声，笑道：“呦，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魅力啊，终哥。”
“别瞎想。”
涉及到芙兰的秘密和他自己现在的状况，林终自然没法细说。
“不过嘛，劝你多留个心眼，荒野客，什么人都有的。对你好的人，说不定有所图。”阿夏突然严肃起来。
林终沉默片刻，想起了自己这两天见过的人，又想起了女佣兵艾琳，阿夏这劝告算是很真诚的。
“铭记在心。”林终回答。
话讲到这里，他感觉也算差不多了，正准备转身走，阿夏又叫住了他：“终哥。”
“嗯？”林终又回过身。
这次阿夏反倒扭捏起来，欲言又止，忽然挠了挠头，开口：“其实吧，有句话真不是客套，我一直敬你是条汉子，能让我有压力的竞争对手，不多的。”
林终闻言笑笑：“其实我也是，你当年赢过我，我是服气的。我敬你是条……女汉子。”
两人都大笑起来，随后阿夏挥挥手：“你去吧。”
“两位请随我来。”周姐即刻带他们离开了。
阿夏朝一个部下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立刻走到门口张望了下，回头点点头，示意人已走远。
“等周姐安排他们住下，组织一队人，两人一组，轮流盯梢他们。”阿夏吩咐道。
那些人面面相觑，随即有人开口问道：“老大，你觉得他们有问题？”
“林终倒还好，但他身边的那个来头不明的女人，站在那里让我很有危机感。”阿夏说。
手下们听完一齐瞪大眼睛，林终身边的女人让她有危机感，难道他们老大其实一直对林终……
阿夏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变化，挥手就朝最近的那个人头上拍去，皱着眉头骂道：“你们他妈是在想什么！？我是说那个女人感觉很危险！”
“哦……”众人都松了口气，随后有人开口问，“那女的怎么了？”
“按林终的说法，她是一个人在深层打猎的，你觉得这能是普通人吗？而且……算是我的直觉，她看人的眼神很不对劲。”阿夏解释道。
她感觉那女人看人的眼神很随意，不带什么感情，却有种很锋利的感觉，像是要把人剖开来，而且还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过人的要害。
每次察觉到被对方盯着的时候，她都有点不寒而栗，她很相信自己以前在龙蛇混杂的荒城里摸爬滚打培养出来的直觉。
“他们不在我的地盘搞事，就没事。要是敢偷偷搞我，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客气！”阿夏认真地说道。
35、筷子夹苍蝇
初夏镇，一间老旧的公寓房间里，林终整理着箱子里的东西。
在这里住下的第二天，阿夏就派人送了这么一批物资过来。
林终翻找出一个杂粮粥罐头，直接放在桌子上推到对面的芙兰面前：“吃吗？”
芙兰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这些没见过的包装食品，伸出一根触手轻而易举地开了罐头，端起来抿了一口。
林终继续查看，箱子里有食物，衣物和其他生活用品，然后还有两套完整的防护服。
里面还附了张纸条：“一点心意，不要跟我们客气。我看你们的防护服好像都有缺损，给你们送了两套新的。”
林终想了想，将防护服扯出来，熟练地拆解起来。
很快，他就在防护服的夹层里，找到了预想中的东西。
一个定位器。
不过令他意外地，除了定位器外这里还有张纸条，上面写着：
“终哥，相信你找得到这个，还请你留着吧，万一你意外死在哪个我找得到的地方，我还能帮你收尸。”
林终笑了出来，这算是阿夏的一番好意，也是她当年对自己那句话的回敬。
当然，这也意味着阿夏并没有完全对他放下戒心。
他拆开定位器检查，确认这玩意没有窃听功能，这姑且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他暂且将定位器装了回去。了，然后看向已经快把罐头吃完的芙兰：“怎么样？”
“还不错。”芙兰咽下最后一口食物，“你不用挨刀子了。”
“你当时说的居然是认真的啊？”林终听了一阵后怕。
一只苍蝇突然闯入两人之间，围绕着空罐头盘旋。
芙兰眉头一皱，刚准备做点什么，林终叫住了她：“我来。”
他拿起了桌子上的筷子，眼神追逐飞舞的苍蝇，屏气凝神。
随后，子弹时间忽然降临。
整个世界在林终眼中变慢，他甚至能大致看清苍蝇振翅的动作，至于苍蝇飞行的速度，可以说是比悬停在空中快不了多少。
林终伸出筷子，轻而易举地夹住了它。
时间恢复正常流动，林终随手将夹死的苍蝇扔到地上。
“越来越熟练了啊。”芙兰评价，在她眼中林终只是一瞬间变换了姿势。
“但是还不够。”林终摇头。
确认了自己通过移植潜行蠕虫的心脏获得了这种特别的加速能力，林终就开始尝试起主动练习，还让芙兰帮了下忙。
一开始，他还只能在感到危机而绷紧神经的时候被动开启。而如今，他只需要集中注意力，就可以做到主动使用子弹时间。
但随着练习，他也发现了“子弹时间”的局限性。
首先这能力的持续时间很短，对他人而言，他加速持续的时间大概也只有零点三到零点五秒，而对他而言，这个时间大约会被拉长到两秒钟，这个时间他最多只能冲刺十几米，或者拔枪完成一波速射。
其次，这个能力没办法连续使用。
每一次使用后，都至少需要五分钟的休息，这还是坐下或躺下静养的情况。如果是在持续运动，甚至超负荷战斗的状态，需要的冷却时间还会延长到十五分钟到半小时不等。
而且一天之内多次使用后，就会积累强烈的疲劳感，大约使用过五次后，就需要睡一觉程度的休养才能恢复过来。
当然，如果是用来对付普通人，这种程度在正面战斗方面已经近乎无敌了，正所谓唯快不破，有这样的加速能力，配合上武器，无论是冷兵器还是枪械，都能轻而易举地抢占先机。
但如果要对付携带了三级遗物“重甲”的许忠义，就比较麻烦了。
“重甲”不仅可以主动开启，在佩戴者遭受攻击的一瞬间，也会自动开启。
速度再快，没有办法应付“重甲”的防御也是白搭。
更何况，许忠义身边有女佣兵艾琳，多半还有其他人手。
想杀掉许忠义，无法使用深渊遗物的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或者装备。
完成李素灵的笔记中所提到的进化或许是一条出路，但时间是个问题。
阿夏那边很快就帮他从协会那里打探到了消息，许忠义目前一直留在庇护区里，他向协会提交了租用重火力单兵装备，还有深渊生物追踪仪器的申请。
这说明他真的准备着手去追踪使徒，并且已经组好了人手。
按照林终的经验，协会审批和调取这些东西是要花些时间的，但五天之内，他们应该能出发。
想抓住许忠义远离庇护区的时候解决他，趁他进深渊狩猎的时候是最合适的。
但照李素灵的记录，万瑾达到进化门槛，差不多用了一个月。
而林终想要尝试让自己在五天内达到那个程度，先不说可不可能，就算可能，也恐怕需要进食等级更高的深渊生物来摄取更多的进化因子，比如捕食上位体等级的眷属。
可他现在哪有时间去深渊里找这样的猎物？
“我们究竟什么时候动身干正事啊？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早点找剩下的人算完账，再把我的核心夺回来。”芙兰突然开口提起意见来。
“我也正好在想，只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最好。另外，找他们算账，和夺回你的核心恐怕得算两回事。”林终拉出椅子坐下，长出一口气。
“怎么回事？我的那部分核心难道不在他们手上吗？”芙兰一脸不解。
林终不知道该怎么和芙兰解释，她的那部分核心，应该是跟那具“看门狗”的尸体一起送到了十八区的军工研究所，作为极其重要的珍贵研究材料保存起来。
可以的话，他倒也挺想帮芙兰夺回剩下的核心。现在芙兰和他目的一致，让芙兰恢复巅峰状态的实力，对他的复仇应该是很有利的。
可是就算他想帮芙兰抢回来，强闯庇护区也是无异于找死。
除非，这珍贵的研究材料什么时候被运出庇护区，而且他们还知道运输路线，这样或许还能在半道上打打主意……
等下！
林终忽然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当初中央研究所，就曾经强行将十八区研究所关押的万瑾转运走了。
那这样的话，那头“看门狗”的尸体，还有珍贵的皇后种使徒核心，会不会也被中央研究所盯上？
这是有可能的，要知道结算贡献值的时候，协会得把狩猎报告发给中央庇护区的协会总部，中央研究所也可能知道，十八区得到了这么一件珍贵的样本。
他忽然精神一振。
李素灵的笔记，有记下转运路线！
而且，芙兰制作“看门狗”用的身体，应该是过去那头皇后种使徒的躯体，就算抽取掉使徒核心，那躯体应该依然有相当集中的进化因子，对想要在短时间内得到进化的他，这应该是最上等的食物了。
他突然猛地站起身，对依旧一头雾水的芙兰说道：“再去打探下消息，或许我们有事可做了。”
36、干他一票
第十八庇护区附近，一座荒废的城市。
林终站在一座高楼屋顶的水塔上，拿着电子望远镜，朝郊外的方向张望。
远处，确实有三辆车正缓缓驶过城市外的跨江大桥，一辆大型货车，两辆军用浮空越野车，有联合政府的标志。
就是他们了——林终在心里下了结论了。
两天前，他又去找阿夏的助理周姐，打听他们小队之前狩猎的那头使徒的去向。
因为偶尔为研究所在深渊的科研活动提供护卫人员，阿夏这边在军工研究所也有认识的人。
如他所想，中央研究所在通过协会的上报得知十八区得到了一头不完整皇后种使徒后，当即要求十八区将使徒尸体和提取的核心尽快运到中央庇护区，只允许十八区保留一小部分样本，而运出的时间，正是今天。
李素灵的笔记，曾记录下万瑾从十八区被运到中央区的整个过程，如果没有意外，运输路线不会有变化。
倘若李素灵还活着，大概又要大骂中央研究所是一帮强盗了。
昨天林终做了一些计划和准备，也不只一次地犹豫过要不要干。
成功率，倒是有那么一点保障。按李素灵的记录，运输队的护卫其实不多，装备一般也只是常规装备，因为联合政府使用的运输路线其实很安全。
一般的荒野客和强盗团体，根本不会打政府军用车护送的物资的主意，而常用的运输路线远离污染区，很少有高等级的深渊生物出没。
除非一些反政府的组织或者军阀有针对性地采取行动，但十八区附近，也并没有反政府势力的任何根据地。
林终和芙兰搭伙上的话，抢这队车还是很有机会的。
最大的问题其实在于，不方便杀人。
这一方面是道德层面的考量，林终也不是穷凶极恶的匪徒，他跟这帮护卫也没有什么仇怨，没有绝对必要，他并不像做得太绝。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客观地讲，想要夺取运输的货物，他们不好把人全杀了。
军用运输车的货厢，基本上等同一个保险金库，常规手段难以破坏，但车队里应该有人可以打开，无论开启手段是密码、指纹还是虹膜识别，他们都必须留那个人活口。
在不知道谁能打开的情况下，他们也不好随便下杀手。
最后还是芙兰给出了解决方案。
“不好杀人，那让他们无法行动就足够了吧。”当时芙兰轻描淡写地说道。
“说得简单，要怎么做？”林终回道。
电击枪使用有很大的局限，麻醉枪又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起效。
面对枪林弹雨的阵势，拿这种武器进攻根本就是找死。
“像这样。”芙兰忽然伸出那根末端带喷口的触手，朝林终发射了什么东西。
林终下意识地开启子弹时间，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
“你干嘛？”他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芙兰。
在加速的过程中，他看清芙兰发射的是一枚飞针。
“你别躲呀！”芙兰提出意见。
“这到底什么东西？”林终伸手捡起了那枚刺到墙上去的飞针。
只是他的手指一捏到那枚飞针，那东西居然如冰块融化般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他感觉全身一麻，瞬间就瘫在了地上。
“喏，就像这样。”
芙兰说着又朝林终发射一枚飞针，林终忽然又恢复了知觉。
“这什么麻药，这么厉害？”林终爬起来震惊地说道。
不仅皮肤接触就会被一下子吸收，而且瞬时起效，在他的认知中，不存在如此强效的药物。
“这不是麻醉剂，是我提取的生命结晶，接触到生命体就会起效，我可以赋予它各种各样的效果，肉体强化、治疗、麻痹、昏迷，甚至是直接把人毒死，都可以。不过对进化程度越高的生命，效果也会越弱。”芙兰解释。
进化程度，应该是指作为古神眷属，也就是深渊生物的等级吧。林终心想。
对人类而言，芙兰的能力非常可怕。
即便是这种不致命的麻痹刺针，也有一点比子弹麻烦。它只需要打中任何一个部位，哪怕是和皮肤接触，都能一瞬间让目标失去行动能力。
没想到芙兰作为使徒，本体还有这样的能力，倘若那头分身也有类似的能力，他们小队当时恐怕很难避免出现减员。
这个女人的身体，就是一个无比尖端的生物科技工厂。
这个结晶或许还有其他用法，从那枚刺针可以插入墙体看，其物理强度还可以，具备相当程度的穿透力。
“你这个结晶，可以改变生成的形状吗？”林终问道。
“可以啊，只要我想。”芙兰回答。
“那么……”林终说着从手枪里卸下子弹，再拆出子弹头，展示给芙兰看，“能做成这个形状吗？”
……
芙兰如此强应用性的能力，让林终下定了干这一票的决心。
而现在，他用戴着手套的手将自己用生命结晶作为弹头重新制作的子弹，一颗一颗地装填进手枪里。
“你要的东西，多半就在那辆大车上。”林终指向远方的三辆车，“就按我之前说的方案行动，我们先把你要的东西抢回来，希望完事后你能遵守诺言。”
林终决定先协助芙兰夺回剩下的核心，其条件是要将那具原使徒的肉体送给林终当做食粮，然后之后的复仇行动，芙兰也必须听他的安排。
“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吧。”芙兰显然队等待没什么耐心。
林终拿上装备，带着芙兰下楼。
研究所的运输车驶下大桥，进入这片废弃的城市。
开运输车的司机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无论是他，还是其他待命的护卫，在这条无比安全的路线上，都毫无警惕性，他们走联合政府的官道，多年来没有遇到任何意外状况。
所以当他看到前方道路中央出现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女人朝他们不停招手的时候，他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惊讶地“诶”了一声。
“救命啊，快来救救我！！”芙兰表情僵硬，动作也很僵硬地朝车队挥手，声音的语调丝毫没有抑扬顿挫。
“操，演技还能再烂一点吗？”埋伏在附近的林终暗骂一句。
37、拦路劫匪
芙兰的出现，让研究所的运输车队感觉到了蹊跷，货车和护卫车都减速下来，护卫车开到了前方。
“前面的人，不想死的话，马上回避！”浮空越野车上负责押运的士官用扩音器朝芙兰喊话。
“救命啊，我受伤了，快救救我！”芙兰一手捂着自己的侧腹，另一只手朝这边挥着。
从她的指间有血流出来，但她的神情看不出一丝痛苦的意思，语调也平平无奇，一看就假得离谱，根本骗不过任何人。
“最后一次警告，马上回避！！”士官自然也起了疑，厉声重复道。
芙兰没有走，只是重复她那骗不过人的表演，一边挥手一边喊救命。
此时埋伏的林终以手捂脸，让芙兰伪装需要救助的人吸引人下车的战术一开始就宣告失败，他后悔自己没有先测试下对方的演技。
士官的脸一下子黑了下去，他当即车子的中控台，随后安装在车顶的自动机枪突然开始扫射，突突咆哮起来，同时火光闪灭。
芙兰应声倒地，坐在士官旁边开车的士兵的吃了一惊：“长官！？”
刚刚这射击根本不是威慑，显然直接扫到了那女人。
“急什么，荒野客而已，杀了就杀了！”士官白了部下一眼，“这家伙有蹊跷，说不定附近有情况，别下车，我们直接开过去！”
眼看车队要继续发车，藏身道旁废弃写字楼里的林终“啧”了一声。
芙兰毁灭性的演技是一个问题，但论根本的原因，其实还是在于他。
搞拦路抢劫，他们都是生手。他临时拍脑袋想的策略，在稍有经验的押运者面前都是拙劣到没眼看的。
两辆浮空车直线往前，准备直接从芙兰身上越过。
林终还在脑子里，努力思考着那个并不存在的planB。
这时芙兰忽然从地上弹了起来，带着一身血趴在了刚刚攻击她的那辆越野车的挡风玻璃上。
“啊啊啊啊啊啊！！！”
眼看着刚刚吃了不知道几发机枪的女人，如索命厉鬼般爬起来，还趴挡风玻璃上一脸血地瞪着自己，车里的人当场一起失声尖叫起来，芙兰身上涌出的鲜血将挡风玻璃染得一片血红。
失去视野，又陷入惊恐，驾车的士兵没能把稳方向盘，浮空车方向一偏冲向路边，撞倒灯柱后又冲向路口的一家商场，撞碎玻璃幕墙笔直冲了进去。
眼看同行的这辆车出了状况，另一辆护卫车当即停下，车厢开启，六名士兵全副武装冲下来，三名在货车附近警戒，另外三名准备奔向商场里面支援。
林终见状，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了。
虽然过程和计划不同，但芙兰还是让这伙人下车了，他的任务是凭一己之力压制住至少一辆车上的所有护卫。
他先朝自己的手开了一枪，这一发子弹装填的弹头，是芙兰制作的肉体强化结晶。
和之前试验过的效果一样，他立刻感受到强大的生命力从身体的内部喷涌而出，活力仿佛浸透了每一个细胞，视野变得前所未有地清晰，身体能力被推到巅峰，感官也变得无与伦比地敏锐，芙兰的能力彻底激发了他的生命潜力，让他感觉自己这一刻仿佛无所不能。
他迅速更换弹夹，随后冲出藏身点，笔直朝浮空越野车冲锋。
“三点钟，有人！！”
他一现身就招来了所有护卫的注意，六个人的步枪齐刷刷朝林终调转方向。
“来吧！！”林终当即集中了精神，子弹时间随即降临。
那六人的动作在他眼中顿时变成了缓慢的树懒，他一边奔跑一边冷静地举枪快速射击。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在强化结晶的作用下，他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射击精度，可以说弹无虚发。
只是当他打出第五枪的时候，子弹时间结束，几乎同时的枪响，五名护卫应声倒地，而第六名护卫也成功开出了一枪。
然而这位护卫的子弹落了个空，因为他根本没能捕捉到目标。
林终现身的时候他举枪射击一气呵成，然而中途林终用上子弹时间奔跑，在他眼中直接划了个残影就消失了。
所以当他朝林终原本在的位置开出第一枪的时候，林终自然早就离开了他的枪口，并移动到了他的侧面。
“什——”第六名护卫错愕地偏头，他只感觉这人一闪就闪到了他的右侧方位。
他想调转枪口，但林终已经瞄准了他。
第六声枪响，他也瘫倒到了地上。
货车上，司机直接看呆了，下一秒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护卫猛地反应过来，猛摁按钮开车窗，端起机枪射击。
当看到林终一人现身攻来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想到自己还有出手的机会，这让他的行动慢了半拍，也让林终动作早了他一步。
林终一头冲进了防弹的军用越野车，还有同伴躺倒在车附近，货车上的护卫也不敢追着扫射。
他咬牙切齿，一拍按钮关上车窗，对身旁的司机喊：“快走！！”
根本不用他提醒，已经回过神的司机已经开始踩油门。
他们的一辆护卫车失控撞进大楼不知道状况如何，另一辆车被一个速度快到诡异的神秘人在一秒钟内轻松压制，明眼人都能看出留在这里凶多吉少。
然后这时林终也已经坐上了浮空越野车的驾驶座，油门一踩，和货车同时起步。
他将车开到货车左边，两辆车并驾齐驱。
“快点！！”副驾驶座上的护卫嘶吼。
“跑不过的！！”司机也绝望地嘶吼，普通的货车怎么可能跑得过浮空车。
这时军用浮空车顶上的机枪，在林终的操纵下，突然转向了货车的驾驶室车窗。
“停车，不然开枪！”林终用扩音喇叭警告。
货车司机没多想就踩下了刹车，这辆车的玻璃也有防弹性能，但那样一柄车载机枪如此抵近射击，大量子弹连续击打一个点的话，还是能轻易地洞穿的。
货车急刹，浮空车超了过去，林终立刻减速，将车子调转回来，挡在货车前面，继续用机枪指着货车，对那边喊话：“都下车，我只要货，人可以不杀！”
38、恢复完整的使徒
车上的司机和护卫对视一眼，司机没多想就伸手准备开门下车，那护卫却冷静地伸手按住司机的肩膀，沉声说道：“他需要有人开货厢，在那之前他是不会贸然杀我们。但等我们开了货厢，我们就没用了！反不反悔还不是他说了算？”
林终等待了几秒，见车里两人的动作，虽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却也猜到了个大概。
这时车上的那名护卫开始用喇叭喊话了：“你们抢的是联合政府军方的物资，你们的样子都被拍下来了，为你们好，趁现在赶紧收手，军方还不一定会往死里通缉你们，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那那也得找得着我们啊。林终心想。
动手之前，除了最基本的伪装，他和芙兰都接受了肉体改造，相貌、体型、甚至声音都有所改变。
这几辆车上就算有设备有拍到他们的外貌信息上传，也通缉不到他们头上。
他还在想该怎么劝说，忽然间，一个身影从后方窜上了货车的车顶。
林终愕然。
站在车顶上的是全身是血的芙兰，披头散发配合血淋淋的样子，根本就像是从恐怖片里抠出来的。
林终看了在心里直摇头，这女人明明长得标致，但画风有时候就莫名其妙会变得很吓人。
“我说你，好像是把最麻烦的活儿丢给我了吧？”
芙兰冷着脸，盯着坐在越野车上的林终说道。
林终听着有那么点心虚，原计划他让芙兰吸引注意引人下车，再让芙兰先发起攻击，自己再出场镇压，这自然是将芙兰当成了吸引火力的肉盾，不过考虑到芙兰的恢复能力，这安排也是理所当然。
“这不是为了夺回你的东西吗？我只是选择了最合适的做法。”林终强自镇定地用扩音喇叭回道，“那辆车你镇压完了？没死人吧？”
“放心，都活得好好的。我一个个审过了，那边没人会开车厢，你这里有结果了吗？”芙兰冷冷问道。
“这货车上的两个人，我想应该至少有一个人是负责货物的。”林终往前指了指芙兰脚下的货车。
此时货车上的两人面面相觑，他们听到了车顶上传来的女人声音，却完全想不通对方是怎么上去的。
“把他们弄出来，我来审审他们。”芙兰对林终提意见。
“听你的。”林终长出一口气，对坐在货车上的两人喊话，“不想死就缩头。”
随后，他开始调整军用越野车车顶机枪的准星。
货车副驾驶座上的护卫当即明白他要做什么，惊呼一声，解开安全带摁着旁边的司机低头。
随后，林终令机枪瞄准货车挡风玻璃的一处开始连续点射，只见挡风玻璃上出现了蛛网裂纹，并迅速随着子弹的冲击扩散，最后一枚子弹洞穿蛛网裂纹中心，打穿进去。
林终停止了射击，将接力棒交给了芙兰：“你来吧。”
芙兰操纵触手，猛地击打已经岌岌可危的挡风玻璃，轻而易举地将其击碎，随后触手直接伸进去，将车子里的两人卷起，硬生生从挡风玻璃的缺口拖出来，扔在了地上。
被触手缠绕的时候，司机和这最后一名护卫都失声尖叫起来，被扔在地上，司机直接腿软爬不起来，那护卫想要抬起枪，却被芙兰用触手一把抢了过去。
“我平时没有折磨人的兴趣，但我现在心情很差。打开车厢把东西交出来，不然……”
芙兰将几根触手伸到两人的面前晃了晃。
怪物的触手长在一个染血的恐怖片画风的女人身上，触手末端连接的部分仿佛刑具，这画面是如此富有冲击感，让两人当场打了个寒战。
这一男一女两个劫匪都不是普通人，或者说，根本不像是人类——至少女人绝对已经完全偏离了普通人类的范畴。
强烈的恐惧迅速瓦解了他们本就所剩无几的抵抗心。
很快，那最后一名护卫脸色煞白地缓缓举起了手，不停点头表示配合。
林终走下车，用枪押着两人走向货车后方。
那名护卫为两人打开了车后方的金库保险门前，输入了密码，并识别了虹膜。
一阵声响，沉重厚实的机械门缓缓开启，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林终拿手电往里头一照，马上看到了那具巨大的尸体。
他抬起头，不用他说什么，芙兰已经跳下了车，伸出触手将尸体拖了出来，还拿出了一个手提密码箱。
确认过里头没其他东西，他转向那护卫：“密码。”
护卫当即报出一串数字，芙兰听完就输入，密码箱咔哒一声解锁，芙兰从密码箱里取出一块水晶般的树脂，里头封存着一团气雾状的发光体。
这正是芙兰缺失的那部分核心。
“好，没你们事了，休息几分钟吧。”
林终说完就朝两人各来了一梭子，将他们麻倒在地，然后朝芙兰猛地一挥手，示意走人。
他们将沉重的使徒尸体搬上浮空车，将车开到废弃城市的另一个街区，迅速转移到了停靠在路边的他们自己开来的越野车上，一脚油门开出去，朝城外飞驰。
这时林终才长出一口气，主动抢劫他还是第一次做，更何况军方押运的物资，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好在有惊无险。
他的身份在联合政府那里已经是个死人，也没机会再回庇护区，如今他就是一个无根草般的荒野客，再也不需要顾忌什么立场，留了那些护卫的性命，他自认也算做得相当仁慈了。
副驾驶座上，芙兰用一根触手缠绕那块树脂收紧，将其直接捏碎，然后里头气雾状的核心直接融入了她的触手。
芙兰身体一阵激灵，顿时感觉力量充盈全身，她的核心再次变得完整，让她恢复了身为使徒的全部力量。
“恭喜了，现在你该满意了吧。”林终问道。
“满意了。”芙兰平淡地回道，“之后你打算怎么安排？”
“整备点装备，然后等消息，等那帮人什么时候登记出发，我们也马上动身回你的老家去。他们一定会先去那个巢穴找你的踪迹，到时候我们就埋伏在哪里好好招待招待他们。”林终说着又瞥了眼副驾驶座上浑身是血的搭档，“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找跳河让你好好洗一洗吧。”
39、夜宵摊
深夜，初夏镇。
满载而归的林终开车驶过镇子的大道，一直在副驾驶座上打盹的芙兰突然抬起了脸。
“有状况？”林终因为她的动作提起了警觉。
“有股很好闻的香味。”芙兰将开了一条缝的车窗完全降下去。
“可别把触手伸出来啊。”
林终松一口气的同时提醒，芙兰有用触手的感官探查周围的习惯，有的时候稍一不留神她就忘了不能随便露出触手的戒律。
很快他也用鼻子闻到了，是一股引人食指大动的香料气味。
“在那里。”经过一个路口，芙兰抬手指向右边不远处的一片灯光，那里正是镇政府的广场。
林终在路口停下车，扭头朝那边仔细望去，笑了出来：“不得了，这镇子，居然还有买夜宵的摊子。”
初夏镇大部分区域是不通电的，只有阿夏的猎人基地和一些公共设施被特许从庇护区接输电线。
到了晚上，镇子就会变得一片漆黑，但镇政府和猎人基地却灯火通明。
镇政府前的一片小广场也有路灯照明，镇政府的广播还在播放音乐，这个镇子上的夜生活基本就集中在这里，有人散步，有人跳舞，也有人只是静静地坐着。
有夜宵摊子摆在广场的角落，他们闻到的香味来自其中一个摊子，那里架着三口锅，里头装着卤味，周围几张折叠桌椅，已经有不少客人集中在那里了。
初夏镇的城郊有大片田地和农舍，还有一片养殖场，食物方面，基本上能做到自给自足。
林终听周姐之前提起，阿夏小时曾经被一些流浪的感染者收养照料，所以她在成为曙光猎人后，为感染者建立了这么一个收容区。
而第十八庇护区政府也乐得有人愿意管这么一片集中感染者的地方，还可以大大减少感染者和庇护区之间的矛盾，要知道有不少庇护区附近，还有一些被驱逐的感染者悄悄组成了反政府的恐怖组织。
于是第十八庇护区也为维持初夏镇提供了一部分拨款，加上有阿夏的猎人基地保证安全，这里的感染者居然生活得还算可以。
虽说名叫隔离区，但这里基本上是开放的，只是普通人大多都不愿意和感染者待在一起。如果不忌讳和感染者混居，这里对普通人来说，其实可以算是个不错的定居点，至少比荒城要好得多。
“我说，你是想吃吗？”林终开口问道。
“还好吧。”芙兰回答。。
“那就先不吃吧，我们才吃过不久啊。”林终说着就准备往前开。
这时芙兰抬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林终停下了准备换到油门上的脚，看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又看看芙兰。
芙兰依然面无表情，但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远处广场上的摊子。
片刻的沉默，林终再次开口：“你其实想吃的吧？”
“一般般想。”芙兰说。
“那我们就去吃吧。”林终无可奈何地笑了出来，“轻一点，你这样我肩膀都要被捏碎了！”
芙兰松开了手，林终看她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睛却明显亮了起来。
居然还是有挺可爱的一面，林终忍俊不禁地扬起嘴角。
镇子上基本上没有其他车，他们随便靠边停下车，径直前往卤味摊，林终吩咐芙兰占了个座位，自己到摊子前点东西。
林终手头倒还算有些闲钱，他们杀的那帮荒野猎人，车上留了一点联合政府的贡献币——因为能在庇护区附近换取物资，联合政府发行的贡献币在荒野客之间也是流通的。来到初夏镇后，他还变卖了一些用不上的装备。
“要酒吗？有自酿的米酒，还有庇护区的罐装啤酒。”
林终点完东西，那个明显患尸鬼病的摊主顺口问道。
“多少钱？”林终问。
“米酒一碗三元，啤酒七元。”摊主回答。
“两碗米酒。”林终点单，没有对这个价格差距提出疑问。
这里很多食物是初夏镇本地出产，在庇护区传统种植和养殖的农产品能卖出高价，只是很少有人愿意购买感染者生产的食物，农产品只能自产自销，因而价格很便宜，反过来，庇护区生产的工业产品到了这里，价格却要因为运费和商品的稀缺提高一半左右。
很快东西就摆在了桌上，一个大碗，里头是卤好的肉、内脏、鸡爪、鸡蛋和豆腐，林终还要了一碟酱黄瓜和盐煮花生。
“干杯。”林终端起米酒。
老实说，他其实相当饱，截获那具原使徒的尸体后，他就尝试在芙兰的协助下进食了。
因为急于达到李素灵记录的进化门槛，他吃下了不少。
使徒的肉，吃下去效果确实不一般。进食没多久，他就感觉自己的腹部变成了一个火炉，不断地往全身各处输送能量的热流。
这种感觉一开始还挺舒服，但时间久了，反而让他有点静不下心来。
现在他只想稍微吃点别的东西，或许可以冲淡胃里的这种感觉。
芙兰观察了一下碗里的米酒，闻了闻，又抿了一口，然后开口说道：“这碗里装的液体，含有微量的毒性，会对内脏产生负担，还会作用于神经。你为什么要喝这种东西？”
林终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芙兰说的毒是指酒精，看来芙兰能轻易解析出摄入物对生命体的作用。
“人喝酒追求的就算那种作用于神经的感觉啊。”林终笑笑，“一点点喝不死人的，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甜甜的，有点辣，还可以。”芙兰评价。
“那就行了，吃吧。”林终招呼芙兰吃下酒菜，自己先夹了一块卤豆腐。
芙兰也迅速伸出筷子，架起一块带骨肉，整块塞进嘴里，直接嘎嘣咬碎。
林终稍稍吃了一惊，立刻左右看看，确认没人注意到这边，小声提醒芙兰：“一般人的牙口可咬不碎那种骨头，你稍微注意点！”
但芙兰没有回应他，只是眯着眼睛，细嚼慢咽，看起来根本没在听。
“有这么好吃吗？”林终挑眉。
“好吃。”芙兰动筷子的速度骤然增加了。
“安心，我不跟你抢的，不用吃这么急。”林终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芙兰猛吃了几口，似乎食欲终于得到了一个阶段的满足，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她看看脸上还挂着笑意的林终，突然开口道：“林终。”
“怎么？”林终眨巴眼睛。
“这次的事情结束以后，你有什么打算？”芙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40、负起责任
芙兰的话，让林终的手里的筷子一滞。
他上下打量芙兰，然后甩出一句：“你就非得在这种时候问这个？”
“这问题怎么了？”芙兰不解。
林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他个人的经验，那些喜欢在干大事前展望未来的人，出事的概率往往特别高。
他就见过一个说着干完这票就退休的猎人，那次去了深渊，全队都没有回来，还是他带小队去收的尸。
至于故事里见过的类似情节，更是数不胜数，大战前谈论战斗结束后要如何如何的人绝对活不到结局，战前团队合影结束战后必有减员。
更何况他自己就有类似经验。
上一次狩猎使徒前的一顿饭，他还兴奋地和队友谈论要是晋升了之后要在哪里建猎人基地，阿胜说自己干完这任务肯定也能晋升灯塔，到时候他也可以留在基地当骨干，而许忠义一直沉默不语，艾琳也是笑笑不说话，现在想想当时他们在这对狗男女眼里，大概就已经是死人了。
他憋了半天，最后只对芙兰蹦出三个字：“不吉利。”
“这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芙兰完全不理解。
“你突然问这个，是有什么想法？”解释不清楚，林终干脆把这个问题抛了回去。
“我觉得，跟你一起出来还蛮有意思的。”芙兰夹起一块猪肚送进嘴里。
那可不是嘛，毕竟你在深渊待的那四年基本过得跟个女野人没区别啊，林终心想。
“所以你的意思，这件事结束后，是不打算回去咯？”林终试探性地问道。
“不回去。”芙兰斩钉截铁地回答。
“还打算继续跟着我？”林终总算是有点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芙兰诞生之时就没有多少记忆，迷茫地靠着天生的强大力量在深渊中立足，她无法和深渊生物交流，接触到她的人类将她视为怪物，只能孤独地待在自己的领地，狩猎深渊生物，从文明的遗迹拾荒。
而林终将她带出了深渊，短短数天，她才刚品尝过深渊以外的世界，还充满了新鲜感，自然不可能愿意再回去。
但她自己也清楚，她对深渊外面的世界了解得还是太少，一不小心，她可能又会暴露身份，变成人类世界人人喊打的老鼠……不，说是老虎可能更准确点。
所以要待在外面，她身边还是得有个人陪着——而林终自然是最合适的那个人选。
“看你怎么想。”芙兰给出了回答。
“嚯，还征求我的意见，你还挺讲道理啊。”林终笑了出来。
“绑着你，也没意思。”芙兰说。
林终心里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毕竟此事非同小可。
杀了许忠义和艾琳，报了仇以后他要做什么呢？
那当然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当荒野猎人四处闯荡是一条出路，或者干脆在初夏镇落脚，也是未尝不可，这里的生活虽不富足，但还算平和。
问题在于，要不要继续让芙兰留在身边。
首先芙兰的危险性是毋庸置疑的，不仅拥有使徒的力量，而且对人类的规则知之甚少，虽然芙兰现在看来算是很讲道理，但谁也不能保证，将来他们绝对不会出现什么难以调和的矛盾。
其次，芙兰将自己的核心解离出来才能勉强伪装成感染者，万一哪天她的真实身份暴露，和她一起的林终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但好处显然也是有的，作为同伴，芙兰至少在力量上足够可靠，而且她改造生命的能力也有不少能派得上用场的地方，和她在一起，很多方面能得到保障。
而且，林终自己现在也是孑然一身，他已经成了深渊生物一般的存在，不得不和人保持一定距离以保守这个秘密，但跟芙兰，在这一点上他们完全是坦诚相见的。
在这种末日般的世界，一直当条孤狼生存是很艰难的。如果生活富足倒还好说，若是活得艰苦，那种孤独感也会被无限放大。
对林终来说，一个人，坐着喝酒大概都会觉得差那么点意思。
如果要选择共同生活或者旅行的同伴，眼下芙兰对他来说或许就是唯一人选了。
想到这里，他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自己和芙兰一起在这座初夏镇定居下来生活的样子。
一时之间，林终竟有点难以抉择，便轻轻端起酒碗回道：“到时候再说吧。”
“行。”芙兰也不介意暂时搁置这个问题，她跟着林终一起端起碗，学着对方之前的样子说道，“干杯！”
林终轻声笑笑，和对方碰了一下，将碗里的残酒喝完。
这样的夜晚，听着音乐，就着昏暗的灯光，和女人相对坐在露天的摊子旁，就着一桌下酒菜，算是很有喝酒的氛围。
林终忽然意识到自己有段时间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再来两碗米酒。”他转头朝摊主喊道。
夜晚，还长的很。
……
第二天一早，林终猛地睁开眼睛，顿感口干舌燥，还有一阵头痛。
宿醉。
该死，昨天喝太多了！
他迅速回想起了昨夜自己一碗接着一碗地喝酒，很快就有点上头——他的酒量其实很一般。
他现在已经在阿夏借给他住的那间公寓房间里了，但他却没有回来的记忆。
喝断片了，昨天气氛好，自己居然一不小心就松懈了。
林终摇摇头，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一股冷飕飕的感觉忽然袭来，林终又马上把被子盖了回去，随后开始一脸懵逼地思考一个问题：
我衣服呢？
他现在光溜溜地在被子里，啥都没穿。
这时，床旁边的帘子被猛地拉开，这条帘子一直隔在他和芙兰的床之间。
“你总算是醒了啊。”已经穿戴整齐的芙兰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芙兰，我昨天……”林终愣愣地眨巴眼睛，“我衣服怎么没了？”
芙兰一听这话就不悦地皱起眉头：“你还有脸问？你自己想想自己做了什么吧？”
林终脑子忽然“嗡”地一下，直接一片空白。
我操，不会吧？没道理啊！他震惊地想道，意识里翻来覆去都是这句话。
随后，芙兰又追加了一句让他精神冲击更大的话：“先说好，你要负起责任的。”
41、出发
昨天，昨天……
林终很努力地回想，依然想不起任何有用的细节。
不会吧，真做了那档子事，居然会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吗？
做了也就算了，但啥都想不起来，岂不是亏大？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收拾啊。”芙兰突然催促起来。
“收拾？”林终又是一头雾水。
“负起责任，把你弄脏的地板和衣服收拾干净。”芙兰抬手指向房间中央。
林终定睛一瞧，自己的衣服都堆在那里，外衣看起来很脏，沾着食物的残渣。
他突然有点反应过来了。
“所以，我昨天是……吐了？”林终试探性地问道。
“吐了一身，我只能把你衣服剥光了扔床上，真是麻烦死了。”芙兰没好气地回道。
“就这样？”林终瞪着眼睛问。
“你还想怎样？”芙兰反问。
“早说啊。”林终如释重负，以手捂脸。
冷静下来之后，他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宿醉脑袋里蹦出的想法有多可笑，他想凭酒劲对芙兰做点什么，根本就是个Missionimpossible，对方手术刀一划就能让他当场进宫。
而芙兰被灌醉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昨天芙兰亲口说过，自己的身体可以随意地分解掉摄入体内的包括酒精在内的有毒物质。
除非这女人自己有心，否则酒后乱性这种戏码永远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激烈的敲门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屋里的两人都是一怔，下意识地看向房门。
“终哥，你在家吗？”门外响起了阿夏的声音。
林终一惊，当即开口回答：“在的，稍等！”
他刚准备掀被子起床，又看了眼还站在旁边的芙兰：“你……回避下？”
“回避什么，又不是没见过！”芙兰白了他一眼。
也是哦！
林终才反应过来，昨天正是芙兰把他剥光扔到床上的……不，早在他被打穿心脏，芙兰救他的时候就已经把他像只要脱毛的鸡那样剥精光过了。
在精通肉体改造的芙兰眼中，他的身体也只是大千生命体中的一个，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他这边扭扭捏捏反而显得不正常。
“终哥，快开门啊！！”那边阿夏又在催。
“来了来了！”林终手忙脚乱地起来，找衣裤给自己套上，然后冲过去开了门。
阿夏就站在门口，身后带着一排部下。
她上下打量林终，忽然笑了出来：“嚯，终哥，刚起来啊，裤子都穿反了。”
林终低头一瞧，顿时尴尬又无奈的笑了出来：“不好意思，忙里出错。”
“昨天玩的很嗨吧？”阿夏挑着眉毛调侃。
林终刚准备回话，房间里的芙兰冷不防地来了一句：“他倒是嗨了，就是我遭罪。”
“呜哇！！”阿夏立马瞪着眼睛，夸张地喊了出来，“看不出来啊终哥，牛逼！”
她说完还转向自己的部下：“还不快说终哥牛逼？”
“终哥牛逼！！！”
部下们中气十足地齐喊，引得公寓里的其他住户从窗户里探头张望。
“别闹，我只是昨天喝酒喝吐了而已！”林终赶紧解释。
“哦呦，是上面吐还是下面吐啊？”阿夏大笑。
“你别整这么荤的行不行？”林终皱起了眉头。
被只有二十出头的女孩当面开这么低俗直球的黄腔，他真有点遭不住。
“得嘞，不好意思打扰你的快乐时光了。不过我有个重要的消息，要跟你讲。”阿夏顿了顿，表情忽然调整得认真了一些，“你那个副队，跟协会做了出猎登记。”
林终的神情也瞬间严肃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深渊猎人进入深渊狩猎，就意味着要携带重火力武器离开庇护区，这种事情自然需要向协会报备。
“不到一小时前，今天早上周姐今天正好去协会帮我办事，得到消息就联络我了。”阿夏回答。
“那他们应该差不多出发了！”林终意识到时间紧迫。
“放心，还没有，你们小队的车目前还停在庇护区外呢。”阿夏说。
“你的人看到了？”林终问。
“不，我给你们的车装了定位器。”阿夏直接用手环投影出了一张地图，一个光点标识出了那辆车的位置。
“你居然帮我到这份上？”林终有点意外。
阿夏竟然为了他偷偷去给车子装定位器，这种事情如果被发现，对她来说可能会是一桩麻烦。
“哦，不是，我这是很早以前，你还带队的时候装的。”阿夏摆了摆手。
“至于做到这份上吗？”林终瞪大眼睛。
既然阿夏是在那个时候装的定位器，那动机显然就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掌握竞争对手的动向。
“我说了的，能让我有紧张感的对手，不多的。”阿夏咧嘴一笑。
“我真感谢你当初没给我们装炸弹啊。”林终摇摇头。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啊？真是！”阿夏用力拍了一下林终的肩膀，“不说这个了，你是不是该准备起来了？”
“没错。”林终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消息。”
“需要我帮忙吗？”阿夏突然从背上抄下一根撬棍，在手里拍了两下，“我不介意亲自出手一趟，帮终哥你弄死那个傻逼哦。”
这根铁撬棍是她过去混荒城的时候常用的斗殴武器，算是她的老搭档，即便现在成了曙光猎人，随时都能用上大口径的枪炮和四级深渊遗物，她还是将这东西当做一件护符，在需要战斗的场合随身带着。
林终看她这样子，忽然意识到阿夏亲自来告诉他这个消息，并不只是来送他，这女孩似乎真有心亲自出马帮他。
“好意心领了，这事我打算自己了结。”林终微笑着婉拒，“如果我失败了，你再找机会帮我吧。”
阿夏出手帮这个忙确实靠谱，但这样他和芙兰就不太好行动了，他暂时还不太想随便暴露自己和芙兰有别于普通人的事实，也不知道阿夏知道以后会有什么反应，他不想冒这个险。
“好吧，你有你的坚持，那就依你！”阿夏举起拳头，“加油！”
“谢了。”林终笑笑，抬手和对方对了对拳头。
然后他转过身对芙兰说：“我们准备出发吧。”
“在那之前先把你的裤子穿正吧。”芙兰面无表情地提醒。
42、埋伏
六号污染区，灰雾弥漫的中环地区，林终将越野车停在了一处隐蔽的地方，随后带着芙兰下车，拿起望远镜朝远处的石窟望去，探查了一遍周边的情况。
“他们果然还没有到，我们还有时间。”林终放下望远镜。
初夏镇距离深渊更近，他们出发时间也更早，中途虽然碰到了一头成体级别的深渊生物，但也被芙兰轻易击杀，他们能提前许忠义他们一步回到芙兰的巢穴，也是理所当然。
出发前，阿夏还将接收定位信息的手环送给了他。
深渊可以屏蔽信号，一旦进入深渊，定位信息就查看不了了，但在即将进入深渊之前，林终看到那辆车才刚出发，看来是做了相当时间的准备。
推算一下，他们到这里应该还需要两个多小时，有时间让他们在现场稍微布置下陷阱。
阿夏的情报给得相当及时，这让他们比预想得还多了些时间。
问题在于他想要得到的进化，似乎是不大可能来得及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想在短短三到五天时间，赶上李素灵实验记录中一个月的进度，果然还是不太现实的。
无所谓了。林终心想。
杀了许忠义和艾琳才是他此行的目的，尝试进化，说白了，也只不过是一个稍微提高成功率的手段而已，只是细枝末节的因素。
“你打算怎么做？”芙兰问道。
“他们很可能会进那个巢穴再仔细探查一番，我们给他们搞个陷阱。”林终说着从车上搬下装备，从里头先拿出了两包炸药。
短短几天，他也没有什么好渠道入手武器，最后只是拿了当年李素灵科考小队留下的遗产，还有那帮荒野猎人的东西，靠这些东西做不出什么很厉害的机关陷阱，但姑且还是可以搞点小花样的。
他们最大的优势，其实是许忠义他们不知道他还活着。使徒可不会用现代武器搞陷阱，他们没有预料，不一定能防得住。
“我已经恢复了力量，我觉得或许可以直接正面上。”芙兰说。
“我之前说了，人家就是为了狩猎使徒有备而来的，小看对手是会吃亏的。你前面答应了的，这里听我的。”林终扫了她一眼。
让他评价的话，许忠义虽然有些缺点，但毕竟还是一个经验实力兼备的灯塔级猎人，而那个女佣兵艾琳，之前作为队友的时候表现出了极佳的作战素质，绝不是泛泛之辈。
人数方面，深渊探索小队的人数一般不能超过七个人，这是深渊当中一个很奇特的现象，一片区域若是存在人类，灰雾就会朝那片区域聚集，人数越多越密集，这种聚集现象就越明显，而深渊中游荡的深渊生物，也会随着灰雾聚集过去，一旦发现人类就会发起进攻。
但要进入深渊中环，四名火炬级别以上猎人的战斗力还是需要有的。
许忠义他们为狩猎使徒而来，必然还拉了至少两个人手。按照阿夏的情报，许忠义这次出猎并没有登记除他自己以外的其他人，这说明除了许忠义外的其他人恐怕都是和艾琳一样的外援，这种不明底细，深浅不知的人自然也需要警惕。
“行吧。”芙兰没再提出意见。
“如果能直接炸死他们全员自然最好，不过我想应该是不大现实的。要杀的，就只有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对男女，那个男的尽量由我解决。其他人的话随便，实在不得不下杀手的话，就动手吧。”林终吩咐完，将整备好的装备箱扛到了肩上。
许忠义他们拉来的其他队员多半是荒野客或者佣兵，林终不能确定这些人是否无辜，但那些人必然会和许忠义他们站在同一阵线，比起考虑这些人的性命，他当然还是优先考虑复仇的成功。
机会在眼前，人终归还是要杀的。
……
一个小时后，许忠义驾驶着浮空越野车来到了巢穴附近。
穿着动力防护服的四人带着装备下车，一路走向巢穴。
“我作为突击手打头阵，然后后面的顺序嘛……”许忠义看向后头的两名佣兵，思考该如何分配任务。
林终当领队的时候，他基本上不需要负责指挥和协调，第一次负责一整个团队，其中还有两个生人，他多少有点不适应。
“阿义你带着重甲和仪器探路，我跟在阿义身边观察，剃刀带重击斧和Sniper走在我们后面，一起负责警戒后方，这样可以吧？”艾琳给出了方案。
“就这么来吧。”有艾琳出主意，许忠义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那两名佣兵也毫不犹豫地点头。
许忠义对艾琳无比信任，而那两名被艾琳拉来的佣兵也基本听她调度，不知不觉间，艾琳成了这个小团队的指挥者，但许忠义对此毫无意见，这样子他反倒还更适应些。
他们就此进入之前探索过一次的洞窟，许忠义背着从协会租借来的仪器，手持一个类似金属探测器的探头，沿着地面和石壁四处探查。
之前他们狩猎的“使徒”。只是一个被真正的皇后种使徒制造的分身，这个分身守着这个巢穴必然是有意义存在的。
他们推测那个皇后种使徒应该也在这座巢穴活动，只不过之前他们没有发现。
分身被杀死，那个使徒有可能继续留在巢穴，也有可能离开，但应该还是会在这里留下一些活动的痕迹。
他们从协会租借来的这套仪器，可以探查到数天内深渊生物留下的体液和脱落的身体组织，精度很高，基本上是研究所专用，猎人小队租借的费用不低，非必要他们是不会用的。
进入巢穴没多久，仪器就有了反应。但许忠义并没有在意，他们之前突击巢穴的时候，杀了那头使徒分身，还有由它改造的一些低级深渊生物，到处都还留有血迹，探测器显示这些血迹留下的时间，和他们的狩猎时间基本吻合。
他要找的，是更新的痕迹。
他在专注探查的时候，艾琳端着步枪，用探灯照亮前方观察状况。
忽然间，艾琳开口了：“阿义，前面！”
许忠义循着艾琳枪口指向的方向望去，两人头盔上的探灯照到了一处，穿透了弥漫在洞穴里的淡薄灰雾。
地上，留着一道泛着光泽的黑色血迹，血迹的中央是一团模糊不清的肉块。
43、想我了吗？
“食物？”许忠义精神一振。
他有十年的狩猎经验，一眼就有了想法，有肉片留在地上，这很可能是使徒吃剩的食物残渣。
深渊生物也需要进食，他们会狩猎动物，也会狩猎进化等级更低的深渊生物，而它们最钟爱的食物，则是人类。
血液还留有光泽，还没有干透，说明是刚留下不久。
“我去检查一下。”许忠义自己一个人拿着仪器上前，对准了地上的肉片。
不管这是什么肉，如果是使徒吃剩的，那上面应该都会留有唾液。
很快，许忠义就从仪器手柄上的显示屏上看到了检测结果，确实有深渊生物的反应，而且组织还有活性，推测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
许忠义屏住了呼吸，这基本上就可以确信使徒就在洞穴的深处！
“有反应，目标可能就在这个方向！”他低声用对头盔内置的对讲器和通讯耳机和队友联络。
他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向身后。
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往常他都是看向身后的林终和对方确认意见，这一次，他看向的是艾琳。
艾琳左右看看，这里其实出现了岔道，这肉片就出现在其中一侧的岔道里，隧道在这里明显变得狭窄了一些。
“那边上次探查的时候，最里侧好像就是个死胡同。”艾琳提醒。
“但之前我们不是讨论过，这洞窟会不会还有什么隐藏的空间没有被我们找到？说不定就在这里！”许忠义说。
无论是一个月前的探查，还是之前他们的突击行动，都没能找到真正使徒。
这次出发之前他们就讨论过，这洞窟可能存在一片入口被隐藏起来的空间，真正的使徒就藏身在那里活动。
“使徒智力不比人低，它的巢穴才被人袭击过，现在应该更加谨慎才对。”艾琳认真地说道。
许忠义一听这话，猛地反应过来。
这使徒原来就很谨慎，一直在他们找不到的地方活动，巢穴被袭击后应该更加谨慎，要么直接抛弃巢穴离开，要么继续藏身在深处，现在却突然在巢穴路径上留下进食的痕迹，还正好是在出现岔路的时候。
“里头可能有问题，你先出来，我们先探另一边的路看看。”艾琳直接说了结论。
“好。”许忠义马上就同意了。
与此同时，洞穴的深处，林终通过头盔显示屏上的摄像窗口，看到了许忠义转过身的动作。
他在那附近装了个摄像头，这里正是他布置陷阱的地方。
他带来的炸药量不多，只能在狭窄的地方才能发挥足够的威力。
为了将他们在岔路上引到狭窄的一侧，他布下了诱导的痕迹。
结果现在，只有许忠义为了探查进入了爆炸区。
林终听不到他们通讯耳机里的对话，但看其他人没有跟上，许忠义又突然转身，他当即意识到有人看出了端倪。
他猜那个人是艾琳，许忠义应该没有这么细心。
既然起了疑心，他们就不一定会再进去，等他们看完了其他区域再回来，应该会查得更小心，万一发现了陷阱……
想到这里，林终当机立断，摁下了手边的起爆开关。
下一刻，藏在许忠义头顶和一侧岩壁的两包炸药同时爆炸，轰然巨响，冲击波和碎石袭向许忠义，“重甲”在一瞬间自动开启，为他吸收冲击，挡下那些子弹般致命的碎石。
这件三级深渊遗物作为保命装相当可靠，这也是许忠义敢作为突击手只身走在最前的倚仗。
烟尘遮蔽视线，大块大块的岩石坍塌下来，足以将人颈椎砸断的巨石砸在许忠义头上，被重甲吸收冲击滚向一侧。
这突发状况让许忠义一惊，下意识地往其他队员的方向跑，却撞上了堆起来的岩石，尘土飞扬，他看不清状况，与此同时他头顶的还在继续坍塌，继续待在这里他将会被掩埋！
许忠义只能调转方向冲锋，靠“重甲”硬顶着冲出了暴雨般落下的岩石。
震响很快平息，许忠义回头，身后的通道已经堆起大量碎石。
“艾琳！？”他马上担忧地大喊。
“我们没事，只有你站的那块地方爆炸了。”艾琳的声音在他的耳机里响起。
许忠义松了口气。
“阿义，刚刚那是炸药，这里有问题！”艾琳提醒道。
许忠义也已经意识到了，他们已经想到这一侧可能有陷阱，但完全想不到居然会是在通道里埋炸药，这绝不是深渊生物会做的事情。
如果刚刚艾琳三人跟着走进如此狭窄的通道，当场就会被炸成重伤。
他突然感觉有点心慌，这场爆炸让他和其他人隔开了，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他马上检查起通道里堆起的石头，爆炸的威力并不算猛，没有彻底摧毁通道，只是让岩壁和顶部坍塌了一部分埋住下方，上方其实反而多出了一点空间，通道的形状因为堆砌的碎石变得不规则，但只要花点时间稍微挖掘一下，应该可以弄出让一个人通过的宽度。
“你们稍微等一下。”
许忠义收起了“重甲”，准备开启“巨人的右手”挖掘通道。
但就在这时，一声枪响，“重甲”忽然再度自动开启，一枚子弹轰在了他的身上，被“重甲”抵挡。
枪！？
许忠义在震惊中回头，看到背后凭空出现了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影，正端着机关枪指着自己。
许忠义头盔的探照灯，穿透洞中的灰雾，穿透对方的头盔面罩，照出了那人的脸。
然后，许忠义的心脏在此刻骤停了一瞬。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数天前被他亲手轰爆心脏的林终。
“有几天没见了，好兄弟，想我了吗？”
林终对许忠义露出有些阴冷的微笑，直接摁下了机关枪的扳机。
艾琳听到通道另一侧枪声连响，立刻开始呼叫：“阿义？阿义！”
有三级深渊遗物“重甲”在身，许忠义应该不大可能被偷袭致死，但她的呼唤，却没有马上得到回应。
忽然间，她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身端起了枪，那两名佣兵无需她开口就立刻拱卫在她前面。
芙兰从洞穴深处缓步走来，毫无畏惧地出现在她枪口所指的方位。
使徒反应的警报立刻开始在艾琳的头盔里响起，与此同时芙兰的身体在她面罩的显示屏里被标上了红色的轮廓。
“咦？”艾琳诧异地放下枪，仔细地观察芙兰。
“前面两个人，可以走。”芙兰冰冷的目光直接越过了前面的两名男佣兵，锁定了艾琳，“而你，必须死。”
44、冤魂索命
“上!”片刻的对峙，艾琳开口对身前的佣兵说道。
轻描淡写的语气，那两名佣兵却当即行动起来，一人举枪，另一人一手持一把战斧形状的深渊遗物，悍不畏死地朝芙兰发起冲锋。
芙兰也快速冲锋，背后的两条触手伸展，如金蛇狂舞划出残影，只是分别一击，两人就像是被疾驰的卡车撞到一般，被打飞到两侧的岩壁上，瞬间响起了骨骼断裂的声响。
此时艾琳早已转身飞奔起来，毫不犹豫地抛弃队友不顾。
芙兰六根触手向前，吸附在前方的岩壁各处，随后触手收紧，猛地一拽，像弹弓一样将她飞速向前弹去。
她笔直地扑向艾琳，同时用触手瞄准了对方的后心。
这时逃跑的艾琳忽然扭过头，脸上竟饶有兴致地扬起了嘴角。
被堵住的通道另一头，林终用机关枪照着许忠义劈头盖脸地打了一顿，但在“重甲”的包裹下，许忠义毫发无损。
许忠义因为恐惧而双目圆整，在他杀死林终的地方，林终突然出现在这里朝他开枪，这犹如冤魂索命的场面他根本不可能不害怕。
下一刻他惊叫一声，出于本能地将手伸向挂在身上的霰弹枪，准备抄起家伙朝眼前的这个“冤魂”反击。
但更加诡异的事情就在此刻发生，他眼前的林终忽然划出了残影，鬼魅般极速飘行朝自己冲来，吓得他全身一僵，随后他刚摸到的霰弹枪忽然从指尖划走消失。
有那么一瞬间他瞥见林终就站在他面前，不过一臂之遥，探照灯完全照亮了彼此的脸，他们隔着面罩对视，林终目光冰冷，带着杀意的锋芒。
下一个瞬间林终就以同样的诡异速度冲刺回了原来的地方，一手拿着自己的机关枪，另一只手上提着一把霰弹枪。
许忠义在震惊中视线下移，挂在他身上的霰弹枪不见了。
林终将珍贵的子弹时间，用在了夺枪上。
三级深渊遗物“重甲”开启的时候会投影出一套机甲罩住使用者，机甲会紧贴防护服的表面投影出来并实体化，如果在防护服贴身佩戴手枪和手榴弹，投影的机甲会将其罩在里面，导致其无法使用。
因此许忠义干脆不佩手枪和手雷，只将霰弹枪和弹夹挂在身上。
作为老队友，林终无比清楚许忠义的习惯，他夺走的霰弹枪，正是许忠义唯一的远程武器。
同时他也清楚许忠义最大的缺点就是意志力薄弱，突发的意外状况很容易让许忠义慌了阵脚。他相信自己这个“已死之人”出现的时候，对方必然会陷入恐慌。
林终再次用机关枪朝许忠义射击，只要他持续用枪攻击，许忠义就不得不维持“重甲”。
深渊遗物不靠常规能源驱动，纯粹靠使用者的生命力和意志开启和维持，时间越长对身体的负担越重。
他也清楚许忠义的极限，在短时间内许忠义就算断续使用“重甲”，总共也只能维持三分钟左右，然后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整。
这时许忠义猛地反应过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求生的本能终于压过对林终的恐惧心，他迅速做出判断，直接开着“重甲”顶着子弹朝林终冲锋，在距离接近五米的时候，他同时开启“巨人的右手”，一拳砸了过去。
巨大的半透明手臂被投影出来套在他的右手臂上，伴随着他的动作挥出直拳。
林终早就做好了后撤的准备，停止射击回身，穿过身后的隧道拐角。
他抽身及时，那巨人的拳头扑了个空打在岩壁上，一声爆响砸出了一个大坑。
许忠义关闭两件深渊遗物，大口大口喘气。
令他恐惧的林终从视野中消失，他终于稍微冷静了下来。
刚刚那是什么？真的是林终？怎么可能……
“艾琳！”他想呼叫队友。
但这次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艾琳？艾琳！！”他一下子慌了神。
他们是被埋伏了，通道另一侧的艾琳没有回应他，刚才他遭受攻击的时候，那一边似乎也出了什么状况！
他马上开启“巨人的右手”开始挖掘碎石，准备爬到另一头查看。
但这时林终又突然从拐角现身，朝许忠义开枪。
“重甲”再度被强制开启，许忠义瞪着眼睛扭头，突然被激怒了。
“滚开!!”他再次冲向林终。
管你是冤魂还是什么东西，不要妨碍我去救艾琳！
林终再次撤向拐角，许忠义这次没有停下脚步，暂时收回“巨人的右手”持续追了过去，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彻底解决对方。
他记得这拐角穿过去到里头是个死胡同，只要把敌人逼这里，对方就躲不过“巨人右手”的攻击！
然而他穿过拐角的瞬间，有什么东西被抛到了他脚边，发出“叮当”的响声。
手雷？
这是许忠义的第一想法，穿戴“重甲”的他根本无惧手雷的爆炸伤害。
然而下一秒，那东西忽然爆发恐怖的强光和巨响，许忠义只觉得强光刺得眼睛一白，爆响几乎震破他的耳膜。
视觉和听觉被双双剥夺，他在头晕目眩以手撑住岩壁，让自己不至于失去平衡。
对方完全知道“重甲”的弱点，许忠义心里一沉。
大约十秒钟过去，他的视野才慢慢从目眩中恢复过来，他立刻望向深处，探照灯的光笔直刺过去，照在了空空的岩壁上。
这里正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死胡同，但林终的身影却消失了。
许忠义懵住了。
真的是见鬼了？
不，不对!
那家伙是在用枪弹攻击，也不得不躲避这边的攻击，除了之前那快到诡异的夺枪动作，其他的行为并无任何超自然的地方，如果他真的能像幽灵那样穿越实体，他根本不需要逃。
隐藏空间——许忠义猛地反应过来。
他当即收回深渊遗物，开始仔细地探查附近的岩壁。
不彻底解决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对方一定会再次出现骚扰他，阻止他去救援艾琳。
他反复检查岩壁，用手敲击，终于发现有一块地方看起来不自然。
他思考了一下，突然开启“巨人的右手”，朝这个方位猛地一砸。
岩壁轰然超里侧破开，另一头竟然是空的！
与此同时，一阵枪响，枪林弹雨再次朝许忠义袭来。
45、处刑
许忠义大吼一声，“巨人的右手”一个直劈下去，岩壁大片倒塌，入口被硬生生扩开。
许忠义准备顶着枪弹冲锋，但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划过抛物线被扔到了他脚边，发出“叮当”的响声。
许忠义心里一惊，以为又是一枚震撼弹，急忙转身飞扑。
然而等他倒在地上过去两秒，却惊讶地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
射击已经停止，许忠义忙起身回头，发现刚刚被扔在地上的，不过是一个金属制的杯子。
黑暗中隐约传来了一声嗤笑，在墙壁那一侧的空间里回荡。
他被耍了。
许忠义当即气血上涌，重新一头冲进去。
这里居然是一个卧室，有简单的家具，还有一些堆起来的杂物，这里正是芙兰之前的卧室，而许忠义没心思这里的状况，一门心思地四处寻找林终的身影。
林终藏了起来，还关闭了自己的探照灯。
许忠义开启“巨人的右手”，接连掀翻桌椅和床，忽然在床底下扫到了一个套着防护服的身影，毫不犹豫地一拳砸了下去。
防护服当即瘪下去，头盔直接破碎。
但许忠义却没有打中肉体的手感，也没有血飞溅出来。
那防护服里没有人，只是填充了一些杂物。
这时贴着岩壁藏着的林终忽然掀掉盖在身上的迷彩帆布，朝许忠义射击。
许忠义“重甲”和“巨人右手”并开，转身就冲向林终，伸出那五米长的巨大手臂去抓对方。
林终拔腿就跑，就在这房间里绕着，边打边跑，灵活得像一只豹子。
他始终令双方维持在枪弹能触及，而“巨人右手”打不到的距离，许忠义跟在他后面追，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
在现身攻击前，林终先给自己来了一发芙兰的肉体强化结晶，这让他的体能直接提升到人类的极限水平，即便没有子弹时间的加持，他的身手还是完全在对方之上，更何况他更了解这个空间的布置。
而另一方面，许忠义的动作，反而明显比最开始迟缓了很多，高强度地使用两件深渊遗物的副作用开始显现。
许忠义咬牙让自己挺住，伸展“巨人右手”去抓那堆杂物，想拿那些东西投掷。
以“巨人右手”的力量，哪怕只是投掷一把碎石子都能产生致人重伤的威力。
只是他刚碰到那堆杂物就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下一秒杂物中轰然炸散开来，一股烟雾爆发出来，接着爆炸的冲击波瞬间扩散，充斥了整个房间。
那堆东XZ了一点炸药，还有一枚简易的烟雾弹，以及相应的触发机关，对方早就算准他可能采取的行动。
深渊深层本就弥漫着灰雾，再加上额外的烟雾遮蔽，林终奔跑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白茫茫的烟雾中，许忠义完全来不及捕捉。
林终也看不到对方的位置，但他在烟雾中小心地移动，时不时拿机枪扫射，许忠义依然不得不维持“重甲”。
而许忠义看不到林终，却几乎没有任何手段，越是劣势，他心态就越是爆炸。
许忠义在惊恐和愤怒中胡乱地挥舞“巨人的右手”，试图驱散眼前的烟雾，有时他朝枪响的方位冲锋，但由于林终一直在移动，他每次都扑了个空。
“出来啊！别躲！有本事跟我正面打！！”许忠义拼命嘶吼。
林终听了这话差点冷笑出声，一个朝人背后开黑枪的家伙，现在却想要别人跟他正面对决？
他完全没有回应，依旧不停移动，时不时地扫射。
更加强烈的晕眩感袭来，让许忠义打了个踉跄，绝望从他心底升起，他意识到自己被对方拿捏得死死的。
对方或许真的是林终，只有林终才能如此了解他的弱点。
过去和林终作为战友，对方总是显得那么可靠。成为敌人之后，这个男人竟会变得如此可怕。
这个……他一直都赢不过的人！
许忠义咬牙，他必须在这里杀了林终，无论那是本人还是什么冤魂，只有这样他才能从对方阴影中解脱出来！
这个空间是通风的，烟雾散得很快。
忽然间，许忠义从逐渐变得淡薄的烟雾中捕捉到了对方不紧不慢移动着的轮廓，这一刻对方不一定有及时看到他！
许忠义意识到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当即奋力朝那边冲去，对方并没有跟着加速，似乎真的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眼见距离拉近到“巨人右手”可以触及的地方，许忠义的心跟着高昂起来。
他猛地伸出右手，准备直接捏碎对方的身体！
然而什么事都没发生，没有半透明的巨人手臂套在他的右手上，他的右手没有抓到任何实体的触感，只是空空地握了一个拳头。
“诶？”
许忠义还没来得及惊讶，一声枪响，他的大腿爆出了血花。
他在剧痛中扑倒在地，然后抱着腿痛苦地翻滚。
深渊遗物使用到这里，他的身体其实已经到了极限，“重甲”和“巨人的右手”早已自动解除，但他却没有意识到。
而林终不仅第一时间看到了他的轮廓，还从他踉跄冲锋的步伐猜到他到了极限，在闪避之前试着给了他一梭子。
许忠义翻滚着翻滚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两只脚。
他一抬眼，正好对上对方俯瞰的脸。
烟雾已经散去，面罩后面的林终正对着他微笑。
然后，林终迅速给他的另一条腿以及双手各补了一枪。
许忠义痛得大声哀嚎，四肢全都无法动弹。
林终伸手拆下“巨人的右手”，又拆下了他的头盔，直接拿他的霰弹枪瞄准了他的脸。
面对冰冷的枪口，和林终那同样冰冷的眼神，许忠义打了个寒颤，他刚想开口，林终抢在他前面说话了：“别求饶，我肯定是要杀你的。但你死之前，我要听你说明背叛的理由。”
林终的语气很淡，却带着种不容置喙的冷漠。
最深切的绝望彻底攥紧了许忠义，但同时他反倒有一点释然了，既然挣扎毫无用处，那不如坦然接受死亡的结局。这一刻，林终为什么会还活着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死了。
他的脸上，缓缓挤出一个凄惨的笑容。
“林终，我果然还是……赢不过你——噗啊啊啊！！”
他的感慨没有说完，林终就毫无慈悲地一脚踏在了他嘴巴上，踹断了他的门牙。
“赢不过？就因为！这么傻逼！又老套！的理由？”林终一边踹一边骂，每一次停顿都有一脚落在许忠义身上，“你自己水平不行，关我屁事？”